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东西,别让我看到他,竟敢在青阳镇做出掳人的勾当!”秦罗衣磨了磨牙,恶形恶状地道,心中却暗暗猜测着是不是因为花朝貌美,贼人这才起了觊觎之心,她转过头问赵屠夫,“那贼人呢?”
赵屠夫见花朝替他瞒下了所有的事情,心口微胀,听到秦罗衣的问话,忙道:“我伤了他,却不小心让他跑了。”
秦罗衣看向袁暮,眼中带着些困惑,她之前一直担心阿秦作死,却没有想到却是向来乖巧的花朝出了事,可是她却还是想不通,袁暮不是说那人极有可能是官府中人的么,怎么会做出这种强抢民女的事情?
袁暮拍拍她的肩,没有多说什么,只对赵屠夫道:“多谢你救了花朝,今日天色已晚,花朝又受了惊吓,我们这便先回去了,关于贼人的事情,我们再好好合计合计,若你想起了什么线索可以来客栈找我,青阳镇一向与世隔绝,平安和乐,想必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希望这份安宁遭到破坏。”
赵屠夫被他的眼神看得一个咯噔,虽然都说袁暮惧内,但明眼人都明白他不过是宠妻无度罢了,且……袁暮比秦罗衣难应付多了,只这意味深长的一眼,赵屠夫差点都要以为他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
目送他们离开,赵屠夫眸色沉沉。
林满……一定要尽快找到,而且要赶在所有人之前,这才不负花朝替他隐瞒的一片苦心。
他离开锦衣卫的时候,林满还只是个七品小旗,不知如今是个什么身份,但是既然林满已经寻了来,只怕他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当年他走投无路之时,有旧友给了指点,让他来青阳镇避世,他也真的在这青阳镇一躲便是这么些年,如今……这份安宁终于还是要被打破了么。

四、婚期

虽然有惊无险,但花朝因为这件事成了全家人的重点关注对象,秦罗衣不放心她一个人睡,干脆搬到了花朝房间陪她,留下袁暮哀怨地一个人独守空房。
因为那个掳了花朝的外乡人并没有找到,也没有迹象表明他离开了青阳镇,未知即是隐患,独守空房怨气满满的袁暮在客栈里布下了一系列凶残的机关陷阱,连袁秦都一连好几日没有去小茶馆听书了,完全不让花朝有落单的机会。
花朝的及笄礼就在这样紧张兮兮的气氛中结束了,及笄礼过后,秦罗衣便果断寻人算了个黄道吉日把花朝和袁秦的婚期给定下了,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一,据说是因为今年只有这个好日子了,若是错过便只能等明年。
当然,这个据说是据秦罗衣所说。
对此,袁秦嗤之以鼻。
时间紧迫,客栈干脆歇业,挂出了“东主有喜”的牌子,喜气洋洋又忙碌地准备起来了。
唯一令人不安的是,那个异乡人还是不曾露面。
袁暮独守空房了这么些天,整个人都阴郁了。
吃过晚饭,花朝轻咳一声,“娘,今天晚上开始我还是一个人睡吧。”
秦罗衣瞪大眼睛,一脸的伤心,“你这是嫌弃我了?”
“并不是……”花朝弱弱地道,刚刚她提议要一个人睡的时候,她敢肯定看到了阿爹眼里惊人的光亮和满满的赞同。
“那你干嘛要一个人睡,那贼人还没有露面,你晚上一个人睡再被掳走了怎么办?”秦罗衣蹙眉道,一脸的不赞同。
“娘啊,你可看看爹的表情吧。”袁秦忍不住吐槽。
秦罗衣一愣,看了袁暮一眼,随即一下子羞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地道:“反正你们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一,在你们成亲之前花朝都跟我睡,你们成亲之后我就不管了。”
袁暮眼里的光亮一下子寂灭了,看得人不忍直视……
花朝却是在听到“婚期”二字的时候,下意识看了袁秦一眼,袁秦仿佛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扭头冲她笑了一下。
看他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花朝心里却是有些犹疑,对于他们即将要成亲这件事,袁秦仿佛接受得异常平静,竟然没有提出一点反对意见,他……不是一直都不肯承认她是他的童养媳的吗?
她以为他会大闹一场的。
可是他竟然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平静得……令人不安。
太反常了。
“花朝。”袁秦拿胳膊肘碰了碰她,“明天又有集市了,上次没去成,明天我带你去吧。”
赵屠夫的那根簪子,袁秦早就还回去了。
花朝想不到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件事,不由得有些想笑,不过这些天阿娘怕她有危险,哪里都不许她去,她也的确有些闷了,便看向阿娘。
秦罗衣收到她询问的目光,慈母心顿起,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些日子你整日关在家里也的确是闷得很,明天让阿秦带你去,喜欢什么都可以买。”说着,又看向袁秦,警告道:“集市人多,你半步不许离开花朝身边,要是有什么差错,看我能不能饶得了你。”
袁秦有些无奈,“我是捡来的吧。”
“嗯,你是捡的。”秦罗衣挑起眉,冷笑一声,“现在我决定把你入赘给我闺女。”
袁秦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见娘亲身后的花朝捂着嘴笑得乐不可吱,摇摇头,有些无奈地泄了气。
结果这天晚上,袁暮还是独守空房了。
直到回了房间,身后阿爹那如芒刺在背的眼神才消失不见……花朝铺了床,看时间还早,拨了拨灯芯,在绣架前坐了下来。
秦罗衣换了寝衣出来,便见花朝正对着灯刺绣,上前道:“你嫁衣不是已经绣完了吗?”
“我打算给娘做条凤尾裙。”花朝没有抬头,手上的绣花针也没有停,只慢悠悠地道:“等这些绸缎都绣好,裁剪成条幅,两侧用金线镶绣缝合,这条凤尾裙就做好了,到时候娘可以在我和阿秦的婚礼上穿,肯定特别漂亮。”
秦罗衣被她逗笑了,“你这不害臊的孩子,我在你们的婚礼上穿那么漂亮干什么?抢你的风头吗?”心下却是高兴的,暗道还是生个丫头贴心,那个臭小子才不管她穿什么呢,好在这贴心的丫头虽不是她亲生女儿,却马上就是成为她亲儿媳妇了。
秦罗衣随手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站在一旁看着她绣,花朝的刺绣手艺虽然没有正经拜师学过,但她天赋不错,愣是自己摸索出了不错的绣技,如今家里人的衣服基本上都出自她手,比起成衣店的衣服可好了不止一点。
“娘,晚上不要喝太多茶,当心一会儿又睡不着。”看她喝茶,花朝有些无奈地道。
阿娘喜欢睡前喝茶,喝了又不容易入睡,平日里都是阿爹管着的,如今和她一起睡,她得替阿爹盯着才行,这可是阿爹嘱咐过的。
“我就喝一杯。”秦罗衣讪讪地道,怕花朝再说什么,她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明天还要去集市呢,你早点睡吧,晚上不要绣了,当心伤了眼睛。”
花朝见她喝完一杯,顺手又去倒茶,有些无奈地站了起来,“这便睡了。”
秦罗衣讪讪地缩回了要去倒茶的手。
结果,因为那杯茶的原因,她果然睡不着了。
“你说那么一个大活人,还能在这青阳镇凭空消失了不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秦罗衣又想起了那贼人,一脸郁卒地道。
“许是逃了吧。”
“……你怎么就这么不上心?若真让那人逃了,你不是随时处在了危险之中?”秦罗衣颇有些恨铁不成的钢的意味。
“那贼人当时是受了重伤的,就算逃了,一时应该也作不了恶,又或者他此时已经自身难保了呢,哪有心思继续作恶。”
花朝并不在意那个贼人究竟怎么样了,她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安抚为她操心的阿娘,可是花朝并不知道,她说的,正是林满此时的处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了啊,这太蹊跷了……”
絮絮叨叨地聊了许久,直至将近三更,秦罗衣才终于睡着了。
花朝弯了弯唇,靠在阿娘身边,也闭上了眼睛。
她喜欢这个家,等和阿秦成亲之后,她就名正言顺地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真好啊。
这份愉悦和幸福的心情让她即便睡着了,唇边都带着浅浅的笑意。
许久不曾做梦的花朝做了个梦,梦到了很多年前的一些旧事。
她梦到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她趴开被虫子钻得格外松软的泥土,从坟包里爬了出来。
阳光透过密林之中那密密匝匝的枝桠,格外刺眼,她拍去身上的尘土,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缓缓走出了密林。
密林之外有个小村庄,她刚踏出密林,便遭到了一群看起来同龄的孩童的攻击,他们用小石块或者泥土丢她,小石块和泥土落在身上也很疼,她默默地退回密林,远远地看着他们在不远处的溪边嬉戏笑闹,很是愉快的样子。
过了一阵,不远处的村落里有袅袅炊烟升起,有人站在村口喊他们回家吃饭,仍有几个调皮的迟迟不肯归去,便陆续有家中长辈走过来领走自己家的孩子,不时还夹杂着几句喝骂拍打,只那眼神却始终是柔软的,拍打下来的手掌也是轻轻的,仿佛只在拍打灰尘似的。
她咬着指尖远远地躲在一棵树边,看得羡慕不已,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被排斥。
那些孩童又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会排斥她呢?
她想了想,许是自己的装扮有些奇怪,看起来就不像是他们村子里的人,所以他们之所以用小石块和泥土丢她,是因为被她吓坏了吧?
她偷偷溜进村庄,偷拿了晾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拔下了满头珠翠放在这家院子里的石凳上权作交换,然后躲回密林里,脱去了繁重的宫装外袍,换上了那件半旧的偏襟碎花小袄。
这个样子的她,果然再没有被排斥,她混入村中的孩子中玩了几天,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引起了村庄里那些成年人的注意。
这天傍晚,和她一起玩耍的孩子们都被长辈领回家了,只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溪边,有一个皮肤微黑的年轻男人走上前来,笑着道:“小妹妹你还不回家吗?”
她没有吱声。
“不会说话吗?”他又问。
花朝想了想,自己这些天果然没有讲过话,因而点点头,假装自己真的是个哑巴。
她怕他们问起她的来历。
“天快黑了,你肚子饿不饿,不如随我回去吃一些东西填填肚子?”他伸出手,面带笑容地邀请她。
花朝稍稍犹豫了一下,牵住了他的手。
晚膳并不丰盛,一盘子芋饼就着清水吃,但她吃得很香,跟她一起用膳的还有五六个孩子,看起来都脏兮兮的,最小的一个路都走不稳,只会哭。
这家的女主人抱着那个最小的孩子,脸上却带着很不耐烦的表情,喂了一口见他不吃,便丢开不再喂了,只皱眉盯着花朝看,“怎么多了一个孩子?”
“刚捡的,是个小哑巴,瞧着模样不错,就是脏兮兮的看不清楚,你吃完替她洗洗看。”捡她回来的男人说。
花朝默默啃芋饼,待她吃完一个还想再拿,却被打了手,不许拿了。
待那女主人吃完,果然拉了她去井边洗脸,她手下很重,几乎要搓掉花朝一层脸皮,洗完再一看,那女主人眼睛一下子亮了,“哎哟!你可捡到个宝贝。”
那男人一听,走出来一瞧,也笑了,瞧这模样长的,粉雕玉琢般,可不就是个宝贝嘛,“就是看起来瘦了点。”
“养一养就好了,这个月那些大人应该会来挑孩子吧,瞧这模样一准能挑上。”女主人摸着花朝的小脸,笑道。
那男人却摇摇头,“我瞧着那些大人挑孩子也并不是全在相貌上,倒更看中根骨,据说是要收徒的,这副小模样漂亮成这样,长大八成是个祸水,若是那些大人挑不中,回头我带着她去一趟城里,倚红轩的老鸨肯定中意,就凭这副模样价格不会低了。”
女主人看着这小姑娘,倒是迟疑了一下,“不会惹来什么麻烦吧?”
“你瞧她这打扮,能有什么麻烦,我观察好几天了,她好像也没地方去,八成是因为哑巴被家里人给遗弃了,我们也算给她一条生路,让她不至于饿死。”那男人笑呵呵地道。
他们当着花朝的面,没有半点顾忌,毕竟这样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还是个哑巴,即便知道了自己身陷虎狼窝,又能翻出什么浪来呢?
花朝静静地坐着,便是再傻也该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了,但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要离了瑶池仙庄,在哪里……她是无所谓的。
只是终究……心里隐隐浮起了一丝失落。
为什么失落呢?那时的她并不明白。
从梦中醒来,天还未亮。
花朝侧过身,看向正熟睡的秦罗衣,秦罗衣仿佛察觉到她的动作,习惯性地伸手拍了拍她,似在哄她入睡一般。
花朝心里软软的,又仿佛盛满了什么似的,饱饱的。
她明白了那时失落的心情是为什么,而现在……她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羡慕别的孩子,因为她也有家了呢。
青阳镇的集市是一个月一次,错过了上一次的集市,第二日一大早,袁秦便来叫花朝起床了。
两人连早饭都没吃,便早早地出门了。
因为是集市,林大娘的馄饨摊子比往常更早开张,袁秦带着花朝来的时候,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食客坐着了,锅子里烧着热腾腾的开水,白胖的馄饨在沸腾的水里翻滚着,看着分外诱人。
而这些食客不是旁人,正是阿娘口中袁秦的那些“狐朋狗友”。
“哟,许久不见啊,这是带着媳妇儿来的啊。”周文韬支着下巴瞥了花朝一眼,今日她穿着一件豆绿色的薄衫,衬得整个人水灵灵的好似一把鲜嫩的小青葱,周文韬喉头微动,觉得更饿了。
袁秦白了他一眼,拉了花朝坐下,回头对守在锅边的林大娘喊了一声,“林大娘,再加两碗馄饨。”
“好咧。”白白胖胖十分福相的林大娘拿着勺子响亮地应了一声。
“大娘,我们的好了没啊,快饿死了。”周文韬又看了花朝一眼,懒洋洋地喊。
“快了快了,这就好了。”林大娘说着,拿漏勺盛了馄饨,又散了一把鲜嫩的葱花,“大娘忙着呢,自己来端吧。”
不待周文韬起身,已经有两个小子笑嘻嘻地去端了。
一人一大碗,分量十足,除了来晚一些的花朝和袁秦,其他人已经甩开膀子吃上了。
周文韬垂眸看了一眼碗里胖嘟嘟的馄饨上点缀着鲜嫩的葱花,咬一口,汤汁四溅,鲜得舌头都要掉了,他下意识又看了花朝一眼。
花朝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自觉蹙了蹙眉,径直看了过去。
周文韬的目光被她逮了个正着,一下子吃呛了,咳了个惊天动地。
“周文韬你干嘛,都喷到我碗里了,好恶心!”坐在他对面一个像兔子一样长着两颗大板牙的小子不乐意地嚷嚷道。
“我都没嫌你大板牙恶心呢。”周文韬瞪了那小子一眼。
“诶你这是人身攻击了啊……”
正斗嘴,那厢林大娘敲着锅子喊,“袁家小子,你们的馄饨好了,快来端。”
花朝收回视线,正待起身,袁秦将她按了下来,“我去吧,太烫了你端不住。”
“呵。”周文韬斜眼过来,笑嘻嘻地调侃,“阿秦你可真贴心啊,这要成亲的人了果然不一样。”
袁家客栈挂出了“东主有喜”的牌子,整个青阳镇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要成亲了。
袁秦没理他,起身去端馄饨了。
吃过馄饨,日头也高了,集市也越发的热闹起来。
集市上外头来的货郎很少,多数还是镇子里的人自己摆的摊,大大小小的摊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可用货币购买,也可以物易物,总之是非常热闹。
前面有人在斗蛐蛐,叫好声不断,听得袁秦心里痒痒,周文韬他们已经围了上去,要是往常这样凑热闹的事情肯定也少不了袁秦,但今日他身负保护花朝的重任,并没有跟着围上去,而是拖着花朝往卖首饰的摊子走了过去,他还记着要富养着花朝的决心呢!
“花朝,这个珠花好不好看?”
“好看,不过……”
“买买买!”袁秦大手一挥,利索地掏钱。
“花朝,这个手镯好像也不错?”
“是不错,不过……”花朝抽了抽嘴角。
“买买买!”不待花朝说完,袁秦豪气地掏钱。
“花朝,这个发簪要不要?”
花朝坚定地拉住他,一脸郑重地摇头,“不要!”
“买买……诶?不要啊?”袁秦有些失落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发簪,“这个发簪很别致呢。”
花朝闻言,也看了一眼袁秦手里拿着的簪子,然后稍稍一怔,他手中拿的那只簪子确实十分别致,一眼分辨不出是什么材质的,看起来似玉非玉,似骨非骨,尾端雕着一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蝉,很是讨人喜欢。
“这簪子……”
花朝怔怔地想,仿佛有些眼熟呢。
“这簪子怎么卖的?”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冷不丁在他们身后响起。
花朝回头,问话的是隔壁杂货铺的费大爷,费大爷身边还跟着他家的小孙子阿宝。
此时,阿宝见花朝看了过来,咧开小嘴冲她甜甜一笑。
粉雕玉琢的小阿宝着实可爱,花朝忍不住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阿宝顺势蹭进她怀里,然后得寸进尺地嘟起小嘴去亲花朝,看得一旁的费大爷眉头直抽抽。
“阿宝。”费大爷扫了阿宝一眼,“不得无礼。”
阿宝撇嘴。
“没事,阿宝还小呢。”花朝赶紧解围。
费大爷看了花朝一眼,神色颇为复杂,然后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袁秦手中的那只簪子上,“这只簪子……”
“费大爷,这可是我们先看上的。”袁秦有些不高兴地道,顺势偷偷瞪了那个只会在花朝面前讨好卖乖的熊孩子一眼,他可没有忘记那日这熊孩子给他挖坑害他被娘发现,最后不得不留在大堂里收拾碗碟的事儿。
阿宝冲他吐舌头。
“实在是因为这簪子同我的故人之物有些相像,故尔才……”费大爷叹了一口气,“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阿秦,把簪子给费大爷吧。”见袁秦不动,花朝扯了扯他的衣袖。
袁秦有些不乐意,他方才可没有看错,花朝分明也是喜欢这簪子的。
“我们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没必要非得再买这簪子的啊。”花朝说着,从袁秦手里拿过那只簪子递给费大爷,“费大爷,您拿好。”
“哎,谢谢啊。”费大爷有些激动地握住了手中的簪子。
“谢谢花朝。”阿宝仰着脑袋,笑眯眯地道谢。
“不客气,小阿宝,你陪费大爷慢慢看,我们先走了哦。”花朝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道。
“嗯!”阿宝乖乖地应。
花朝便赶紧拖着还满脸不乐意的袁秦走了。
“花朝,我刚刚看到你的眼神了,你分明是喜欢那簪子的。”一直到离了那摊子好远,袁秦还在絮叨。
“你看错了。”
并不是喜欢,而是……那簪子有些眼熟,瑶池仙庄那位姑姑就有一套与这十分相似的首饰。那位姑姑故作慈爱的时候,总喜欢抱着她温柔地讲话,也讲起过这套首饰的典故,源自她很喜欢的一首咏蝉的诗,“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乃是唐代诗人虞世南所作。
她很意外会在这里看到这种风格的首饰……
但这并不代表她想要,事实上,她不想看到任何和她的过去有关的东西。
袁秦见她似乎是真的没有把那簪子放心上,便也很快丢开了,拉着花朝一个摊子一个摊子逛了过去。
那厢看完一局斗蛐蛐的周文韬一回头发现袁秦不见了,转头来寻他,见他身上大包小包的挂满了东西,还兴致勃勃地拉着花朝逛首饰摊子,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阿秦你吃错药了,那里斗蛐蛐正精彩呢,快来看啊。”
“不去。”袁秦斩钉截铁地道,“我答应了我娘要看好花朝,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娘能揭了我的皮。”
“这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啊。”周文韬一阵稀奇,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就在袁秦即将恼羞成怒的时候,忽尔一笑,上前从他手上拎过了一些东西,“看你买了这一堆东西,我帮你一起拎着吧,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袁秦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
在周文韬以及一众狐朋狗友的帮助下,这一趟可谓满载而归。
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袁家客栈而去,然后,遇到了正站在门口的赵屠夫。
赵屠夫因为连累了花朝心有歉疚,又忙着查林满的事,已经许久不曾来袁家客栈吃过饭了,这会儿站在客栈门口,看着门上挂着的“东主有喜”的牌子,整个人都是懵的。
“赵大哥?”花朝见赵屠夫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开口叫他。
赵屠夫有些僵硬地回过头,看向她。
几日没见,总觉得她……更漂亮了。
“赵屠夫你来做什么?客栈要歇业一段时间,没看见这挂着牌子呢!”见他直愣愣地盯着花朝看,袁秦有些不爽地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