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全一还在后面道:“皇上,您是万金之躯,万万不可-------”话音还未落下,百里皓哲已经进去了内殿。他叹了一口气,回了头,正好瞧见手下的几个小内侍在探头探脑,怒道:“看什么看,还不给我去慈宁殿请太后娘娘过来。”
内殿里的一群人见了百里皓哲进来,呆了呆,墨兰和墨竹最快反应过来,忙唰得跪了下来:“皇上吉祥!”其他人这才醒悟过来,齐唰唰的跪了下来。
百里皓哲烦躁的挥了挥手:“都给我起来。”三步两步的已走到了床边,只见阮无双双目紧闭,脸上皆是汗滴,脸色惨白如纸,无一丁点血色。他转了头,盯着稳婆:“什么情况?”稳婆从未见过天颜,此时本已经吓的六神无主,见了皇帝问话,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拼命磕起了头来。
百里皓哲将目光移回到了阮无双的脸上,取过侍女捧在盘里的丝巾,缓缓的将无双头上的汗滴一一拭去,目光柔和无限,吐出的字句却让人心惊肉跳:“皇后和孩子若是有个好歹,你们这里的人全给我陪葬!”
阮无双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很是用力,仿佛要与她一起努力。但她已经痛的麻木了,连手指也不想动了。那人就在耳边细细的给她勇气:“无双,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来,再用一下力!”“快了,快了,再用点力,马上好了-------”
当最后一波痛楚如海啸般袭来的时候,她实在无法忍受了,抓住他的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狠狠的咬住--------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有小孩的哭叫声“哇---哇----”的传来------她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稳婆接了孩子,用丝巾将孩子搽干净,忙跪下了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位皇子!”众人一听,忙都唰唰跪了下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百里皓哲接过孩子,小小的婴孩在他掌心里只是细细的一团,像是有感应,微微睁了睁眼,又马上闭了起来。虽然小,但鼻子眼睛灵活灵现的,十分的可爱。
他说不出什么感觉,心头像是略过一阵暖流,缓缓流遍全身每个角落,俯身看着阮无双:“无双,来,看一下孩子。”阮无双仿佛没有知觉般,动也没有动,他不知为何,心头一紧,竟不由自主的去探她的鼻息。指尖所碰之处,依旧温暖潮湿,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转头朝墨兰和墨竹道:“快将皇后整理一下,传太医来把脉。”
第10章
转眼便到了秋天,凉风送爽。微风吹拂过树叶,留下细微的沙沙的声响,侧耳静听,仿佛有一些神似落雨的味道。
墨兰带了几个侍女呈上了一盅牛乳燕窝以及几个精致的小点。阮无双正在修剪官釉彩描瓷里的花枝,满头的乌丝只微微挽了个斜凤髻。虽才产下小皇子几个月,但身型已经清瘦了下来,一身淡紫的纱罗裙装,墨兰从远处看着,只觉得比以往在相府之日,还显得婀娜些。
墨兰示意身后的几个侍女将点心动作轻柔的放在桌上,随即摆了摆手让她们下去。唤了一声:“小姐!”语气与往常有些不同。阮无双自幼与她一起,自然能清楚的分辨出来,只顾手上的动作,眼皮也未抬,清浅地道:“什么事情?”
墨兰趋前了上来,表情甚为慎重,又回头看了一眼,内侍和侍女们都远远的站在门外。于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天,有几个大臣向皇上参奏了一本,说新帝登基,六宫空虚,应该要扩充六宫。建议皇上选妃。”阮无双的手略略停顿了一下,微微转过头,那斜凤髻上的一只斜攒的的珠翠流苏正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细细颤动,显得小巧而精致:“这些朝廷的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啊?”阮无双从来不过问政事,也不喜打听。身边的几个贴身侍女知道她的性子,向来极少谈论朝廷的事情。今日墨兰会不顾她喜好,这么提及,怕是这几个大臣并非泛泛之辈啊!
墨兰挽嘴一笑:“奴婢我还用打听啊,这宫里啊,多得是人想巴结奴婢等从相府里随小姐出来的,每日里不远的---来昭阳殿送消息!”宫中的人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则。她家小姐贵为皇后,又刚产下皇上的长子,更不必说背后的阮宰相和阮太后了。每朝皇帝都有一位皇后,但如此显赫的怕是古来也没有几人的。宫中的人又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阮无双低下头,继续修剪,那官釉彩里原本赏心悦目的秋海棠竟红的有些眩目了起来,她微蹙了一下眉头,仿佛不经意的问道:“那皇上的意思呢?”身为皇后,势必要与后宫所有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是早就明白了的!其实在一般富贵人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哪个男人不渴望妻贤妾美呢?男人只要有权力,有财力,有能力,就会想要拥有!古往今来,概莫能免!!
半天没有听见墨兰的声音,一转头,只见墨兰已经笑眯了眼,不知怎么的,脸一下子燥红起来,佯怒道:“好你个墨兰,竟然连我也耍起来了!”墨兰忙止住了笑脸,但眼角眉梢的还是笑意弥漫,语气却极恭敬的回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退了几步,才回道:“皇上说啊-----皇上说啊,初登帝位,万事才开头,实不宜贪欢享乐--------这可是石总管下面的小德子说的。”望着阮无双微红的怒脸,墨兰忙低下头补充说明了一下。
墨兰出去后,空气里静了下来,可以清楚的听见殿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阮无双还是在修剪枝叶,绿叶娇花相映。墨兰的话不时的响在耳边,心里清楚明白,这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但不知为何,越是这么想,心情就静不下来。一定神,这才发现,竟然错手将花朵剪了下来,花瓣猩红,如落英散在汉白玉的地砖上。呆了呆,猛得转过身,唤道:“来人!”
墨兰带了两个侍女进来,躬身行礼:“小姐!”阮无双缓缓的转过身,吩咐道:“伺候更衣吧!”墨兰从来是知道她心意的,挑了件浅黄色雪绡长裙。皇家向来以黄紫为尊,明黄,杏黄历来是帝后独享的颜色。但她却喜浅淡的颜色,素雅洁净。
慈宁殿里,檀香的味道四处萦绕。阮太后刚刚礼佛完毕,方在洁手,木姑姑已进了来:“太后,皇后娘娘来了。”阮太后接过侍女呈上的丝巾,转头道:“怎么来了,才生下孩子不久,理当好好休养才是!”话音未落,阮无双已经进了殿里,大殿里侍侯着的内侍和侍女已经唰唰的跪下行礼了。
阮太后携了阮无双的手,坐了下来,端详了半天方道:“怎么两天不见,又清瘦下来了啊?半点也不见丰腴。这太医院是怎么给调理的啊?”阮无双微微一笑,回道:“姑姑放心,苏太医说我身子已经恢复了,不必每日里大补小补的。”阮太后这才舒心了些:“这苏太医办事情,我也放心。”转头接过木姑姑递上的菊花清露,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阮太后端起了白玉青瓷的茶盏,以往长长的丹寇指甲已经不见了,带了两根细细长长的镏金护指,轻轻的拿起白玉茶盅的盖子,温温柔柔的道:“喝一口看看,是木清亲手调制的。”叹了口气,望着窗外道:“一转眼,竟已经有这么多年了。”木清是木姑姑的名字。从小即是姑姑的贴身侍女,又跟着姑姑进了太子府,进入皇宫大内。
阮太后悠悠地轻饮了一口,方才道:“味道还是跟以前一样。木清从小跟在我身边,向来熟知我的喜好。”阮无双轻轻掀了盖子,一阵菊花清香扑鼻而来,几朵干菊因浸了水,如在枝头般盛放,娇研可人。啜了一口,只觉满齿留香,这才微微颔首一笑:“当真好喝。”
阮皇后也笑了出来:“喜欢的话,让木清送一些去昭阳殿。”阮无双又饮了一口,点了点头:“谢姑姑!”阮皇后正随手拨弄着干果蜜饯,温和的抬头道:“你我姑侄,何需如此见外。”
拣了一个金丝蜜棠递了给阮无双,目光貌似漫不经心的一掠,淡淡的道:“听说昨天,归太傅等人向皇帝参奏了一个本子,说什么新皇登基,后宫犹虚,建议皇帝扩充六宫。”
阮无双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真有此事,且带头的还是归太傅。怪不得墨兰一早就来禀报了。要知道这归太傅在百里皓哲儿提懵懂时期已被先皇封为了王子太傅,二十多年来,扶持着百里皓哲走过了数不清的宫廷争斗。在百里皓哲这么多的谋臣中,归太傅的话是最后分量的。
如此一来,选妃一事可大可小啊!
阮家的势力如今已是如日中天,朝堂上有阮父贵为宰相,而阮家大驸马是武宣侯,掌着朝廷兵权,阮家二驸马又是吏部尚书,一门三杰,如此的高官厚爵,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在皇帝后宫,太后与皇后又皆出自阮府。忠于百里皓哲的归太傅等人自然对这个局势忧心冲冲。外戚主政历来是朝廷大忌。
但对于阮家在朝廷的根深地固的势力,要动又谈何容易。所谓牵一毫发动全身。百里皓哲刚登基不久,大皇子派和先帝的人马尚处于以不变应万变的阶段,随时可能有动作,百里皓哲想要稳做龙椅,靠的只有阮家的势力。但等他稳坐皇位后呢??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历来伴君如伴虎的事情,亦不在少数。
但后宫却可以有松动的。历来新帝登基,都会广选天下秀女,以充后宫。一来,此为先例,阮家没有任何理由反对。百里皓哲到目前为止,只有阮无双产下的一位皇子,可谓膝下犹虚。历来各皇朝最注重的就是子嗣,认为子嗣是延续国脉的根本,关系千秋社稷的大事情。以此为理由,怕是连阮太后也无法说不的。二来,选妃入后宫,必有不少朝廷大臣跃跃欲试,推荐适龄的女儿进宫。莺萦燕燕,佳丽如云,皇帝此后并不会专注皇后一人。如此一来,皇后的地位就流于形式而已,会少了很多左右皇帝的能力。而朝廷大臣的势力或许可因为皇帝的宠幸而重组。这样一来,阮家势力相对就会削弱。此乃一招妙棋啊!
阮无双只觉得手脚冰凉,隔着白玉盅能清楚的感觉到菊花清露的温度,温暖而绵长。想起昨天晚膳时分,百里皓哲掀帘而入。她正在锦榻上与皇儿嬉戏。现在回想起来,他表情温和如常,无半丝异样。
阮无双微蹙了眉头,无言的看着阮太后。阮太后亦在沉思,看着婆娑树影的窗外。此已经是秋日午后,光线懒散的从窗上折枝牡丹的雕花上照射进来,斑驳的映在两人身上。阮无双一低头,就看见浅黄雪绡的袖口,盛开着朵朵银白色的杏花,用银丝绣着,精致而迷离。
第11章
夕阳像是渐弱的红金盆子,逶迤的挪入树梢房阁之后,又慢慢地因隐入了暮色之中。昭阳殿服侍的侍女们,轻巧的将殿内各鎏金八方烛台上的蜡烛点燃,伴着微微的几丝青烟,殿内顿时通明了起来。
孩子刚吃了奶,正睡着,小嘴微微张着。因已经过了百日,眉目已经极分明了,粉白圆润,说不出的可爱。阮无双俯身掖了掖薄丝棉的锦被,望着孩子的小脸,静静的出神。虽然光影照过来有些黯淡,但还是可以清晰的看见孩子的额头下巴,像极了自己。其余的部分,她也说不上来,每每看到他凝视着孩子,心底深处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惶恐。
两人相处时的光景,他素来也是寡言少语的。但他却仿佛能明白她的意思,一低头,一投手之间,总是温柔的。但她越是感觉到百里皓哲对她呵护有加,细腻温存,心里越有说不出的痛。想起那日看诏书时,两人相握着的手,纤细而绵长。那种无声胜有声的味道,让她每每想起,胸口总会隐隐生出光泽的暖意。令她总是不愿意深想-------
母亲与姑姑总嘀咕,做月子的人怎么一点也不丰腴。只是她们不明白,搁着这么一件事情在心头,她又如何能安然食寝呢???她实在无法想象若是事情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会如何对她??就算是平常夫妻也是难以容忍的,更何况是万万人之上的他呢??可是事到如今,她已经被逼到绝路了。若是她能狠心点,发现之初就应了断的-------可是她----一拖再拖--终究还是没有走到这一步。
空气里仿佛带着一种静谧的东西,她猛然一惊,只觉得有点不对,一转头,只见锦榻旁人影挺拔,那一身金龙刺绣的黑色便服,分明是熟悉的,天底下能这么穿的也就只他一人而已。百里皓哲进来时见众侍女都站在外头,遇到多了,自然知道皇儿正在睡觉,便放轻了脚步。哪里知道竟把无双吓了一跳,灯光下只见她有些吃惊的站在那里,就这么杵在那里,竟忘了反应,眼中虽然平静无波,眼底深处却闪过几丝惶恐。
百里皓哲不由一笑,走近了些,顺势握住了她的手掌,只觉滑腻不堪,掌心竟有些微湿。微微皱了眉头,正要发问。只见阮无双已经转过了头,看着孩子,神色似乎有些不同。虽是秋天,但只着了碧色的纱罗,飘逸清秀。因此时低头的动作,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雪白如凝脂的脖子,柔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阮无双定了定神,才从容起来,想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按规矩要行礼。百里皓哲却不放,拉着她在锦榻上坐了下来,道:“不要吵醒皇儿!”她心一动,转头看了孩子一眼,只好任他握着。
他似乎没有什么发觉,脸色如常,眼中却带了莫名的笑意。百里皓哲说道:“皇儿今日可有调皮?”阮无双浅浅一笑,微微摇了摇头。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忽地想起一事情,说道:“今日翰林院的人拟了几个名字呈上来,你且看看。若觉得不妥,让他们再拟几个!”阮无双低头,回道:“臣妾不敢,皇上做主就是了!”皇家儿孙的字号,向来由翰林院按宗室排名而拟,奏折上奏后,由皇帝亲批的。
她才说完话,只感觉百里皓哲握手的力道重了几分。空气一下静了下来,她微微抬头看了他的脸色,似乎没有方才的兴致颇高的样子。轻声道:“由臣妾选名,与理不合。”像是解释也像是自语。百里皓哲今日在批奏折之时,看到翰林院递上的折子,便私下抄了下来,兴匆匆的赶了过来。哪里想到被她泼了一头的冷水,心底竟微微有些火气。听她这么一解释,这才释然一些,从袖里拿出了一张折好的宣纸,着她的手道:“朕让你看!谁敢说半句闲话!”
宣纸上只有简单的数个字,并非是翰林院的奏折,但笔迹走势苍劲飞舞,却是她熟悉的,估摸着是他批阅奏折时,顺笔摘下的。“是承桓好?承谦好?还是承轩好呢?”他抬了头看着她,仿佛在征询她的意见。
阮无双也微微一笑,不知何原由,心情竟然极好,清浅回道:“都好!”百里皓哲顺性拉了她的手在纸上点来点去,道:“朕让你选,你选就是了。你不说,我不说,天底下又怎么会有第三个人知道!!”语气表情竟有些像个孩子,阮无双心头微动,嘴角竟不由自主的擒着淡淡的笑,低头看了纸上的几个名字,倒也觉得这三个最好一些,于是说道:“以臣妾的意思,就承轩好了。”
百里皓哲笑道:“好,就以你的意思,百里承轩,字子信。”双手轻击了一掌。石全一带了两个内侍应声进了来:“皇上有何吩咐?”百里皓哲将手上的宣纸递了过去,吩咐道:“让人拟一份,以大皇子百里承轩的名义大赦天下。”
石全一应了声“是”,正要躬身退出门外,只听皇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道:“让翰林院把奏折留着,不用退了!”
阮无双只觉他话里有话,瞬间便反应了过来,脸色微微晕红,只装作听不明白的样子,低头逗子信。孩子向来浅眠,每每睡一两盏茶的时间就醒来。这时已经醒了,眼睛微微张开,懵懂的看着他们。乳母和保姆一再夸说乖巧,极少哭闹不休的。宫中规矩严谨,身为皇子,自有数个乳母和保姆照看。但她总是隐隐害怕,许多事情不想太借她人。百里皓哲又睁只眼闭只眼的,子信就这么一直由她照料。
她将孩子抱了起来,百里皓哲也凑了过来,举手要接:“朕抱一会!”阮无双慢慢的递了过去,他哪里会抱,姿势也不对。才接手,孩子已经扭来扭去了,似乎在为哭作铺垫了。她反倒笑了出来,娇嗔:“小心些!子信要哭了!”他抬头正好看见她的笑容,当真灿如昙花,娇如凝露,叫人深恐触手即融了。
他一顿,就忘了手上的动作。孩子已经脸色涨红,小嘴也已经扁了。百里皓哲忙手忙脚乱的哄着,眼中有种说不出的宠溺。阮无双索性坐了下来,端起锦榻旁摆着的菊花清露,细细饮了起来。
不出所料,不过几口茶的光景,子信已经“哇”地哭了出来。他益发手忙脚乱了,几乎到了手脚并用的地步,但孩子的哭势似乎越来越厉害了。她正要放了玉盏,只听百里皓哲哄着孩子道:“子信乖,父皇最疼了。如果你乖,不哭的话,父皇带你去骑小马去----”阮无双有些忍俊不禁了起来,孩子才多大啊,已经哄着去骑马了,再大一些,骑什么是好啊?
笑意仿佛是从心底涌上来的,说道:“来,我来抱吧!” 百里皓哲道:“不用了,你看,他已经不哭了。”抱着孩子过来炫耀。说来也怪,竟真的不哭了。眼角还有泪,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但已经扯着嘴巴在笑了。她朝他看了一眼,瞧他得意的样子,不语!
百里皓哲却笑了出来:“这叫父子连心。听到我要带他去骑马,他自然就不哭了-------”她手一动,玉盏里的菊花清露已经洒了出来,滴落在碧色的纱罗,如水晕般泛了开去。他后面的话,她心慌的竟然一字也未听进去。
天边清澄的光线逐渐明亮了起来,如燕尾青色的天水交接地带慢慢有了一线明红。木清一夜未眠,索性起了个大早。慈宁殿门外守夜的侍女正打着瞌睡,猛得被同伴一推,颤颤的行礼道:“木姑姑。”木姑姑是最注重宫廷礼节的,如此被碰个正着,怕是要被打发出慈宁殿的。侍女颤颤惊惊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木清正心烦意乱,也没有多加留意。只吩咐道:“好好守着,不要吵醒太后娘娘。”众侍女轻声应“是!”木清看了看天色,唤了两名侍女:“跟我来。”
慈宁殿距离昭阳殿的路程并不远。一路在御花园中行来,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御花园内素多奇花异品,此时虽已入秋,但多数还是巍峨盛放。被初起朝阳一照,花上清露折射璀璨光芒。但她无暇多欣赏,步履匆匆的赶往昭阳殿。
墨兰与墨竹已经侍侯在门外了,见了木清,忙迎过来,行了礼。墨竹嘻嘻的笑道:“这么早,什么风把木姑姑给吹来了啊?”木清看了一眼紧闭门,低声道:“皇后还没起吗?”墨兰回道:“恩,小姐今儿个还没起。姑姑有事情吗?”木姑姑看了看两边的侍女,道:“没什么事情,来给皇后请安罢了!前几日太后还问起皇后娘娘的饮食,让我过来问皇后娘娘前阵子送过来的菊花清露和一些果脯是否用光了?若是皇后娘娘喜欢,让我再送些过来。”
墨兰心里明白,说道:“小姐每日里都在食用。我去看看,还有剩没有?”轻推了门进去,只见床前几道帘子低垂,鎏金炉里的檀香依旧细细的冒着青烟,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淡金色的阳光照着树枝的剪影,摇摇曳曳的抹在汉白玉的砖上。
她正要退出去,只听床幔之中传来了阮无双的声音,懒懒的道:“什么时辰了?扶我起来吧!” 墨兰取了衣服进了里间,只见阮无双正要坐起来,锦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滑了下来。墨兰眼尖,一眼就看见小姐身上深浅不一的红印。忙低垂了头,将衣服递了过去。
看来外传皇上要立妃子的事情有可能是假的。皇上对她们家小姐可是宠爱有加的,除了偶尔因政事繁忙在承乾殿宿之外,都会回昭阳殿的。就像墨竹说的,就算是将来有妃子,那也是将来的事情。只要小姐帮皇上多生几个皇子,这位子是坐的比钉子钉还牢固。
墨兰一边侍侯阮无双更衣,一边道:“小姐,木姑姑来了。我看她似乎有急事情,一早就过来了!”阮无双正在拢头发,听墨兰这么一说,转了头,有丝诧异似的询问道:“哦,一早就过来了??”顿了顿道:“唤她进来吧!让墨竹也近来侍侯。其他人退下。”
木清依宫规行了礼,站在一旁。阮无双一边净口,一边由墨兰挽发髻:“木姑姑,有什么事情?”木清这才开了口,道:“皇后娘娘,奴婢应该把这事情早点告诉你的,可太后不许-----”阮无双道:“姑姑不许---”
木清叹了口气,忧心冲冲的道:“太后娘娘自先皇先去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太医也诊不出所以来,只说太后是心病。每日里让奴婢熬些补药,说是因为先皇仙去,娘娘一下子无法接受,过段日子可能会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