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在学校里看到了尤小颜和顾眠,尤小颜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短袖衫,一条长过膝盖的百褶裙,她的脸上,都是青春的颜色。区晓觉看了看有些灰的自己,不由得隐到了一片阴影里。她看着他们踩着相同的步伐,穿过学校馥郁的花台,高大葱郁的梧桐树,穿过一派明媚的阳光,他们的背影那么妥帖般配。转身的时候,区晓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有一天下课,郑逸峰出现在教室门口,夏千抱着书本和她一起走了过去。
他认真地盯着她的脸。
“你也知道了?”区晓觉别过面孔。
走廊上有人说说笑笑,有人追逐打闹,夏千下意识地牵住了区晓觉的手。
“走,吃饭去!”几秒的停滞后,郑逸峰松了一口气,用愉悦的声音说。
有人朝他们这边望了一眼,区晓觉有些不自在地抓紧夏千的手,心生困顿。她还是做不到泰然处之。
“不用了!”她拒绝。
“走啦!”他绕到她身后,大大咧咧地抬手揽住她的颈项:“看在我好不容易过了四级的分儿上,请我吃好的!”
区晓觉有些急地去掰他的手,跟他说过许多次了,但他还是改不了这个坏习惯,老是喜欢从身后揽住她的颈项。
夏千看着他胡闹,也不阻止:“不是有个在教务处的亲人吗?还劳你大驾亲自去考四级呀?”
“唉——他大义灭亲呀!”郑逸峰推着区晓觉朝往前走,他就是有本事让她无可奈何。
“当初不是还说要‘潜’了某人?”夏千促狭地说。
区晓觉猛咳几声,终于让郑逸峰松开了她。
“那个…”郑逸峰不好意思地说,“还不是为了骗某人上钩胡诌的。”
夏千轻笑出来,又看到舒雯和沈小娟,招呼着一起去吃饭。几个人说说笑笑朝着学校外面的餐厅走去,在校门口的时候,区晓觉看到了尤小颜。她好像在等人,看到区晓觉,迟疑了一下,走了过来。
“今天有老乡会。”尤小颜说。
夏千挡在了面前,抢先说道:“我们有事,不去了。”
“区晓觉,你没事了吧?”尤小颜有些故意地说。区晓觉的心紧了一下。
“能有啥事,好着呢!”夏千垮着脸,“你该干吗干吗去!”
尤小颜被夏千噎得有些尴尬,却又不肯认输,干脆单刀直入:“顾眠答应我了。”
区晓觉愣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哦,是吗?他们在一起了。
她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异样,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不舒服。他和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追得很辛苦吧!”夏千讥诮地说。
尤小颜的脸微微地红了,一跺脚,“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尤小颜!”郑逸峰在她的身后喊住她。
她收住脚步,回转身。
“我觉得你最近品位越来越差了!”他扬声说了句。而尤小颜只是愤懑地瞪了他一眼,一甩手大步走掉。
“区晓觉…你什么时候答应我呀?”郑逸峰突然凑到区晓觉的面前,可怜兮兮地问。
“一边去!”夏千推他一把,没好气地说。
即使是风平浪静地过去,但还是有无形的硝烟在刚才弥漫过。那天晚上夏千说,尤小颜来示威八成是因为她心虚,顾眠不一定就真答应她了。
区晓觉对夏千的话有些把握不住,不是因为尤小颜,而是因为夏千为什么要说顾眠不一定答应呢?难道她看出她对顾眠还有留恋?不,她很坚决地告诉夏千,他的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在意的,是真的。
郑逸峰和她们全体寝室成员吃过饭后,舒雯她们对郑逸峰的评价就变了一些。
“其实还不错,挺仗义的。”
“虽然油嘴滑舌,但还算风趣幽默。”
“听说是花心,但最近倒是没啥绯闻了。”
…区晓觉知道她们都有意撮合她和郑逸峰,但她真的只是当他是朋友。
后来,郑逸峰又带了他的兄弟来吃饭,一堆人,慢慢地熟稔了起来。
区晓觉是在下课的时候被辅导员喊住的,区晓觉的心里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夏千跟到区晓觉的身后,辅导员笑了:“我只是找区晓觉谈一下话。”
区晓觉对夏千笑了笑,示意她等一会儿。
“去办公室谈吧。”辅导员说,他其实也是刚研究生毕业,平日里和班上的同学也相处得不错。
区晓觉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大约知道了他想要谈什么。
他从饮水机下拿了一只纸杯,倒上热水递给区晓觉。区晓觉微微有些紧张地站在办公桌前,两手握着水杯。
“最近…”辅导员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有些关于你的事传来传去。”
区晓觉垂下眼去。
“坐,坐着说吧。”他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区晓觉没有动。
他似乎也不知如何开口:“你的学习一向是好的,最近学院有个辩论赛,我推荐了你…”
“我不想去。”区晓觉终于说。
“为什么?”他注视着她,“是因为…不雅照片吗?”
他到底还是说出来了,区晓觉的手指微微一颤,水溢了出来。
“学院有接到同学的反应,所以让我来过问一下。我不知道怎么会有那样的照片。”到底是年轻的辅导员,对着女学生谈论不雅照还是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希望不要发生这样的事,影响比较不好…学院追究起来…”
区晓觉把杯子默默地放到桌上。
“这个…”辅导员停了一下,“当然,对于这样的照片,我们相信你也是受害者,也希望不要影响你的学习…”
那天他说了许多,区晓觉有些不明白他的主题,是批评呢还是宽慰呢?她只记得他说,这在同学中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她吗?
她的这张照片吗?
她好像再一次赤裸裸地站在人前,满是羞愧却无法遮蔽。
这一场认真严肃的谈话,对区晓觉来说,是一场凌迟。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辅导员推了推眉间的眼镜,松了一口气。
她缓缓地转身,走出办公室。外面的光线让她有些无法适应,她的肩膀晃动了一下,抬起手来遮住眼睛的时候,才知道眼泪流了出来。
夏千一直在办公室外等着她,看到这样的区晓觉,已经明白大概。
她走过来,抬起手紧紧地抱住她:“会过去的。”她斩钉截铁地说。
树欲止而风不静。
过了几天,又有一组照片出现在公告栏里,这一次更是引起轩然大波。照片的主角竟然是区晓觉和辅导员。
她跟着辅导员进了办公室,辅导员合上了门——而原本他是好心不希望他们的谈话被打扰,还有她出门时落泪的脸。
原本只是简单的一件事,但被人刻意地拍下来,就让人浮想联翩。女学生和辅导员在办公室里待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为什么关门?为什么会哭?
而更让人想不到的时候,那个沉默寡言的苏豪竟然冲到教室里,把正在上课的辅导员给揍了。区晓觉没有去教室,她让夏千帮她请了假。
有一个瞬间,她在怀疑,会是顾眠吗?除了他,谁还会想要报复她呢?
“那天明明我也在办公室外,但我没有看到人呀!”夏千愤怒地说,“这个人到底是谁!”
“太居心叵测了!”舒雯说,“不过是喊到办公室去谈次话,竟然就被歪曲成这样。”
“辅导员…”区晓觉忧心忡忡地说,“他没事吧,那个人肯定是针对我,却把辅导员牵扯进来。”
“我已经去学院说过情况了。”夏千说,“他们又不是傻瓜,光凭几张无中生有的照片就能定人罪,法律上还得要证据…妈的,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非撕了他!”
区晓觉默默地看向窗外,她原本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却又被一件又一件的事给搅得乱七八糟。
给卢悦清打电话的时候,好几次她差点都要哭出来了。是真的不开心,一点,一点也不开心。
除了身边的人相信她,那么别人呢?
她的流言漫天都是,即使她很想假装不在意,但别人那些鄙夷的、不屑的、同情的、看笑话的眼神还是会像柳叶刀一样,嗖嗖地朝她刺来。
她鼓足了勇气才去找了学院领导,她交了一封书面材料,她不希望这件事对辅导员有任何的影响,他是无辜的。
到女生寝室楼下的时候,她看到了顾眠。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手轻轻地插在口袋里,阳光轻柔而宁静地落在他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所有的不快乐都沉了下去,她站在十六岁的那个青石板的巷子里,而他,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她。
他转过身注视她的眼睛的时候,她清醒了过来。
他已经不是那个少年的模样了,他更加沉稳,更加挺拔,有着男人的气息。
他走到她的面前,静静地说:“我相信那不是真的。”
“需要你相信吗?”她的语气里都是讽刺,“或者你是来洗脱你的嫌疑?”
“你怀疑是我?”他吃惊地说。
“除了你还会有人想要报复我吗?”她的脸上竟然挂着笑。
“不是我。”
“哦,看来我的敌人不少。”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区晓觉,不管你是否相信,但我是真的后悔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那样做。”
“你会怎样?”她盯着他。
“我会,保护你!”他轻声地说,“不让你受到伤害。”
她的笑容更大了,声音里充满了愉快:“哦?但你也说那是如果…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你不要再来忏悔了,我不需要!”
“区晓觉。”他轻声说,“我相信,你一定会坚持过去的。”
她怔了怔。他来找她,就是为了说这句吗?
她会坚持过去的,在流言飞语里挺过去,但是她的内心呢?
她每天走出寝室,都会觉得紧张,她需要很多很多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退后。
转身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然后,苏豪就冲到到他们班的教室里。他相信了这件事,他执意地认为区晓觉被欺负了,他甚至问都没有问一句,就替她“出头”了。
夏千她们没有瞒住她,跟她讲了。
“这苏豪真是冲动。”
“肯定要被开除了。”
“这不是让幕后的人又得意了?”
区晓觉感觉到自己已经头痛欲裂,真不知该怎样对待苏豪。
“夏千,陪我去看看他。”区晓觉说。
“其实没必要…去了又不知被传什么。”夏千迟疑地说,“现在他们都说他和辅导员争风吃醋。”
“我去看看他吧!”区晓觉叹了一口气,“毕竟是因为我。”
夏千陪着区晓觉去了男生寝室,那是区晓觉第一次进到男生寝室,因为苏豪就和林家聪一个寝室,她早已经熟门熟路。
敲开门的时候,林家聪也在。夏千看到他,眼睛一亮:
“你在呀。”
林家聪点点头,看了看她身后的区晓觉,有些意外。他赶紧拍了拍躺在床上的苏豪,说:“区晓觉来了。”
苏豪立刻就坐了起来,因为着急,他的头碰到了床铁架上,“咚”的一声,床摇晃了一下。
“我们出去说吧!”夏千热忱地看着林家聪,走到他面前,推着他。
“还是不要了!”区晓觉突然说,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都明白了。
夏千迟疑了一下,坐到了林家聪的书桌前,招呼着他:
“过来坐。”
“其实…”区晓觉艰涩地开口,“我和辅导员什么事都没有。”
苏豪的脸微微地涨红了,紧张地说:“对,对不起!”
区晓觉摆摆手:“不,是我,连累了你…你不应该为了我…”
“你哭了!”苏豪突然提高声音,旁边的林家聪和夏千都吓了一跳。
“是因为别的事哭。”她解释着。
“我不希望你哭。”他倔犟地说。
“谢谢。”她清浅地笑了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在意她。
“不要担心,就算是开除也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苏豪宽慰着。
那一刻,区晓觉终于相信,这个男生,这个内向羞涩,看着她的时候会脸红的男生也有着执著的一面,但是,除了谢谢,她什么也不能为他做了。
区晓觉去找了郑逸峰,希望他能去找找关系,帮苏豪求求情,但郑逸峰也无能为力,他说校长也开始过问这件事,根本没有办法插手。
而在这件事之后,辅导员也没有再来给他们班上课。有教务处的人来找过区晓觉,她才知道,辅导员的工作暂停了下来,他们说是要详细了解这件事后再来决定处罚问题。
教务处的人比辅导员的态度就严厉了很多,措辞之间颇为激烈,说是从不雅照再到和辅导员和学生之间斗殴的事都给学校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
“看来苏豪这次真是要被开除了。”郑逸峰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冲动,就算是打人也别在教室里呀,找个黑灯瞎火的地方给他一板砖不就行了。”
“说什么废话呢!”夏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就不能再想点办法?”
“现在真是没办法了,学校要消除影响。”他看了区晓觉一眼,“要是不严惩那是不是谁都可以冲到教室里把老师揍一顿了?”
“不过这苏豪看着老实,做起事来挺悍的。”郑逸峰的兄弟宋康说。
“学校肯定要消除影响的。”郑逸峰想了一下说,“可惜了,他都大三。”
“如果我来承担呢?”区晓觉突然地说。
“你…这和你没关系。”郑逸峰急了,“你别揽你身上。”
“就是。”夏千也说,“是苏豪自己做事太冲动了。也不问青红皂白地…”
区晓觉没有吭声,她只知道,她不能让苏豪被开除,他已经快要毕业,他不能因为她而毁了前途。
那个晚上,区晓觉辗转难眠。窗外是静静的,但她的内心无法平静。
“睡不着?”在另一张床上的夏千轻声问。
“吵着你了?”区晓觉愧疚地说。
夏千从自己的床上起来,跑到区晓觉的床上挨着她:“别想太多了,晓觉,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把辅导员和苏豪牵涉进来…”
“但是谁呢?那张照片…晓觉,那张照片是谁拍的,怎么会现在又被贴出来?这个人有没有来威胁你,恐吓你,勒索你?”夏千盯着她的眼睛,忍不住问。
“没有。我也不知道照片是谁贴的。那些照片…当时被警察收缴了,也有可能那些人已经贴到网站上,现在又被谁发现了。”区晓觉心烦意乱地说。这样看来,别人的手上也许还不止一张她的照片,或者还有很多张,会一张一张地公布出来。而她呢,只能这样慌乱地等着那些照片的出现吗?
这样的想的时候,她更加心惊胆寒。
是谁?黑暗中到底是谁要勒住她的咽喉呢?如果是为了钱,可怎么一个电话也没有呢?那么,这个人的目的是为了…逼她离开吗?
自己会受不了的,受不了同学老师怀疑的目光,受不了被别人非议和指责,而且,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她留在这里,就会有不断的事情发生,会把其他的人牵扯进来。
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竟然明亮了一下。那么,那个人的目的,就是这样了吧?
“在想什么?”夏千在昏暗中轻声问。
“没有。”区晓觉随即说,“谢谢你。”
“谢什么?”
“站在我这边。”
夏千“切”了一声:“废话!”
区晓觉的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在天亮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去了教务处。她知道这件事一定要有人给个交代,那么这一切都由她来承担好了。
其实也不关苏豪的事,不关辅导员的事。是她自己想要离开了,她承认她真的不够坚强,在面对别人的目光时会胆怯,会在心里揣着和在意。在每一次走进教室的时候,会感觉到如芒在背,她退却了。
她对教务处的人说,她会自动退学。她说是她让苏豪去找的辅导员,因为辅导员批评了她,让她心里很不满,而苏豪原本是不同意的,她求了他许久。
“只是想让辅导员在同学面前下不了台。”区晓觉垂着眼说。
“你们这些学生,怎么净弄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教务处戈主任板着脸,拍着桌上的一沓资料说,“那天不是才来交了书面材料,还帮辅导员澄清,私下里却又做这档子事,真是胡闹!”
区晓觉站在他的桌前,手放在桌沿下抠着一块凸起的油漆,因为用力,指甲被突兀地翻了起来,疼得她倒抽一口气,手指微颤。
“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戈主任厉声说,“你的情节最为恶劣,开除是肯定的,苏豪的问题我们会再研究一下。你出去吧!”
区晓觉轻轻握住手,转身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无力。扶着楼梯的栏杆,一步一步地踩下去,感觉到地面在摇摇晃晃,她干脆坐在了楼梯口,闭上眼睛,任泪水淌在脸上。
原来她的噩梦还没有醒来。
冷汗潺潺之中,有尖叫在胸腔里冲撞。
很快,处分通知就下来了,区晓觉是开除学籍,苏豪是留校观察。夏千看到通知的时候,气得直跳脚,她转身就要去找教务处的人,被区晓觉给拦了下来。
“这不公平!”夏千嚷起来,“凭什么开除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区晓觉只是拽住她的手,周围的人频频往这边看,她急促地说:“算了,这没什么。”
“没什么!”夏千的眼里蓄满泪水,她冲着旁边的同学喊,“看什么看?滚呀!”
周围的人讪讪地四散开去。
而此时,舒雯和沈小娟也已经知道了结果,跑来找她们。
“怎么会这样?”沈小娟不满地说。
“我们找学院领导去,明明是苏豪自己打了人,怎么反倒开除你?”舒雯拉着区晓觉的手,“跟他们说清楚去。”
区晓觉退后了一步,她看着她们,轻声地说:“是我自己,我不想再留下来了。”
“为什么?”她们异口同声地问。
“我不想再受人非议,不想在去教室的时候被人行注目礼,不想走在路上的时候,背后有人指指点点,我真的做不到忽略这些…我好像每天都没有穿衣服,那种羞耻感…无力自拔。”她微颤着说,“这样也好,至少苏豪留下来了,不要为我抱不平了。是我主动去找的教务处的人,我告诉他们是我指使的苏豪。我不是为了苏豪,我只是想让我的愧疚感少一些…”
“晓觉。”夏千喃喃地看着她,突然哭出声来,“你这个傻瓜,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区晓觉抬手去揩她的眼泪:“没事。”
也许她的离开,可以让一切都平静下来,或者,她的走,能躲开黑暗中那个影子的尾随。她能够重新开始,忘记这一切。
郑逸峰来了,苏豪也来过了。
他们都希望她再努力争取一下,但她已经决定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向父母交代,电话打过去的时候迟疑着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她真的很任性吧,每一次决定都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所以她才会吃了苦头。
她在寝室里收拾行李,她暂时不太愿意回家,就先找份工作吧,以后她还可以读夜校,读在职,如果想要念书怎么的方式都可以。她并不觉得太遗憾,最难过的却是夏千。那么倔犟的女孩,在被林家聪拒绝了一次又一次的时候也没掉一滴泪,却因为这件事而哭过好几次。
夜里,她总是挤到区晓觉的床上来。
她们说很多的话,说她们在中学的时候怎样去捉弄别人,都是些陈年的趣事,在翻出来时竟然也是惹人笑的。看来,回忆里不仅仅只有酸楚,只要你找,就会有很多愉悦的片段。只是静下来的时候,区晓觉的心里还是会有惆怅,真的要离开校园了,这个生活了许久的校园她好像还没有认真地去看过它的模样。
夏末时盛放的荷花池,郁郁葱葱的小树林,一格一格的花圃,教学楼、寝室、图书馆、食堂的宝蓝色桌椅,停在台阶上的鸽子,走廊尽头的开水房…才明白,是真的要离开了。
上大课的阶梯教室,她坐在后排的位子,一排一排橘色的桌椅,轻轻地把脸贴在台面上,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的成长竟然是这样的。
十六岁的离家出走,现在的被开除学籍。她的前面,还会有怎样的波折呢?
在寝室的时候,听到小喇叭里在喊,有人找她。区晓觉看了看窗外,是顾眠在楼下。这个夏天已经快热起来,马上是要放暑假了吧。备考的,迎战的,而区晓觉所有的书都已经打包好了。
她没有下楼,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整理、叠得仔仔细细。夏千在一边,终于忍不住说:“他还在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