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黛对于花朝今日的行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送些被褥炭火什么的还可以理解,可如今竟都亲自送饭了,总觉得圣女对那位傅公子的态度突然变得十分离奇啊。
她性格不像如烟那般谨慎,尤其最近圣女又时常点她随行,觉得圣女比往日好相处多了,心里疑惑着,便问了出来。
“傅大哥也算是我的旧识,当日我流落在外曾帮我不少,如今他竟在我的地盘受了这样莫大的委屈,我当然要补偿一二了。”花朝一脸理所当然地道。
如黛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便将这事儿抛到一边了。
花朝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傅无伤仍然裹着那身漆黑的带帽斗篷,只是这会儿帽子没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在花朝血液的压制之下那些诡异的黑色花纹已经褪了下去,除了面色比常人苍白一些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而且他本就身上带着伤,因此如黛也没有多想,只帮着把食盒里的碗碟一一摆了出来,正欲打开那坛子瑶池仙酿,花朝却道,“这个不用开,放一边去,我另有用场。”
如黛心里不解,这仙酿可不同于一般的酒水,是有疗伤之效的,明明正适合傅公子用啊,但是既然圣女都这么吩咐了,她也没有多嘴,依言将酒坛放在了一旁。
“傅大哥,快来吃饭。”花朝扭头甜甜地叫道。
傅无伤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简直快受宠若惊了,赶紧净了手来吃饭。
花朝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饭菜肯定是丰盛的,看着看着花朝忽然想起他出来一般都是习惯自带餐具的,便道:“傅大哥,今日先委屈你一些,我库里有一套釉下彩瓷碗,回头我煮过之后给你送来。”
那套瓷碗是苏妙阳早前送来的,她就随手放库里了,如今倒正好拿来讨傅无伤喜欢。
傅无伤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自己,毫不掩饰欢喜之情,恨不能把天下底的好东西都拱手送上的女子,不由得有些好笑。
好笑之余,又有些心酸,早知道她这么喜欢蛊王,他早点知道自己就是蛊王多好啊。
就算她对他的喜欢不是他所期望的那种喜欢,他也依然很开心呢。
吃过饭略休息了一阵,花朝便让如黛叫人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来。
看着房里那个足有大半人高的大木桶里装满了热腾腾的水,如黛不由得有些奇怪,“为何不让傅公子直接去温泉池洗浴?”
西院有个温泉,开辟了一个一个小间的温泉池,据说来参加流霞宴的少侠们都十分喜欢,经常去泡着。
“他身上还带着伤呢。”花朝淡淡道。
“那奴婢找个侍女进来伺候?”
“不必了,你先退下吧。”花朝道。
“啊?”如黛一呆。
“退下。”花朝重复。
如黛懵着一张脸退下了。
……发生什么事了?傅公子沐浴为什么圣女要留下?
看着如黛出去,花朝伸手从袖袋中取出已经炮制好的药粉洒进了木桶中,药粉遇水则化,一会儿桶里的水就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傅无伤向来是有洁癖的,这次受了伤又引起蛊毒来势汹汹,已经连着三日没有洗澡,早已经快要超出了忍耐的限度了,见花朝准备了热水,不由得心中感动至极。
听外头有关门声响起,他只当花朝已经出去了,便走到屏风后脱了衣服,然后光着身子走了出来。
然后,正面撞上了正坐在外头的花朝。
十七、一重蛊变
“……”傅无伤见花朝竟然不闪不避的看着自己,陡然有了一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怎么了?快进去泡着啊。”花朝见他不动,催促道。
傅无伤抽了抽嘴角,僵着身子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进了浴桶,待在浴桶中坐下之后,一股剧烈的疼痛骤然袭卷而来。
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浴桶中水的颜色有些不太对……
竟然是红色的!
那样鲜艳的、如同血一样的颜色!
他顿时一阵晕眩,然而又一阵疼痛袭来又硬生生将他自晕眩中疼精神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很痛吗?”花朝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傅无伤被这样近的声音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却见花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趴在浴桶边上看着他,不由得吓得心脏差点停摆。
见他脸色骤然铁青,花朝以为他是疼的忍不住了,忙安抚地摸摸他的脸,温柔地哄道:“蛊变的过程的确很疼,如果你实在忍不住可以咬我。”说着,一脸认真地将纤细的手腕伸到他的嘴边,十分讲义气,一副不用客气随便咬的样子。
傅无伤看着那只伸到自己嘴边的小手,抽了抽嘴角,顿时有种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不是很痛,我还受得住。”他咬牙切齿地道。
“真的吗?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花朝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如果撑不住你要直说,我不会笑话你的。”
傅无伤忍了忍,到底还是没有忍,有些憋屈地道:“你可以事先提醒我一下的。”
他刚刚乍一看,这一桶鲜红鲜红的,还以为是血呢!
他晕血啊!
花朝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低低地道:“你已经答应要做我的蛊王了,我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的。”
傅无伤这才知道她竟然是抱着这样的念头,他有些无奈地道:“你可以试着多信任我一些,我答应了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的。”
花朝没有说话。
只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等你真的成为了我的蛊王,我才会信任你。
因为我的蛊王永远不会背叛我,也不会抛弃我。
待剧烈的疼痛感慢慢过去,傅无伤惊讶地发现木桶中的水渐渐变浅,最后成了透明色,变成了普通的水。
然后就尴尬了。
水下面他一、丝、不、挂的身体简直一清二楚!
傅无伤感觉自己此生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自己喜欢的姑娘趴在木桶边上看着光溜溜一、丝、不、挂的他坐在浴桶里洗澡……
“差不多了呢。”花朝探头看了一眼水变成了透明,嘀咕了一句,完全没有发现傅无伤的窘迫,从一旁架子上拿了布巾来,“可以起来了,再泡皮肤都要皱了。”
看她一副要帮自己擦身的样子,傅无伤猛地将身子往水中沉了沉,试图遮掩些什么,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身子在因为失去了药效而变得清澈透明的水中也依然可以一览无余,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欲盖弥彰。
“你出去,我可以自己来。”傅无伤几乎是有些悲愤地道。
为什么人家就可以调戏自己心爱的姑娘,他却要面临这种窘迫到无言以对的场面……
这已经不是被调戏的问题了……这简直关系到他男性的自尊。
“怎么了?”花朝一脸问号。
“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傅无伤说完,便觉得这悲愤的语气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恶少调戏了的大姑娘。
花朝愣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她当然知道,在青阳镇的时候阿娘教过她。
“可是你是我的蛊王啊。”花朝眨巴了一下眼睛,理所当然地道。
傅无伤噎了一下,瞬间生无可恋,所以感情在花朝眼里他都不算是个男人?!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
第一重蛊变完成之后,花朝郑重其事地检查了一下傅无伤心口处蛊纹生长的情况。
心口处苍白的皮肤上,隐隐出现了一朵小小的黑色花苞。
这是第一重蛊变完美成功的标志,花朝吁了一口气,心中十分欢喜,看傅无伤的眼神更加的温柔如水了起来。
然而此时的傅无伤已经被“他在花朝心目中连个男人都不是”这个认知打击得奄奄一息,花朝温柔的眼神也抚慰不了他一颗已经碎成八瓣的心。
于是如黛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副诡异的景象,自家圣女表情愉悦神采奕奕,而那位傅公子则生无可恋奄奄一息。
……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
“对了,圣女,刚刚客房的秋葵来禀报,说景王爷出去了,那位邱公子也不在房间。”如黛上前禀道。
花朝弯了弯唇,心情颇好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看来那位景王爷果然是个痴情人,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梅白依啊。
傅无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了花朝一眼。
花朝见他面露疑惑,便打发了如黛去给傅无伤收拾屋子,毕竟如今已经进行了第一重蛊变,傅无伤成为她的蛊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她当然可以同他无事不谈。
“景王和那位邱公子是怎么回事?”见花朝支走了如黛,傅无伤忙问,说着,又道:“说起来那位邱公子……你不觉得有些眼熟吗?”
“当然眼熟,那可是你的未婚妻啊。”花朝笑了一下,道。
“什么?那个邱柏就是梅白依?”傅无伤一惊,随即又忙解释道:“她可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已经同她退婚了。”
花朝倒有些意外,瞪大眼睛,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见她对他的事情也不是那般全然不在意,傅无伤心中又有些美滋滋了起来,道:“就是那日从瑶池仙庄出来之后,她在悦来客栈当着一众江湖人士的面跟我提出了退亲之事。”
花朝听着弯了弯唇,挺高兴的样子,顿了顿,又担心他因被梅白依当众退婚失了面子而心生郁结,又道:“即便她没有跟你提出退婚,我也是定要你跟她退了这婚的。”
傅无伤听她这样直白地讲,倒是一愣。
“因为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花朝看着他,郑重其事地告诫道。
哪怕知道她或许下一刻就会补上一句“因为你是我的蛊王,所以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傅无伤心里也依然莫名甜滋滋的。
但到底是担心她真的接上这么一句再来打击他那颗早被打击得不轻的心,他不待她开口又捡起先前那个话题,道:“梅白依和景王来瑶池仙庄的话……想必是梅白依还是放不下她的生母之仇,来瑶池仙庄打探消息的吧,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此行不怀好意,为什么还要留着他们?”
事实上,在花朝第一天看到傅无伤和袁秦在擂台上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心里就突然想起了可以在擂台对比的名帖上做手脚这件事了,所以才有了景王第二日的“好运气”。
但傅无伤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花朝是刻意留着景王的,只当他当真是运气好轮空了一回。然而即便如此,在明知道那两人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没有将他们驱逐出去也是不合常理的。
“因为我想借景王背后的势来毁了瑶池仙庄。”花朝并没有避讳这个问题,神色淡淡地道。
傅无伤愣了一下才理会出了花朝这话中的意思。
景王背后最大的势是谁?当今皇帝。
而能够引得坐拥天下富有四海的皇帝出手的……大概也有长生不老这种玄之又玄且求而不得的事了。
“梅白依和景王今天晚上应该会去圣殿一游。”花朝又道。
傅无伤猛地站了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个圣殿里有些什么东西,若是那些东西被景王发现了……傅无伤坐不住了,但随即他又想到圣殿是瑶池仙庄的禁地,也是苏妙阳的命根子,守卫森严不说,还有三道重逾千斤的石门,凭着梅白依和朱如景两个人想要偷偷潜入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傅无伤稍稍放松一些的时候,便听到花朝火上浇油地说了一句:“于是我送了他们一份大礼。”
傅无伤猛地有了不太妙的感觉,“什么东西?”
“一份圣殿暗道的地图。”
“糊涂!”傅无伤上前一步,抓住花朝的手道:“你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就算借皇帝的手杀了苏妙阳,毁了瑶池仙庄又如何?你这是前门驱狼后门迎虎!此举大大的不妥!”
“可是我已经不能再容忍瑶池仙庄的存在,也不能再容忍苏妙阳了。”花朝看着他,道。
傅无伤说的她都知道,可是流霞宴这样的机会,可一不可再,若她不把握住这个机会……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要什么时候。
她又要再过几个难熬的朔月之夜?
“你还有我啊,我是你的蛊王不是吗?我会陪着你,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剑,替你毁了瑶池仙庄,杀了苏妙阳。”傅无伤看着她的眼睛,一脸急切地道:“相信我,好不好?”
花朝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终是垂下眼帘,任由他将自己抱在住。
她听到自己低低地道了一句:“好。”
“那我们快去阻止他们。”傅无伤拉了她的手便要走。
花朝摇摇头拉住了他,“你才第一重蛊变正是虚弱的时候,不宜冒险,而且我一个人可以光明正大地从圣殿正门进入,比暗道更快。”
傅无伤想了想也是,只得放她去了。
如黛正在隔壁房间收拾,花朝没有走正门,她冲着傅无伤微微一笑,跃窗而出。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傅无伤的眼神微微一黯,他还是太弱了,太弱就只能成为她的拖累,所以他一定要变强才行,哪怕是成为她口中的蛊王……他也一定要变强。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不会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一个人面对,他要守在她身边,不再让她一个人去面对些可怕的事情,他要成为她手中的利剑,护她一世安然!
十八、景王之死
花朝其实只是听苏妙阳说过人形蛊王可敌三军,但具体人形蛊王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她却是不太清楚的,也许在傅无伤说愿意当她的蛊王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只是她的人形蛊王永远不会抛弃她、背叛她。
他是可以一直陪着她的存在而已。
因此对于眼前这个可以毁掉瑶池仙庄的机会,她会犹豫……这也是人之常情吧?花朝想。
只这一瞬间有些刻意的犹豫,那厢景王和梅白依已经通过密道直接走进了那个巨大的地下密室,已经看到了令他们倒抽一口冷气的东西。
翻滚的血池、肮脏的实验……
梅白依一贯清冷的脸颊因为兴奋而布满了红晕,“你看,果然如我所说的那样,这瑶池仙庄就是一个巨大的毒瘤,光鲜的表相之下填着无数的人命,如此的血腥肮脏,我一定要将这些肮脏的内幕曝光在阳光之下,让江湖上所有人都知道这瑶池仙庄的真面目!”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恨不能将所有恶毒的词语加诸在她深深憎恨着的瑶池仙庄之上。
景王却不如她这样兴奋,他神情凝重地四下张望着,总觉得这里应该不会如此简单,瑶池仙庄为什么要在圣殿之下造了这么一个血腥的禁地?是出于什么目的呢?只是无意义的献祭吗?
他左右看看,还试着摇动了一下墙上的夜明珠。
突然“咔”地一声响,墙面翻转了一下,景王吓了一跳,只觉得一股热浪扑而来,他往后退了一步,待再往里看时,不由得惊呆了。
里头是另一个巨大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热气,与之前可怖的血池不同,这里乍一看简直宛若仙境。
然而也只是乍一看而已。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景王抬脚走了进去,脚下是厚厚的白色地毯,踩在上面如同踩在云端一般。
抬起头,他四下环顾,发现这空间的四面墙上都雕满了壁画。
墙壁上雕刻的是一条巨大的、带角的蟒蛇,并非是龙,只是一条带角的蟒蛇而已,因为十分巨大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祭台,而空气里那些腥甜的味道皆是来自于祭台正下方那个正在不停沸腾的血池。
景王弯下腰,仔细看了看那沸腾的血池,又抬头看了看上方的祭台,祭台上方看不清是什么,他起身沿着一旁白玉石砌成的台阶走了上去,台阶的顶端是一张暖玉制成的床。
而这张暖玉床的位置,正对着底下那翻滚的血池。
“你在看什么?”梅白依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你闻到一股异香没有。”景王回头看了她一眼,问。
梅白依仔细分辨了一下,果然觉得暖玉床上有一股奇妙的香味,那香味十分虽然很淡,但却十分霸道,几乎压住了血池子所散发出来的腥甜味道。
而且不过须臾,竟有神清气爽之感。
“暖玉床上好像写着什么。”梅白依低头看了看,忽然道。
景王也低头去看。
细看之下便发现那暖玉床上刻着细小的字,还飘着一些极漂亮的血色花纹,像是血常年沁入其中形成的血沁,那些血沁导致一些字已经看不太清晰,只模模糊糊看到一些。
“圣女……圣血……长生……”
梅白依和景王对视一眼,都在双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一瞬间想起了西王母的传说,想起了瑶池仙庄的传承,也想起了传说中长老不老的瑶池圣母。
景王眼中渐渐染了激动之色,他大步走下白玉台阶,取下腰间的酒葫芦,抬手将里面的酒都倒光了,又那酒葫芦沉入血池子,从中灌了满满一葫芦。
那葫芦并不大,也是白玉质地,此时里头浸了血池里取的血水,白中透着一点淡淡的红,竟漂亮得令人移不开眼。
“快走,这里不宜久留。”景王拉着梅白依大步走了出去。
“王爷,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之事么?”身后,梅白依问。
“虽然这种事听来玄之又玄,但这世上奇人奇事那么多,或者真有其事也说不定,我回头修书一封,将此事禀报给皇兄知道,他身边能人异士较多,一定可以找出这其中的秘密。”
梅白依眸中一闪。
涉及长生,谁不垂涎?
可……若是这瑶池仙庄的秘密被皇帝知道了,哪里还有她紫玉阁什么事?只怕是立刻派了锦衣卫来将这里圈住了,到时她紫玉阁想分一杯羹都难。
“王爷,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测,贸然上奏只怕引起祸患。”梅白依边走边道,“不如待事情明朗一些再上书陛下吧。”
景王下意识看了她一眼,“我们没有人手,这样太危险了。”
“我可以让我爹帮忙。”梅白依道。
“我不阻止紫玉阁参与此事。”景王顿了一下,道。
梅白依心口一紧,瞬间有种被看穿心事的恼羞成怒和恐慌,她倏地捏紧了衣袖,眼中寒意一闪而过,脚下却是慢了下来。
景王走了几步才发现把梅白依落在后面了,忙回过头去,“梅姑娘……”
话音未落,眼前陡然寒芒一闪,有锋利之物刺入了他的心口,景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心口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清晰地明白了一件事,梅白依想杀他!
梅白依竟然想杀了他!
“你……”他抖了抖唇,竟然有些哽咽。
这个他想豁出命去爱的女人,竟然……要他死?
梅白依对上他的视线,觉得有些荒谬,她的功夫远在朱如景之上,且刺入他心口的梅花匕乃天外陨铁所制,锋利无比,原以为想要致他于死地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谁料竟然因为他太过肥胖,那匕首刺入他胸前那层肥肉里竟然没有能够一击毙命。
简直太荒谬了……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为什么……”景王怔怔地看着她,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
梅白依见他如今竟然还能好端端地来问她为什么,简直快疯了,可不知为何,她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只死死咬住唇,一掌拍在他的胸口,想抽回插在他胸前肥肉中的梅花匕,可谁知那梅花匕竟似卡住了,拔不出来。
景王痛得哼了一声,双眼却还是十分执拗地盯着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有些怕人。
梅白依此时是又惊又怕,还有些恼羞成怒,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动了手,她便没有回头路了。
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梅白依后退一步,衣袖一振,手中不知何时又握了一柄梅花匕,然后猛地欺近了他,反手割断了他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想来景王也没有料到梅白依竟然有两柄梅花匕。
温热腥甜的血液自他脖颈处猛地喷出,溅了她满脸,梅白依猛地后退一步,冷眼看着朱如景肥胖的身躯轰然倒地。
景王没有等来梅白依的答案,却等来了她致命的一击,他无力地倒在地上,条件反射一般瞪大双眼,透过眼前朦朦的血色,他看到心爱的姑娘冷若冰霜的脸,那张冰雕雪琢般的脸上溅满了点点红痕……如一朵朵红梅在她脸上绽放,那是他的血呢……
最后的意识,他想起了那一日旭日城东风楼中初见。
那日春光明媚,他在东风楼中闲坐小酌,听楼里新来的小娘子唱花鼓,那小娘子亦是风月场中的老手,很是知道欲拒还迎的那一套,他得了兴味,出言相戏,小娘子口中正经得很,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却仿佛带了小勾子似扫得他心痒痒。
“公子,请你放尊重些,奴家卖艺不卖身的。”
“哎呀哎呀,都说了不要!你这无赖快些放开我!”
正是拉拉扯扯间,便是这梅姑娘突然闯了进来,她一把拉过那小娘子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俏脸含霜,“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