袁暮倒是笑了,安抚她道:“不让他自己闯一闯,碰一碰壁,他始终是学不会长大的。”说着,又看向花朝,“那些流言你不要担心,我已经查到是常去茶馆听书的那几个小子搞的鬼,我去寻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被什么人狠狠揍了一顿,虽不至于缺胳膊断腿,但没有半年也是下不了床的,如今吓得魂不附体,再不敢乱说了。”
花朝点点头,知道阿爹还有话要同阿娘讲,便识趣地离开了房间,还替他们带上了房门。
“你竟向着那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秦罗衣不满地掐他。
袁暮由她掐,笑着抱住她道:“我瞧着那小子倒跟你年轻的时候很像,虽然你给他安排了最平坦的路,但他不去见一见这世上的崎岖,又怎么能甘心安于这平坦呢?”
“我哪里跟这臭小子像了!”秦罗衣虽然嚷嚷着,却没什么底气,毕竟她也是有着离家出走的黑历史的,说着,又不满道:“若不是我主意大,我能嫁给你?”
“是是是,多亏了娘子主意大。”袁暮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到底是我惯坏了他,因着他小时候受了许多苦,便什么都依着他,才让他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秦罗衣还是有些低落,眉目间是掩不住的担忧,“他没有见识过江湖险恶,要是……”
袁暮轻轻叹了一口气,抱着她安抚道:“罗衣,他是我们的儿子,你要试着多信任他一些。”
秦罗衣抵着他的胸口,半天没有出声。
第二章
一、记忆里的青衣大侠
花朝没有回自己的闺房,而是去了布置好的新房。
新房布置得热闹喜庆,但却死一般的寂静。白日里的热闹喧嚣都没有了,没有新郎官,喜娘自然也是用不上的,一早给了银钱打发走了。
花朝站在新房门口,望着门上贴着的大红双喜剪纸出了神,这大红的双喜剪纸是她亲手剪的,当时的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期盼?幸福?甜蜜?
她以为这些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想不到却在她最幸福的时候戛然而止。
推开门,满目所见,屋中的箱笼、妆台、桌椅都贴着大红双喜剪纸,床是上好的千工床,大红的被褥上铺满了红枣、花生和各式糖果,取的是早生贵子的好兆头。
花朝缓缓走进屋中,在妆台前坐下,将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下,搁置到一旁,镜中的女子目中已染了稍许的疲惫,她起身走到床前,弯腰将那些果子推到一旁,脱了绣鞋躺了下去。
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婚床上,花朝直愣愣地望着婚床上雕的和合二仙出了一会神,然后闭上眼睛,伸手摸了摸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枕头,这个也是她亲手绣的呢,为了力求完美,她拆了又拆,花费了好几天的功夫。
花朝将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团,伸手捂住了心口。
昨天夜里这个时候,他爬着梯子来敲她的窗。
他说,“你别怕啊,一切有哥哥我呢。”
他说,“记得明天要听话啊。”
他抬手摸了她的脑袋,掌心温暖。
她因为这些话放下了心里杂乱的念头,安心入睡,却没有想到这个她憧憬着要和他过一辈子的人,那个时候已经做出了要逃婚的决定。
他是来告别的。
而她,却在傻傻憧憬着和他的未来。
新婚之夜,花朝一个人躺在新房的婚床上,蜷着身子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一些过去的事。
她住在那对以拍花子为生的夫妻家里好久了,她和别的被拐来的孩子不一样,不哭不闹,乖巧得出奇,甚至还能帮着做一些家务。
许是因为乖巧,许是因为奇货可居,花朝在这个家里看着不断有新的孩子被带回来,又看着那些孩子被带走,而她,始终没有被卖走。
阿秦就是某一天被带回来的,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和她更是两个极端。别的孩子刚来的时候会哭闹,饿一顿打一顿通常就不敢再闹了,可是阿秦不,他特别倔,被打得浑身都是血檩子还能吐那男人一脸血水,饿到昏迷不醒也咬紧牙关绝不求饶。
于是他也没能被卖出去,因为太倔了。
不过几天功夫,刚来的时候还胖乎乎白嫩嫩的小男孩就变得奄奄一息,连呼吸都微不可闻了。那两个人贩子眼见着是不打算管他了,再放着肯定就要饿死,吃饭的时候花朝便偷偷留下了一个饼,用水泡软了来喂他。
这么偷偷喂了几天,他就缓过气来了。
刚缓过气,他就开始计划逃跑了……
他紧张兮兮地拉着她的手说,“妹妹你不要怕,我会救你出去的!”
明明他自己害怕得在发抖,握着她的手里满是粘腻的冷汗。
那时的花朝无处可去,对于逃跑这件事并不热衷,可是他愣是拖着她一起跑了。
那日,趁着那对拐子夫妻在大门口诚惶诚恐地迎接他们口中“来选徒弟的大人”,阿秦拖着她从后门跑了,一路还留下破绽无数。
她只能一路无奈地悄悄帮着收拾扫尾。
虽然阿秦自诩哥哥,信誓旦旦地要带她逃跑,但实际上连日的折磨已经让他十分虚弱了,因此脚程很慢。然后,他们竟然偶遇了从拐子夫妻那里折返的“来选徒弟的大人”。
一共有两人,带着三个孩子。
看到他们的时候,花朝就知道了,这两位“大人”其实是瑶池仙庄的仙侍,他们应该是奉了姑姑的圣母令来挑血蛊的,那三个孩子,想来便是挑中的血蛊了。
“这密林深处怎么会有两个孩子?”见到他们,其中一个仙侍面露疑惑。
这猝不及防的偶遇让花朝有些紧张,她下意识紧紧地攥住了阿秦的手。
然而,显然阿秦比她更紧张,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掌心湿了一片。
“是你们……你们竟然逃出来了?”被选中的三个孩子中最大的那个一脸惊讶地道。
阿秦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嗯?”仙侍看向那个孩子,“你们认识?”
“嗯,我们早上的时候还在一起呢,他们俩应该是趁着大人们来逃徒弟的时候逃跑了的。”那个孩子仿佛有意在两位“大人”面前表现一番,说得十分顺溜。
那两名仙侍对视了一下,先前开口的那仙侍微笑着朝他们伸出手,道:“这密林里晚上十分吓人,稍有不慎你们就要成为野兽的口粮了,不如便跟着我们一道走吧。”
这仙侍容貌姣好,看起来倒颇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气质。
花朝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些许,这两个仙侍果然没有认出她,也是,他们怎么可能会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圣女会穿着半旧的袄子混在一群脏兮兮的被拐卖的孩子中间呢。
不过……纵然没有认出她来,他们的处境也不算太妙,毕竟这两个仙侍明显打上了他们的主意,两个免费送上门的血蛊,他们怎么可能不要。
正想着该怎么办,耳边便响起了阿秦断然拒绝的声音,“不用了,我们自己走。”
阿秦简直有着野兽一样的直觉,这两个人虽然看起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但和那两个拐子有交易的……又怎么可能是好人?
“你们可有地方去?”被拒绝了那仙侍也不恼,又微笑着道,“我们出自江湖第一大庄,此次出来是为了挑选门派弟子,我看你们根骨也不错,若是没有地方落脚,不如……“
“不必,我们有地方去。”阿秦紧紧拽着花朝的手再次断然拒绝。
“大人也是一片好心,你们怎么这样不识抬举。”刚刚那个最大的孩子不满地开口道,先前大人从一大群孩子中只挑中了他们三个,可是现在这两个孩子竟然这样好运气被大人看中还不惜福。
“罢了,这两个孩子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我不会介意的。”那仙侍摆摆手,十分宽宏大量的样子。
花朝见他们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心中杀意顿起,虽然他们此时没有认出她,但显然是不愿意轻易放过她了。她经历了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又怎么可能这样乌龙地再回去那个地方……不如将他们解决在此处,可以摆脱他们的纠缠不说,也免得他们万一回瑶池仙庄之后再想起什么疑点报给姑姑知道。
一劳永逸。
正在花朝下了要除去他们的决心时,林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嗤。
“谁在那里,休要装神弄鬼,出来!”两名仙侍看向声音的来处,面露警觉之色。
一个青衣的男子抱着剑施施然从不远处一颗大树上跳了下来,他的容貌并不出众,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皮肤雪白,眼如点漆,恁是让那张毫不出众的面孔骤然生动起来。
“江湖第一大庄?”那青衣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两名仙侍,“我怎么不知道白湖山庄有你们这两号人物?我和白湖山庄倒是有些交情,不如报上名号来给我听听?”
这就尴尬了。
那两名仙侍口中的江湖第一大庄说的自然是瑶池仙庄,可是瑶池仙庄见不得人,江湖公认的第一大庄,乃是白湖山庄。
江湖上早有一庄二府三阁之说,一庄指的便是江湖第一大庄,白湖山庄,乃是历代武林盟主的居所。
“不肯报上名号吗?那不如说说你们之前买走的那些幼童都去了何处?”青衣男子提起剑,指向那两名仙侍,“村庄里那对恶贯满盈的夫妇已经成了我的剑下亡魂,他们供出你们每年都会派人以收徒的名义买走大量的幼童,对此,你们不想说些什么吗?”
这些仙侍虽然在仙庄里地位并不高,见了她这圣女也只有匍匐在地的份,但在外头向来是端着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被追捧着的,何曾被人这样奚落过,听到此处已是恼羞成怒……更何况他们在江湖人面前泄了行踪,若不能灭了他的口,回去也是生不如死。
当下,他们对视一眼,一言不发便拔剑上前。
他们武功不弱,可惜这一次踢上了铁板,不过几个照面,便被擒下了,眼见逃脱不得,两人竟是齐齐咬碎了口中的毒囊,不过片刻便七窍流血而亡了。
那三个被选中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个不停。
“你是捕快?还是大侠?”阿秦却是眼睛亮亮地道,他可没有听错,他刚刚说村庄里那对恶贯满盈的夫妇已经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看看,这才是好人呐!
“嗯……大概是大侠吧。”青衣男子摸摸鼻子,看了看眼睛亮亮的小男孩,然后视线落在了小男孩牵着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此时的花朝其实很有些可爱的,因着那人贩子指望着能将她卖个好价钱,给她打理得还算干净,穿着一件大红袄,扎着双髻,更衫得一张微圆的小脸可爱非常。
青衣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张本无什么表情的脸上硬是带出了几分温和,他上前一步,抚了抚小姑娘的发顶,“怕不怕?”
花朝感觉到头顶的温暖和力度,稍稍一愣,随即下意识摇了摇头。
“好姑娘。”青衣男子弯腰抱起她,他一手牵着小男孩,一手抱着小姑娘,转身对另外三个孩子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带你们找个客栈投宿,明日便送你们去县衙,看能不能替你们寻到家人。”
那个晚上,是许多孩子命运的转折点。
尤其是花朝,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别人对她这般莫大的善意,这位青衣大侠仿佛对她尤其的和善,花朝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这样毫无来由地对另一个人施以善意,也不明白这样素不相识的人为何不求回报地帮助一群孩子,就因为他是大侠吗?
她眼中的困惑逗笑了青衣男子,他抚了抚她的额发,轻声道了一句,“我认识一个小姑娘,她小时候也被人贩拐走过……”
这句似乎是在解释,但又仿佛并不是在讲给她听,只轻轻的,若不用心就会错过了,可是花朝听得真真的。
花朝想,这位大侠一定很喜欢他口中的那个小姑娘。
因为喜欢,便痛恨所有一切令那个小姑娘受到过苦楚的人和事,只想凭着自己手中之剑,替她斩尽一切不平之事。因为喜欢,便怜惜善待与她有着相同境遇的孩子,大概也是期盼着当时的她也能被如此这般善待吧。
总觉得十分羡慕啊。
有人这样喜欢着另一个人。
花朝睁开眼睛的时候,东方已白,烛台上的龙凤烛早已燃尽,只剩一堆坍塌的烛泪。
她怔怔地看着那堆坍塌的烛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竟在这个糟糕的新婚之夜,无端端梦到了那个青衣的大侠,后来她再没有见到过那个大侠,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花朝坐起身,看了看身上绯色的嫁衣,她竟然就穿着这嫁衣睡了一晚。
难怪睡梦之中总觉得有束缚感呢,她起床换下了嫁衣,走出了客栈。
此时天才微微亮,街上并没有什么人,花朝径直去了西街的茶馆,这个时间茶馆还没有开门,她在茶馆门口转了一圈,拐进了一条小巷,然后十分利落地翻墙进了一个小院子。
院墙不高,花朝很容易便翻了进去,站稳之后左右看了看,走进了朝南的一个房间,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正仰面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睡得很沉,还打着呼,完全没有察觉到花朝进了他的房间。
“醒醒。”花朝推他。
那少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看清站在自己床前的人时睡意全消,瞪圆了眼睛道:“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少年长了两颗兔子一样的大板牙,外号就叫大牙,十分有辨识度。
“你知道阿秦去哪了么?”花朝看着他,直截了当地问。
“我哪知道……”那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嘟囔。
“阿秦逃婚离家出走,是你们一起帮着出主意的吧,为了混淆真相还故意传了我清白不在的流言。”花朝面无表情地说着,左右看看,顺手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一把短剑,放在手里十分轻巧地掰了掰,那剑连着剑鞘生生地被一起掰成了一团麻花,将那团麻花一样的短剑摆放在他床头,花朝在少年惊恐的视线里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和腿,”被打得不轻啊,你现在看起来行动有点困难呢。”
这是威胁吧……绝对是威胁吧!生怕自己本就已经负伤的胳膊腿如同那短剑一般被掰成麻花,行动不便连逃跑都不能够的少年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你你你……你再这样我就大叫了!”
“……”花朝无语。
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活像是被人糟蹋了清白的大姑娘,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只说要去江湖上闯荡一番,行侠仗义,再去见识一下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第一美人什么的……”少年扭过头,别别扭扭地道。
花朝点点头,看了看他鼻青脸肿的惨样,忽又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少年咬了咬牙,却是闭嘴不答,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花朝正欲再问,却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传来,少年耳尖,脸上已经挂上了有恃无恐的表情。
“我娘醒了,你再不走,待她看到我房间里竟然多了个大姑娘,你可真的是没什么清白可言了。”他撇着嘴,吊儿郎当地道。
花朝看了他一眼,翻窗走了。
屋子里,长着大板牙的少年拍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结果这一拍疼得他的脸皱作了一团,这才想起自己如今可是遍体鳞伤,忍不住低声嘟哝了一句:“周文韬你个龟孙子,总让老子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你自己倒是早早跑了,留我们凭白挨了一顿揍。”
想着,又觉得自己都这样了还没有出卖兄弟,当真是义气得很,又不禁有些洋洋自得了起来。
花朝从大牙家出来,天已经大亮了。
回客栈的时候经过林大娘的馄饨摊子,林大娘已经在忙碌着了,锅子里热气滚滚翻腾着白胖的馄饨,香味引人垂涎,花朝想起了之前来集市时阿秦带她吃过的馄饨,忽然感觉腹内饥肠辘辘,便要了一碗,坐下慢慢吃。
林大娘看她的眼神满含着怜悯的意味,她什么都没有说,一勺子下去给她添了满满一碗馄饨,足有邻桌那八尺大汉两倍之多。
认认真真地吃完了这一大碗诚意满满的馄饨,花朝心里有了决定。
回到客栈的时候,花朝看到了正坐在客栈大堂的赵屠夫,不由得愣了愣,他的手边放着一个不算大的行囊,正是要远行的样子。
赵屠夫在花朝踏进大门的时候便发现了,他有些奇怪这个时间她为什么会从外面走进来,心里在思索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虽然眉眼之间完全看不到昨日之事带来的阴影,但面色看起来却略有些苍白,气色不大好,想来是没有睡好。
经过昨天那样的糟心事,能睡好才奇怪吧。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会从外头走进来了。
他原是想着临走之前要来同她告个别,只是如今看到她这副样子,他却越发的走不动路了。
“赵大哥,早。”花朝见他看向自己,笑着打了声招呼。
“早……”
话还没有说完,秦罗衣已经端着托盘从内堂走了出来,看到花朝的时候顿了一下,“怎么这么早起来,不多睡一会吗?”
语气温柔得仿佛花朝是一片羽毛,唯恐声音稍大一点就把她吹走。
花朝有些不习惯阿娘如此小意温柔的模样,笑了一下道:“已经睡好了。”她并没有说自己已经从外面绕了一圈回来了。
赵屠夫见状,也没有多嘴,只起身接过秦罗衣手上的托盘。
“只有糟鹅掌和肉饼了,原是打算自家吃的。”秦罗衣指了指托盘上一碟糟鹅掌和两块肉饼道,今日一大早她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赵屠夫时着实吓了一跳,这一大早的就来赶早饭啊,虽然怕花朝难堪她取下了东主有喜的牌子,但并不代表今日她就要打开门做生意啊……毕竟那场尴尬的婚礼才过一日,识相的话应该不会赶在今日上门啊。
他却说得恳切,只道即将出远门,临行前想再吃一回客栈的饭菜,秦罗衣不得不让开身子,将他放了进来。
赵屠夫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净的面皮红了红,“麻烦你了,如果肉饼有多余的可以帮我打包一些,我带着路上当干粮。”
这面皮瞧着很薄,实际倒是厚实得很嘛,秦罗衣忍不住腹诽,只是给他带着上路的干粮其实已经预备好了,原就是打算谢他之前送的猪肉,虽然婚礼最终没有办成,但他那一头猪肉的人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好视而不见。
应下了干粮的事,秦罗衣拉着花朝进了后厨,“饿了吧,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花朝跟着秦罗衣进了后厨,虽然腹内已经被林大娘一碗爱心满满的馄饨撑得满满的,但还是在秦罗衣担忧的目光下喝了一碗粥,见她又夹了一块肉饼过来,花朝忙道:“阿娘,我已经吃饱了。”
“才一碗粥怎么能饱。”秦罗衣不赞同地道,随即执着地夹了肉饼来,温柔地道:“不管心情如何,饭总要吃的……”
花朝看了一眼碗中的肉饼,说出了自己的决定,“阿娘,我想去找阿秦。”
秦罗衣一愣,随即皱眉断然拒绝道:“不行!外头世道那么乱,你一个小姑娘出门太危险了。”
“赵大哥不是正好要离开青阳镇么,我可以和他同行,正好有个照应。”花朝想起外头坐着的赵屠夫,便顺嘴拿来当理由。
跟赵屠夫同行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妥当,秦罗衣下意识便想拒绝,可是话到口中,看到花朝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正纠结着,忽见袁暮走了进来,顿时如蒙大赦,“袁大哥,花朝说她要去找阿秦,你快来劝劝……”
“劝什么?”袁暮似乎刚睡醒,有些迷糊。
“阿七!”秦罗衣正心急如焚呢,见他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温柔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袁暮条件反射,当即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顿时清醒了,感觉到花朝的视线,他有些懊恼地轻咳了一声。
花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垂下头避开视线,随即又抿嘴笑了起来,阿娘高兴的时候喜欢软绵绵地叫阿爹袁大哥,但是生气的时候便会如河东狮一般吼他阿七。花朝喜欢他们之间这样的气氛,在昨天之前她便一直在想着,若她和阿秦成了亲,也能这样幸福吧……
“袁大哥,你劝劝花朝啊。”尖利的声音又神奇地温柔了起来。
袁暮轻咳一声,对花朝道:“若你娘不许你去找阿秦,你是乖乖听话呢,还是打算学着阿秦偷溜?”
花朝看了秦罗衣一眼,脸上几乎明晃晃写着“我会偷溜”四个大字了。
袁暮叹了一口气,一脸爱莫能助地对秦罗衣道:“与其让她偷偷溜走让你牵肠挂肚,不如我们替她安排好,这样反而令人安心。”
秦罗衣明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却还是因为他这火上浇油的行为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里却知道不好再拦着了,一是她一门心思要出去找阿秦,二是青阳镇这么小的地方,虽然那些肮脏的流言已经被压了下来,但保不齐还会有一句两句的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