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想太多。”对于秦罗衣的慈母心肠,袁暮颇有些吃味,按他来说,臭小子那般皮实,又不是什么小姑娘,哪里需要操心那么多。
秦罗衣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收起了柔肠百转的情绪,白了他一眼,又道:“那位客人……你看出是什么来路了吗?”
“看他行事不像江湖人。”
“……官府?”秦罗衣眉头一蹙,“官府的人来这里干什么?”
“别担心,该担心的不是我们。”说到这里,袁暮似乎是笑了一下,他的脸上横着一道疤,那道疤从他的左眼横切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右侧脖劲,本就看起来十分狰狞,这一笑,便越发的惊悚了。
秦罗衣只揪了他的耳朵,竖了眉毛道:“好好讲话,讲明白些。”
“青阳镇是个什么地方?一般晓事的都不会随意来这里闹腾。”袁暮由她揪着耳朵,还微偏着脑袋让她姿势能舒服些,样子有些滑稽,他指了指楼上那间客房,“那愣头青估计是没弄明白这里的水有多深,便一头扎了进来。”说罢,很有些怜悯的味道在里头了。
秦罗衣一愣,随即一拍掌,笑了起来,“淹不死他!”

三、花朝失踪

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劈柴的人,除了他大概也没旁人了,袁秦忿忿地半褪了上衣卷在腰间,光着膀子挥汗如雨。
只一会儿功夫已经劈了不少,毕竟这活计他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熟练得紧,因为每回他惹了娘不高兴,最后的下场都是被爹打发来劈柴,想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花朝过来,拿帕子替他擦了擦汗,“你歇会儿,我帮你劈。”
花朝天生怪力,这样的事情小时候没少帮着做,后来有一回被娘发现了,袁秦为此挨了一顿好揍,再后来花朝就偷偷帮着做了……
“不用,最多半个时辰就劈完了,你站开点别让木屑溅到眼睛里。”袁秦直起身子将她推开,“你早点休息,别忘记明天还要去集市呢。”
“那我再拿个斧子跟你一起劈,这样能快点。”花朝说着,转身去寻了把斧子来。
漂亮的少女手执斧头的样子说不出的违和,袁秦皱起了眉头,“小姑娘家家的劈什么柴,去睡觉。”
“以前也劈的啊……”花朝忍不住反驳。
“以前是你年纪小,现在你都快及笄了,再劈柴就不像样了。”
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年纪小可以劈柴,长大了反而不能了?
这是什么道理?
“你看瘸子阿四家的青娘就不劈柴,看起来娇弱又文静。”袁秦想了想,又道。
“你喜欢青娘那样的?”花朝愣了一下,问。
袁秦一脸的莫名其妙,“谁喜欢了,我就举例说明一下小姑娘应该有的样子。”
花朝虽然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执着,但还是听话地放下了斧头,改为帮忙搬柴火,袁秦看了看,到底也没说什么。
有人陪着,到底是比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劈柴要好。
结果因为袁秦莫名其妙的坚持,一直到三更天,才将院子里的柴劈完,而这个时候他已经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于是第二天,理所当然地起晚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了,袁秦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套上衣服洗了把脸就匆匆往外走。
大堂里,赵屠夫一大早就来客栈了,一碗粥配着卷饼和腌螃蟹,慢吞吞地吃着,食不知味,结果快要吃完了也没见花朝出来,不由得有些失望,往常这个时候花朝早就在大堂里忙碌了。
……也不知道那只簪子她喜不喜欢。
“这是终于吃完了?”秦罗衣见他一顿饭吃上大半个时辰哪能不知道为什么,她似笑非笑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呵呵道:“别看了,阿秦一早便带花朝去逛集市了。”
赵屠夫有些窘迫地微红了脸,轻咳一声,放下铜钱正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却见袁秦从后头走了出来,不由得一愣。
秦罗衣也是一愣,“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带花朝去集市了么?”
袁秦面色不善地瞪了赵屠夫一眼,甩了甩酸疼的手臂,“不小心睡过头了,花朝呢?”
秦罗衣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我一大早就没见着花朝,还以为你带她去集市了呢,这是去哪儿了……”
“大概也睡过头了吧,我去叫她起来,这会儿去集市也还来得及。”袁秦说着,又板着脸看向赵屠夫,“昨天你的簪子忘记拿了,我好好给你收着呢,在这等着啊,我去给你拿来。”说着,便又往后头去了。
赵屠夫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正准备走的时候,便见袁秦一脸慌张地冲了出来,“娘,花朝不见了!”
秦罗衣脸色一下子变了,“怎么回事?什么叫花朝不见了?你说清楚!”
“花朝不在房间,被褥是散着的。”
若是起床了,花朝一定会将被褥叠整齐,这个时间她不在房间,被褥又散着……
秦罗衣面色一白,“去叫你爹,我去花朝房间看看。”
说着,便疾步往后院走去。
赵屠夫看了一眼匆匆走开的袁秦,见没人拦着,便跟着秦罗衣一同进了后院。
经过马厩的时候,他猛地站住,定定地盯了那马厩中的马看了许久。那厢秦罗衣已经从花朝的房间里出来,面上带了焦急之色。赵屠夫下意识躲了起来,看着她往前面大堂去了,这才快步闪身进了花朝的闺房。
房间里布置得十分温馨,一看便知是姑娘家的房间,赵屠夫第一次踏足花朝的闺房,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但他很快便收敛心神,四下查看起来。
床上的被褥散着,有些凌乱的样子,他上前一摸,是冷的。
看来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想起马厩里那匹马,赵屠夫心下一冷……花朝恐怕是受了他的连累。
外头有声音传来,赵屠夫匆匆从窗口跃身而出,袁家客栈里客房不多,他径直摸去了最好的那间客房……那匹马是良种马,价值不菲,马主人要投宿的话,也不会愿意住下等房。
客房里干净整洁,并没有人在,被褥也都叠得好好的,根本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赵屠夫皱起眉,难道他的推测是错误的,那个人不是住在这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脚下一顿,视线落在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一套茶具,可其中一只杯子却不合群地倒扣着。
赵屠夫面色沉沉地看着那只倒扣的杯子,那个人昨天夜里果然是来过这间房,被褥没有动,他是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睡下,只等夜深人静掳走了花朝。
那只倒扣的杯子,是给他的提醒,亦是挑衅。
这都多少年了,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么,竟是追到这里来了。
马还在,那人就应该还在青阳镇,只是……那人不来寻他,掳了花朝做什么?
很快,赵屠夫便知道那人想做什么了,因为他刚出客栈,客栈隔壁杂货铺费大爷家的小孙子阿宝便舔着糖葫芦给他递了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想见她,来找我,一个人。
“这信,谁给你的?”赵屠夫将信捏作一团,问。
“一个不认识的叔叔,还给我买了糖葫芦呢。”阿宝舔了舔糖葫芦,笑眯眯地道。
赵屠夫点点头,将那信揣怀里,走了。
花朝恢复意识的时候,心下便是一惊,她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她背靠着墙坐在地上,虽然是最为炎热的七月,可是这里却还是有些寒凉。
……这是哪里?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待阿秦劈完了全部的柴她才回房去睡的,夜里于睡梦中突然闻到一阵异香,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便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果然……安逸的日子过久了,她的警觉性也变差了呢。
想明白自己是被人掳走了,花朝没有轻举妄动,只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呼吸,依然保持着微垂着头的姿势。
房间似乎很大,到处都是蛛网和滑腻潮湿的青苔,唯一的光亮来自破旧的桌子上那根点着的蜡烛,一个穿着赭色袍衫的男人正坐在凳子上对着烛火擦拭一柄寒光闪闪的刀,刀身狭长略弯,他擦得旁若无人,仿佛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一般。
……是昨天来客栈投宿的那个外乡人,花朝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昨天夜里他要了一次宵夜,厨房的人已经睡下了,那时候她还在陪袁秦劈柴,便去厨房煮了一碗面条给她。
房间很大,又如此阴暗潮湿,花朝猜测这里应该是个废弃的地窖,这个时间阿爹阿娘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吧,他们能不能猜到绑她的人就是昨晚投宿的那个外乡人呢?
“咦?”那男人忽然扭过头来,一脸惊讶道:“这么快就醒了?啧,药过期了么。”
花朝心里倒是一咯噔,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这么快就被他发现自己醒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将刀归鞘,盯着她饶有兴致地问。
这个问题他昨夜也问过,当时她记着阿娘的话并不想与他多说,正好阿爹来了,她就低头走了,并没有回答他。
只是此时,却由不得她了。
“花朝。”花朝依然没有抬头,只将脸埋在膝上,低声道。
“抬起头来我看看。”他又道,语气多了些不耐烦。
花朝犹豫了一下,在那个人彻底不耐烦前,缓缓抬起了头。
那人拿起桌上的烛火,走上前,蹲下身,一手勾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烛火凑近了她。花朝因为烛火陡然逼近,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睛,双手似乎是有些无措地从膝上滑下,指尖扣在了地上因潮湿而布满了青苔的泥土里。
那人并没有在意花朝的小动作,视线在花朝的脸上游走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她眉心处那颗惹眼的朱砂痣上,颇有些轻佻地道:“啧啧,果然长了一副好容貌呢。”语毕,见花朝面上并不见惊慌,不由得挑眉道:“你不害怕吗?”
“我怕。”花朝垂下眼帘,轻声道。
“那你为什么不试图反抗?”
“我怕惹怒你。”
那人似乎是被取悦了,低低地笑了起来,摸了摸她光滑的脸蛋道:“真是个有趣的姑娘,看你这么漂亮又有趣,我都不忍心杀你了,待我将此间事了,你可愿随我离开这里?”
花朝仰着脸,忍耐着那只在他脸上滑动的手,低垂着眼帘没有吱声,一直扣在泥土里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只毫不显眼的虫子从泥土中钻了出来,抖抖翅膀飞了起来。
那人只觉得脸上一痛,似乎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他“嘶”地叫了一声,快速收回搁在花朝脸上的那只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怒不可遏道:“什么鬼东西!”
“这里如此阴暗潮湿,想来虫子应该很多。”花朝意味不明地看了他脸上的伤口一眼,“伤口肿起来了,这虫子怕是有毒,若是不放了毒血,恐怕有点麻烦呢……”
那人闻言眉头紧皱,拿刀摸索着挑破皮肤,沾了血看,血竟有些发黑,他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随即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便划在了脸上,放尽了毒血。
倒也算个狠角色。
因为不知名的毒虫这突如其来的一口,那人总算暂时收起了色心,满心戒备起来。
花朝仍然坐在地上,双手扣在泥土中,心里琢磨着,他似乎是在等人?等的又是谁?跟把她掳来这里有直接的关系吗?……莫非他们等的人是阿爹阿娘?
虽然不知道阿爹阿娘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花朝知道他们肯定不只是客栈掌柜这么简单,或许现在是,但以前绝对不是。
猜测到这个可能,花朝犹豫了一下,或许她应该在阿爹阿娘找来之前解决了这里的麻烦?……免得因为她再将他们拖进未知的麻烦里,想到这里,她垂下眼帘,扣在泥土中的指尖再次动了动,更多的虫子钻了出来,这个地窖十分的阴暗潮湿,简直是虫子的乐园。
那人显然也注意到墙上地上那些钻来钻去的虫了,想起刚刚那毒虫的厉害,他可不敢将这些东西当普通无害的小虫子看,等的人一直没有出现,他有些焦躁起来。他是因为打探到那一位似乎是看上了袁家客栈的小娘子,这才整了这一出,但现在再想……却又渐渐不确定一个女人是不是真的能让那个人明知这里是个陷阱还一脚踏进来,毕竟那一位,曾经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王,最是冷酷无情的。
他到底不敢再在这个有些邪门的地窖待下去,当初是看中这里被废弃又十分偏僻,却没有想到竟是个虫子窝,暗暗道了一声晦气,正准备拉起地上的小娘子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听到门口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面色微微一变,他猛地拔刀起身,满脸戒备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花朝注意到他的动作,也跟着看向门口,说是门口,但其实那里并没有门,只是一个拱形的洞。这是有人来了吗?可是她分明没有听到什么动静,难道这人的耳力要异于常人?她想着,瞥了那外乡人一眼,难怪她已经那么小心调整呼吸了,结果还是被他发现已经醒了。
因不知来的是谁,花朝没有轻举妄动,决定静观其变。
“你来得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啊,真不愧是锦衣卫里出了名的狗鼻子。”似乎是有意打破这寂静到令人心生不安的气氛,那人忽然开口,额上滑下一滴冷汗,十分紧张的样子,面上却带了几分笑,状似轻松地调侃道:“我还以为你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久了,鼻子会变得迟钝些呢,指挥使大人。”
若不是他被毒虫吓破胆,其实算算送出信的时间,这位前任指挥使寻来的速度真的很快。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
花朝有些惊讶,来者居然是赵屠夫。
“林满,你要找的是我,我已经来了,放她走吧。”赵屠夫开口,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花朝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陌生表情。
赵屠夫是客栈的常客,性子十分腼腆,平时很容易脸红,脾气也很好,即便是被阿秦找麻烦,也从未见他生过气,还总是来照顾客栈的生意。
可是此刻的赵屠夫却是十分陌生的,他的眼神凛冽,如刀锋般锐利。
“您居然记得我的名字?”听了他的话,林满竟是一怔,有种莫可名状的窃喜缓缓爬上了心头,这种感觉让他激动得四肢都在发颤,在这位前指挥使大人重权在握生杀予夺的时候,他可还是只能远远仰望的无名小卒呢。
真是……太令兴奋了啊!他的名字竟然被这样的大人物记住了!
林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在这样的兴奋之下,他甚至忘记了之前的那些恐惧和不安,他转过身,将手中的长刀搁在了花朝的脖子上,拿刀尖挑起了她的下巴,咧嘴笑着道:“向来冷血无情的指挥使大人……好像竟真的变成了一个情痴啊,话说,我刚刚差点就要怀疑自己这步棋走错了呢,真是好险……”因为太过兴奋,他似乎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喋喋不休起来,“不过也难怪,谁能想到这么个破地方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呢,这脸庞这身段可比宫里那位最受宠的兰妃娘娘还要胜上三分呢,您说……我若将她献给皇上,能得什么赏?说不得从此就平步青云了呢!”
听他语气轻佻,赵屠夫面色一冷,眼中戾气乍现,“你要如何才肯放了她。”
“自裁吧。”林满笑容猛地一顿,眯了眯眼睛,露出几分危险的神色来,他道:“您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正好我也好奇,您究竟可以为这美貌的小娘子做到哪一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您应该不会让这么美貌的小娘子失望吧。”
赵屠夫看了花朝一眼。
花朝垂下头,她并不认为赵屠夫能为她拼命,她也不需要旁人为她拼命。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蛰伏于泥土中的虫子在蠢蠢欲动。
赵屠夫面无表情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道:“我若死了,你能保证放她归家,并且立刻离开青阳镇吗?”
“那是自然。”林满笑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志得意满起来。
正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却忽然感觉眼前一阵眩晕,不由得心道不妙,莫非是刚刚那只毒虫……正想着,一道银光闪过,胸口便是猛地一阵剧痛。
糟糕……大意了……
只那一瞬间的破绽,赵屠夫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猝不及防间,他自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然后趁着林满恍神,一剑挑入他的胸口,尔后借着手中软剑的力道将他狠狠甩到了一旁。
“花朝,你没事吧?”赵屠夫急步走到花朝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将她扶了起来。
花朝摇摇头,起身的时候因为坐久了腿有些发麻,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对不住,是我连累你了。”他满脸歉疚地低声道,白皙的皮肤因为歉疚而显得有些苍白。
看他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花朝缓了缓,才道:“也不是你的错,我没事。”正说着,仿佛心有所感,猛地看向那人倒地的方向,却见那里只剩了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赵屠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是眉头一皱,一时大意竟是让他跑了。
“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怕那个林满再出什么幺蛾子,赵屠夫一把将花朝打横抱了起来,耳根子红了红,低低道了一句:“得罪了。”
出地窖前,赵屠夫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静静燃烧的蜡烛,刚刚一进来他就察觉出地窖里的气味有些不对了,所以才刻意拖延时间,这时机比他想象中更为凑巧,只是这蜡烛……到底出自谁手?
是谁在帮他?
不过此时也来不及多想,他不能让林满就这么跑了,抱着花朝轻松跃上地面,赵屠夫循着血迹追了几步,那斑斑点点的血迹在水井旁消失不见了。
赵屠夫眸色一沉,正思索着此时他能逃去哪里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赵屠夫微微一愣,低头便对上了花朝黑白分明的眼睛,怀中柔软的身体一下子夺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当下一个激灵,忙把人放下,有些无措地道:“得……得罪了。”
“事急从权,赵大哥不必放在心上。”花朝笑了笑,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着,左右看了看环境,她出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一个废弃的酒窖,刚刚她被关着的地方正是储酒的地方。
“我送你回去吧,你家里人急坏了。”赵屠夫轻咳一声,道。
“嗯。”花朝点点头。
虽是这样说,但赵屠夫脚下却没有动,他顿了顿,突然道了一句:“你不问我吗?”
“嗯?”花朝仰头看向他。
“比如说……那个追杀我的人是什么来路,或者我的身份之类。”赵屠夫低低地道,她一个无辜的女子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连累,不是应该怨怪他,至少……也会想要明白自己遭受这一切的原因吧。
她却什么都没有问。
“谁都有过去,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去追根究底呢。”花朝笑了一下,那笑容中竟有了些安抚的意味。
青阳镇是一个不问过去的地方,因为过去太过沉重。
赵屠夫看着她的笑容愣住了。
他想,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有多美。
偏此时,秦罗衣和袁暮恰恰好也循着线索找到了这处废弃的酒窖,见着花朝安然无恙,秦罗衣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处,刚安下心,便见着了痴痴盯着花朝出神的赵屠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步上前怒道:“好你个赵屠夫,我说你一大早就来客栈,还磨磨蹭蹭不肯走,敢情是来探听消息的啊!你觊觎我家花朝也就算了,如今胆子肥了啊,竟敢下手掳走她!”
正望着花朝出神的赵屠夫被突然出现的秦罗衣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驳,毕竟虽不是他将花朝掳了来,但此事的确因他而起,可若他如实相告,又势必吐露身份。
“阿娘你误会了,是赵大哥救了我。”花朝忙上前拉住了暴怒的秦罗衣,解释道。
“花朝你就是太天真,就算明里不是他掳的你,暗里也一定同他有关!”秦罗衣瞪着赵屠夫怒道。
赵屠夫心下叹了一口气,只道眼前这事是瞒不过去了,正欲承认此事与他有关,却听秦罗衣怒气腾腾地冲他吼道:“英雄救美的戏本子看多了吧你!”
“……”明知此时不该笑,可花朝却忍不住差点笑出了声。
赵屠夫目瞪口呆地看着秦罗衣,这位掌柜娘子的意思是……他是为了得到美人心故意找人演了这一出?
“咳咳。”站在秦罗衣身旁的袁暮轻咳一声,拉住了暴走的秦罗衣,对赵屠夫拱了拱手道:“我家娘子是太着急了,你不要见怪。”
赵屠夫忙拱手道:“不敢。”
“花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秦罗衣虽然嚣张,外人面前却还是十分给相公面子的,于是不再纠缠赵屠夫,只拉了花朝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关切地问:“没伤着你吧?”
花朝摇摇头,“我也不知,掳走我的是昨晚投宿的那个外乡人,具体是为了什么却没有说,也没有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