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正璇过去想扶他,却被他推开,聂重之喃喃:“别过来,别过来。”
等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如纸苍白,整个人大汗淋漓,虚脱了一般,瘫在了沙发上,身子一抽一抽的,不停地颤抖。
蒋正璇拧了热毛巾,不断地替他擦汗。
过了一阵,聂重之的身子在沙发里又像一张弓似地紧绷了起来,呼吸都似要停止了,显然是难受到了极点。抚上他被折磨得变形的脸,蒋正璇心里头就像被只尖锐的爪子揪着一般。这样子的他,她实在无法看下去了,颤声道:“聂重子,你这样下去不行的。我送你去戒毒机构吧,好不好?”
聂重之抓住了她的,喘息着道:“不,我不去,我不去。璇璇,我不吸了,不吸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碰那些东西了。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可是眼神却无比坚定。蒋正璇怔怔地望着他,这是再遇后,他第一次叫她“璇璇”。
聂重之低低地呢喃,如同梦中呓语道:“璇璇,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听你话,我不吸了,我再也不碰那个东西了。只要你不走……只要你不走,我……”他没有再说下去,仿佛有物体生生地硬在了他喉间,令他吐不出另外一半话语。
这一刻,蒋正璇只觉得自己的心酸软得快要融化掉了。他再不是以前的聂重子了,过往那般霸道无赖的一个人,如今竟如同幼小的孩童般无助。
这一刻,蒋正璇竟一点儿也不想离开这个曾经让她极度害怕厌恶,恨不得远远逃离,再不想见的人——聂重之!
很多年后,蒋正璇回忆往事,才知道她自那一刻开始,她便无法把他丢掉了,哪怕过往他对她百般无耻。可是她心疼他,她从未这般心疼过一个人,甚至是对叶英章也没有。无论过往怎么样,从那一刻开始,他聂重之在世间对她蒋正璇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聂重子的毒瘾发作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才渐渐缓和下来。
一个晚上下来,聂重之吐了很多次,估计连胃液都吐干净了,一定要吃点儿清淡的东西润润肠胃。
其实蒋正璇在纽约那几年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烹饪,比如最简单的熬白粥、蛋炒饭之类的。在国外的留学生,十个里头八个都会这些。
昨天去超市的时候,匆匆忙忙地,没有想到要买米。所谓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蒋正璇只好上街去买。附近的道路她也不是太熟,只知道咖啡店那条街上是没有早餐的,于是照着反方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一家干净小店里买到自己觉得还OK的白粥、豆浆、油条、馒头和小菜。
考虑到聂重子的肠胃估计得好好养一段时间,蒋正璇在路过街边超市的时候,采购了一些小米和面条。
这样一来一回的,花了不少时间。蒋正璇看了看腕表,再这一个多小时,便是平时的上班时间了。今天是星期一,她本应该在九点钟之前刷卡进入进人洛海K.W集团的设计部。
蒋正璇拎了一大袋物品,推开轻掩着的大门时,不由得一惊,她出门前才合眼入睡的聂重之竟然已经起床了,整个人颓然绝望般地坐在沙发上。
聂重之显然是听见了动静,霍然抬头,看见了她,他整个人骤然松懈了下来,眼里那种惊惶之色一点点地隐了下去。
聂重之在害怕!他在害怕她离开!
蒋正璇不知怎么的,竟然开始读懂他的心事了。
蒋正璇把白粥小菜等物搁在了小餐桌上,柔声道:“我怕你醒来肚子饿,所以去买了点儿吃的。从大门口出去,右拐,走了两条街……那家店很干净,我随便买了点儿豆浆、油条。你先吃一点儿,然后再休息,好不好?”她这般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可以对他说那么多的话。不过她的话还是起到作用了,聂重之的神色渐渐放松。
蒋正璇给他盛了一碗白粥,把豆浆倒在杯子里搁到他手边:“吃吧。”聂重之像个乖巧听话的小孩,低头喝粥。
蒋正璇自己喝了一小碗粥便搁了筷子。她斟酌着开口道:“我跟你说件事情,你别生气好不好好?”聂重之抬头望着她,神色柔和,示意她说下去。
蒋正璇这才道:“我刚刚打了电话给我大哥,告诉他你一切都很好,我会陪着你,让他放心。”
事实上,蒋正璇把聂重之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大哥蒋正楠后,蒋正楠在那头也倒抽几口冷气,几乎是用吼的声音,道:“聂重之这家伙在找死吗?他居然碰那种东西!他疯了是不是?”
半晌后,蒋正楠才冷静了些:“情况严重吗?”蒋正楠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急糊涂了。璇璇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就算是到了纽约,也是过学校、公寓两点一线的生活,从未接触过这样子的事,她哪里能分别出严重与不严重?
果然便听蒋正璇回道:“我也不知道。”蒋正楠:“我马上过来,必须送他去强制戒毒。”蒋正璇踌躇道:“大哥,他说了,如果你们来找他,他就会再度消失。他现在这个情况……”
璇璇没说完的话,蒋正楠是知道的,以聂重之目前的状况,如果再度消失的话,他们这群人估计最后只剩给他收尸的份儿了。
一瞬间,行事果断的蒋正楠都没什么好主意。
蒋正璇说出了她的决定:“大哥,我……我想留在宁城陪他。”
蒋正楠从未料到她竟会有此打算,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留在宁城陪他?”毕竟当年璇璇和聂重之的那段纠葛他是很清楚的。璇璇并不喜欢聂重之,否则当年她也不会不要那个孩子。
蒋正璇“嗯”了一声:“大哥,他现在的模样,我……我没有办法离开。我想在宁城留一段时间。”蒋正璇停顿了数秒,轻轻地道,“哥,我不知道怎么了,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我会很难受……很心疼…… ”
聂重之目前唯一不排斥的人就是她。她怎么能把他孤零零地扔下不管呢?
璇璇亲口说她心疼聂重之?电话那头的蒋正楠错愕了几秒,心中浮起一个模糊念头。他没有多说什么,用一贯宠溺的语调缓声道:“大哥很多年前就跟你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大哥都支持你。这次也是一样。”
蒋正璇温暖微笑:“大哥,谢谢你。只是妈妈的身体状况刚刚好转,我——”
蒋正楠打断她的话:“妈的身体我比你了解。她的病一直控制得很好,这次是因为爸的事情才会突然发作的。她这段时间恢复得很好,只要爸的事情没什么重大变化,她的病就绝对不会再有反复。再说了,家里有我呢、你暂时就安心照顾聂吧。”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蒋正楠道:“这样吧,我让人在宁城找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私人医生。你到时候跟那医生具体联系,参考他给你的专业建议,然后帮助聂戒毒。如果聂不排斥的话,你也可以安排他和医生见面。”蒋正璇:“好。”
蒋正楠在挂电话之际又补了一句:“璇璇,你好好照顾聂,随时跟我保持通话,如果情况严重的话,拖延不得,要强制送他去戒毒机构。”
想不到聂居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璇璇既然愿意为聂重之放弃她喜爱的工作,留在宁城,绝对不可能仅仅是觉得聂重之可怜而已,毕竟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
犹记得当年璇璇在医院检查出怀有身孕后,他起初以为是叶英章的,抡了拳头就招呼起了叶英章。电光石火间的那个刹那,聂重之一把推开叶英章,生生挨了他一拳。聂重之无比认真地告诉他,璇璇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蒋正楠片刻错愕后,便暴怒地扑了上去:“你这个王八蛋!”
聂重之这个王八蛋还是不是人,他从小看着璇璇长大,除了没有血缘关系外,璇璇简直就是他的亲妹妹。他居然对璇璇下手!聂重之他什么女人不可以下手,可是居然将爪子伸到了璇璇这里。他不把这个王八蛋揍残废了他就不是蒋正楠。
聂重之本是跄拳道黑带九段,他们这群兄弟里头除了祝安平,没一个是他的对手。可聂重之明显是心里有愧不想还手,他三下两下就把聂重之揍趴在了地上。
若不是后来蒋正璇从急救室里被推了出来,他肯定会把他揍残废了。
隔了不过一天,鼻青脸肿的聂重之就找上了他,告诉他:“蒋,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爱璇璇。”
“蒋,我爱上了她。”
“蒋,你想怎么揍我都行。可是求你帮我留下璇璇肚子里的孩子。”
“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次,我求你,蒋,你劝璇璇把肚子里的孩子留下来。”
如果璇璇与他两情想,蒋正楠自然是拍着双手热烈欢迎聂重之成为自己的妹夫,可如今的璇璇都有孩子了,却不想要,这说明什么?说明璇璇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蒋正楠记得当时自己毫无表情地抬头,指着办公室大门:“聂重之,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给我滚出去!”
聂重之:“蒋……”蒋正楠那个时候处于火山爆发边缘,冷戾地盯着他,字字锐利如刀:“聂重之,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你做梦去吧!”
聂重之:“蒋,是我不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蒋正楠将桌上的文件狠狠地砸了过去,冷冷地吼道:“滚,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聂重之不躲不闪,任那一叠文件劈头盖脸地砸在自己身上:“蒋,我也不想弄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就爱上了璇璇。我克制过,可是我无能为力。蒋……对不起……蒋,你帮帮我!”
蒋正楠愤然怒喝道:“聂重之,你不滚是不是?”他迅速按下了内线键:“帮我叫几个保安上来。”
聂重之:“蒋,别这样,蒋……”
八个保安很快敲门进来,在聂重之身边站成两排。蒋正楠头也不抬地吩咐道:“请聂先生出去。”
保安部头头儿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对聂重之客客气气地道:“聂先生,请。”他素知这位聂先生是老板的死党好友,不能硬来,便软着态度道,“聂先生,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别让我们这些下属为准。”
聂重之见蒋正楠埋头于文件,根本当他不存在,知道此时再谈也几用,只好无奈转身。才走数步,蒋正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对了,你们保安部注意了,以后闲杂人等没有预约的话,绝对不能放进来。谁若是敢粗心大意,随随便便放进来了,以后就不用来上班了。”
蒋正楠这样的表示,明显说聂重之是闲杂人等。保安部头头赶忙应了声“是”。
两人十多年的兄弟之情在那件事情后降到了冰点,从此,聂重之在蒋正楠的交际圈里头消失了。
蒋正楠虽然恼恨聂重之,不想见到他,但私底下还是留意他的一举一动。毕竟是多少年的兄弟了,情同手足,打断骨头还边着筋。
在聂重之破产前的半年,楚随风、祝安平、路易周等人还约他吃饭。楚随风待大家一坐下,就说明了这次饭局的目的:“聂那边的情况很不妙,各大广告商纷纷撤出,如今的浏览量和点击率下跌至谷底。根据可靠消息,他公司账务方面已经入不敷出了,这样下去,绝对撑不过半年的。要不,我们兄弟几个跟他要点儿股份,也尝尝做做电商新贵的滋味。”
大家都毫无异议地表示同意。路易周不知道知道原委,叹了一句:“不知道他这几年在哪儿受刺激了,自暴自弃,完全不管公司的动作。这家伙是自己在玩死自己!”
祝安平这个过来人抿了口酒,沉声道:“可以令一个男人这么自暴自弃的,除了事业就是感情。聂重之早几年的身家可绝对是在你我之上的,排除了事业,那么……”祝安平挑了挑浓黑眉峰,意思是不用再说下去了。
路易周闻言则“哈哈”大笑:“祝,你搞笑了吧?我可从没听说聂谈过什么正经恋爱。”祝安平耸耸肩:“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再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说罢,他目光怜悯地瞅了瞅路易周,“路,上的山多终遇虎。你也该消停消停,正正经经找一个人了。”
路易周邪邪地笑,嘴角都飞出了脸颊,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行。真到那一天,兄弟我亲自去三元摆上几桌,跟你请教请教。”
楚随风瞅了瞅祝安平,懒懒地道:“这世道,身边的女人确实是比蝗虫还多。不过适合做老婆的,不是太少,而是根本没有。你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像你一样,奶奶的,结两次婚,老婆还是同一个。祝,你是我们这几个人中的奇葩啊。来,兄弟们,我们为身边的这朵奇葩干一标。”
聚会后的第二天,楚随风便找了聂重之谈注资的事情,但是聂重之断然拒绝。不久后,聂重之的公司便申请破产程序。可以说,他们兄弟几人是眼睁睁地看着聂重之一步一步走向破产之路的。
当他公司宣布破产之时,聂重之委托拍卖行拍卖了个人名下的所有资产,按比例偿还公司所欠但本不用个人支付的债务。之后,聂便之便如泡沫般从洛海消失,无人知其行踪。
想不到居然是在宁城,还无巧不成书地被璇璇遇见了。
蒋正璇把小阳台上的衣物收了,搁在沙发上,开始整理起来。偶尔抬头瞧厨房里在洗碗收拾的聂重之,只觉他动作熟练,倒像是以前经常做一般,心中觉得纳闷不已。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些?
叠衣服这种小事,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也不容易。蒋正璇从小到大没整理过男人的衣物,就算他大哥蒋正楠的也没有,于是翻天覆地地试。
聂重之从厨房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蒋正璇弯身在叠他的长袖衬衫,专注认真地这样翻,那样叠,边叠边琢磨,大约是没做惯,所以并不利索。这一细小的发现,让聂重之莫名其妙地欢喜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就这样地瞧着她替他收拾衣物,让时间从身边无声无息地溜走。
见聂重之一直在小厅里磨蹭,蒋正璇以为他又担心自己会随时离开,于是抬头朝他:“快去睡吧,我不会走的。叠好了衣服,我也要去补眠了。”
她的声音清润甜美,似和煦微风,吹散了聂重之患得患失的不安焦灼。她亲口说了,她不会走的。
他彷徨担忧的心在那天一刻终于有了一点儿踏实的感觉。他走进了房间,在房门处又转头望了望蒋正璇,只见她低着头,整个人柔和婉约得犹如画出风景。
聂重之那一觉睡得很香很熟,蒋正璇蹑手蹑脚地进去看了他两次,他都睡得沉沉的,很是放松安详。
蒋正璇跟设计总监宁熙打了个电话,只说家里出了急事,不得不辞职。宁熙怎么也没料到蒋正璇会辞职,如今虽然只是深秋初冬,但公司春夏系列的设计已经全面开始了。蒋正璇进了设计部虽然不到半年,但隐隐已成为部门里头的主力人员,这么没有预兆地突然辞职,她手里的活儿一下子也没有人接手,设计部接下来的工作绝对受影响。
宁熙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费尽唇舌地劝说:“Teresa,你也不能这不做就不做,好歹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找人接替你的位置。再说了,明年的春夏系列服饰,你的idea很好,设计的第一拨儿里的几个款我都非常喜欢,已经跟老总开会讨论过了,决定作为我拉QUEEN春季系列的主打。所以,你无论如何,再怎么样,至少也等做完春夏季这个系列再辞职。”
蒋正璇设计工作一直得到宁熙极大的肯定,再加上她自身就喜欢设计美丽衣服,有人赏识加上自己喜欢,所以对工作真真是干劲十足,分外认真用心。这么放弃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些犹豫的,便坦言相告:“我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待在宁城……这是我不得不辞职的最大原因。”
蒋正璇不知道聂重之的情况什么时候会改善,至少在他有所好转前,她是无法离开的。
宁熙在电话那头沉吟了片刻,很快给出了一个建议:“这样吧,Teresa,你可以在宁城继续为公司工作,我向上头为你申请兼职,到你春夏季这系列结束,我们再继续讨论你的离职事宜。或许到时候你家里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你也就不用辞职了。当然,你不用立刻答复我,你再考虑考虑。”
蒋正璇想了想:“OK,我考虑一下再答复你。”
这几天加在一起的睡眠时间也不过十来个小时。蒋正璇挂了宁熙的电话后,想起母亲陆歌卿,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必须得给母亲打个电话。
蒋正璇前日给母亲陆歌卿打电话的时候说出差的工作,要比预定的忙晚几天回家。陆歌卿丝毫不疑,只一再叮嘱她在外万事小心。
其实如今的蒋正璇最难面对的就是母亲陆歌卿。
一接通电话,母亲陆歌卿便追问她的归期:“璇璇,你什么时候回来?订机票了没有?”
迟说早说,总归是逃不过的,蒋正漩便老老实实地跟母亲交代:“妈,我可能要在宁城待一段时间。”陆歌卿在电话那头呆滞了一秒:“怎么了?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蒋正璇咬唇停顿了半晌,方道:“妈妈,我在宁城遇见聂……聂重之了。他现在情况很糟糕。”她便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但怕母亲过担心,她还是隐瞒了聂重之染上毒瘾的事情,只说染上了酒瘾。
蒋正璇幽幽地道:“妈妈,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现在唯定的是我不能离开、我不能不管他。妈妈,如果我不管他的话,他这辈子就废掉了。”
“妈妈,我只要这么一想,我心里头就会很难受,很难受。妈妈,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妈妈,我真的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陆歌卿沉默了良久,长长地叹了口气:“重之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璇璇离开的这些年,陆歌卿便再也没见过聂重之这孩子。此时听到璇璇的描述,也不免心惊肉跳。遥想当年这孩子玉树临风,知礼懂事,她每每见着,都喜爱不已。
哪怕知道了他与璇璇之间的纠葛后,虽然恼他,却怎么也很不起来。这几年间,不时地也会想起他。后来听说他破产之事,心里也很不好受,连着几夜睡不着觉。
陆歌卿在儿子蒋正楠的身上也懂得“凡事强求不得”的道理,既然璇璇已经决定这么做了,她多说也无益。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让孩子去吧。
总有一个人会在某一天把璇璇从她身边带走的,或早或迟而已!
不是叶英章,不是聂重之,亦会是其他人!她这个做妈妈的应该要懂得放手了。
于是,陆歌卿便柔声道:“那你就留在宁城吧,等重之好转些了,你带他回洛海给我瞧瞧。”
蒋正璇从未想过母亲这般轻松地就应允了她,心里感慨万千,低声道:“妈妈,对不起,我这么大了,还总是让你操心。”
陆歌卿微笑道:“你这个傻孩子,就会说傻话。妈妈不为你们操心,为谁操心呢?只要你跟你哥好好的,妈妈我做什么都值得。再说了,无论你多大,哪怕到了九十九岁,你还是我的宝贝女儿。”
只有父母家人才会永远陪伴在自己身侧,永远义无反顾地支持着自己。蒋正璇挂了电话,心里头像充满了能量,无比温暖。
她心里终归是不放心聂重之,睡的又特地去他的房间瞧了瞧。她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见聂重之侧着身,呼吸绵长,显然好梦正酣。
如今她的卧室比以往的浴室还小几分。靠着墙摆了一张一米宽的小床,大约是以前房东家小孩的卧室。这么小的床孩子睡睡还可以,蒋正璇睡在上面,连翻个身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下床去。
由于太疲倦了,不过片刻,蒋正璇便进入了梦乡。
蒋正璇是被蛋炒饭的香味诱惑而醒的。掀开眼帘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聂重之。他默默地靠在门边,表静静地凝视着她。
聂重之穿了一件白衬衫,外头套了件藏青色的羊毛开衫,袖子卷在手肘处,大约是以前买的衣服,手工精致。这么清清爽爽地穿着,倒应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的老话,苍白消瘦的人居然有了几分往日的神采。见她醒来,聂重之便转身:“可以吃饭了。”
摆在蒋正璇面前的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蛋炒饭和一份蛋花清汤。蒋正璇拨了拨头发坐了下来。她以往的头发是短而微卷的,这几年下来,倒留了一头长卷发。
她抬头便看见聂重之的视线怔怔的落在她身上。两人的目光一接触,他便又移开。
蛋炒饭才一入口,蒋正璇就呆住了。这味道她记得自己吃过,因为好吃,所以一直念念不忘。可是,当年她是在洛海尝到的,宁城怎么可能有一模一样的饭店?
那一次,是在他的公寓过夜,醒来时照常是阳光洒满房间的时刻了。一睁眼就看到聂重之手里端了杯酒,舒舒服服地靠在床边的沙发上,腿搁在在脚踏上,悠闲地饮着。他看到她睁眼,便搁下了酒杯,过来吻她:“醒了啊?饿了没有,有蛋炒饭。”
他的吻轻轻的的。令想起羽毛,一点点地拂在光裸的肌肤上,痒痒的。蒋正璇躲着他,可越躲他便越有兴致,最后索性整个人钻进了薄毯里头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