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我等会儿要出去一趟,让莺时留下陪你玩好吗?”花朝蹲下身,与他平视,看着他道。
阿宝其实并不喜欢和莺时打交道,尤其他心里正打着要找机会去见一见瑶池圣母的主意呢,比起看不出深浅难以应付的莺时,他倒更喜欢比较好忽悠的清宁,但是想起昨天花朝若有所思的眼神,他又觉得不能再挑三捡四引起她的怀疑了。
于是,他点点头,十分乖巧地道:“好。”
“注意安全,不要再调皮躲得大家找不到了。”花朝捏捏他的小鼻子,笑着嘱咐道。
阿宝嘟起小嘴,“好。”
花朝这才起身,看了莺时一眼,吩咐清宁抱上流霞剑一起去演武场。
被点到名的清宁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圣女头一回弃莺时不用,而用他呢,顿时有种争宠有望的错觉啊!
临走,花朝依然留下了如烟和如黛,带上了云落和紫妍,既然知道她们是奉了苏妙阳的命令冲着阿宝来的,那她定然是不会让她们留下和阿宝独处的。
演武场在西院,占地很广,此时已经布置了大大的擂台,擂台之上搭建了一个精致的看台,远看像一座小小的绣楼。
花朝到的时候,擂台上已经有人在热身了。
那在擂台上热身的,也是个熟人,看到花朝过来,他笑盈盈地站在擂台之上,遥遥对她作了一揖,礼数周到,温文尔雅。
周文韬。
对这位青越派少主,花朝对他的评价只有八个字: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当时在青阳镇的时候还蛮有几分可爱的少年意气,如今却是丁点不剩,俨然一个老江湖,变化之快、变化之大,令人都不敢认了……又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呢?
花朝轻轻瞥了他一眼,便漠然挪开了视线,在云落和紫妍的搀扶下走上看台坐下。
被彻底无视了的周文韬也不恼,只笑着摸了摸鼻子,连袁秦都没有得了她的好脸,他又算哪根葱呢,更何况他当初可是将这位圣女大人得罪得不轻,如今她没有报复回来已经是十分善良大度了。
坐在看台之上,几乎可以将整个演武场一览无余,花朝让清宁将抱在怀里的流霞剑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示意比武开始。
有美人,有名剑,即便美人面无表情看起来高不可攀,也没有扫了大家的热情,第一场比武是青越派周文韬对战苍秀派俞参,输的人将被淘汰出瑶池仙庄。
擂台上的比斗很激烈,花朝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擂台下面,台下也围坐着许多观战的人,因为是第一场比武,几乎所有参加流霞宴的人都到齐了,那位心宽体胖的景王爷也在,但似乎并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少了一个人。
花朝跳过那几张熟面孔,目光若有所思地在那些陌生的面孔上一一扫过,心里思量着不知这些人中可还有冒名顶替来的杀手?
想着,又将视线放回了擂台上,这位苍秀派的俞参,又是否是本人呢?
不过很快,这个问题就不再困扰她了,因为周文韬已经将俞参打落到了台下。
这一局,周文韬胜,俞参则将被淘汰出庄。
接下来对战的两人都是生面孔,最后是身形略矮的那位胜了这一局。
花朝的视线落在那个得胜者的身上,身为男子他的身形稍稍单薄了些,一张脸倒是清俊得很。
“他叫什么?”花朝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开口问道。
闻言,清宁赶紧低头翻了翻手中的名帖,“此人名叫邱柏,是个无门无派的江湖游侠。”说完,他下意识看了花朝一眼,便见花朝正毫不避讳地在盯着那邱柏看。
……这是入了圣女的眼了?
接下来的比试花朝都看得心不在焉,连名动江湖的玉面公子秦千越出手都没有能够引起她的注意,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坐在角落里那个即使赢了一场比赛也依然毫无存在的瘦小男子身上。
江南秦家的大公子秦千越,这在江湖上几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传说,东流镇赌坊设下的赌局里,他是这次流霞宴最后得胜呼声最高的那一个。他一上台,几乎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包括一直盯着花朝的袁秦和傅无伤,毕竟这可是他们此次在流霞宴上的劲敌。
可是花朝还在看那个名不见经传且存在感极弱的邱柏。
坐在角落里的邱柏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花朝如影随形的视线,看了过来。
花朝见他看了过来,对上他的视线,竟是弯起唇冲她嫣然一笑,孰料邱柏非但没有被圣女加以青眼的惊喜,反倒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地缩回了视线。
见状,花朝不以为忤,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深了。
秦千越跃身跳上擂台的时候,看了一眼看台上的花朝,她在盯着角落里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看。
秦千越一脚将对手踹下了擂台,又看了一眼看台上的花朝,她在对着角落里那个瘦小的男子笑。
饶是堂堂玉面公子秦千越不禁也有些郁闷了,是他最近魅力变弱了吗?竟是全然被无视了。
圣女稀罕的笑容让本来坐在角落里不甚惹人注意的邱柏变在了众矢之的,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恨不得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心里对于那位高高坐在看台上故意给她惹事的圣女越发的恼怒了,他甚至觉得她是不是已经认出他是谁了。
这个想法让他如坐针毡起来,又坐了一阵,找个机会提前退场了。
花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色深深。
正在花朝盯着那个离开的背影看的时候,清宁的声音响了起来,“下一场是白湖山庄傅无伤和青阳镇袁秦。”
……这么巧?这两人竟然对上了?
花朝蹙眉看向擂台,正对上了袁秦的视线,这个曾经意气纷发的少年看起来似乎成长了许多,他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有种莫名的坚定。
……他这是又擅自决定了什么?

六、莺时的怀疑

另一边,傅无伤只瞥了花朝一眼,便收回视线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袁秦,眼中是少有的郑重,虽然看不上这个冲动无脑的家伙,可这个家伙的身手却不容小觑。
袁秦终于收回了盯在花朝身上的视线,拔出了腰间的剑。
长剑出鞘,发出一声轻鸣,略过剑柄上镶嵌的那些略显浮夸的宝石不提,那剑身看起来无比的锋利,且散发着沉沉的寒芒,剑锋处隐隐透着暗红的血色,仿佛曾经饱饮了无数的鲜血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许多人的眼光变得复杂起来。
青罗剑,比流霞剑排名更靠前的宝剑。
袁秦手执青罗剑,冷冷看向自己的对手。
对于傅无伤此人,他向来没有什么好感,一个除了出身之外一无是处的纨绔公子,明明已经有了未婚妻,还一再来招惹花朝,之前还那样卑鄙地借机将他打得全身是伤,更何况有传言说这次流霞宴其实是比武招亲,意在给花朝选婿,如今简直是新仇旧恨交加在了一起。
三、擂台比试
今日太阳很好,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院子里堆的大雪人也没了形状,慢慢耷拉了下来,原本可爱的模样起了变化,看起来竟有些狰狞可怖起来。
阿宝却仿佛很感兴趣似的,开始在那半融化的雪人身上涂涂改改,塑造出了一个形状更恶心的东西。
莺时拢着袖子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阿宝在那雪人身上东戳戳西抠抠,“这是什么?”
“雪人啊。”
“好丑。”莺时嫌弃脸。
阿宝回头看他一眼,怪吞吞地道:“人有漂亮的,也有丑陋的,雪人也有啊。”
莺时失笑,“好像很有道理似的。”
阿宝不搭理他了,继续塑造自己的雪人。
莺时凑上前在他身边蹲下,冷不丁问,“昨天晚上你真的躲在那个树洞里吗?”
“是啊。”阿宝随口答。
“可是我之前查看过那个树洞,那里明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呢。”莺时轻声道:“结果刚好如烟经过那里的时候,就听到里头传来声音,然后发现你躲在里面睡觉,为什么呢?”
阿宝瞥了他一眼,忽然咧嘴一笑,道:“大概是你老眼昏花吧。”
莺时被噎了一下,正打算继续旁敲侧击着再问两句,却突然听到门口一阵响动,如烟和如黛一脸惶恐地迎了一个人进来,莺时回头一看,下意识蹙了蹙眉,来的是瑶池圣母的心腹,茜娘。
这个时候圣女不在,她来干什么?
莺时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八成是冲着阿宝来的。
正思索着,见茜娘看了过来,莺时忙站了起来,貌似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好久不见,莺时在圣女这里可还习惯?”茜娘忙伸手扶起他,看着他的脸,一脸关切地询问。
“托您的福。”感觉到她的指尖轻轻地抠了一下他的掌心,莺时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收回手,道:“圣女大人去演武场主持流霞宴了,您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来找圣女的,是圣母要见见这个孩子。”茜娘有些失落地收回空空如也的手,看向一旁玩雪人的孩子,道。
阿宝正给雪人捏鼻子的小手微微一顿,幸福来得太快简直猝不及防啊,他正想见见那瑶池圣母呢,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莺时闻言却是心里一紧,面上露出了迟疑之色,“可是圣女临走前嘱咐了我要好好看着阿宝的。”
听到“阿宝”这两个名字,茜娘眯着眼睛看了阿宝一眼,才道:“这是圣母的命令,圣女回来也不会怪罪你的。”
“可是……”莺时张了张嘴。
“莺时。”茜娘突然看向他,打断了他的话,意味深长地道:“你要明白,在这瑶池仙庄里到底该听谁的话。”
见莺时还要废话,阿宝站起身一把推倒了那个被他折腾得奇形怪状的雪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茜娘道:“圣母要见我吗?”
茜娘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那快带我去啊。”阿宝拍拍小手,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茜娘倒是被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掐了掐他的小脸蛋,“倒真是个会讨人喜欢的,难怪圣女那么宠着。”
一样是捏小脸,花朝的手柔柔的轻轻的,比摸一摸重不了多少,可是茜娘这一掐,阿宝粉嫩嫩的腮帮子上便留下了两个红色的指头印子,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仰着小脸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茜娘心里头划过一丝怪异之感,这瑶池仙庄里的人一个个都想奉承圣母不假,可这并不包括地下密室里关着的那些血蛊,他们生不如死地活着,一个个怨气冲天,若是得了机会怕是恨不能将圣母生吞活剥了的。
可是眼前这个被圣女挑中准备炼制成蛊王的孩子却仿佛毫无怨念一般,非但如此,听到圣母召见竟然还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似乎完全不知道这其中的险恶似的……
见眼前这半老徐娘一样的妇人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阿宝眨巴眨巴大眼睛,天真无邪地冲她笑了一下。
茜娘回过神来,看着这孩子稚嫩的面孔和天真无邪的笑容,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孩子是最近才被送入圣殿的,还没有见识过那些手段,年纪又小,不懂得恐惧和怨恨也正常。
放下了心里的疑虑,茜娘倒是一脸和气地对阿宝笑了笑,“走吧。”
阿宝得偿所愿,开开心心地迈着小短腿跟着茜娘走了。
莺时有些头疼地看着茜娘带着阿宝走远,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如烟和如黛姐妹俩,他揉了揉额头,道:“我去一趟演武场。”
如烟一脸郑重地点头,“我们在这里守着。”
莺时便一路小跑去了演武场,站在他现在的立场,若是和代表着瑶池圣母的茜娘正面怼上,只怕这瑶池仙庄他就待不下去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通知那位圣女做些补救,只是没有能保护好阿宝,只怕他在圣女那里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感这一下要全败光了。
但他有种感觉,一切仿佛就要水落石出了,而那个叫阿宝的孩子,就是那把最关键的钥匙。
一个离奇出现在瑶池仙庄的、不知道是何种身份的孩子……和那些失踪的孩子,有没有什么联系呢?
亦或者,阿宝也是失踪的孩子之一?

七、是她

演武场的擂台上比斗正酣,傅无伤已经显出了颓势,身上挂了不少的彩,这大概是他从瑶池仙庄逃出来之后经历过的最惨烈的一次打斗了。
对此,他早有心理准备。
甚至为了防止晕血穿了一袭黑衣,他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不太好看,甚至有些狼狈,他不怕出丑,但不能认输。
咳出一口血来,他面无表情伸手抹去,冰冷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袁秦。
“你认输吧。”袁秦盯着面色微白的傅无伤,冷声道。
所有人都看出来他稳稳占据着上风,但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十分惊惧的,这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公子,明明已经被他打得招架不住节节败退,为何还会有这般凛冽而恐怖的眼神,竟仿佛是从修罗场中修炼出的恶煞一般……
看着他眼中汹涌的战意,竟让袁秦有种快要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正面他气势压力的自己才能体会到,袁秦紧紧握着手中的青罗剑,仿佛这剑可以给他力量一般,“你不是我的对手,这样死撑着有意思?”
傅无伤的回答是面无表情地提前便刺……
看台上,花朝的注意力原是放在袁秦身上的,可是渐渐的,她的目光却挪到了狼狈不堪的傅无伤身上,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衣着光鲜,一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模样,从来没有这样狼狈过。
都说他是受不得一点苦的纨绔公子,可是这个有晕血症公子此时却浑身浴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对手,是因为不敢看自己身上的血吗?
……就那么想要流霞剑?
花朝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圣女。”一旁,清宁上前,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好像是莺时来了。”
明明圣女让他留在院子里,可是竟敢擅离职守,清宁在心底冷哼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告状。
花朝抬头一看,果然远远地便见莺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皱了眉,猛地站了起来。
云落和紫妍对视了一眼,她们可不是清宁那个蠢货,对于莺时这个时间过来的原因心知肚明。
“圣女,比武还没有结束,您不能……”云落上前一步,轻声劝道。
花朝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提着裙摆大步走下了看台。
擂台上,傅无伤感觉压力倍增,眼见着袁秦又一剑斩来,他举剑去挡,早已经被青罗剑斩出了几道口子的剑身应声而断,袁秦手持青罗剑,毫无阻挡地一剑刺入他的肩头,然后一脚将他踹下来了擂台。
赢了傅无伤,袁秦神清气爽,什么气势什么压力都不过是绣花枕头,输赢还是要看真功夫啊,得意地想着,他下意识去看花朝。
看台上空空如也,花朝早已经不在那里了。
袁秦怔了一下,脸上喜悦的表情一下子淡了。
傅无伤摔下擂台,伤得不轻,他咳出一大口血,知道自己还是输了,
这是第二次了,第二次明明很想做到一件事,可却依然无能为力。
上一回,是花朝在他面前被花暮带回瑶池仙庄……
他苦笑了一下,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那厢,花朝已经无暇去看擂台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匆匆迎上莺时,“发生什么事了?”
莺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道:“阿宝被茜娘带走了,说是圣母要见他。”
花朝一下子沉了脸,提起裙摆便走。
“圣女,圣女!擂台比武还没有结束,您不能走!”云落和紫妍匆匆追了过来,一脸急切地挡住了花朝。
“让开。”花朝冷冷道。
“可是圣女……”云落话还没有说完,花朝已经一脚将她踹开了。
花朝向来力大,即便没有使用内力,也一脚将云落踹出去好远。
紫妍面色惨白地看着被踹得生死不知的云落,眼睁睁看着花朝走远,再没敢上前阻拦。
香气氤氲的大殿,正中的台阶上摆着一张美人榻,榻上铺着雪白的狐狸皮,那狐狸的头部保存得十分完美,栩栩如生。此时,一个宫装美人正慵懒地半倚在那美人榻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抚摩着那尖尖的狐耳。
阿宝跪在地上,仰着脑袋,漆黑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女人看,袖管中的小手倏地地收紧。
不会错的,就是这张脸,和爷爷画的那张画像一模一样。
她就是妙言。
当年西王母身边的侍婢妙言。
可是……如果她是妙言的话,为什么她仍然是这副青春年少的模样?明明她应该和他的爷爷是一辈人。莫非她其实只是妙言的后人?还是说……当真像江湖传言的一样,瑶池仙庄里有着令人长生不老的秘药?
袖管中的小手神经质地动了动,长生不老的秘药?……和他现在这副长不大的鬼样子仿佛有异曲同工之妙呢?此行……他似乎会有些意外的收获啊。
仿佛越来越有趣了呢。
“放肆!”见阿宝仰着脑袋,毫不避讳地呆呆地盯着瑶池圣母看,茜娘抬手便是一鞭子抽了过去。
阿宝似乎被吓着了,下意识躲了一下,那一鞭子正好落在了他身上,好在衣服穿得厚实,那一鞭子抽得他身上的小棉袄豁了个口头,露出里头洁白的棉絮来。
茜娘见状,又一鞭子甩了过去。
“好了好了,小心打坏了回头花朝找你算帐。”苏妙阳摆摆手道。
茜娘闻言,忙应了一声是,收了鞭子退到一旁。
苏妙阳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阿宝,柔声问道:“你叫阿宝?”
“嗯。”阿宝仿佛被吓坏了,可怜巴巴地点点头,眼泪盈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看起来十分惹人疼。
“倒是个讨人喜欢的,难怪花朝那么宠着。”苏妙阳微笑着冲他招招手,“来,走近点我看看。”
阿宝乖乖站起身,迈着小短腿爬上了台阶。
苏妙阳笑了笑,抬手托起了他的小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她一双眼睛毒辣得很,一眼瞧出这孩子的根骨是真的相当不错,若是在外头怕也是要被一些大门大派收入门墙的。
只是如今见到这个孩子,苏妙阳便越发摸不清花朝究竟想干什么了?莫非她真的只是想给自己炼制出一只蛊王来?虽然从茜娘的口中知道花朝挑选了一个无害的孩子,虽然后来让茜娘大手笔地送去了许多药材,可是事实上在见到这个孩子之前,苏妙阳对于花朝想要炼制蛊王的说法还是存疑的。
可如今,她忍不住想,莫非花朝当真是想炼制出一个蛊王来。
想起曾经那只功败垂成的人形蛊王,苏妙阳便难得有了一些扼腕之感。
人形蛊王啊,当初她花费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上好的药材,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成功了。人形蛊王可不仅仅是给花朝进补用的,那只人形蛊王可是真真切切从无数场厮杀中存活下来的,当初若不是花朝带着那只快要炼制成功的蛊王逃离了瑶池仙庄,她现在又何需汲汲营营地与傅正阳那老头子虚与委蛇,早就一统江湖了。
武林盟主这个位置又哪里轮得到傅正阳那个老头子来当。
当年……那个女人可也是当了武林盟主的呢,苏妙阳打从心底不想承认自己不如那个女人,毕竟现在坐拥整个瑶池仙庄说一不二的人,是她苏妙阳。
连她死后唯一留下的女儿,也只能屈居她之下,为她所用。
思绪放飞,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轻轻地托着他小小的下巴,轻轻摩挲着,仿佛吐着信子的毒蛇,苏妙阳看着眼前小小的阿宝,犹如在看自己的所有物。
这样的根骨,这样的底子,即便不如当初那只从厮杀中历练出来的蛊王,可若是真的炼制成功了,那也是很值得期待的啊……
被苏妙阳那如同打量死物的眼神打量着,阿宝丝毫没有感觉到惧怕,反而借着这个姿势顺势仰着小脸,就近认真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看了又看,心道果然和爷爷画的那个妙言一模一样啊。
唯一不同的是,爷爷画中的那个妙言看起来温柔恭顺,可是眼前这个号称瑶池圣母的女人慵懒的表象下,是不可一世的狂傲和野心。
大殿熏着香,眼前这个女人身上的衣服也是熏过香的,可是离得近了,他却在她身上闻到了一种奇异的、腐朽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真难闻啊。

八、邱柏

见眼前这个孩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被他盯得久了,竟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苏妙阳扬了扬眉,忽然凑近了他,笑着问,“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声音慵懒,吐气如兰。
可惜掩不住其中的腐臭味。
“你好看啊。”阿宝眨巴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睛,笑得一脸天真无邪。
孩子嘴里总是没有假话的,苏妙阳被逗笑了,“小嘴真甜,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
阿宝摇摇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道:“不记得了。”
苏妙阳看了看他,确认他应该没有说假话,这样小的年纪又受了一番惊吓,记不住事应该也正常。
花朝闯进大殿之时,便见阿宝正被苏妙阳托着下巴打量,不由得心中一紧,声音也带了一些怒气,“姑姑,你在干什么?”
苏妙阳扬了扬眉,笑道:“你不在演武场主持流霞宴,怎么来找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