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无言地吃饭。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样的光景,就算是过往也极少见的.那个时候她见了他每每似老鼠见了猫,千方百计地躲。可是吧,他就是有那个本事,无论她怎么躲,他只要想要找她,怎么样都能找到。
比如,她窝在家里,他会主动上门拜访,说在她家附近的楼盘买了一层公寓,希望可以经常来蹭饭之类的。母亲陆歌卿不知情,因一直以来喜爱他,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是欢欢喜喜地连声应下:“傻孩子,你来的话,不过是添双筷子而已,卿姨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嫌你打扰了。要是嫌弃你,早些年你天天在我们家的时候,我早嫌弃你了,也不用等现在了。”
聂重之便会嘴甜地卖乖:“谢谢卿姨,我就知道卿姨不会嫌弃我。”陆歌卿便会怜爱地拍着他的手:“傻孩子,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过来。别的不说,吃饭这件小事卿姨就给你包了。”
于是吧,他还真不要脸地三天两头上门。他人前那么彬彬有礼,可当他微笑着望向她的时候,眸子里那一闪而过的光,每每都让她冷汗淋漓。
聂重之他哪里是想来蹭饭,他的醉翁之愈只有蒋正璇一个人知道,不过聂重之在蒋宅倒也懂得见好就收,可是总是会无耻地提出让她去他公寓。
那个时候,在公寓里,她与他也有过数次这样子面对面无言的吃饭。
因为饿,蒋正璇足足吃了两碗粥才搁下筷子。聂重之早已经吃光了炒饭,见状便伸手把她剩下的周移了过去,连到着她喝剩下的汤,三下两下解决掉了。连这个也一如过往!
吃完后,聂重之先开了口:“你什么时候走?”蒋正璇愕然地望着他。他就这么想她走吗?
聂重之瞥了她一眼,嘴角微勾,语调沉沉,一副明了的模样:“你今天过来不过是想要稳住我,让我走不了,如果我没猜错,你大哥他们或许已经在来宁城的路上了。”
聂重之不言不语不反驳,说明了他的揣测是真的。自己这个傻瓜居然还以为他是真的回来看他的,聂重之嘲讽地笑了起来:“你现在走还是明天走?”
蒋正璇不答话。聂重之又恢复了往日的颓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双脚搭在简陋的木几上,抓起酒罐,往嘴里大口大口地倒酒:“走的时候记得给我带上门。”
他三口两口就解决了一罐,又侧身拿起了一罐,“啪”地打开,闭着眼睛再度往口中倒。
很快地,他面前又堆了四个空罐了。
他是个人又不是玻璃瓶子,这么喝下去,迟早有一天死在这酒里。
蒋正璇吸了口凉气,她放软了声音,轻轻地道:“别喝了,好不好?”
这么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就六个字而巳,聂重之却是一怔。很快,他偏过头,脸上依旧毫无任何表情:“走吧,别来管我。”蒋正璇面色端凝:“不要再喝了。你这么喝下去,整个人就要废了。”
聂重之仰头又饮了一大口:“你快走吧!少来管我。我不用你管。”蒋正璇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罐,大声怒喝:“我说不要再喝了。”
聂重之停顿了下来,他侧头静静地看着她,眸光里头有一种她不懂的东西。沉默了片刻,他忽然古古怪怪地说了一句:“就算我今天不喝,明天还是会喝。你管得了我今天,你管得礼物我明天吗?哪怕你管得了我明天,你管得了我以后吗?!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管我是死是活了。你走吧,你反正迟早要走的。”
如果是施舍,若她不能施舍一辈子的话,他宁愿她不曾施舍过,就像寒冷冬夜,没有人温暖,可以一个人哆嗦着拥抱自己取暖。可是有过人给过他一点儿暖,他便如卖火柴的女孩子那般,会开始贪念……贪念多一点儿,多一点儿,再多一点儿的温暖。
那种没由来的心痛又似闪电般击中了蒋正璇的心脏,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脱口而出道:“我不走了,好不好?”
聂重之似被她这句话惊到了,止住了所有动作,然后便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半晌后,他才一点点地抬起黑黑的眸子,深深盯着她。聂重之苦涩一笑,那薄薄的笑意仿若午夜昙花,只几秒便又倏地隐去。
他垂下眼,表情僵硬:“你不必因为可怜我,用这种话来哄我、骗我。你走吧,我会留在这里见你大哥一面的。至于以后他们找不找得到我,以后再说。”
他果然还是准备再次消失的。蒋正璇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与他静静对视,认真地道:“我不骗你。我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右手又不受控制地开始抖动,聂重之用尽全力去捏握成拳状,不让她看出异状。他淡淡地移开自己的视线,几近自嘲道:“得了,别哄我了,你走吧,快走吧。”
她如果发现了他……她还是会走的.她不过是可怜他罢了!
蒋正璇叹了口气,心道现在跟他讲这些简直是浪费时间。于是,她也不再理睬他,自顾自地进了他的卧室。她来这里数次,倒是第一次进他的卧室。明显也是收拾过的模样,虽然还是脏,但因蒋正璇前天见过更脏的。有了“更脏”这条参照线,她倒觉得已经不错了,至少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
蒋正璇打开了衣柜,想找干净的被褥,可是没有。一打开衣柜,除了他的脏衣服乱成团地夺门而出,发出阵阵臭味外,里面什么也找不到。
蒋正璇简直手足无措,想了想,摸出了手机,打了114。电话里头传来温柔的女声。蒋正璇:“请帮我转家政公司。”
转了很多个电话,总算是接通了一个。那人在酣睡中被吵醒,暴怒:“你这个人有毛病啊,脑子被敲坏了不灵光是不是?哪有人凌晨找家政的。”
蒋正璇缓声道:“我现在要三个家政,马上过来。价格可以按你要求,你要不要接这单生意?”那人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便没好气地胡乱开价:“价格按白天的十倍!你同意我马上给你安排人。”蒋正璇一锤定音:“好,成交。”
那人挂断电话之际还将信将疑,爆着三个字母的口头禅威胁她道:“你丫若是耍我的话,我可要你好看。”
在蒋正璇的要求下,家政公司在一个小时后派了三个家政过来,从里到外,上上下下地倒腾道第二天早上,总算是将屋子里里外外弄干净了。
这一过程中,聂重之一直斜倚在墙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蒋正宛若女主人般指挥那三个人。
“把他所有的脏衣服都扔道洗衣机去洗干净。”
“把被褥床单都扔了。”
“把那个角落里能去的污垢都弄掉!”
“厨房橱柜里的东西全部扔了。”
“屋子里所有角落全部给我消毒一遍。”
到了清晨时分,三个家政阿姨总算是结束了这单累死人的活。把两室一厅一卫一厨的空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蒋正璇环顾四周,虽然陈旧,但总算是可以住人了。
再遇聂重之后,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蒋正璇其实也巳经疲倦到极点,可环顾四周,还有一大堆的事,最起码要去买床单被褥。
蒋正璇拎起自己的小肩包,转身对若聂重之道:“陪我去采购。”聂重之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打了的士直奔附近最大的超市。聂重之推着车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她。蒋正璇按着列好的清单选物品,浴室里用的沐浴乳、洗发水、香皂、牙刷牙膏,各种纸巾,厨房里用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各种饮料和食品。
蒋正璇一边选牌子,一边往推车里扔。偶尔不经意抬头,她总能捕捉道聂重之探究的眼神,每每见她视线过来,他立刻避开。
室内的软拖以及床单被褥,因讲究舒适品质以及过于私密,蒋母以往用的都是专门从国外定制的。蒋正璇自然不可能买得到,于是只有考虑买相对舒适的。她特意留心了,在出租车经过的时候,记下了一些路边的家纺品牌专卖店。
在结账处,超市结算员报了一个数字:“一千三百八十五块八毛。”蒋正璇取出了卡包,准备刷卡。聂重之拦下了她:“我来。”
他除了昨天去抵押行抵押的那点儿钱之外,哪里还有什么钱。各种高额透支的信用卡铁定早被停了。他连名下所有的房子车子店铺等各种不动产都拍卖光了。哪怕手上当时留那么一点儿钱,他也已经花了半年,只出不进的,金山也有花光的一天,更何况他现在的情况!
然而聂重之和她大哥蒋正楠这样的人,最是好客好面子的。他当年名下的那个奢侈俱乐部就是以免费招待好友而闻名洛海,当时的世家子弟那以能被他招待为荣。
蒋正璇不能拦他,只好站着不动,看着他从皱皱的口袋里掏钱,东摸西摸的加在一起,居然还真摸出了这么一笔钱。
她若是没遇到他,以后他要怎么办?继续浑浑噩噩地喝下去,直到某一天用死亡换来某个城市某个报纸的某个角落。
回家路上又特地去家纺品牌店买了床褥用品。真真是采购了一大堆,聂重之上上下下地搬了四趟,才将所有的采购物品都搬进顶楼的屋子。那么小的地方。一下子就被这一堆东西给占据了。
见聂重之出门,蒋正璇叫住了他,问:“下面已经搬光了。”聂重之看了她一眼:“我去买饭。”
蒋正璇这才忆起她自昨晚吃了那半份炒饭后,到现在连口水也没喝过。
聂重之关上门之际,又把视线投到了她身上:“我很快回来。”
这样子的对话,倒让蒋正璇怔了许久。以往两人的相处,实在别扭之极,他追她躲,可是她就像猫爪子下的老鼠,总是怎么也逃不开他的手掌。
其实一开始,她对他并无厌恶的。第一次发生的事情,她完完全全要负一半的责任。那个时候,她看到他,只是觉得羞涩尴尬,心里怪怪的。她每天祈祷让这件事快点儿过去,她能够快点忘记。
再后来,他老是拿酒吧之事威胁她,这样那样的总是不肯放过她,两个人的关系就僵硬了。偏偏她又无可奈何,从那开始她便对他又恨又恼又厌恶了起来,每每想起,都恨不得他立马从地球上消失。
她总是不明白,以他的身家条件,只要他愿意,什么样的女人都会为他飞蛾扑火的,但他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她。
后来,到了纽约,偶尔她一个人静静地忆起从前的时候,她总是会想,他为什么会这样对她。每每细想,也总是想不明白。
蒋正璇开始整理物品,先将冷冻食品之类的搁进冰箱,摆好锅碗瓢盆。又将沐浴用品搬进了浴室,将瓶瓶罐罐在洗手台上摆起来。
蒋正璇把香皂拆开来,放置在肥皂盒中,再搁到沐浴房的角架上。他洗澡从来不用沐浴露,身上每次都是香皂干净清爽的味道。
小小的空间,因这些生活用品,一下子似乎有了家的味道。
聂重之回来的时候见蒋正璇不在客厅,不在厨房,心便像被悬挂了起来。乍一听到浴室里的声响,转身一眼便瞧见她低着头,小心翼冀地在拆香皂。她是不是还记得他喜欢用香皂?
蒋正璇抬头便看到聂重之黑亮如星的眼睛。她怔了怔,昨日这眼睛还是浑浊怪松,今天则明显有精神多了,似有光注人一般,晶亮得直叫人移不开眼去。
聂重之稍稍地别过脸:“吃饭了。”
照例是港式煲汤,另外炒了几个菜,加两份米饭,另外……蒋正璇的视线一顿,居然还有一份榴链酥。蒋正璇实在饿了,她用了半碗饭、两个榴链酥,还有两碗汤,最后的剩菜剩饭又都是聂重之扫光的。
饭后,有默契一般,聂重之收拾餐桌,她进卧室开始整理被子床褥。
若是四年多以前,她估计只有朝着这些看的份儿了。经过纽约四年的生活,她也锻炼了出来。铺床铺被单,虽不能说驾轻就熟,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等到全部弄妥,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光景了。蒋正璇也顾不得聂重之了,她累得趴在床上只剩下喘气的份儿了。是在是累,片刻后,蒋正璇便合上重重的眼皮,沉沉入睡。
她睡得很香,长长的睫毛卷卷翘起,一如当年。
曾经的他,心心念念的,不是睁开眼就是能看到她在身边。
念想太深了,以至于此情此景,对他而言,美好得犹如泡沫幻影。他唯有真的看到她,才相信她真的在这里。
聂重之如猫一样悄无声息的站在床头静静凝望经甄选的睡颜。她真的在这里,她真的在这里伴着他!整个世界仿佛有种春暖花开、阳光万丈、明媚得无法形容的雀跃欢喜,可聂重之又患得患失地害怕,还哦啊她很快就不要他了,害怕她随时会不要他。
曾经的他,是公认的天之骄子,青年才俊,她都不屑一顾。如今的他又何德何能可以把她留下呢?
欢喜与惶恐,如冷暖两股激流不断地冲击着他。渐渐地,那种惶恐容怕占据了上风。
是啊,她现在不过是可怜他罢了,她随时会不要他的。她若是发现他目前的状况,马上就会不要他了。
聂重之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自欺欺人的傻子。明知她不过是可怜他,他也那般欢喜。明知道她说出的那句陪他,只不过是骗他的。可他却那么心甘情愿被她骗。哪怕是骗,至少,她还愿惫骗他!
那年,在急救室外面,当他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她的肚子里有他的宝宝,她和他两个人的宝宝,聂重之便傻掉了,开心得傻掉了!
他被蒋正楠揍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他对蒋正楠说:“蒋,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爱璇璇的,并不比你少一分。”蒋正楠的回答是再给了他狠狠的几拳。
那时候,所有的事情曝光了,所有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她再也嫁不了叶英章,而她有怀了他的宝宝,聂重之一厢情愿地以为她会选择他的。
可她没有,她甚至连宝宝也不要。
他求她,他无数次的求她。他甚至想过,她只要把孩子生下来,他哪怕带着孩子从此消失,一辈子不在她身边出现,他也愿意。
然而,无论他这么哀求,她还是不肯要那个孩子。
在医院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掐死了她,真的只差那么一点点。
从那后,他的人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明媚灿烂。他如行尸走肉一般,每天借酒消愁,对所有的一切都不管不顾。
钱,他那个时候是有钱,多得都成看一个个阿拉伯数字。但他要那些数字来做什么,他真正想要的,他却得不到。
她从来不爱他,她爱的只是叶英章,心心念念地想着的不过是嫁给叶英章,做叶英章的老婆。哪怕有了他的孩子,她也毅然决然地不肯要。
他其实是明白的。与其说她不要那个孩子,还不如说是她不要他!她一直讨厌 他,所以也讨厌那个孩子,恨屋也是会及乌!
当年他被一声注射了镇静剂,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便是冲去找她的主治医生。医生说是她不小心滑到导致的流产。当年他听了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哈哈哈哈”地大笑,“不小心”滑到,这“不小心”里头有她多少的刻意为之,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聂重之才能明白。
那是个未出世的孩子,他和她的骨肉。只要再过几个月,生下来就是活生生的孩子,会哭会笑会吵会闹了。
孩子没有了,他与她的孩子没有了,再也没有立刻!
万箭穿心般的痛,令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把手摁在胸前心口的位置,想拦着一点儿,可是怎么也拦不住里面那鲜血淋漓的痛楚。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却好像站在了世界末日的无边荒野里头,狂风呼啸,任凭他怎么喊怎么吼怎么叫,可是这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还是没有人要他,唯一疼他、爱他的母亲已经不再了,所以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爱他疼他,再没有了!
从那个时候起,他整个人心如死灰,一团烂泥般地过活!
可如今,她回来了!她说要留下来陪着他!
聂重之痴痴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蒋正璇,几次欲伸手去触碰她柔嫩的脸。可是他不敢,他怕惊扰了她,怕惊碎了这个美梦一般的画面,连呼吸都轻微。
第八章 你戒毒,我便守你终生
蒋正璇沉沉入眠,睡了长长足足的一个觉。深夜时分,意识飘忽的她被房间外头传来的异样声响惊醒。
脑袋昏昏沉沉的,隐约听到“呃呃呃”的呕吐之声。这般近,仿佛近在耳边。是谁?谁在呕吐?蒋正璇抚着额头拥被坐起了身子,不会是聂重之吧?
“呃呃呃”的声音越发清晰了起来,明显是从浴室传出来的。她上前拉开了浴室紧闭着的门,看到聂重之正趴在洗手台盆边呕吐。
蒋正璇赶忙上前扶着他:“你怎么了?”聂重之脸色灰白,额头上密密晓麻的汗,他试图把她推出去:“别管我,别管我……你走开,你走开。”
蒋正璇一时不备,被他推了个趔趄:“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了?”她注意到他的右手似不受控地不断抖动。
蒋正漩抓着他的手,掰着他的手指:“你到底是怎么了?”聂重之侧着身,推开她,不让她接近:“你走啊,走啊!别来管我……”
不对!聂重之很不对劲!蒋正璇探手触摸他的脸,想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你生病了吗?”
聂重之的表情痛苦不堪,身子像是打摆子一样地抽搐抖动:“我没生病。你走,别管我……别管我。”他有些狂乱地推着她,失了魂一般地嚷嚷着,“我好难受啊……好难受……你走开,说了让你别管我。你滚啊……滚……”
毒瘾!这个认知让蒋正璇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仿佛见了阎王鬼怪一般,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她赤裸的手臂碰触到了冰冷的瓷砖,她浑身一个激灵……然后全身冰凉地反应过来:聂重之他……他竟然染上毒瘾了!
可她让家政整理屋子的时候,没发现那些东西呀。
聂重子的意识显然开始模糊了,他擦了擦鼻子,一把抓着她的肩膀,呓语般喃喃:“我有钱,我有钱……快给我点儿好东西……”
“快给我,快给我……我好痛苦,我好难受……你快给我点儿好东西,快给我……”
肩上的刺痛让蒋正璇意识到她现在去想他怎么染上毒瘾的已经毫无意义了。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呢?
她用尽全力,半拖半扶地将他拽出了浴室,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怎么办?他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
蒋正璇单手捂脸,完完全全不知所措。
容不得她多想,聂重之全身蜷缩,瑟瑟发抖:“快给我点儿东西……快给我……我好难受…… 我受不了……”蒋正璇蹲了下来,用力“啪啪” 地狠狠甩打着他的脸,试图让他清醒:“聂重之,你看看,你看看我是谁!”
聂重之吃痛地睁眼,迷乱的眼神盯着她直愣愣地瞧。好半晌后,他方认出了她,猛地一把推开了她,吼叫道:“走,你走,滚啊,滚……”
蒋正璇到了此刻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一停不停地要赶她走,因为他怕被她发现秘密!
“你不走是不是?好。你不走,我走……走开……别挡着我……”他双手环抱着发抖的身体,跌跌撞撞着起身想要出门。
蒋正璇抢先一步,以背抵着门,拦住了他。她再也不顾得什么了,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双手紧紧地搂抱住了他的腰:“不,你不能出去。聂重之,你不能出去,不许你出去……”绝对不能让他再碰那些东西了!
聂重子像是一头重伤发作的野兽,焦躁狂乱,拼命地想要摆脱她。不过他显然还有些意识,知道此刻搂抱着他的这个人是谁!
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爱之恨之却又无可奈何之的蒋正璇!他舍不得弄伤她!
蒋正璇死死地抱住他:“聂重之,不准你出去!我不准你出去。你听到没有!”
聂重之重重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呼吸沉重,不时发出“呃呃啊啊”的痛苦压抑声,发狂了一般。
怎么办?他怎么痛苦成那样子。蒋正璇搂抱着他,心里刀割般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某个决定便脱口而出了:“聂重之,不许你再这样下去了。我答应你,只要你把它戒了,我就陪着你,我就一直陪着你。好不好?”她的声音虽低,可是吐出来的每一字都铿锵有力,似已下定了决心,再无半丝反悔余地。
骤然间,整个屋子静得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止了下来。
聂重之缓缓抬眼,冷汗涔涔地凝望着她,仿佛痴了一样。不过半响,那种痛苦似又袭击了他,聂重之眉头拧成了大大的“川”字形,他一直定定地望着她,痴傻了一般。他声音沙哑不堪中又似夹杂了无数欢喜:“好,好,我不碰……我不碰了,我再也不碰了……我把它戒掉。我一定把它戒掉。”
可话音刚落,蚂蚁啃噬般难以忍受的瘾头又开始发作了起来。聂重之的身子不停地扭曲发颤,他压抑了半晌,再压制不了,猛地推开她,冲进了浴室,趴在洗手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