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听得有点懵,只觉得这扑面而来的江湖味让她狠狠地感觉到了江湖的味道……她这已经身在江湖了啊。
“啧,这都多少年了,你们还在拿大侠套餐当噱头忽悠人啊。”绕开和自己对峙的赵穆,傅无伤嫌弃道,“快别忽悠了,弄点实在的菜来,另外借你们的厨房一用。”
说话的当口,随行的护卫已经先行一步将桌子凳子又擦了一遍。
傅无伤确定擦干净了,才施施然上前坐下。
上菜很快,也很丰盛,至少在花朝看来算是丰盛的了,然而傅无伤依然一副嫌弃脸……
习惯了自家少爷的挑剔和洁癖,司武忙忙碌碌上下打点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上什么主仆之别,一屁股坐下就准备开吃。
“他们家也就这虎皮肉做得还算地道。”傅无伤说着,夹了一筷子放在花朝碗中,然后又给她舀了一勺汤,“这花鸭汤还不错,是自带的,借他们后厨房热了一下,你试试。”
花朝谢过,低头喝了一口汤,果然十分清甜可口,再看看碗中的虎皮肉,油亮喷香,咬了一口,十分软糯。
“好吃吗?”傅无伤问。
“嗯,很好吃。”花朝认真点头。
司武瞥了自家少爷一眼,少爷,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
说起来……少爷的态度真的很诡异啊,从没有见他对哪个姑娘这样上心过,莫不是真的看上这位花朝姑娘了?
司武看了看正在认真吃肉的花朝,又看了看板着脸的赵穆,冷不丁就想起了他之前熟练地割下鬼岭三雄人头的那一幕,以及这姑娘微笑着说“赵大哥是一个很厉害的屠夫,他可以在半柱香之内分解完一头猪”的样子……
再看看那油亮喷香的虎皮肉,突然之间,他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因着上次在刘家客栈与花朝的房间被刻意隔开,这一回吃过饭,赵穆便去寻掌柜要了两个相邻的房间。
简单安置了一下,赵穆拎了一个木匣子下楼,正巧遇上了傅无伤。
“赵兄这是要去何处啊?”傅无伤仿佛没有看到赵穆眼中的排斥和不喜,笑盈盈地招呼道。
赵穆顿了一下,忽尔嘴角一挑,打开木匣子给他看。
傅无伤探头一看,匣子里堆叠着三个人头,好在血迹已干,但依然触目惊心,他趔趄了一下,颤巍巍扶住了楼梯的栏杆。
赵穆翘了翘嘴角,合上木匣子,脚步轻快地走下了楼。
一夜无话。
次日晨起,花朝便见傅无伤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神色恹恹的,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早膳依然十分丰富,各式点心摆了一桌子,然而傅无伤也只是草草喝了小半碗燕窝粥,胃口很是不佳。
“司武早起熬了燕窝粥,来喝一点吧。”虽然神色恹恹的,但傅无伤依然强打精神招呼花朝。
“傅公子你昨晚没休息好吗?”见他都这样了还不忘照顾自己,花朝倒觉得他真的是个好人。虽然喜欢自来熟,行事又挑剔龟毛了一些,但他出身尊贵身体又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傅无伤拒绝去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替她夹了一块桂花糕道:“尝尝这个桂花糕,正是时令糕点,他们采了新鲜的桂花,用糯米和蜂蜜制成,口感应该不错。”
花朝咬了一口,满口香甜,桂花特殊的清新香味盘旋在舌尖之上,甜而不腻,非常的好吃,不知不觉便吃完了一块。
见她吃得香甜,傅无伤眼神柔和了下来,仿佛比自己吃了还高兴,拿起筷子又给她夹了一块。
赵穆下楼的时候,便看到这副和乐融融的景象,不由得面色一沉。
“赵大哥早。”花朝笑着招呼。
赵穆走上前,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给她,在花朝疑惑的目光中,看了傅无伤一眼,轻飘飘地道:“鬼岭三雄的人头悬红。”
傅无伤的脸色便是一青。
花朝却是有点惊喜,“真的可以用人头换钱吗?”
“嗯。”赵穆笑着点点头。
花朝将荷包推还给他:“人是你杀的,悬红当然归你了,你给我做什么。”
一千八百两呢,可不是小数目,花朝怎么可能就这么收下。
赵穆闷闷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之前那点子雀跃的心情突然就没有了。
在悦来客栈用过早膳,一行人便再次开始赶路。
正午之前,终于平安赶到了旭日城,再没出什么妖蛾子。
站在城外便可以感觉到这旭日城的与众不行之处,因为是与傅无伤的车队同行,他们甚至都没有出示路引,便顺利入城了。
一入城,满目所见皆是繁华,熙熙攘攘的人群,有身佩长剑的江湖人士往来其间,宽阔的青石板街道足可容纳三辆马车并排而行,道路两侧林立着各式店铺,成衣店、药房、肉铺、酒楼、银楼鳞次栉比、不一而足。
花朝何曾见过这般热闹繁华的景象,一时只觉目不暇接,看着看着,她渐渐注意到了有几间铺子外头的幌子上画着一个熟悉的图案。
……跟阿娘留给她的那块刻着“秦”字的玉牌上刻着的一样呢。
会是阿娘说的秦府的铺子吗?
“花朝姑娘,在看什么呢?”
花朝被傅无伤的声音叫回了神,摇摇笑道:“只是觉得旭日城很热闹。”
傅无伤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坐在辕座上,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花朝聊着天,从旭日城的江湖地位一直讲到这里的风土人情。
不得不说,当傅无伤不动声色地想要获取某人的好感时,端的是令人如沐春风,至少这一路行来花朝已经同他亲近了许多,言谈之间也少了一些生疏之感。
“前面是东风楼,旭日城最负盛名的酒楼,冰糖肘子和春风酿很是不错,正好是午膳时间,不如一起……”傅无伤指着前面一座三层的高楼,道。
“不必了。”赵穆打断他的话,“既然已经到了旭日城,我们也该告辞了。”
这位傅公子麻烦缠身,与他同行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既然已经到了旭日城,便该分道扬镳了。
“赵兄何必如此绝情,不过一顿午膳而已,好歹也是一路的缘分,便当是饯别了。”傅无伤浅浅一笑,道。
他是何等的眼力,就算一开始看不出来,这一路也看出来了,这两人虽然一路同行,但非情人,也非兄妹。这位赵兄一路防他如同防贼一样,对花朝姑娘的心思昭然若揭,大概也就只有花朝姑娘本人还蒙在鼓里了,但也由此可见……花朝姑娘对他并没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呢。
他猜,这位赵兄只是受人所托陪花朝姑娘来旭日城寻人的,只是,他们要寻的……到底是什么人呢?
傅无伤没有多问,想来他们该是只有这一路的缘分了,他如今自顾不暇,再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做别的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穆再怎么样也不好拒绝,否则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在傅无伤的带领下,一行人踏进了东风楼。
这一路都受着傅无伤的招待与照顾,花朝想着既然是饯别,也该是由她来请这一顿。
待傅无伤点好酒菜,花朝便寻了个借口下楼,想悄悄把账结了。
结果那伙计听到花朝的话却是一脸的讥诮。
“掌柜已经吩咐免了傅公子的单,姑娘还是把钱收起来吧,不要多此一举了。”那伙计笑呵呵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东风楼里往来的都是非富即贵之辈,这伙计自然也长了一双富贵眼,“况这顿饭粗粗一算也不会少于三百两,姑娘确定身上带足了钱?”
模样虽算得上是绝色,衣着却十分寒酸,一看便是攀龙附凤之辈,攀附着那位傅公子来白吃白喝就令人心生厌憎了,更何况竟还假惺惺地来付账,这番作态实在难看。
花朝蹙了蹙眉,三百两虽是贵得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也绝非拿不出,只是这伙计的态度和眼神着实令人不舒服。
便在这时,“啪”地一声,一张银票拍在伙计的胸口,力道之大,那伙计被拍得硬生生后退一步,抬头便看到了一双冷漠且带着戾气的眸子,不禁吓了一大跳。
“赵大哥?”花朝一愣。
赵穆摸了摸她的脑袋,缓声道:“江湖之上不缺居心叵测之人,也从来不缺狗眼看人低之辈,你不必在意。”
花朝知道他这是来替她解围的,受了他的好意,她笑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受教。
赵穆被她一双笑眼看得耳根微红,轻咳一声收回了抚摸她发顶的手,道:“走吧,吃了饭我们便去找袁秦。”
掌心微痒,仿佛犹余她发丝的触感,一直痒入心底。
那伙计怔怔地看着那有着可怕眼神的男人带着那衣着寒酸的女子回到楼上雅间,半晌才想起那张拍在自己胸口的银票,低头一看,竟有五百两之多,一时不由得惴惴。
七、大闹东风楼
此时二楼雅间,傅无伤正坐在窗边,支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楼下这一幕,一旁的司武只觉得自家少爷这笑容令他头皮发麻。
“司武。”他慢悠悠地唤了一声。
“在!”司武忙乖觉地应声。
“我本来心情便不好,现在更差了。”
“……”司武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冷汗,腆着脸笑道:“不过一个小伙计,又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也值当您生气,您要不高兴砸了这酒楼也便是了。”
话音刚落,傅无伤已经拎起一坛春风酿,从楼上窗口摔了下去,“啪”地一声正好砸落在那个还在发怔的伙计脚下,那伙计被惊得尖叫一声,抱头蹲下。
春风酿清冽醉人的香味一下子在空气中蔓延了开来。
……少爷喂!我只是说说而已,您真砸啊!司武目瞪口呆。
傅无伤却仿佛砸出了趣味,又操起一盘冰糖肘子砸了下去,“啪”地一声,冰糖肘子连着盘子一起被摔得四分五裂。
“啪!”盐水鸭。
“啪!”烤乳鸽。
“啪!”酱烧排骨。
仿佛砸上了瘾般,二楼雅间的窗口,一盘一盘的菜接二连三地砸下来,哐哐当当热闹非常,惹来其他食客的围观,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敢在旭日城的东风楼里闹事,这可是新鲜事,要么是无知者无畏,要么是有所依仗。
此时东风楼的掌柜杜其胜嘴里直泛苦,他狠狠一脚踹在那个惹事的伙计身上,怒道:“你怎么敢惹那个混世魔王!”
那伙计被一脚踹倒,又赶紧爬起来端端正正地跪好,嘴里还在替自己辩解,“小人没有……小人怎么敢惹傅公子……”
纵然那位傅公子不成器,也断不是他能招惹的人啊……
“你不惹他,他怎么会在那里发疯?!”杜其胜怒气冲冲地指着外头道。
“小人只是……小人只是……”那伙计嗫嚅。
一旁有心腹上前,轻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杜其胜听得火起,又一脚踹在了那伙计身上,“好大的狗胆!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位混世魔王带来的人你也敢踩,你这踩的是谁的面子?!”
盛怒之下,这一脚力道可是实打实的,那伙计被踹得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我东风楼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去账房领了这个月的工钱,不必再来了。”说着,不顾那伙计的哀求,拂袖走了。
处理了这不晓事的伙计,杜其胜还得苦哈哈地端着笑脸去给那位爷陪罪。
而此时,花朝和赵穆正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傅无伤摔盘子摔碗,一桌子酒菜眨眼之间被摔了个精光。
司武苦着脸,仿佛看到自己又要挨老爷的板子了,每回少爷淘气,最后都是他的屁股遭殃,都是他嘴贱为什么要顺口说什么砸酒楼真是悔之晚矣,看到花朝他们回来了顿时眼睛一亮,一脸见到救星的表情,“花朝姑娘!”
司武不敢直接让花朝去劝傅无伤,只一个劲地冲她使眼色,看得花朝一阵无语,不过花朝也有些心疼,三百两银子的酒菜,不好好吃一顿就这么全摔了也太浪费了……
“傅公子,别摔了,那伙计说这桌酒菜值三百两呢。”花朝开口道。
傅无伤闻言,稍稍一顿,终于停了手,他转过身坐好,接过司武手中的湿布巾擦了擦手,抬头觑了一眼正好堆着笑脸刚走到门口的杜其胜。
“呵呵,杜老板听到没有,三百两一桌的酒菜呢,在下真是好大的面子。”傅无伤似笑非笑地道。
杜其胜头皮一麻,苦着脸对花朝拱了拱手道:“是小人调教无方,让这位姑娘受委屈了。”说着,将之前赵穆的那五百两银票双手奉上。
赵穆并没有去接银票,而是冷着脸道:“我们和这位傅公子只是萍水相逢,并不算熟,你很不必因为他的面子而免了我们的饭钱,东风楼声名在外,我们也想见识一番,这便给我们重上一份菜吧。”
杜其胜赶紧道:“当然当然,小人这就给你们上菜,只这银票还请收好。”他哪里敢收这烫手的银票,说着,便要将银票往他手里塞。
赵穆反手一推,杜其胜竟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心下不由得大骇,他虽然是酒楼掌柜,但向来自诩一身功夫也不算弱的,这会儿竟在这人手下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我说了,我们和傅公子只是萍水相逢,你不必因为他的面子而免我们的饭钱。”赵穆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道。
“很是很是,杜老板不必替赵兄省钱,他刚刚领了鬼岭三雄的悬红,一千八百两呢,在你这东风楼也足够吃上两顿好的了。”傅无伤抚掌笑道。
这下,杜其胜脑门上的冷汗是真的落下来了,鬼岭三雄是谁?声名狼藉满手血腥,偏仗着一身功夫逍遥法外,官府悬红从最初的一百两一路涨到一千八百两,也依然没有人能够奈何得了他们。
……竟是消无声息地被眼前这人给拿下了么?
能够杀了鬼岭三雄,眼前这人绝不是什么无名小卒,杜其胜心里把那惹事的伙计祖宗十八代再次挨个问候了一遍,苦哈哈地收起了银票。
向来爱财的杜其胜第一次觉得这银票拿得如此烫手。
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杜其胜为了挽回一点好感度,恨不得连老底都掏出来,连酒都是上的二十年的春风珍酿,菜自是不必说,铆足了劲儿亲自掌厨。
傅无伤拍开酒坛的泥封,轻轻一嗅,笑道:“二十年的春风酿啊,我可是觊觎已久了,司武,去把我的酒杯拿来。”
司武从行李里取出一个匣子,打开,里头是一整套的斗彩酒杯。
拿过酒杯,傅无伤拎起酒坛斟满了一杯递给赵穆。
赵穆看了他一眼,举杯一饮而尽,白皙的脸上便泛起了一层薄红。
果然好酒。
傅无伤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侧头看向花朝,笑道:“刚刚那人叫杜其胜,是这东风楼的掌柜,别看他这样,祖上可是深得圣宠的御厨,一手厨艺出神入化,可惜现在拿乔轻易不肯下厨,要不是吓他一吓,可吃不上这样好的酒菜。”
“……”司武简直无语凝噎,感情这才是你的目的是吧!少爷你真的太任性了!
虽然经过了一番波折,但东风楼的酒菜也果然是名不虚传。
酒足饭饱之后,傅无伤终于放过了杜其胜,在他感激涕零的目光中开恩离开了东风楼。
午膳之后,驴车和马队终于分道扬镳了。
临行前,傅无伤对花朝道:“希望你早日寻到想找的人。”
花朝笑弯了眼睛,“借你吉言。”
站在东风楼门口,傅无伤看着驴车远去,神色莫名。
司武却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还以为少爷你会找借口留下花朝姑娘呢。”
毕竟……少爷对花朝姑娘的态度实在很奇怪啊,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少爷对哪个姑娘这般有耐心呢。
这时,已经渐渐驶远的驴车上,花朝回头对他们挥了挥手。
傅无伤微微弯起嘴角,也抬起手,向远处挥了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的缘分仅止于此了。”他淡淡说着,终是收回视线,转身上了马车。
此时的傅无伤还不知道,他与这位花朝姑娘的缘分,比他以为的要深得多。
他也不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他更不知道,这次一路同行的缘份,并非一次偶尔的遇见,而是一次久别的重逢。
只可惜,此时,他不知道。
与傅无伤分别之后,赵穆便同花朝商量先寻一处客栈住下,再去打听一下紫玉阁的事。
“毕竟迷离门的消息已经过了这么久,万一袁秦并不在紫玉阁,我们冒冒然闯上门就显得无理了。”赵穆这样说。
江湖上有一庄二府三阁之说,这紫玉阁便是三阁之一,在江湖上也是庞然大物一般的存在,并不是寻常人可以随意招惹的。
“嗯。”花朝点头,正说着,忽然在街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微微一怔,随即猛地站起身大喊了一声:“阿秦!”
因为驴车正在行驶,她这一站险些摔下去,赵穆忙勒住缰绳扶她站稳,又扭头四下里张望,却并没有看到袁秦的身影,不由得道:“你看到袁秦了吗?他在哪?”
花朝咬唇,“他也看到我了。”
但是,他竟然掉头就跑,如同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他果然是在旭日城啊……
八、真假玉面公子
旭日城北面有一家悦来客栈,比之渠间镇那家要大许多,赵穆要了两间相邻的上房,暂且先安顿了下来。
在客栈安顿好,赵穆便出去打探消息了,执意让花朝在客栈歇着。
自从在大街上见到过袁秦之后,赵穆便格外的小心翼翼,唯恐伤了她似的。
花朝看着赵穆出去,过了一阵,自己也出了客栈。
旭日城的大街是她从没见识过的繁华,街道两侧铺面林立,各种穿着打扮的人往来其间,花朝一路走一路看,尤其注意辨识那些铺子外头挂着的幌子。
在一家茶楼外,花朝终于看到了一面画着熟悉图案的幌子,幌子随风晃动着,依稀可辨写的是个“秦”字,果然跟阿娘留给她的那块刻着“秦”字的玉牌是一样的图案。
阿娘说,若有难处便拿了玉牌去寻秦府的铺子找管事。
眼前这家茶楼应该就是秦家的铺子吧?花朝正琢磨着,忽然有人走了过来。
来者是个年轻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天生一张笑唇,嘴角仿佛总是上扬着,看着倒很是面善。
“姑娘是头一回来旭日城么?”他笑着问。
“你怎么知道?”花朝疑道。
“其实我注意姑娘很久了,最近因着紫玉阁阁主千金及笄礼将至的缘故,旭日城来了许多江湖人士,姑娘正值妙龄,又这样貌美,孤身出行着实不太安全,容易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比如你吗?”花朝看着他,道。
“姑娘说笑了,在下秦千越。”那男子笑着摸了摸鼻子,拱手道。
嗯?所以呢?
见这姑娘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那男子面色微微一僵,“姑娘……没有听说过在下吗?”
花朝眨巴了一下眼睛,秦千越……莫非是很有名的江湖人物?不知道这个名字会显得她很没见识?
“……不知道姑娘可曾听过江南秦府?”那男子轻咳一声,又道。
“听过。”花朝点头。
其实并没有。
不过……这么巧,姓秦?
“在下便是出自江南秦府,所以并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可疑人士。”那男子颇有风度地笑了笑,道,“不知道姑娘要去什么地方?在下可以为姑娘带路。”
“你知道紫玉阁在哪儿么?”花朝从善如流地问。
那男子眼皮子抽搐了一下,这是在逗他吗?整个旭日城谁不知道紫玉阁在哪?
“不知道吗?”花朝有些失望。
“……当然知道。”那男子看了花朝一眼,“姑娘也是来参加紫玉阁阁主千金的及笄礼的?”
“算是吧。”花朝模棱两可地含糊道。
那男子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却笃定了这个漂亮得有些不像话的小娘子是个什么都不懂,却想来旭日城瞧热闹的,毕竟如果真的是去紫玉阁参加及笄礼的客人,怎么可能孤身一人,而且连紫玉阁在哪都不知道。
八成是哪家养在深闺的小娘子,不知天高地厚,也许还是悄悄离家的。
“那真是巧了,在下从江南赶来正是为了参加阁主千金的及笄礼,如今正客居紫玉阁,不如就让在下为姑娘带路吧。”
“那真是太好了。”花朝点点头,“那便劳烦你帮忙带个路吧。”
“好说。”那男子彬彬有礼地侧身,“姑娘请。”
花朝嘴角微微一翘,跟了上去。
那男子领着花朝一路往西,经过一家酒楼门口,两个喝得半醺的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
“啧,那位阁主千金的及笄礼排场不小啊,你看最近旭日城热闹的……”其中一人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