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大晚上的,不知道怎么害怕呢,花朝姑娘可是见过阁主夫人死状的,据说当时吓得脸都白了……”司武偷偷觑了傅无伤一眼,叹了一口气,道。
傅无伤执笔的手微微顿了顿,“他为袁秦那小子回来的,袁秦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
司武呵呵两声,“得,你不心疼就行。”
傅无伤垂眸继续作画,手一抖,画错了。
有些心烦气躁地丢下笔,傅无伤又想起了那双哭过的眼睛,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司武暗笑一声,嘀咕了一句:“嘴硬。”
刚走到门口,忽然有人来敲门。
傅无伤脚下一顿,袖手回到位置上坐下,司武看了他一眼,上前打开门。
“少爷,是司文遣人送来的信。”司武关上门,将一封用火漆封了口的信双手呈上。
因为追查瑶池仙庄的事情,最近这样的信很多,但大都是例行汇报,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傅无伤接过打开,看了一眼便是精神一振,猛地握紧了那封信,先是一目十行地看完,然后又盯着逐字逐句地看了一遍。
“怎么?莫非司文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司武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傅无伤苍白的脸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红晕,“备马,我们走了。”
“啊?这就不管花朝姑娘了?”
傅无伤微微一怔,随即蹙眉斥道:“轻重缓急你分不清吗?快去备马,若误了我的大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武忙不迭地去了,虽然少爷经常间歇性抽风,但他感觉这次有点不一样,若真误了他的事,他有可能兜不住呢……
看着司武出去,傅无伤又低头把手中的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一双眼灼灼发亮,司文查到的确有一行神秘人在旭日城外逗留,且领头的是一个美貌的少女。
那些神秘人尊称她为,圣女。
瑶池仙庄的圣女……会是她吗?
当年他按约定回去密林想把她的尸身带走,却发现她的尸身不见了。
会不会当年她根本没有死,而是回瑶池仙庄去了?
司武动作很快,并没有通知继夫人派来的护卫,也没有套马车,只牵了两匹马,与傅无伤二人连夜走了。
这一晚,月明星稀。
离开之前,傅无伤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紫玉阁的方向,然后狠心一扬马鞭,“驾!”
两匹马疾驰而去。
此时的傅无伤不知道,不久之后的无数个日夜,但凡想起这一夜,他便后悔得恨不能回到这一刻,狠狠甩自己两个耳光。
紫玉阁秋韵园里,花朝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天亮的时候,花朝被饿醒了。
水缸里还储着大半缸的水,花朝看了一眼水缸上暗红色的污迹,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放弃了用那个水洗漱的念头。
起身走到园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肚子更饿了。
她已经有三顿没吃了,最后一顿还是昨天早上慕容夭夭带过来的早膳。
想起那个喜欢奓毛,又心肠柔软的小姑娘,花朝的心情好了一些,不知道她现在走到哪里了。
花朝的视线落在园子里还带着露水的木芙蓉花上,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伸手摘了一朵,捏下一片花瓣慢慢嚼。
老实讲,花瓣的滋味并不好,但是至少可以裹腹啊。
一连吞了好几片花瓣,花朝才觉得饥肠辘辘的肚子稍稍舒服一些了。
周文韬走到园子门口的时候,便看到了这么一副美人吃花的场景,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花朝的美是毋庸置疑的,而此时她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之中,连皮肤都变得晶莹剔透了起来,她檀口微张,纤细白皙形状美好的手指轻轻捏起一片花瓣送入粉嫩嫩的唇中,周文韬紧紧地盯着这香艳的场景,不自觉“咕嘟”一声,吞了一下口水。
花朝听到声音,一下子看向声音的来处,见是周文韬,有些失望。
“花朝?”见花朝看过来,周文韬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会在这里?”随即他似乎是注意到了花朝脚上的银链子,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地转换成了愤怒,“你脚上为什么会栓着链子!谁干的?”
“阿秦呢?”花朝没有回答他,只问。
周文韬眸光一闪,脸上又作出了迟疑的表情,“梅小姐因丧母之痛病倒了,阿秦他守在笼烟居外哪也不肯去……”说着,又解释道:“笼烟居是梅小姐住的院子。”
听他这样讲,花朝垂下眼帘,一时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花朝你不要难过,像你这样好的姑娘,阿秦他不懂珍惜,日后定会后悔的。”周文韬轻声劝解道。
花朝没有吱声,周文韬来得蹊跷,而且他此时的态度说不出的奇怪,竟与往日判若两人。
周文韬见她不吱声,上前道:“你看你的脚,竟被这链子磨坏了,我先帮你打开它。”说着,便蹲下身作势要替她去解那链子。
花朝感觉到他的手抚上她的脚踝,轻佻地摸了一下,她下意识抽回脚,反脚踹了他一下。
她力气大,这一脚下去竟是将周文韬踹出去好远。
“我好意帮你,你为什么踹我!”这一脚正中胸口,且力道着实不轻,周文韬疼得脸色发白,他起身怒道。
“好意?”花朝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周文韬被她这目光看得心头火起恼羞成怒,甩袖走了。
结果刚出园子没多远,便差点一头撞上了站在那里等着的曲嬷嬷。
“曲嬷嬷。”周文韬站好,施了一礼。
“没用的东西。”曲嬷嬷看着他,冷冰冰地骂了一句:“枉你长了一副斯文俊俏的脸,连个乡下来的小村姑都搞不定。”
周文韬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反驳,他是青越派少主不错,但这名号说出来好听,其实青越派不过是个不足百人的小派,是依附着紫玉阁才得以维持的。
就算是青越派少主又怎么样,曲嬷嬷不过是个奴才,却能把他这个青越派少主骂得连个奴才都不如。
曲嬷嬷骂了半天,见他只垂着头红着脸,半句不敢反驳,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从袖中掏了一包药出来丢给他,“别说我不帮你,用上这个,等她成了你的人,你爱怎么折腾她都行。”
周文韬一闻就知道这是烈性春药,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刁奴,面上却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揖,道:“谢嬷嬷指点。”
“上回那差使你就办砸了,找谁不好竟然找来一个采花大盗差点毁了小小姐的及笄礼,这次若是再办砸了,你那个刚认的掌门爹也护不住你,明白吗?”曲嬷嬷阴沉沉地警告道。
“明白。”周文韬的脸上适时露出了惶恐的表情。
曲嬷嬷点点头,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别忤在这里碍眼了,赶紧去准备准备,越早越好。”
周文韬应了一声赶紧走了。
曲嬷嬷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面色阴冷。
只要那位花朝姑娘被周文韬玷污了清白,那么就算她手持秦家玉牌,就算她是被秦家承认的媳妇,也定然再没有资格进秦府的大门了吧。
至于那个玷污了秦家小公子未婚妻的贼人,就以死谢罪好了。
八、事发
周文韬走后,花朝在园子里坐了一上午,到了中午的时候,居然有人送来了午膳。
一碟枣泥卷、一碟烤鸭,一碟素炒青菜,还有一盅鸡汤,看得花朝直吞口水,只塞了些花瓣的肚子更是咕噜噜叫了起来。
周文韬再来的时候,便看到了一叠干干净净的盘子,不由得瞪圆了眼睛,这是……都吃完了?
“胃口真好啊。”周文韬忍不住打趣道。
花朝没有搭理他。
周文韬看着她,眸色深深,“花朝,你向来都这般心大,对人没什么防备之心吗?”
这话竟透着些讥嘲的意味。
花朝看了他一眼,问:“你胸口还疼吗?”
周文韬当下一鲠,之前那一脚可还真是踹得他胸口到现在都隐隐生疼呢,力气可真大。
“你就不担心我在饭菜之中下药?”他冷哼一声,道。
“那些饭菜是你送的?”花朝微微瞪大眼睛。
“不然呢?除了我之外难道还会有人掂记着你是不是在饿肚子吗?”周文韬勾了勾唇,十分轻佻地调笑道,随即表情又变得有些讽刺起来,“你的阿秦?
花朝瞪着他,身子忽然微微晃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力的样子,她软软地瘫坐在地上,蹙眉看他,“你……”
周文韬眯了眯眼睛,绕着她转了一圈,似乎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中了毒,然后倏地凑近了她,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感觉到指尖细腻温润的触感,竟是一阵恍惚,他盯着那粉嫩嫩比花瓣更美的唇瓣,想起早晨见她在晨光中吃花的样子,眸色一深,喉结动了动,差点不由自主地亲了上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文韬暗骂一声见鬼,倒仿佛是他吃了春药似的,想他也算阅人无数了,怎么就如此丢脸。
“你给我吃了什么?”花朝被他捏着下巴也不反抗,似乎十分无力的样子,只蹙起眉,软绵绵地问。
周文韬看着她,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似乎是想笑又忍着不笑的样子,想着机会难得,他狠狠心便对着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粉唇亲了下去。
花朝偏了一下头,他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感觉到唇上的触感,周文韬竟是一呆,然后十分没出息的,下身便有了抬头之势。
他自己都错愕不已,只是亲了一个脸颊而已,怎么会……
花朝感觉有什么东西顶住了自己的大腿,脑中的一根弦“啪”地一下崩断了,她一下子想起了在瑶池仙庄时,姑姑养的那些男人的肮脏东西,当下不再犹豫,狠狠一脚向着他的命根子踹了出去。
卧槽这女人好毒!周文韬惊恐地瞪大眼睛,好在避让及时,这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他疼得大叫一声,又摔了出去。这一摔连着腹部的疼痛,周文韬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快扭曲成一团了,简直不敢想象那一脚若是踹在了自己的命根子上会如何……
差点变成太监!
随着周文韬的惨叫声,园子里突然涌进了一群人。
曲嬷嬷头一个闯进来,她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花朝,见她衣裳仍然是整整齐齐的,眼中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虽是如此,她仍是先声夺人,怒斥了一声:“周文韬,你好大的胆子!”
周文韬似乎是被吓了一跳,抬头去看,便见刚刚还一个人都没有的园子里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除了诸多护卫之外,梅阁主、曲嬷嬷、梅白依,还有袁秦都到了。
嗬,这人来得可真够齐全的啊。
这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背上淫贼的名头了,顺便把不贞不洁的帽子扣在花朝的头上。
“周文韬?花朝?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怎么了?”袁秦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周文韬,又看了看瘫坐在地上的花朝,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周文韬,你身为清越派少主,竟敢在我紫玉阁行此肮脏之事,你可知罪?”曲嬷嬷看了一眼花朝,直接判了周文韬的罪。
只要定了周文韬的罪,花朝就算没有失身,也难以摆脱不洁的名声。
“周文韬你……”袁秦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冲上前便狠狠一拳揍到他的脸上,“枉我把你当兄弟,你竟敢欺负花朝!”
周文韬脸上挨了他重重一拳,一下子肿了起来,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不耐,一把推开袁秦,再抬头时面上却带了满脸不被理解的悲愤,“阿秦,你便是这样看我的吗?!我周文韬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知道兄弟妻不可欺的道理,又怎么可能欺负花朝呢!”
“巧舌如簧。”曲嬷嬷冷哼一声,一脸阴沉地道:“事实摆在眼前,你竟然还敢狡辩!”
周文韬却是并不辩解,而是转身直直地冲着梅阁主跪了下去。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解释你为何在我夫人停灵之日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梅阁主沉着一张脸,开口。
周文韬知道梅阁主这副样子才是动了真怒,但他心中却并不惧怕,只磕了一个头道:“昨天夜里,曲嬷嬷来找我,以我清越派必须依附紫玉阁这件事来压迫我,让我毁了花朝姑娘的清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
便是连梅白依都一脸错愕地看了曲嬷嬷一眼。
袁秦也是怔愣在原地,因为梅白依的关系,他对这个总是事无巨细地照料着梅白依的老嬷嬷也是心存好感的,可是在他心目中慈眉善目的曲嬷嬷竟然是陷害花朝的真凶?
这冲击太大,他似乎第一次理解了“江湖险恶”这四个字的真意。
曲嬷嬷大怒,道:“一派胡言!毁了花朝姑娘的清白对我有什么好处!分明是你自己色迷心窍,见色起意,对花朝姑娘动了不轨的心思!”
周文韬依旧没有辩解,又冲着梅阁主磕了一个头,一脸隐忍地道:“曲嬷嬷告诉我她将花朝姑娘囚禁在阁主夫人生前所住的园子里,虽然清越派对我很重要,但我却不能因为这个而去毁了一个姑娘的清白,更何况花朝姑娘还是我兄弟未过门的妻子,于是我假意同意了曲嬷嬷的要求,来看过花朝姑娘之后,我故意惹怒了她,让花朝姑娘当胸踢了我一脚,这样我才得以在曲嬷嬷的监视下离开了这个园子。”
听到这里,曲嬷嬷面色越发的冷了下来,她打断了他的话,冷声道:“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胡乱攀咬我,就可以证明你自己是清白的吗?分明是你……”
“曲嬷嬷,莫非直到现在,你还以为我用了你给的药?”周文韬却是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道。
曲嬷嬷愣了一下,竟似乎在周文韬的眼睛里看到了嘲讽之意,她心里突然开始有不祥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超出她的掌控了,她忍住心慌,冷冷地看着周文韬,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你药了。”
周文韬低头从袖袋中掏出一小包药,双手递给梅阁主。
看到那眼熟的药,曲嬷嬷额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跳如擂。
梅阁主接过那药,低头一闻,便蹙眉看了曲嬷嬷一眼。
曲嬷嬷被这一眼看得一颗心悠悠地沉了下去,却仍嘴硬道:“只一包药而已,能证明什么?许是你用多下来的呢?而且你又如何证明这药是我给你的?”
“花朝姑娘,你刚刚做得很好,现在有阁主在这里,自然会替你做主,证明你的清白,你快起来吧。”周文韬却没有理会曲嬷嬷的话,只转过身,一脸温和地对着花朝道,十分的正人君子。
花朝定定地看着他,她敢肯定,在那个混帐的眼睛里看到了笑意。
他根本没有下毒,却故意误导她!还趁机占她便宜!
“花朝姑娘,没事了,不要怕。”见花朝不动,他眼里的笑意多了几许,面上却愈发的温和了,仿佛真的是什么正人君子似的。
花朝又看了曲嬷嬷一眼,在她惊恐的视线中缓缓站了起来,拍拍裙子道:“让你失望了,曲嬷嬷。”
曲嬷嬷的脸色一下子白了,“花朝姑娘,你是什么意思?”
“有些话,不必讲得那么直白吧。”花朝面无表情地道:“但你若还觉得自己十分冤枉,我可以仔细分说一番,比如你让周文韬来毁我清白到底是为了什么。”
曲嬷嬷闻言,眼中顿时死灰一片。
不……不能让她当众说出小小姐和袁公子的事情,休说小小姐和傅无伤的婚约还没有解,擂台比武招亲已经招人诟病,如今为了达成目的还要去毁掉一个姑娘的清白,小小姐的名声不能再有瑕疵了。
到了这一步,梅阁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十分厌恶地看了曲嬷嬷一眼,“来人,把曲嬷嬷带下去,杖责一百,发配到庄子上去!”
“爹!”梅白依闻言惊呼一声,忙拉住他,一脸哀求道:“曲嬷嬷年纪大了,受不住一百杖的,而且曲嬷嬷是娘的奶嬷嬷,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离不开她的啊,你就饶过她这一回吧……”
“我早该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再让这个老毒物留在你留边,早晚害了你。”梅阁主深深地看她一眼,突然道。
梅白依闻言,面色一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起来,她长这么大,爹还是头一回同她说这样的重的话,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小小姐,一切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值得你为我求情,以后老奴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曲嬷嬷不敢辩解,只红着眼圈哽咽道。
“曲嬷嬷!”梅白依回头看向她,眼泪一下子滚落了下来,她上前一把抱住曲嬷嬷的手臂,“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曲嬷嬷……”
“还等什么,拖下去。”梅阁主冷声道。
“爹!你就饶了曲嬷嬷这一回吧!”梅白依哭喊,见梅阁主依然一脸冷漠决绝,她有些急切地扭头去看花朝,“花朝姑娘你帮我跟我爹求求情吧,就饶了曲嬷嬷这一回,反正你也没事是不是啊?是不是?”
花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什么叫反正她也没事?非得等她出了事才好吗?
梅阁主听到梅白依竟然说出这般话来,心里一痛,仿佛看到了曲清商当年的样子,明明也曾是个可爱单纯的小姑娘,最后却变成了那般恶毒可怕、令人厌憎的样子,当下气得怒吼道:“闭嘴!把这刁奴拖下去!依依你给我回房去!”
都是这老刁奴的错!当年把曲清商教成那样,现在又来害依依!他早该处决了这老刁奴的!
“阿秦!阿秦!你帮我跟花朝姑娘说说,就让花朝姑娘原谅曲嬷嬷这一回吧!我不能没有曲嬷嬷的啊……”梅白依却不肯回房,她六神无主之下冲到袁秦身边,急急地拉着袁秦的胳膊,仰着一张雪白的小脸哀求道。
花朝闻言,定定地看向袁秦。
九、恶人得有恶人的样子
袁秦从来没有见过梅白依这般悲切的模样,就算是她娘亲过世,她也不曾露出这般悲色,当下也有些无措,只觉得她才及笄就痛失母亲,如今看着她长大的嬷嬷又出了事,实在可怜。
然而……虽是如此,花朝又如何不可怜?
花朝自小在小镇长大,又何曾面临过这般恶毒的算计,她会遭遇眼前的一切,说起来都是因为他……若不是他逃婚离家,她又何必吃这些苦。
“袁秦……”梅白依拉着他的手紧了紧,哀求。
她的手握得很紧,紧到袁秦都感觉到了疼痛,他低头看着梅白依的眼睛,在她的眼睛里他甚至看到了孤注一掷的绝然,他心里陡然一惊,若曲嬷嬷真的因花朝而死,以梅白依的性子一定不会放过花朝的……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看向花朝,“花朝,反正……”然而未说完的话对上花朝那双漆黑的眼睛时猛地止住。
“反正什么?”花朝看着他,问。
袁秦一下子语塞,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什么话之后,他一下子胀红了脸。
“宁芷,送小姐回房。”梅阁主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袁秦的两难。
他的声音冷得仿佛能滴水成冰。
一直缩着脖子当自己不存在的宁芷打了个哆嗦,赶紧去扶梅白依,梅白依却是不肯。
“依依,你是要我让你把你绑回去吗?”梅阁主道。
梅白依一怔,仿佛不敢置信一样看向自己的爹,以前她要什么爹都会给,也从来不曾这样严厉过,她都已经哭成这样了,为什么爹还是不肯同意饶过曲嬷嬷这一回。
“你死心吧,当初你娘便是被这刁奴给教坏了,我断然不会再留着这刁奴在你身边的,你若还想她活命,就不要再闹了。”梅阁主冷冷说完,走出了园子。
梅白依一下子瘫软在地。
梅阁主甩袖一走,曲嬷嬷就被押下去了,梅白依哭着甩开她的大丫环追了出去,宁芷急得直跺脚忙也追了上去,袁秦动了动唇,一时似乎有些不敢面对花朝,眼神躲闪了一下,竟也追着梅白依走了。
花朝动了动脚想走,脚上却是一阵叮当作响,她低头看了看,似乎所有的人都忘记她脚上还栓着链子了。
一大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眨眼之间竟然又只剩下她和周文韬那个斯文败类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周文韬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花朝冷着脸看他笑。
“花朝啊花朝,看来除了我,没有人在意你的死活呢。”周文韬冲她眨了眨眼睛,笑得可恶。
花朝的脸更冷了。
周文韬看着她,笑眯眯地走上前。
“你想做什么。”花朝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周文韬冲她摊开手心,给她看手心里的钥匙,“难道你想一辈子都栓着那条链子?”他一脸无辜地说着,突然扬了扬眉,摸着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她端详了一番,“不过美人被囚禁的样子,也真的别有一番滋味,让在下有点按捺不……住……”
最后一个字因为惊吓而变了调,周文韬猛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个身材娇小的姑娘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徒手拉断了那根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