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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元志说:“我要压到了我姐夫身上的伤口怎么办?”
庆楠被问住了,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遇上上官勇这样的伤号,两个人一抬就走了,哪用得着像现在这样,为了怎么把人弄下山去发愁?
“元志你搀着我走,”上官勇想从地上站起来。
“你坐着别动,”庆楠忙就叫道:“不要命了?”
安元志就拉着庆楠问:“现在该怎么办?”
庆楠想了想,跟上官勇商量:“我先跟元志把大哥你送下山去,然后我再过来收拾?”
“这里很快就会有人来,”上官勇却道:“我们没有这个时间。”
“我去他娘的,”庆楠情急之下又是爆了粗口,“元志万一压到了你的伤口,就你心口这里的伤,再深点一定会没命的!”庆楠跟上官勇叫道:“你这是不想活了?”
上官勇闷咳了这两声,一口血吐了出来。
安元志这时等不下去了,说:“庆大哥,我们抬我姐夫下山去,现在他的命要紧。”
“元志!”上官勇想训安元志,却连着又是两口血吐了出来。
庆楠这时也不想跟上官勇再打什么商量了,跟安元志说:“抬你姐夫下山。”
两个人刚想把上官勇抬起来,从松林的南边走进来了几个人。
庆楠跟安元志听到了这帮人的脚步声,都是神情大变,忙放下上官勇,准备再拼一回命,却听见林那边的人在叫:“庆不死,你在里面吗?庆不死!”
“老子在这里!”庆楠忙就应声道:“赶紧给老子死过来!”
六个军中的汉子闻声找了过来,看到林间的尸体,还有一身是血的三个人后都吓了一跳。
庆楠看到这六位就骂:“你们死女人床上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再迟点就可以给我们三个收尸了。”
六个人也顾不上回骂庆楠,都跑到了上官勇的跟前,说:“大哥你怎么了?”
上官勇看帮手到了,精神放松了下来后,神智就开始昏沉了起来,想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我们招了林章的暗算,”庆楠说:“老王跟杰子,你们和元志一起抬大哥下山找大夫,我们几个留在这里等林章的人再来,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六个人都看上官勇,见上官勇微微点了点头后,被庆楠点名的老王和杰子忙就弯腰要抬上官勇。
庆楠看安元志也要伸手去抬人,便一拉安元志的手说:“他们知道怎么抬伤号,元志你在前边带路,不要慌,外伤吐血不碍事的。”
安元志这个时候有些像木偶,庆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的脑子里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老王和杰子小心地抬起了上官勇,老王问庆楠道:“这山下是他妈的官道,我们上哪儿去找大夫?”
“这里找不到,去城里啊,”庆楠说:“官道上有租车马的地方,租一辆车带大哥进城去。”
安元志说了一声:“我们快走,”手里拎着刀,扭头就往林外走去。
老王跟上官勇说:“大哥你忍着点。”
上官勇这个时候紧闭了双眼,显然已经昏迷了过去。
看着三个人带着上官勇走远了,庆楠才对留下来的兄弟道:“上官大哥的小舅子,武艺不错,下手够狠,就是头一回经这样的事,有些慌神。”
“安五少爷不是要跟上官大哥一起进军里吗?”有人问道。
庆楠说:“是,这他妈我们都知道的事,你还要问。”
这人道:“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上官大哥的小舅子,我们把他当兄弟待,不让人欺负了他就是。”
庆楠指指面前的这一片狼籍,说:“你们心里有数就行,把这里赶紧收拾了,我们准备再杀他一场。”
“你也一身的血,不碍事?”
“几个刀口碍个屁事,”庆楠不在乎道:“埋尸之前把头割了,拿去祭大嫂她们!”
五个老兵油子打扫战场都不在话下,打扫松林里的这片打斗场更是做起来轻车熟路。半个时辰不到,五个人便把割了头的十具尸体堆到了一个坑中,简单的埋了,将散落的箭都捡起来收起,随后就藏在了林间的树丛,草垛里,等着林章的人再来。
安元志三个人往山下走时,也不敢走得太快,怕让上官勇的伤势加重。等好容易下了山,安元志一眼就见了从南边的官道上过来一辆马车,安元志也顾不上细看这马车是做什么用的,冲过去就拦车。
赶车的车夫先是被安元志一身的血吓了一跳,再看到被老王和杰子抬着的上官勇,车夫忙就道:“你们这是遇上了什么事?”
“我们出了意外,”安元志跟这车夫行礼道:“求大哥行个方便,载我们进城去。”
老王在后面跟车夫说:“小哥你不要怕,我们不是坏人。”
安元志又拿出了钱袋,他得了世宗的青眼之后,安府给他的月钱倒是涨了不少,安元志把钱袋里的碎银都倒给了车夫,说:“这个就当做是我们的车费。”
车夫看看这堆碎银倒吸了一口气,这些足足有三两重了,比起他城里城外跑一趟三个铜板的车钱已经是多了太多了。“上车吧,”车夫收了钱,也不再多问,招呼安元志三个人抬着上官勇上车。
这辆车是辆运货的车,车里的气味不好闻,但胜在宽敞。安元志半抱着已经神智不清的上官勇坐在了车中间,老王和杰子坐在两边看护着。
“客官,”车夫在车快进城时问安元志道:“你们准备去哪家医馆?小人把你们送到医馆门口去。”
老王和杰子就都看安元志,让安元志拿这个主意。
安元志这时道:“去安府。”
车夫说:“是太师府?”
“是,”安元志说。
车夫话问出去了,就觉得自己是冒了傻气,京都城里有几个安府?他完全就是多此一问。
老王和杰子听安元志要把上官勇带回安府后,都是一惊,老王忙就问安元志道:“去安府行吗?”
安元志说:“去了安府,大夫会更尽心,没事的,我爹不会赶姐夫出去。”
老王还想说什么,却被杰子拉了一下衣服,老王这才闭了嘴。上官勇的伤看着就要命,去安府说不定能得到更好的照顾呢?
安元志心里却还有自己的打算,林章是皇后的人,所以这次的凶手他就是要让安太师相信这是皇后下的手,原因还是为了信王谋逆之事。安元志倒要看看,在知道了皇后和太子的野心之后,他那个父亲是不是还能一门心思地将安家跟太子绑在一起。安锦绣是要进宫的,虽然这么想对不起姐夫上官勇,但安元志还是准备为安锦绣进宫之后的日子做些打算。
车子快到安府门前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安元志看了看这两个拦车的太子东宫侍卫,说:“我是安府的安元志,我回家也要被你们管?”
两个侍卫忙收起了神情里的嚣张,跟安元志说:“五少爷这是怎么了?”
安元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淡淡地道:“练武时出了意外。”
两个侍卫忙让开了路,让车夫赶马车过去。
一起到安锦颜这个女人就在安府里,安元志抱着上官勇的手就有些发抖。等车到了安府的门前,安元志强迫着自己冷静,对迎下台阶来的安府门人道:“我姐夫受了重伤,你速去请大夫来。”
这门人看安元志和上官勇都是一身的血,没敢耽搁,拔腿就往离安府最近的医馆跑去。
袁义这时从安府大门里跑了出来,看见安元志和上官勇后,吓得趔趄了一下。
“过来帮忙,”安元志看见了袁义忙就喊道。
袁义赶到了车前,看看上官勇因为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后,才说话道:“这是怎么回事?!”
“进去再说,”安元志抬着上官勇的头小心地下了车。
袁义忙伸手扶住了上官勇的左手,看到上官勇身上的断箭,袁义就更是慌了神,说:“你们怎么能让他带着箭回来?箭在身子里留久了,会坏了血,一样能要了将军的命!”
安元志急道:“真的?”
“赶紧进府去,”袁义催几个人道。
台阶下站着的东宫中人看着这一幕,心里好奇,但都不好上前问。
上官勇被抬进安府的时候,神智又有些清醒了,小声道:“我不要进这里。”
“走啊,”袁义才不管上官勇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催抬着上官勇的老王和杰子。
“去我屋里,”安元志在前边带路。
有管事的从府里的后院跑了出来,迎着安元志问道:“五少爷这是出什么事了?”
安元志焦燥道:“人人都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他妈的问谁去?我父亲人呢?!”
这管事的怕道:“五少爷,太子妃娘娘来了,太师在跟太子妃娘娘说话。”
“贱货!”安元志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129太子妃有孕
大夫被请了来,看到站在门前的安元志,以为是要治安元志身上的伤,正想说话,就被在房门前等得发急的安元志一把拽进了房。大夫上了年岁,还没及喘口气的工夫,就被安元志拉进了卧房里的内室。
“大夫,你快看看他!”安元志一直把大夫拉到了床前,指着床上躺着的上官勇道。
袁义这个时候已经从上官勇的身上取下了九支箭,只心口上方的那支箭没敢动,专等着大夫来取。
大夫看看床上的上官勇,心惊道:“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在京城,怎么,怎么会中箭的?”
安元志听着大夫结结巴巴地问话,急道:“你快点给我姐夫取箭吧!”
大夫稳了稳心神,先开了张药方出来,吩咐安府的下人道:“把这药煎出三碗来。”
“还不快去!”安元志冲这下人道。
管事的忙从这下人的手里接过了药方,跑出了屋去。
“府上如果有参片,最好给病人含着,”大夫把了上官勇的脉后,对安元志说道:“不然呆会儿在下取箭时,怕病人支撑不住。”
安元志的屋里不可能会有这些东西,只得道:“我去取。”
“不用了,”上官勇气息很弱地开口道。
“袁大哥你看着这里,我去去就回,”安元志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袁义跟大夫道:“这箭射得深,又靠着心口,大夫,这样取箭没事吗?”
“不能直接拔箭,”大夫道:“这是?”
“这是我家姑爷,”袁义道。
安府现在总共就两位姑爷,一位是当朝太子爷,不可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请御医的,大夫道:“原来是上官将军。”
上官勇望着大夫点一下头,表示自己能听到大夫的话。
“将军,”大夫跟上官勇道:“您这箭要用刀剜出,很疼,将军一定要忍住。”
“无事,”上官勇道:“割肉罢了。”
大夫的弟子从医箱里拿出了取箭要用的刀具,一一用火烤了消毒。
一个安府的小厮拿着一个装参片的木盒从外面跑了进来,将木盒递给了袁义,说:“这是五少爷让小人送来的。”
袁义随手就把木盒交给了大夫,问这小厮道:“五少爷人呢?”
小厮说:“五少爷说他还有事,一会儿就过来。”
袁义知道安锦颜这个时候也在安府里,把这小厮拉到了一旁问道:“五少爷是不是去找太师了?”
小厮点头,说:“五少爷不让小人说。”
袁义头疼,这个时候了安元志要是再去找安锦颜闹事,这事就真乱套了!袁义想去把安元志找回来,可是上官勇这里他得看着。
“袁义,”上官勇这时嘴里含上了一片参片,喊袁义道:“你去找元志,把他找过来。”
袁义走到了床边,说:“五少爷不会胡来的,将军你就安心吧。”
上官勇也知道安锦颜这个时候就在安府里,若不是自己这会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上官勇想自己可能也会冲去杀了安锦颜这个女人。“去找他,”上官勇看着袁义道:“不要让他去闹事。”
大夫这时跟上官勇和袁义道:“在下要为将军取箭了,两位还有什么话要说?”
“去找!”上官勇情急之下,差点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安锦颜毕竟是太子妃,安元志若是得罪了安锦颜,吃亏的只能是安元志自己。
老王这时走了上来,跟袁义说:“你不去找五少爷,将军就放不下心。”
袁义只得道:“那我去找他,将军你只要想着过世的夫人,就一定要撑住。”
上官勇声音沉沉地嗯了一声。
袁义都转身了,还是又转过身来,弯腰凑到了上官勇的耳边,耳语道:“是夫人让我来的,今天夫人心神不宁,就担心将军会出事。”
上官勇的眼睛就要睁不开了,听了袁义的话后,蓦地一睁眼看着袁义,似乎是又有了点精神。
“为了夫人,将军不能有事,”袁义说完这话后,才起身离开。
安太师的书房里,父女二人相对坐着,安太师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后,说道:“是你教唆的云妍公主?!”
“是,”安锦颜道:“没想到锦绣那丫头在圣上的心里已经这么重要了。”
安太师连连捶着桌案道:“你以为云妍公主不会把你供出来?!”
云妍公主被禁在海棠殿中,沈妃在御书房的高台下下跪请罪还是遭了世宗的训斥,皇家的这件事在朝中已经传遍了,安太师是万万没有想到,罪魁祸首竟然会是自己的女儿。
“圣上不会放过你的啊!”安太师跟安锦颜急道:“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想让安锦绣入宫,”安锦颜道:“只是云妍不争气,没直接将她打死,真是让我失望。”
“你!”安太师气急败坏,几乎想上前将这个女儿打醒,“你这是疯魔了吗?!”他问安锦颜道:“你还想怎么害锦绣?”
“安锦绣进了宫后会饶了我吗?”比起安太师的气急败坏,安锦颜就平静很多,说道:“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安锦颜那个贱人。
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两个女儿的声音同时在安太师的脑子里响着,让已经快年过半百的安太师颓然跌坐在身后的座位上。
安锦颜冷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好笑道:“女儿只是说了实话罢了,父亲这就受不住了?”
“你就不怕?”安太师问道:“圣上不会放过你啊女儿!”
安锦颜这时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小声道:“我没什么好怕的。”
看着安锦颜的动作,安太师惊得又站了起来,说:“你有身孕了?”
“两个月,”安锦颜说:“所以还看不出来,不过这应该是个儿子。”
安太师道:“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
“我就是知道,”安锦颜道:“父亲就不用多问了,女儿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怎么可能会弄错?”
安太师坐着发愣,如果安锦颜怀上了太子的子嗣,那么这个孩子就是皇家的嫡长孙,他的长女自然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父亲,女儿今天来,只是想在家里请大夫请一次脉,”安锦颜对安太师道:“东宫里的人,女儿信不过。”
“来人,”安太师高声冲门外喊了一声。
府里的大管家应声走了进来,说:“小人在。”
“去请周大夫来,”安太师道。
周大夫是常年为安府里的主子们看病的大夫,安锦颜听父亲命人去请这个大夫,没有意见,只是吩咐大管家道:“你先不用跟周大夫说我在府里。”
“是,”大管家答应着走了出去。
安太师看着大管家出去,突然就起身,跟安锦颜说:“我去看看上官勇,你在这里没人会来打扰。”
“我让父亲将锦曲嫁与这个武夫,”安锦颜说:“为何到了今天,府里都迟迟没有消息?”
“锦绣新丧,现在就跟上官勇谈亲事,你觉得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先去元志那里,”安太师不想再面对安锦颜,逃也似地走了。
安锦颜坐在书房里,抬起双手看了看精心保养着的一双手,随后就从安太师的书桌上,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了起来。
后窗下,安元志面无表情地站着,书房里父女俩的对话他都听到了,想杀了安锦颜的念头,再一次占据了安元志的脑子。他不能再留着这个女人的命,不然他姐姐一定会被这个贱人害死!
袁义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安元志的身边。
安元志冲袁义摇了摇头。
袁义不由分说,拉起安元志就走。
安元志不想让安锦颜察觉到他偷听了他们父女俩方才的对话,只能跟着袁义走。等远离了安太师的书房后,安元志是一下子就甩开了袁义的手,说:“你想干什么?”
“将军找你,”袁义说:“少爷,你今天不能找太子妃的麻烦。”
“我姐夫怎么样了?”
“大夫要把心口那里的箭剜出来,”袁义说:“他知道你找太子妃,所以不放心你。”
“袁义帮我个忙,”安元志想让自己清醒一样甩了甩头,小声对袁义道:“你去书房外给我盯着。”
“听太子妃与太师的对话?”
“一会儿有一个大夫来给安锦颜诊脉,那个女人可能有孕了,你去看看这事是真的,还是那个女人想孩子想疯了后,说出来的疯话。”
听说安锦颜可能有孕,袁义是一愣,随后便道:“那我去盯着。”
安元志往自己的院中走去,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不会让安锦颜这个女人生下皇家的嫡长孙的。安锦颜得意了,他们姐弟要怎么办?
安五少爷的卧房里,大夫下了刀后,才发现这支箭进得太深了,几乎将上官勇的身体贯穿。大夫皱起了眉头,但手上的动作不敢停,将刀往深处扎了进去。
上官勇虽然已经用了麻药,可还是疼出了一头的大汗,嘴里咬着巾帕,却死活不肯发出呼痛的声音来。
“大哥,”老王在一旁为上官勇擦着汗,哄上官勇道:“你再忍忍,大夫就快弄完了。”
大夫手里的刀碰到了硬处,知道自己这是碰到了上官勇的骨头,忙把手一停,可这刀却已经在上官勇的这根骨头上连碰了两下。
上官勇的身子在床上挣了一下,只是被杰子按着,才没能动弹。
“大夫,你快点吧!”看着上官勇瞬间褪尽了血色的脸,老王忍不住催大夫道:“你还要弄到什么时候?”
“这箭带倒勾,”大夫的额头上这时也冒了汗,小声念道:“这下子麻烦了。”
“妈的!”杰子骂了一声。
130你若亡,我绝不独活
安元志走进卧房内室之后,闻到的就是血腥味,等他走到床榻前时,最先看到的不是躺在床上的上官勇,而是半跪在床边上,手里捧着一个铜盆的安府下人。
老王见安元志过来了,忙就跟床上咬牙硬忍的上官勇道:“大哥,元志来了。”
安元志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就看见大夫双手染血,将一块从上官勇身上剜下的肉丢进了铜盆里。安元志的呼吸一滞,忙凑到了床榻跟前,跟上官勇说:“姐夫是我,我过来了。”
上官勇没有睁眼,耳朵里依稀能听见安元志的声音,却没力气说话。随着疼痛感冲他铺天盖地而来,上官勇都有些分辨不清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再给他含参片,”大夫喘了一口粗气,命令自己的小徒弟道。
安元志没让这小学徒动手,从这小学徒的手里拿了一块参片,用了些力气才塞进了上官勇的嘴里。
“怎么样了?”安太师这时也走了进来,只是没到床榻近前来看,站在内室的中央问道。
安元志看这大夫要停手去回他父亲的话,忙就道:“你先把箭取出来!”
大夫手中的小刀又是在上官勇的伤口里剜了一下,血再次涌出了这处伤口。
上官勇闷哼了一声,硬生生疼出来的冷汗滴到了安元志的手上,下雨一般,瞬间就将上官勇身下的床单被褥又浸湿了一遍。
“姐夫!”安元志一边喊着上官勇,一边伸手给上官勇擦汗,只是这种冷汗哪里能用手就擦的完,“姐夫你忍一下,再忍一下!”安元志看上官勇昏沉着就要死过去的样子,情急之下大喊了起来。
安太师听着安元志的声音不对,忙就走上了前来。上官勇心口上方的伤口已经不像是箭伤,而是一个被刀剜出的血洞了,床上床下都是血淋淋一片,安太师是暗自心惊。
“你到底能不能医?!”安元志这时冲大夫吼了起来。
“元志,”安太师开口道:“你跟为父出来!”
安元志理都不理安太师,就瞪着大夫看,一副要把大夫生吞活剥的样子。
上官勇微微睁开了紧闭着的眼,大夫的小徒弟忙就上前,喂了上官勇几口汤药。
“元志,你跟太师出去,”上官勇喝了几口提气的汤药后,感觉身上又有了点劲,没问自己怎么样了,而是小声跟安元志说:“不要跟大夫发脾气,他在救,救我的命。”
“我没发脾气!”安元志叫:“我就是…”
“元志,”上官勇说完一句话后,好不容易攒起的力气一下子就又用尽了,再喊了安元志一声后,是张着嘴发不出声音了,只是眼神里带着恳切。
“我姐夫要是有事,你也不要活了!”安元志站起身,威胁了大夫一句。
安太师伸手就把儿子给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冲大夫抱歉道:“小儿无礼,先生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还请先生你尽力医治老夫的贤婿,老夫必有重谢。”
大夫也没把安元志的话放在心里,行医这么多年,要杀他的病人亲朋不知有多少个,都是情急之下的狠话,做不得数的。“在下定当尽力,”大夫跟安太师道:“请太师放心,将军的伤取出箭后,必然无性命之忧。”
若是此刻手下的病人是一般人,大夫还不敢说这样的话,一般人受了这样的伤,箭还没取出来,就已经活活疼死了。但上官勇一是能忍耐,二是练武之人,身体比一般人要强健,三是上官勇的年纪毕竟正在壮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死的年纪,这才让大夫手术还差着最后一步没有做完,就敢跟安太师打包票。
“拜托了,”安太师冲大夫拱了一下手,才跟安元志道:“你还不跟老夫出去说话!”
安元志看看床榻上的上官勇,看上官勇还是一副让他走的表情,这才跟大夫道:“方才是我说话放肆了,先生你别放心里去,我姐夫是为了救我才伤成这样,还请先生一定要救我姐夫。”
大夫自然是手上不停,嘴里是满口答应了安元志。
“我一会儿再进来,”安元志又跟上官勇说了一声后,转身一头冲了出去。
安太师站着又打量了一下站在床前帮忙的老王和杰子,然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上官勇在安元志离开之后,才咳了一声,将嘴里含着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大夫!”老王和杰子都惊得喊大夫。
“在下要取箭了,”大夫却跟上官勇说:“将军你再忍耐一下。”
上官勇张了嘴,大夫的小徒弟忙将一块干净的巾帕送进了上官勇的嘴里,让上官勇咬着。
大夫伸手去拔这支深插在上官勇的身体里,箭头上还带着三根倒勾的断箭。
上官勇在这一刻没办法呼吸,身体不受他控制地挣扎起来,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按着他的杰子几乎没办法再将他按住。
大夫取箭的手很稳,但还是在取出这支断箭的同时,将上官勇身上的血肉又拉拽下来了一大块。床榻前的人都看到血如溃堤的水一般,从深可见骨的血洞里汹涌而出,转眼间就将床板都浸透了,血水从床下蜿蜒着流出,让所有人看的心惊肉跳。
“不能让他睡,”大夫看了上官勇一眼后,便对站在上官勇头前的老王道:“将他唤醒!”
陷入一片黑暗中的上官勇长出了一口气,身处的这个世界伸手不见五指,却让疼痛远离。在黑暗里站了片刻后,上官勇就在想自己就是永远呆在这里也不错,这里虽然只有他一人,但没有疼痛,没有苦恼,没有伤心,倒像是个他上官勇的世外桃园了。
“将军,”老王喊破了嗓子,昏迷中的上官勇全无反应。
“你不会把他打醒?!”看着大夫为上官勇止血的杰子跟老王喊:“都这个时候了,你光喊有个屁用!”
黑暗中的上官勇也听到有人在喊他,只是这声音娇柔清澈,是他午夜梦回时听过的声音。
“将军,”这声音轻轻地喊着。
“锦绣?”上官勇惊喜地转身。
一袭嫁衣的安锦绣站在那里,一如那时初嫁与他时的模样。
上官勇往安锦绣的身前走去,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安锦绣却反问道。
上官勇走到了妻子的身前,方才还一袭嫁衣的妻子,这会儿又是一袭寻常的衣裙,满脸的泪水。“你怎么了?”上官勇心又疼了,伸手去拭安锦绣的泪,“又是谁惹你哭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安锦绣还是问上官勇这个问题。
“我,”上官勇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身在这里,他连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是哪里都不知道,“锦绣,…”指间的泪水渐渐地变红,以上官勇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鲜红色的血泪。
“你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安锦绣的声音没有了方才的娇柔清澈,变得凄厉而绝望,“你舍得让我一人独活于世吗?!”
想着安锦绣要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上官勇突然觉得自己的眼框很湿,伸手一摸,竟也是一手鲜红的血泪。
“你不可以死!”安锦绣的双手紧紧抓住了上官勇的衣襟,“这一世,我不会负你,所以你不可以不伴我白头,就当是我求你,相公,你不可以死!”
这一世?上官勇迷茫地望着面前泣泪如血的妻子,他们难道前世里也相见过?
“走啊!”安锦绣大力地一推上官勇,将上官勇推离身边的同时,自己却往黑暗的深渊里坠去。
“锦绣!”上官勇大喊着睁眼,却发现自己身在安元志的卧房内室里,他的身边围着不少人,只是这些人里有救他命的大夫,有自己的兄弟,有安府的下人,却没有安锦绣。
“安二小姐已亡,”大夫看见上官勇醒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劝说上官勇道:“将军还是节哀顺便吧。”
上官勇心中的苦无法与人说,只能平复自己的心情,跟大夫气息极微地说了一声谢谢。
安太师与安元志站在了安府临水的游廊上,湖里的荷花已经盛放,只是父子二人都没有赏荷的心情。
“是林章要杀我们,”安元志不跟安太师废话,直接就说道。
“林章?”安太师不相信道:“他为何要杀你们?”
安元志手指敲着游廊的栏杆,说道:“他是皇后的人,所以想杀我们的人是皇后。”
“你闭嘴!”安太师忙喝令安元志道:“你是不是又要发疯?!”
“姐夫是带兵进入信王府的人,”安元志看着安太师道:“我听姐夫说了,大将军周宜给圣上的上书里,就写着他怀疑信王谋逆之事另有隐情。”
安太师道:“就算信王之事有隐情,与皇后又有何关系?”
安元志笑了笑,说:“父亲这是还跟我装糊涂吗?我就不信父亲不知道,乐平侯项锡把信王府翻了一个底朝天的事。”
安太师说:“他想收集信王谋逆的证据,这么做也无可非议。”
“那我姐夫回京的一路上都遭人追杀又要怎么解释?”安元志说:“除了周宜,就是项锡知道我姐夫回京送信的事。周宜若是想杀我姐夫,在军营里动手就行,何必派人一路追杀至京城?”
“这事,上官勇没与老夫说过。”
“与父亲说了又能有何用?”安元志好笑道:“父亲你还能为他主持公道吗?”
安太师听着安元志的嘲讽,没有发火,而问安元志道:“项氏与信王之事能有什么关联?”
“什么项氏,就是皇后,”安元志不假言辞地道:“项氏已经是富贵至极,不是为了皇后,和那个要保他们日后富贵的太子,项氏又何必这么寻死?”
131不上麻药
“说这种话要有证据,”安太师对着安元志,这会儿有点循循善诱的意思,说道:“你说皇后娘娘与信王谋逆之事有关,你有何证据?”
“项锡把信王府翻了一个遍,却还是要追杀我姐夫,”安元志说:“显然他没找到皇后想要的东西。我姐夫是带兵进入信王府的人,他一定是要想从我姐夫身上得到些什么。”
“你是说上官勇的身上有证据?”
“如果有,我姐夫就拿出来了,”安元志冷道:“皇后若不是因为这个,为何要命人杀了我姐和平安?”
有关上官家的灭门和城南旧巷的大火,安太师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可能性,当下就望着湖中的粉荷沉默不语了。
“皇后为什么要弄这些事,父亲你想过没有?”安元志问自己的父亲道:“她的儿子已经是太子,日后她就是皇太后,她还有什么可争的?”
“这不是你该说的话!”安太师让安元志闭嘴,“为父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
“可这是明摆着的事!”
“就算是周宜也只敢说信王之事可能有隐情,”安太师说:“你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吗?有可能,这就是说信王可能是冤枉,也有可能就是该死之人。”
“那是皇后啊,”安元志不服气道:“如果周宜没有把握,他会上这样的折子?”
“周宜只是说了自己的怀疑,”安太师道:“他是圣上派去香安城的大将,看到什么,怀疑什么,他都是要说的。我们就把话再说深点好了,如果圣上相信皇后娘娘与信王之事有关,皇后娘娘还能再坐主中宫吗?”
安元志摇摇头,说:“所以呢?我姐夫的伤就白受了?”
“有人敢在京城剌杀朝廷命官,这事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安太师说:“不过你一口咬定是林章要杀你们,你确定想为父去请大理寺卿来吗?他一来,林章就知道你们的疑心了,你想清楚。”
上官勇让庆楠几个人留在松林那里,就是要把他们打斗的地方打扫干净,不让林章看出他们到过那里。安元志在脑子里把得失计较了一下,望着安太师一笑,说:“其实父亲你是信我的话的,对吧?”
安太师道:“你也是朝廷的将军了,所以有些话为父也不怕与你说了,朝中的人,你没办法分出好坏,只能分自己人与敌人。”
“儿子受教了,”安元志随口说道。
“林章是皇后娘娘的人这为父知道,”安太师盯着安元志道:“但这事朝中没几个人知道,为父也是从你长姐那里听说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皇后要杀我姐夫,”安元志说:“林章出手杀的我姐和平安,他不是皇后的人,又能是谁的人?”
安元志这话说得通,安太师没再问下去,只是跟安元志道:“你想跟谁为敌,为父不问,只是你长姐是太子妃娘娘,你自己想清楚。”
安元志嗤笑一声,“太子就一定能当上皇帝吗?多少年后的事,现在就下定论太早了吧?”
对于小儿子这种大逆不道之语,安太师没有开口训斥。安锦颜当太子妃这些年,安元文的官位也只是当到了工部侍郞,可安锦绣到了世宗身边短短的时日之内,世宗便亲见了安元志,圆了安元志从军当将军的心愿,这两个女儿到了最后,谁能保安家的富贵还真的很难说。
“父亲,”安元志看安太师半天不言语,便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太子妃娘娘今日怎么会到府中来?”
“你母亲身体不适,她来看望,”安太师随口就是一句谎言。
“林章害了我姐,所以我不会放过他!”安元志转身面向了游廊的另一边说道:“皇后我对付不了,一个林章我就不信我拿他没有办法!”
“我不会帮你,”安太师说:“你若真有本事,你就去报仇。只是元志,你听清楚我的话,我不拦你,但你若是出了事,为父也绝对不会救你。”
安元志快步离去,步子迈得极快,片刻之后就拐过了这处游廊的弯角,离开了安太师的眼界。
安太师独自一人站在游廊之上了,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不希望上官勇能活下去,这个人死了,对他们所有人都好。只是房中那么多的人,还有上官勇的军中兄弟盯着,他就是想跟那大夫说不救,也没有机会。
身后传来了拐杖触地的声音,安太师忙转身,就看见老太君一个人拄着拐杖,慢慢向他走了过来。
“母亲怎么到这里来了?”安太师上前几步,扶住了老母亲,小声问道。
“上官勇受了重伤,伤势如何了?”老太君问道。
“伤得是很重,但是我想还不足以要他的命。”
老太君说:“我听下人说那房里全是血,他会无事?”
安太师苦笑道:“血是流了不少,儿子看着就觉着疼,但大夫说他无性命之忧。”
老太君冷哼了一声,道:“没有一件能让我顺心的事!”
“锦颜可能有身孕了,”安太师犹豫了一下,还是跟老太君说道:“她自己说是两个月了。”
老太君面色顿时就是一喜,说:“此事当真?”
安太师说:“她不信东宫的人,所以跑回家里来请大夫诊脉,这会儿周大夫已经在替她诊脉了。”
“那你怎么还站在这里?”老太君的面色由喜转怒,也就是这一句话的工夫,数落儿子道:“我看你如今也是拎不清了,你不守着太子妃娘娘,一个人站在这里看什么?看风景吗?!”
“儿子去看了上官勇。”
“他又不会死,有什么可看的?”
“那儿子这就带您去看太子妃娘娘,”安太师扶着老太君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安元志走回到自己的卧房门外,袁义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安元志没急着问袁义结果,而是先进了房,快步走到了床榻边,问还坐在床榻边的大夫道:“我姐夫怎么样?”
大夫放下了上官勇的手腕,道:“将军已经无事,只是这次的伤重,伤了元气,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了。”
听说上官勇没事,安元志冲大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安元志多谢先生,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先生恕罪。”
大夫不敢受安元志的礼,忙起身避过安元志的行礼。
袁义这时道:“大夫,我家少爷也受了伤,你顺便替他也看看吧。”
安元志这个时候还是穿着这一身沾满了血迹的夏衫,安太师没关心过他的伤,上官勇没有这个心力,安府里的下人们以前是看不起安元志,现在是不敢跟安元志说话,所以安元志就这样在府里晃荡着,愣是无人过问。
大夫忙也道:“还请五少爷坐下,让在下看看你的伤。”
“坐下吧,”袁义劝安元志道:“有话我们一会儿再说。”
安元志这才坐在了内室的一张凳子上,在袁义的帮忙下脱下了衣服。
“我的天!”看见安元志身上的伤后,老王是一声惊叹。
众人一起定睛看安元志祼出来的上半身,身上的刀口不下于五处,其中一处伤口从肩膀一直裂到了腰侧,血是已经凝固了,但红肉外翻着,参差不齐的像是一个怪物,在安元志的身上张着大嘴。
大夫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怕不已地对安元志道:“五少爷,你这伤你竟然不说?”
安元志看看自己的身上,血都不淌了,他有什么好在乎的?“不怎么疼,”他跟大夫说:“你给我上点药就行。”
袁义在一旁说:“这得缝针吧?”
大夫点头,他不知道上官勇和安元志得罪了什么人,安元志挨的这一刀,下刀之人这一刀砍得,就是想将安府的五少爷竖着劈成两半,这劲若是用得再大些,…,大夫不敢往下想了。
“得缝针?”安元志不乐意地问大夫道。
大夫命安府的下人去拿了热水来,让袁义先给安元志把身子擦一下,他自己观察着安元志的双腿,问道:“五少爷,您的腿上还有伤吗?”
“没有,”安元志为了让屋里的人相信他的话,还坐着跺了一下双腿,说:“你们看,一点事也没有。”
大夫说:“可这外裤上有血迹。”
“身上流下去的,”安元志说:“大夫我还有事,你快一点吧。”
大夫听安元志这么说了,才不再问,动手准备给安元志处理伤口。
安元志看大夫要给自己用麻药,忙就摇头道:“这药就不用了。”用了麻药后大脑昏沉,四肢无力,他还怎么去对付安锦颜去?
大夫吓得忙摇头,说:“五少爷这可不是玩笑的事。”
老王也说:“五少爷啊,现在不是你做英雄的时候,你还是听大夫的话吧。”
袁义想劝,但最终闭了嘴,他知道安元志的心思,再劝就矫情了。
屋里唯一能治住安元志的上官勇这会儿睡得人事不知,谁也拿安五少爷没有办法。大夫最后真就拿着缝针给安元志缝合起伤口来,心里还有点大夫的小坏心思,他倒要看看安元志能忍这个疼忍到什么时候。
针戳在肉里,安元志也是疼得眼前一黑,但愣是忍住了没叫出声来。随着大夫的手在他的这处伤口上穿针引线,安元志的汗水滴在地上,在地面上都汪起了一滩水。
袁义不停地给安元志擦着汗,看安元志将嘴唇都咬破了,忙又让下人拿了巾帕来给安元志咬着,一边还按着安元志的肩头不敢松手,怕安元志忍不住疼动起来,害大夫缝坏了伤口,要是再重来一次,吃苦的还是安元志自己。
132舅杀甥
在没有尝过穿针过肉的滋味的时候,安元志还不知道这种疼痛能让他疼得差点流下泪来。那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流泪不光是因为悲伤或者怯懦,还有一种眼泪是单纯的生理现象,是身体对疼痛的一种本能反应。
大夫替安元志缝合好了身上的刀口后,自己都又出了一身的汗,同时对安元志也很佩服。这样的缝合不用麻药,缝了数百针,安五少爷竟然连一声都没有吭,光凭这个,大夫就觉得安五少爷就是上了沙场,也不会是个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