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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锦绣听见耳边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在喊她醒醒。安锦绣想睁眼,只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了一般,她努力了半天,也没能将眼睁开。
绣姨娘喊不醒安锦绣,只得又去桌上找了一壶已经凉透了的茶来,一股脑都倒在了安锦绣的脸上。
凉水将安锦绣激得身子一颤。
“锦绣,”绣姨娘扒弄着安锦绣的双眼,“娘求求你,求你快点醒吧,锦绣。”
“宁儿你又淘气了,”安锦绣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以为又是淘气的上官宁在闹她,挥手赶着想将自己双眼扒开的手,一边说道:“再这样淘下去,你就真的找不到婆家了。”
“锦绣啊,”绣姨娘本已干涸了的眼中再次流出了泪来,她的这个傻女儿还以为自己这会儿在家中呢。
安锦绣终于发觉自己耳边的声音不对,睁开了眼后,看见了自己披散着头发,满脸泪痕的生母,“娘?”安锦绣一下子从地上坐起了身来。
“锦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绣姨娘急切地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低头发现自己的衣衫不整,抬头又发现床上面睡着一个男人。“这,”安锦绣的脸上瞬间就褪尽了血色,嘴巴张了半天才发出声音地问绣姨娘道:“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件事绣姨娘不能瞒着安锦绣,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在毫不知情中就送了性命。
安锦绣看着自己母亲的嘴一张一翕地说着话,脑中一片空白。
“锦绣,我们快走吧!”绣姨娘拉着安锦绣起身,“你带着你小叔他们离开京都,去找姑爷,元志不是已经去了吗?你们从此以后就不要再回京都来了!”
这场梦真是荒诞可笑,安锦绣一时间接受不了绣姨娘跟她说的话。安锦颜为了讨世宗的欢心,将她送上了龙床?这梦不但荒诞,而且可怕,我怎么会做这种噩梦?安锦绣问自己。
绣姨娘看自己说了半天,安锦绣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狠狠地一记耳光打在了安锦绣的脸上,“你给我醒过来!”绣姨娘跟安锦绣低喊道。
安锦绣捂着被绣姨娘打痛的脸。
“你不要你的平安了?还有上官勇?”绣姨娘问安锦绣。
平安,上官勇,这两个名字在安锦绣的脑子里过了一遍,安锦绣突然就梦醒了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床边,床上呼呼大睡中的男人,正是世宗。
“我们走吧!”绣姨娘跑过来拉安锦绣走。
安锦绣突然反握住了绣姨娘的手,“他对你做了什么?”她问绣姨娘道。
世宗没有脱绣姨娘上身的衣物,所以绣姨娘虽然披头散发,十分狼狈,但看不出来她与世宗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但安锦绣前世与人欢好的事没少做,脏了的床单,还有床帐里的带着腥膻味的味道,都在告诉安锦绣方才发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绣姨娘却对安锦绣一笑道:“男人的事我比你知道的多,就是没有女人,他们也有办法自己解决。”
安锦绣不相信,但她又希望绣姨娘说的是真的,“真的?娘你没骗我?”
“在这事上我为何要骗你?”绣姨娘拉安锦绣走,“有话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活下去。”
安锦绣木然地被绣姨娘拉出了客房,绣姨娘冲进了雨中,不想让女儿看出自己的不对劲来,就只能指望这雨水将自己身上的那些东西都冲去了。
世宗一个人在床上酣睡,而一向贴身伺候他的吉利这时跟太子站在一把伞下。
“我带着人先走,”太子对吉利道:“我想我父皇醒来后,不会希望见到我的。”
吉利要开口说话时,看见安锦颜由几个宫人簇拥着,往自己与太子这里走了过来,便闭上了嘴。
安锦颜走到了太子的身旁,对吉利笑道:“公公一向忠心于圣上。”
吉利忙哈着腰道:“是,奴才为了圣上着想,让太子与太子妃娘娘先行回宫。”
安锦颜扭头又对安氏的下人们道:“好生送夫人回去,路上若是不小心,出了事,本宫拿你们是问。”
秦氏还想再跟安锦颜说些什么,却被安锦颜冷冷地看了一眼后,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我们走,”太子跟安锦颜说了一声后,率先往马那里走去。
“劳烦公公了,”安锦颜却还记得再跟吉利说一句客气话。
吉利冲着安锦颜一躬身,这个女人不好惹,在吉利还没拿定主意站在哪位皇子一边的时候,对这个太子妃,吉利是拿定了主意,以后要离得远一些。
太子和安锦颜带着手下这一走,得以让绣姨娘带着安锦绣从那道侧门里跑出庵堂。
“大嫂?”当母女二人刚刚冲出庵堂的这道侧门没几步,黑暗中上官睿的声音传了来。
安锦绣停下了脚步,她也看不见上官睿在什么地方。
“大嫂!”上官睿带着哭音的声音这一回几乎就在安锦绣的十步之内了。
52母为子则强
“小叔?”安锦绣走到了上官睿的跟前,上官睿带着哭音的声音让她全身发冷,这个时候安锦绣甚至在心里求上官睿能跟她说一句,家里都好,他只是来接她的。
一声炸雷在天边响起,随即就是一阵电闪雷鸣。从天空直指大地的闪电,只是刹时的光芒,却足以让面对面的三个人看到对方的样子。
上官睿看到了安锦绣纷乱的发髻,安锦绣看到了上官睿一身的伤痕。
在两个小辈都呆住了的时候,绣姨娘反而显得很镇静,开口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安锦绣茫然地四顾,身前的山林,身后的庵堂,她能去哪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绣姨娘拉着安锦绣往后走,说:“你们跟我来。”
“不能回去,”安锦绣冲绣姨娘摇头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身上的伤不处理不行,”绣姨娘这个时候很强势地拉着安锦绣往庵堂里走。
上官睿跟在了安锦绣的身后,他还不知道绣姨娘是什么人,但是看到安锦绣还活着,上官睿一路都在狂跳着的心脏,这个时候才跳动地稍稍平缓了一些。
绣姨娘带着安锦绣和上官睿到了侧门旁的一间看门人呆的小房间里,问上官睿道:“上官少爷,你身上受了什么伤?”
上官睿说:“你是什么人?”
安锦绣忙道:“小叔,她是我的生母。”
上官睿这才和缓了语气,喊了绣姨娘一声伯母。
绣姨娘答应了上官睿一声,又问了一遍:“上官少爷,你身上受了什么伤?”
“刀伤,还有烧伤,”上官睿说道。
绣姨娘跟安锦绣说:“我去找点伤药来,你们说话,”说完这话,没等安锦绣说话,绣姨娘便跑了出去。她知道上官家一定是出事了,只是绣姨娘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她受不了,今天这一天下来,绣姨娘已经无法再接受另一个噩耗了。
小房间里,木桌上的蜡烛被点燃,安锦绣望着上官睿,想说话喉咙里发不出声音来。
上官睿看安锦绣虽然狼狈,但是没有受伤,这才又喊了安锦绣一声:“大嫂。”
“家,家里出,出什么事了?”安锦绣结结巴巴地问上官睿道。
上官睿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男子汉,在上官勇不在家的时候,他应该照看他们这个家。只是一刻,面对着安锦绣,上官睿突然就如同一个受了惊吓和委屈的小孩儿一般,哽咽一声后便哭了起来。
安锦绣几步走到了上官睿的跟前,双手扒着上官睿的肩头道:“小叔,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啊!平安呢,小姑呢?他们人呢?”
上官睿想到上官宁烧在火中的尸体,想到自己都没能见到平安的尸体,在来时的路上还故做坚强的人,这时终于精神崩溃,什么男女大防,上官睿也已经全然忘记,痛哭着将头靠在了安锦绣的肩膀上,“都没了,”上官睿跟安锦绣痛哭道:“他们都不在了!”
安锦绣呆愣着说:“没了?他们没了能去哪里?”
上官睿哭道:“死了,今天晚上有人,有人冲进了家里,把,…”上官睿说到这里,哭得说不出话来。
“把什么?”安锦绣却还是问道,“小叔,你把话跟我说清楚,平安和小姑他们怎么了?”
“死了,被人杀了,”上官睿说:“一伙人冲进了家里,把家里的人都杀了。”
天旋地转,安锦绣的眼前一阵发黑,刹时就泪流了满面,却又觉得这应该是她正在做着的一个梦。她明明好好的在家养着儿子,照看着小叔和小姑,等着远征的丈夫上官勇回家,怎么突然之间,嫡姐要害她,一伙人冲进了家中,杀了她的儿子和小姑?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这梦怎么还不醒?”安锦绣对痛哭流涕的上官睿道:“我今天这个梦怎么做了这么长时间还不醒呢?”
上官睿看安锦绣眼神空洞,一脸死灰的样子,吓得忙双手按着安锦绣的肩头大力摇了起来,“大嫂,大嫂你不要吓我!”
“我怎么还会梦见小叔你呢?”安锦绣伸出手摸了摸上官睿的脸,这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你在哭?”安锦绣问上官睿道:“怎么哭了呢?”
“死了,平安和宁儿都死了!”在庵堂这里上官睿不敢大声喊叫,只能低声地,不停跟安锦绣说:”不是梦,是真的,他们死了。"
“我不相信!”安锦绣听着上官睿颠三倒四的话,听了半天后,突然一把把上官睿推开,说:“他们的尸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说他们死了,他们的尸体呢?!”
“那帮人杀完人后放了火,大嫂,我们的家没了,那一条巷子的房屋不知道最后还能剩下几间。”
杀完人后再放火?安锦绣跌坐在身后的木椅上。
“你看看我身上的伤,”上官睿却逼着安锦绣抬头看他,“看看我啊,大嫂,这是个梦吗?”
“死了,”安锦绣念着这两个字,最后掩面痛哭了起来。
上官睿呆呆地看着安锦绣哭,安锦绣的哭声不大,却如同泣血一般,“我们该怎么办?”上官睿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问安锦绣。
安锦绣放下了掩面的双手,抬头再看上官睿时,眼神冰冷。
上官睿往后退了一步,心里在想,他的大嫂可能疯了。
安锦绣的脑子在哭过一阵后,还是不管主人愿不愿意,就像自己就会动一样地转了起来。皇帝看上了她安锦绣,所以为了要讨皇帝的欢心,安锦颜安排了今天庵堂的这一出戏,说是让她见自己的亲母,其实只是要将她送上皇帝的龙床。然后呢?安锦绣想如果我是安锦颜我会怎么做?皇帝不会奸淫臣妻,所以世宗心满意足之后,安锦绣就不用再活着了,所以安锦绣的家人就跟着一起死好了。是安锦颜?这个女人就这么狠?
“大嫂,”上官睿又往前走了几步,忍着痛,蹲在了安锦绣的面前。
“是谁?”安锦绣问道:”是谁杀了平安和小姑?”
上官睿将自己捡到的铁牌递给安锦绣看,他身上的衣服被烧得衣不遮体,但一路跑过来找安锦绣时,上官睿愣是没有将这块铁牌丢掉。
安锦绣大力地揉了一下眼睛,借着烛光看这铁牌,铁牌中只烙着一个“项”字。
“会是哪个姓项的人要杀我们?”上官睿问安锦绣道。
朝中有权有势,又项的人不多,在京都城里,也只有一个项氏皇后罢了。安锦绣突然间又茫然了,不是安锦颜要杀她全家,是皇后要杀她?因为世宗看上了她安锦绣,所以皇后项氏不能再让她活着?还是说今天的事,本就是皇后和安锦颜一起商量着做下的?
绣姨娘这时拿着伤药和一件宽大的僧尼衣袍走了进来,见屋里的叔嫂都低头不语,绣姨娘便道:“上官少爷,我先替你上点药。”
上官睿想站起身来,却双脚一软,险些跌进安锦绣的怀里。
安锦绣起身,扶着上官睿在她方才坐着的木椅上坐下,然后跟绣姨娘说:“娘,你从哪里找的伤药?”
绣姨娘过来一边看上官睿身上的伤,一边对安锦绣道:“这里我每年都会来一次,除了安府的那间小院,我也就是对这里熟悉了。”
上官睿的伤处被绣姨娘的手碰到,疼得抽了一声冷气。
“不行,”安锦绣看上官睿腹上的伤口,这伤口要是再深一点,上官睿的脏器都能从这伤口掉出体外,“他这伤光上伤药不行,”安锦绣说:“他要去看大夫。”
“现在不是找大夫的时候,”上官睿抽着气说:“我这儿也不怎么疼了。”
“上官少爷冒着雨跑来,冷水其实是能止血的,”绣姨娘一边为上官睿上着伤药,一边说道:“再重的伤,只要止住了血,就能保住性命了。”
安锦绣像是第一次认识绣姨娘一样,看着绣姨娘,这个时候了,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她的娘亲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是平安和上官小姐出事了吧?”绣姨娘这时问安锦绣和上官睿道。
安锦绣说不出话来,上官睿点了点头。
绣姨娘的手一抖,但随即便道:“现在不是你们伤心的时候,先想想你们下面要怎么办。”
“怎么办?”安锦绣茫然道。
“二小姐,”绣姨娘回头看了安锦绣一眼,这目光竟还是平静地看不出一点情绪来,“我们要先顾着活人,上官少爷还活着,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这个时候慌了神,你们就一个也活不了,你们这是在成全仇人!”
屋外的雷声不断,将这间小屋的门窗震得哗哗作响。
一个也活不了,安锦绣念着绣姨娘的这句话,缓缓地坐在了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上。眼中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外掉,安锦绣就在想,平安死了,上官宁死了,她不能再让上官睿也死了,上官家的人,她总要为上官勇保下一个来。
上官睿这个时候跟安锦绣说起,家里今天不光是死了平安和上官宁,奶娘,来家里送租子钱的那十几个农人,来家里帮忙做饭的邻家妇人们,还有在他们家被烧的时候,赶来救火,又被杀了的邻人们。今天为了他们上官一家,至少死了不下三十个人。
安锦绣望着被她放在了烛下的铁牌,突然打断了上官睿的话,说道:”小叔,你连夜就走,去找将军,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他。”
上官睿说:“京都城我们是不能留了,大嫂我带你去找大哥!”
53绝望
“我不能走,”安锦绣冲上官睿摇着头。
“你不走留在这里等死吗?”上官睿要是还有力气动弹,就一定从木椅上跳起来了。
安锦绣犹豫了一下,将今天庵堂里的事告诉上官睿,这让安锦绣觉得羞耻,可是不说,她如果死了,让上官勇和上官睿糊涂一辈子吗?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他们又要怎么逃脱皇后和安锦颜的杀招?想到这里,安锦绣跟上官睿说:“小叔,我接下来的话你要记清楚,以后见到你大哥你要告诉他,我今天跟你说的话。
上官睿说:”有话你当面告诉我大哥,我不会替你传话的。”
对于上官睿这会儿的发火,安锦绣只是叹一口气,说道:”今天我来庵堂是被人算计了。”
上官睿愣愣地听着安锦绣的叙说,从最开始的愕然到愤怒,到了最后,上官睿发现自己竟然只是僵直着身体坐着,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就好像自己跟小妹和平安一样,已经死了,对这个世界已经毫无感知了。
安锦绣其实没用太多的话语来叙述今天的事,言语简单,不带任何的感情,最后让上官睿和绣姨娘感觉,她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上官家,”最后安锦绣这样对上官睿说道:“见到你大哥后,替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上官睿愣怔了半天后,才一拍桌子,“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完的事!”
安锦绣抹着脸上的眼泪,一脸的黯淡。
“我不怪你,”上官睿以为安锦绣误会他是在骂她,忙又急着解释道:“这事错不在你,我大哥更不会怪你。我没觉得是你对不起我们上官家。”
这个时候,上官睿如果跟上一世里,知道她叛了上官勇时一样,将她痛骂一顿,安锦绣的心里还能好受一点。将自己裙角的一片衣料撕扯下来,安锦绣看看这屋中也没有笔墨,便将自己右手食指咬破,在湿透了的衣料上给上官勇写信。上一回写家信的时候,是满心的期盼与欢喜,没想到这一次竟是满心的绝望。
安锦绣没写发生了何事,只是叮嘱上官勇,如果京都城传来了她的死讯,让上官勇一定不要再返回京都。皇后和安锦颜的手不会伸进军营里,所以上官勇带着上官睿在军营里过活,应该可以过上安生的日子。安锦绣在这封血书中告诉上官勇,就算是想报仇,也要等自己有这个能力后再报仇。
“将它带给你大哥,”安锦绣将血书递给上官睿,“你明天一早就出城去。”
“那你呢?”上官睿问。
“我不能走,我走了,那我们的活路就真的断了,”安锦绣说到这里,在身上摸了摸,想给上官睿找些银两,却发现自己这会儿身无分文。
“你为什么不能走?”绣姨娘这时声音焦急地问安锦绣道。
“我只有留下来,才能确保圣上不会发怒,”安锦绣用手指去拨动了一下蜡烛的烛芯,被火灼烧的痛感,再一次提醒着安锦绣,她这会儿真的不是只是在做一场噩梦。
绣姨娘说:“为什么你留下来,圣上才不会发怒?”
安锦绣冷道:“圣上也许会生气,也许不会生气。今天的事情总要有一个理由,也许我主动勾引,就会是一个理由,我…”
上官睿再次拍了桌子,狠狠地,差点将他自己的这只手拍断。
安锦绣没办法消解上官睿的怒气,只能是再问上官睿一句:“你身上的伤要看大夫,现在还能走吗?”
上官睿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有多重,他也顾不上去关心自己,他只知道这一次他连他的大嫂也保不往了。上官睿一向冷静,而且心思缜密,所以就算现在他痛苦难过,恨不得现在就去找仇人报仇,可是上官睿也能想得明白,绣姨娘说的没有错,他们要以活人为重。“我没事,”上官睿搓了一把自己的脸,“只要不死就行,大嫂,你真的想好了?”
“你和将军不能再出事了,将军现在在香安城,你去那里找他,”安锦绣起身将绣姨娘带着的僧尼袍披在了上官睿的身上,这件僧袍很宽大,披在上官睿的身上也看不出是男女式样来。
“香安城?”
“是皇帝亲口跟我说的,应该不会有假,”安锦绣替上官睿把僧袍的衣带扎好。
“这钱你也拿着,”绣姨娘将一小袋钱塞给了上官睿。
“快走吧,”上官睿想跟绣姨娘再说几句道谢的话,却被安锦绣催着快走,“一定要劝住将军,事情总不会永远坏下去,”安锦绣将上官睿送到侧门外的时候,又叮嘱了上官睿一句。
上官睿最后看了安锦绣一眼,冲进了大雨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娘,”上官睿走了后,安锦绣又对绣姨娘说:“你说紫鸳在山上等你,你去找紫鸳吧。”
绣姨娘说:“那你呢?”
“我留下,”安锦绣说:“安锦颜想让我死,我不能这么容易就让她称心如愿。”
“你要做什么?”绣姨娘死死地拉着安锦绣的手问道。
“娘,圣上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安锦绣却再一次问绣姨娘道:“什么也没做?”
“没有,”绣姨娘说:“娘还要这张脸呢,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去找紫鸳吧,”安锦绣替绣姨娘理了一下头发,伸手将自己头上的发带扯下,就站在雨中,为绣姨娘盘好了一个发髻,“娘,你要为元志多想想,我这个女儿没用,”安锦绣低声对绣姨娘道:“以后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锦绣!”绣姨娘这个时候再也撑不住,哭喊着安锦绣的名字,伸手又要抓安锦绣的手。
“走吧,”安锦绣转身就走,“娘,我不会轻易去死的,你就放心吧。今天晚上的事,你就忘了,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没人知道你来过这里,你一直就在半山腰上,跟紫鸳一起避雨,以后不管是谁问你,你都这么说,”走进了庵堂侧门里的安锦绣,回身关门时,又跟绣姨娘说:“娘,不管我出了什么事,你都要在安府等着元志回来。”
“锦绣,”绣姨娘往前走了一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安锦绣将侧门关上。
安锦绣不知道门外的生母是否还正在雨中没有离去,她也没有再开门去看上一眼。在往世宗睡着的那间客房走的路上,安锦绣不知道自己跌了多少个跟头,就好像她已经忘了要如何走路,往往刚站起来没有两步,她就又栽到在了雨地上。不过安锦绣也不觉得疼,跌倒了就再站起来走,等好容易走到客房门外时,安锦绣再一次跌坐在滴水檐外的院中。
这一次安锦绣没能再站起来,院中的积水将她双膝以下的身体都淹没,安锦绣也只是抬起脸,就着雨水洗了一把脸。平安死了,上官宁死了,她再也见不到上官勇了,这一世她还是害了这个男人,这一世的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人是一种奇妙的生物,当悲痛到了极点之后,反而会显得沉默而冷漠。安锦绣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这里没有一丝热气,可心还在跳着。你就不难过吗?安锦绣问自己,因为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就算平安和上官宁死了,她也能这样无动于衷?
眼泪其实一直在流,只是安锦绣自己没有察觉,也许是流出的眼泪都被雨水冲走,所以她感觉不到。也许我那时不该从奈河桥那里走回头路,安锦绣在心里想着,能跟上官勇相守到白头的人,注定不是我。想到这里,安锦绣的脸上露出了惨淡的笑容,这一世还不如上一世,上一世至少平安还能长大,还能娶妻生子,延续上官家的香火,这一世,平安却已经死了。“不该回头的,”安锦绣坐在瓢泼的大雨中,一遍遍地喃喃自语着。
上官勇人还在城中徘徊的时候,看到了城南那里被火光映红的天空,虽然不知道是哪一家着了火,但自己的家也在城南,上官勇不再想自己回家可能会连累家里的事了,往城南旧巷这里一路奔跑而来。
“上官家的人都死了!”
等上官勇赶到城南旧巷这里,往昔他所熟悉的深巷已经不见了,大火将这条深巷整个烧毁。就在上官勇还来不及惊愕的时候,两个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衙役说着话,从上官勇的身边走过,丢下了一句,让上官勇身心俱丧的话。
浓烟跟大雨一起混和成了雾,灯光这在雾中不但无法照亮,反而将这雾晕染得昏黄迷离,让人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分明。上官勇的耳边都是痛哭呼喊声,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这一场大火不知道烧毁了多少人的家当,还有那些家中死了亲人的人,那哭声更加的凄厉。上官勇对这些痛嚎哭喊充耳不闻,看不见脚下的路,他凭着记忆也能找到自己的家,往家里跑去的上官勇,心里想的是,我方才一定是听错了。
上官家的宅院已经不复存在了,就算是被大雨不断地冲刷,那一股浓烈的恶臭味还是在上官家宅院的废墟上旋绕不散。从废墟里往外扒尸抬尸的人都用厚布遮住了口鼻,就是这样,不少人还是被这气味熏得频频作呕。
“这到底是什么味道?”已经赶到了这里的大理寺卿韦希圣,用手捂着口鼻问自己身旁站着的京都九门提督江潇庭。
“鱼油,”身为将军的江潇庭脸色很难看,韦希圣是文官不清楚,他可是很清楚,这是军中用来烧尸的,用鲸脂提炼出来的一种油,点燃之后,水浇不灭,土填不熄,他们闻到的这味道,就是这种油烧着后的味道。这里发生了一场凶杀,而不是一场意外。
54家破人亡的将军
江潇庭知道这是军中烧尸油的味道,上官勇也知道。冲到了自家宅院前的上官勇,看着房屋全无的一片废墟,还有被人们一具具从废墟里抬出的尸体,喉头一甜,一口鲜血被上官勇吐了出来。
家里的人都死了?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上官勇,迈步就要上前,不亲眼看见安锦绣,还有上官睿,上官宁的尸体,他不会相信,他已经家破人亡了。
一只已经被烧得焦黑的手露在一堆乱石外,上官勇走到这只手的跟前,虽然已经看不出这只手原来的样子,但上官勇能看出这是一只女人的手。想回想安锦绣双手的样子,上官勇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安锦绣的双手是什么模样了。这会是他的小妻子吗?上官勇不敢再想下去。
“大哥!”就在上官勇跪倒在这堆乱石废墟前,想用手把这只手的主人从废墟下扒出来的时候,几个人从后面跑了上来,其中一个人小声叫着上官勇大哥,一把就从后面抱住了上官勇。
上官勇全然不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用力地用手扒着地上的土,他就是想知道这下面的人是不是安锦绣。
“大哥!”抱着上官勇的这人急了,抬手就想打上官勇的后颈,想把上官勇打晕了后带走。
上官勇猛地一回头,斗大的拳头瞬间就到了这人的面门前。
“是我啊,大哥!”这人也不松手,只是小声地跟上官勇喊道。
“你是谁?”上官勇问道,看清了这个人的脸,可是他这会儿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我是庆楠,庆不死啊!”庆楠跟上官勇喊:“你不认识我了?”
庆楠?上官勇脑筋迟顿地想着,庆楠不是应该在香安城外的军中吗,怎么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庆楠看上官勇呆傻了一般的样子,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硬忍了回去,在脸上堆起了笑容,跟上官勇说:“大嫂,小睿子他们没事,大哥,我们比你先来一步,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他们。”
“你此话当真?”
看着上官勇狂喜的样子,站在庆楠身后的几个人都将脸背了过去,不忍再看。
庆楠却还是能笑,说:“这事我能乱说吗?大哥,我们走,别让大嫂等急了。”
“那边的是什么人?”有大理寺的衙役注意到了上官勇这里,大声寻问着,就跟另外几个衙役一起往这里走了过来。
站在庆楠身后的一位忙迎上去,拦住这几个衙役道:“几位官爷,我们是来探亲的,半个时辰前才到的京都城,没想到这里被烧成这样,官爷,我们的亲戚家也烧没了,人也没找着,我们要去哪里找人?”
衙役看看这位,看这位脸上的神情,这种难过不像是装的,便缓和了语气道:“今天这里死了不少人,我们还没统计出一个数字来。有受伤的人,都被送到城南的几家医馆去了,你们可以先去那里找人。”
“哎,”这位给这衙役作揖道:“多谢官爷。”
衙役看看还跪在地上的上官勇,叹了一口气,说:“尸体你们就不用管了,我们官府会收的。这里不安全,你们快点走吧。”
庆楠从地上硬将上官勇拉了起来,小声道:“大哥,这里不是我们能呆的地方,我们快走!”
上官勇站起身后,突然就紧紧揪住了庆楠的衣襟道:”带我去见你大嫂她们。”
“行,”庆楠一直就没松开拽着上官勇的手,说:“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大嫂和小睿子他们。”
“大人,”一个大理寺的班头带着两个抬着尸的衙役走到了韦希圣的跟前。
韦希圣看一眼这具尸体,焦炭状的脸上,两排牙齿却没被烧黑,没了嘴唇后,两排牙齿就龇在脸上,厉鬼一样。“这尸体怎么了?”韦希圣问道。
“大人你看,”这班头让韦希圣和江潇庭看这尸体的喉部。
这具尸体的脸被烧成了焦炭,但是身体却只是被烧出了油脂,呈一种发亮的深黄色。韦希圣和江潇庭都看到这尸体的喉部有一道刀口。
“什么人敢在京都做这种事?”江潇庭问韦希圣道:“在京都城杀人不眨眼,还有没有王法了?”
韦希圣让班头将这具尸体带走,他比江潇庭要想的深远。上官家这就是被灭门了,凶手为了掩饰证据,不惜将整整一条民街烧掉,如果只是为财,凶手犯不上这样做。上官勇是周宜的部将,而周宜此刻就在香安城,上官勇如果跟随周宜去攻打了香安城,那么今天的事情就跟信王的谋反一事逃不了干系了。
江潇庭看韦希圣苦着脸不说话的样子,便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韦希圣跟江潇庭是儿女亲家,彼此间倒是能坦诚说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韦希圣冲江潇庭摆了摆手,道:“这事水深,我们还是先禀明圣上,等圣旨的好。”
韦希圣一句水深,江潇庭就不言语了,都是在京都城混的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直白,他们都能听得懂。
韦希圣看看周围,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人,也不知道凶手是不是还混在人群里。“明火已经扑灭了,”韦希圣跟江潇庭道:“我们还是连夜进宫面圣吧。”
“这里是上官家,”江潇庭说:’是不是派人去安府支会一声?”
“这场大火,怕是宫里的圣上都已经知道了,安府若是真关心这个女儿,早就应该派人来看了,”韦希圣冷笑了一声,道:“我们不必做讨不得好的巴结了,走吧。”
江潇庭爆了一声粗,跟韦希圣一前一后地走了。
庆楠拽着上官勇从城南走到了城北,最后走进了一家小客栈里。
小客栈的后院房檐下挂着几盏风灯,被风吹着不停摇曳,烛光左晃右闪间,让上官勇看着心乱不已,”你大嫂她们在哪里?”他问庆楠。
庆楠和几个同来的兄弟一起并排站在了上官勇的面前,这个时候,庆楠终于可以不用再装笑了。
看着几个兄弟都是一脸的悲凄,上官勇便已知道了答案,只是仍自欺欺人一般地问庆楠:“他们在哪里?”
“大哥节哀,”庆楠说:“大嫂,小侄儿,小睿子,宁儿都不在了。”
上官勇抬起了手想揍庆楠,既然他的家人不在这里,那这人拉他来这里做什么?
庆楠说:“大哥你打我一顿好了。”
上官勇抬着手,看了庆楠很久,“打你一顿,他们能活过来吗?”上官勇突然问庆楠道。
庆楠摇了摇头。
上官勇转身就往院外走。”大哥!”这一回是几个人一起冲上来,抱住了上官勇。
“大哥,我们已经问了一圈了,那火就是从家里烧起来的,”庆楠跟上官勇喊:“没有活着的,家里没人活着了,火烧起来的时候,大嫂她们就已经死了!”
“这不可能!”上官勇使出了蛮劲,甩开了几个人的拉拽,往院外冲去。
庆楠被上官勇甩到了地上,看也追不上上官勇了,便坐在地上跟上官勇喊:“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想着报仇吗?!你也死了,这个仇谁来报?你不报仇,你以后要怎么去见大嫂?!”
上官勇的脚步停了一下,随即就跑了出去。
“我们追不追啊?”院子里的几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庆楠从地上跳了起来,摸了一把脸,说:“他没疯就好,我们跟着他,不要让他被人盯上。走啊!”看几个人还傻站着,庆楠冲这几位吼了一声,“这个时候,谁能比他难过?!”
几个人追出了客栈,街上哪里还有上官勇的身影。
“他一定是回去了,”庆楠一边往城南跑,一边催身后的几位:“你们都快一点啊!”
等庆楠几个人追到城南的旧巷前,前后两个巷口已经被大理寺的衙役封锁了起来。
“我们的家在里面,”庆楠跟拦着他,不让他进巷的衙役说。
“这条巷子封了,”这衙役往后推着庆楠。
“我回家也不行?”
“这里哪还有你的家?”
一巷的残垣断壁,哪还有一幢完好的房屋?
庆楠语塞了一下,马上又跟这衙役喊:“这里面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吗?”
“这里面的人我管不着,”这衙役虽然一直在往后推庆楠,但态度还不算差,对庆楠道:“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也没有办法,再放一个人进去,就是我们失职,你不要为难我们。”
“庆不死,”庆楠还不死心,想跟这衙役再扯皮的时候,一个兄弟拉了拉他的衣服,说:“你看我们的左手边。”
庆楠往他们的左手边看去,与他们隔着五六个人的样子,一个高个儿的男人站在那里,衣服虽然寻常,但是双眼的眼神很亮,一看就是一个内功很深厚的练家子。
“后面还有几个,”这兄弟对庆楠道:“他们会不会是凶手?”
“妈的,”庆楠小声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他妈小点声,”这兄弟说:“那小子在看我们了。”
庆楠说:“我们先走。”
“那大哥还在里面啊!”
“这几个不也进不去?我们怕个屁啊?“庆楠转身就往人群外挤,“我们先走了再说。”
“这帮人要是跟过来呢、”
“跟过来?”庆楠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我们正好替大嫂她们报仇!”
旧巷里,四下里忙乱奔跑着的人们,没有注意到在上官家的废墟前跪着一个男人。
上官勇去放尸体的地方看过了,被火烧过后的尸体,残缺不全,看不出生前的样子,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的家人,但是看着这些尸体,上官勇的心死了,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
55帝王怀中
世宗醒来的时候,看着头顶的红帐,听着屋外的雨声,半天回不过神来。直到世宗的手摸到了身下床单上,又腻又滑的大滩黏液,将沾着黏液的手放在了眼前,手指搓揉了一会儿后,世宗突然就从床上坐起了身来。那个在他身下,有着白生生的皮肤,被他揉捏着,大张着双腿,承受着他**的身体,“锦绣?”世宗在床上叫了一声。
房里的灯烛爆了一下灯花,无人应答世宗的喊声。
世宗披衣下床,来不及多想这是发生了何事,一把推开了房门后,世宗便看见了坐在滴水檐外的院中淋着雨的人。世宗看了看左右,没有一人,而那个坐在雨中的女子,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后,仍是坐着一动不动。世宗走进了雨中,几步就走到了这女子的跟前,“锦绣?”
女子的上身衣服被她很紧地裹在身上,可是脚下没有穿鞋袜,露出了双脚和半截小腿。在无星光的雨夜黑暗中,这一双弓着的脚和圆润的小腿肚白得耀眼,美玉一般。
世宗撩开这女子披散着的长发,长发下的这张脸,正是世宗心心念念的那张脸,“锦绣,”世宗喊这女子,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生怕惊吓了这女子一般。
安锦绣只是抬眼看了世宗一眼,随后就又全无反应了。
“我们进去说话!”世宗一把横抱起了安锦绣,快步往房中走去。人抱在了手中,世宗就在想,好轻巧的一个人,抱在手上竟是没多少的份量。
安锦绣被世宗放在了床上后,仍是一脸的木然,也不看世宗,木偶一般,任凭世宗用被子将她裹住。
“这,”世宗坐在了安锦绣的身边,问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锦绣还是没动静。
“安锦绣!”世宗提高了嗓门,连名带姓地喊了安锦绣一声。
安锦绣的身体一颤,随后扭头看向世宗。
看着自己的这双眼,痛哭过,泛着带水光的红,却还是黑白两色,泾涓分明,一般人的眼珠都是深棕色,可是这双眼的眼珠却是浓黑,如同墨染。世宗被这样一双眼盯着,不由得又软了心肠,轻声道:“这里怎么只有朕跟你两人?”
安锦绣摇了摇头,然后便又是落泪,也不出声,就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掉落。
“朕要了你?”世宗看安锦绣这个样子,相信自己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在他身下承欢的,就是这个小女子了。
“臣妇,”安锦绣说出这个字后,突然捂着嘴痛哭了起来。
世宗这辈子还没怜惜过什么女人,可是在安府香园的时候,这个小女子就惹了他的怜惜,这会儿听着这近在咫尺的哭声,声声哀婉悲凄,让世宗听着又是心疼了,“这,这到底是怎么了?”他轻声问安锦绣道:“你莫要哭了,有朕在,你什么也不用怕。”
安锦绣哭道:“妾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圣上进来后,神智,神智…”说到这里,安锦绣似乎是不敢说下去了,双手掩面又是痛哭。
既然已有肌肤之亲,世宗也就不在意男女有别了,伸手将安锦绣揽在了怀里。世宗是好意安慰,宫中的女人若是能被他这样揽在怀中,那一定是笑语嫣然,高兴万分,可是出乎世宗意料的是,安锦绣被他一碰,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从他的怀中直接跳起了身,却又双腿无力站立,一下子软倒在地上。
“锦绣!”世宗忙弯腰去扶。
“圣上,妾该死,”安锦绣却躲过了世宗的双手,哭道:“您不用管妾了。”
“你何罪之有?”世宗硬是将安锦绣从地上拉起,双手成圈,环抱了安锦绣,将这小女子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朕要你时,是不是神智不清?”
“圣上是明君,都是妾的错。”
安锦绣的眼泪滴在了世宗的手背上,一滴滴地如同滴在了世宗的心头。
“妾坏了圣上的英明,也无颜再去见我家将军,”安锦绣哀哀地说道:“妾死后,今晚的事就无人再知了。还求圣上不要因为妾身的错,罪及妾的家人。”
明明是自己意乱情迷之中,要了这个小女子,这小女子却偏要说是自己勾引了他,将错全都揽下,世宗的脸上带上了笑意。将怀中的人又搂得紧了些,世宗在安锦绣的耳边问道:“你可愿承欢?”
安锦绣的脸上本就没有血色,听了世宗这话后,更是连嘴唇都灰白了一片,惊恐道:“妾是臣妻啊,怎么可以坏了圣上的名声?”
“朕的名声?”世宗道:“那你自己的名声呢?”
安锦绣摇了摇头,“妾身命贱。”
“所以你只在乎朕的名声?”
“圣上,妾身是将死之人,您还是快些走吧,”安锦绣掉着眼泪在世宗的怀中挣扎了一下,想要离开。
“朕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承欢?”世宗却没理会安锦绣的挣扎,还是在安锦绣的耳边问道:“朕要的是实话,你知道欺君是死罪吧?”
安锦绣沉默了半晌,然后对世宗道:“妾在娘家时,嫡母常说奴才秧子的种,教不好,因为天生种贱,所以不知廉耻,上不得台面。妾的确不知廉耻,此次的承欢妾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