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凝视着那人与自己及其相似却更为清澈的凤眸,向来冷峻的脸上却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温和却郑重的对暮朝言道:“你放心。朕自会好好保重自己。恰如你所言,朕的确还有很多事,想要做,但却尚未做完。而其中有很多事,朕都想要与你一起完成。自今日起,朕会好好看顾你,护你一世周全。”
望着雍正温暖的笑容,听着雍正郑重其事的承诺,暮朝感动之余,却暗自有些心虚。暮朝知道,雍正的承诺,并不是给自己,而是给胤禩的,那个已经逝去的、圣祖八阿哥,温润如玉的廉亲王胤禩。
暮朝以往穿越时自然做过很多运用他人身份赢得帝王信任的事情,但却从未感到过内疚或心虚。然而这一次,面对雍正连日的慰问关怀、体贴照顾,竟连自己吃了几口粥,喝药苦不苦都要过问,暮朝在感动之余,却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内疚。
怎么会这样?自己为何会对一位出于完成任务的目的而刻意接近讨好的帝王产生这样莫名且并不应该存在的情绪?暮朝皱着眉,心里暗自纳罕。
雍正见暮朝蹙眉,心里便有些担心,开口劝道:“听内侍说你也在书房劳了半日神了,用过晚膳早些休息便是,切不可再熬夜撰写书稿。若被朕知道你不听朕的话,朕一定好好罚你!”
暮朝听了雍正看似威胁实则关怀的话,心里涌起一阵久违的温暖,笑着与雍正玩笑道:“若是我不听话,四哥打算如何罚我呢?”
雍正则是笑得一脸得意,“你若不听话,那原本这两日便可见到的十弟与弘旺你便别想见了。”
暮朝听了十分震惊,不可思议的望着雍正,“四哥真的允许我见十弟和弘旺?”
雍正见着那人瞪大了双眸,温润的面上露出万分震惊、难以置信的神情,心里顿时闪过一丝内疚,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拍了拍那人的消瘦的肩膀,叹道:“只要你身子再好些,朕便将他们唤进宫来看你。”
雍正陪着那人用完了晚膳,并亲眼看着那人早早的睡下休息后,才心满意足、圣心愉悦的离开奉辰苑向养心殿行去。
御驾行至养心殿外,却见到皇后宫中的大宫女玥茹正在殿外等候,看样子已经站了一会儿,像是有事回禀。
雍正下了御撵,众宫人侍从赶忙上前见礼。
雍正挥手叫众人起身后,望着玥茹随口问道:“皇后叫你前来,可是有事?”
玥茹忙恭敬的回话道:“回万岁爷,皇后娘娘派奴婢前来,请万岁爷得闲的时候去往坤宁宫一趟,皇后娘娘有些关于宫中新春年节庆贺宴请的相关事宜想与万岁商议。”
雍正侧头略一沉思,便言道:“朕今日批完折子便去坤宁宫一趟,你去告诉皇后,让她自己先用晚膳,不必等朕。
等雍正忙完政务,来到坤宁宫时,却意外的见到了熹贵妃、齐妃、谦嫔等嫔妃皆在皇后宫中,正与皇后闲话。见着雍正驾临,皇后嫔妃皆俯身跪拜向雍正请安。雍正亲自伸手扶起了皇后,又叫众嫔妃与宫人起身,携皇后在主位上坐下,便对其余妃嫔言道:“朕与皇后有要事商议,你们都先回宫去吧。”
众妃嫔已经接连半个多月未见到过雍正了,此时见了,正在欣喜之时,又想着能否引起皇上垂怜,被选中伴驾,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不曾想刚刚见面,便被雍正下了逐客令,都有些心情沮丧,但雍正一向讨厌不守宫规、献媚邀宠的妃嫔,众嫔妃纵然心里难过失望,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皆福身告退而去。
皇后先是给雍正端来了雍正平日里最喜爱的普洱沱茶,又端上了一小碗热热的软糯可口、淡而不腻桂圆莲子羹,随口便与雍正聊起了新春节庆之时宫里的相关庆典宴请之事宜,雍正端着茶,慢慢品着,听着皇后的话,偶尔提一两句建议,帝后间相敬如宾、相处倒也极为融洽。
皇后回禀完了正事,见雍正心情还算愉悦。思及这几日心腹的奏报,以及宫里多少不堪的议论,皇后观察着雍正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道:“皇上这些日子政务繁忙,已久未来后宫,臣妾及各宫妃嫔们十分惦念皇上。政务固然重要,但也请皇上保重龙体才是。”
雍正听了皇后的话,却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那人刚刚也说过类似劝说他保重身体的话,却是说得更为得他的心意。然而毕竟皇后一番好意,也是出于关心自己,雍正听后笑着拍了拍皇后的手,安慰道:“皇后有心了,朕心里有数。”
皇后皱着眉,心里琢磨着怎么也该和皇上谈谈那件事,至少也要探探皇上的口风,以免自己以后管理后宫之时处事不当,惹怒了皇上。
皇后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臣妾有件为难的事,想请皇上示下。”
雍正见皇后似乎有什么隐秘之事要与自己说,便挥退了一众侍从宫人,开口问道:“皇后有何事要说?”
皇后见殿内已无旁人,便小心措辞的说道:“近日里,臣妾听闻宫中有些影影绰绰的传言,说是皇上经常驾临奉辰苑,又频繁的宣御医前去,皇上可有什么事想要臣妾安排的吗?”
雍正听到皇后提起奉辰苑,心中便有些不虞,心里恼怒宫里竟敢有人乱说关于那人的事,便没有立时听出皇后的暗示来。
雍正也知道,纵然有自己的旨意,在奉辰苑侍奉过那人的御医侍从们即便不敢出去乱说,泄露奉辰苑中事,然而自己这番折腾,又怎会不引起宫中众人的疑惑。这蜚语流言也在雍正意料之中。只是听皇后问起来,还是有些气闷。
再开口之时,语气便有了几分严厉,“后宫之事是皇后的责任。宫里有些什么不该存在的流言,皇后应该严厉整治,尽早肃清后宫风气。至于那些乱嚼舌根的奴才们,直接处置了了事,以免弄的后宫乌烟瘴气,人心慌乱。朕知道皇后心慈,然而若是一再纵容,只会让奴才们越发大胆放肆,长此以往,后宫众人便会无所是从,又何来后宫安宁?”
第15章 不信
皇后听了雍正严厉的话,面上赶忙恭顺的点头称是,心里却是对奉辰苑中那位神秘的主子更加忌惮了几分。
皇后与雍正乃是少年夫妻,一直夫妻和睦,相敬如宾。雍正虽未给过皇后挚爱专宠,然而应该属于嫡妻该有的尊重和体面却一样不少。当年在潜邸时,一直是由嫡福晋掌管府中事务,而雍正登基之后,更是顺理成章的册封嫡福晋为皇后,统领后宫。作为与雍正相处多年的嫡妻,皇后可以说对雍正的喜好有较深的了解。
面对雍正如今对待那位神秘主子的态度,皇后不禁有些疑惑,她这位爷什么时候因为专宠他人而给过嫡妻没脸?便是当年在潜邸时,对娇媚可人的李侧福晋及清丽可人的年侧福晋,爷虽然也曾对二人多宠爱了几分,但却从没有让那二人越过自己去。可是如今…想起宫中所传的种种流言,想到皇上最近频繁的驾临奉辰苑,有几日甚至彻夜留宿。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若说皇上宠爱哪位妃嫔或宫人,何须如此躲躲藏藏、神神秘秘?那奉辰苑众人显然是被皇上下过封口令,简直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再问便跪下哭得涕泪横流连连求饶,但就是只字不提奉辰苑中事。莫非是那女子的身份过低?然而皇宫之中所有宫人都是皇上的人,只要皇上喜欢,便是出身辛者库,也是可以被册封为妃嫔的。前朝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例子。皇上如果真的喜欢上了哪位宫女,只要和自己说一声,册封了便是,又何须如此隐藏保护?难道说,皇上宠爱之人乃是宫外之人?是汉人?或是出身卑贱的女子?看皇上的态度,显然是极其重视宠爱这位女子。但是既然宠爱,又为何在留宿后竟然不让敬事房记档?这到底是宠,还是害呢?
这边皇后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纠结。那边雍正看着皇后越来越诡异的表情,实在忍不住,疑惑道:“朕见你满面困惑之色,皇后对处置此事可有为难之处?”
皇后为难的喃喃了半天,终于又小心的问了一句:“那可要臣妾去见见那位妹妹?或是赏赐些东西,多给些关照?”
“妹妹?”雍正听得愣住了,反问道:“谁的妹妹?”
皇后看着雍正的反应,也有些疑惑,但还是大着胆子将话又说得明白了几分,“就是奉辰苑中的妹妹呀。臣妾听说皇上近日留宿奉辰苑多次,却并未记档,可是那位妹妹伺候的不周到?”
“…”雍正被皇后的话震惊住了,瞪了皇后半天,终于说了句,“皇后胡说些什么呢?”
到了这会儿,雍正终于明白皇后话中的意思了。原来,皇后竟然是把那人当做了自己神秘的新宠,竟然还说些什么留宿、记档、伺候,还妹妹!雍正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当然,雍正承认自己的确是多次留宿奉辰苑,可是,那人是他的亲弟弟,更是男子,他怎么可能对那人有什么其他想法?因此对于皇后所言,向来聪慧敏锐的雍正却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因此鸡同鸭讲了半天才明白皇后的意思。只是,那人是他的八弟,何谈伺候,更别提记档了!想到此处,不知为何,雍正脑海中却突然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宠幸谦嫔的时候,望着谦嫔那双娇羞的凤眼,竟然在那个时候想到了那人更为精致清澈的眼睛,这的确是…有些奇怪啊!此时想来,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感觉更加强烈的几分,但却依然模糊不清,让雍正觉得疑惑不解。但无论如何,雍正也不肯相信自己对那人有些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一定是被皇后的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将自己的思路引到了一个诡异的方向。
雍正心思复杂,面上却是神态自若、气定神闲。
雍正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缓缓说道:“皇后误会了。奉辰苑中所住之人乃是允禩。前些日子朕得知他在宗人府病重,心有不忍,便将他移至奉辰苑修养。御医救治得当,他已经好了很多。然而允禩身份特殊,又事关前朝,朕并不想宫中其他人知晓。皇后不必再纠结此事。只要皇后替朕肃清后宫流言蜚语,奉辰苑中的人和事皆不需皇后费心。”
听到这个让自己无比意外的答案,皇后也被震惊了。想想刚才自己所说过的话,皇后不禁万分懊恼,赶忙说道:“是臣妾思虑不周,竟被宫中流言所惑,误会了皇上。请皇上恕罪。臣妾保证,一定尽快肃清宫中流言,不再让皇上为后宫之事费心。”
雍正回到养心殿,却是有些失眠了。不知为何,自己竟然会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皇后那番话,又联想起自己与那人相处的种种情形,心里却有了几分疑虑。
这阵子自己的确是跑了很多次奉辰苑啊,有些时候竟然连批折子都在那里。莫非自己真的是对那人太过关心?可那人是朕重视的八弟,朕多照顾几分也实属正常。自己对十三不也很是照顾吗?对了,一定是这样。朕只是再次将那人当做弟弟疼爱看顾,一时之间还未适应这种失而复得的兄弟之谊而已。等明日,朕再多赏赐些东西给那人和十三,还有十六十七那几个小的,朕对亲近的弟弟们也都一视同仁的。
且不论雍正在养心殿如何纠结,暮朝这几日倒是过得分外悠闲。
由于异能强大的修复作用,暮朝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病痛。只是暮朝怕被他人发现异样,刻意压制了康复的速度。然而这就如同一个健康的人要扮演一个虚弱的病人,需要适当的装扮一样,在外人看来胤禩虚弱的身体其实只是暮朝的一种伪装,只是暮朝伪装的技巧更高明,普通人根本无法识破而已。尽管之前略微纠结了一下自己对雍正产生的莫名其妙的内疚感,但毕竟暮朝还有很多事要做,想了一会儿,没有想通,便丢在一边不去管它了。
由于暮朝的日渐康复,苏瑾的医术也得到了雍正的认可,被雍正封为太医。而曾经亲眼见识过苏瑾那恐怖而又神奇的救治过程的那两位御医则对苏瑾的医术大为叹服。如今苏瑾每日里在太医院和众位太医们共同研习医道,双方对医术的看法可谓各成一派,各有专长,如此互相交流之后,正可谓取长补短,双方皆各有所得,彼此相处十分愉悦。
然而这种平静持续了几天后,却被一件意外彻底打破。
这一日,暮朝正在书房继续写写画画,关于医道这一部分即将完成,暮朝心里也有了几分喜悦。
雍正到来之时,恰好看到暮朝站在书案旁,拿着书稿心满意足的样子,清澈的凤眸如今半眯着,被各种补药滋养了大半月的身子虽然依旧瘦弱,然而向来苍白的脸上却多了几分红润,让雍正倍感欣慰。
雍正笑着来到暮朝身畔,暮朝见到雍正,笑着说道:“四哥来啦,今日倒比往日里早些,快看看我刚写完的这些,可还能让四哥满意?”
雍正伸手接过暮朝递过来的书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页一页的翻看,暮朝拉过另一把椅子坐在雍正身边,与雍正一起看起来。两人身子挨得很近,头挨着头,雍正间或对不甚明了之处与暮朝交谈几句,一时间气氛万分融洽。
正在此时,却听殿外一阵吵嚷杂乱。雍正皱眉正想唤人进来询问,却见高无庸小跑进了殿内,神色也有几分慌乱,见到雍正便跪下回禀道:“宫人来报,八阿哥突发腹疾,疼痛难忍,如今已经陷入昏迷。”
雍正听后惊得站起身,想到自己那一向乖巧懂事却体弱多病的小儿子福惠,不由得十分焦急,双手微微颤抖,书稿散落一地。
第16章 争辩(一)
暮朝望着雍正又是震惊又是心痛的表情,不由自主的伸手扶住了雍正,轻声唤了声“四哥”。
暮朝知道,福惠是雍正最喜欢的小儿子,其生母正是被后世津津乐道的雍正宠妃敦肃皇贵妃年氏,也是年妃所生三子一女中活得时间最长的一个。福惠生于康熙六十年十月初九,于雍正六年九月初九病逝,病逝之时尚未满八岁。
暮朝看过很多有关清史的文献,也知道有很多人质疑雍正是否因忌惮年羹尧而不希望年家出一位优秀聪慧的皇子,因此对福惠只是表面关心,实则忽视,甚至间接导致了福惠体弱多病,最终尚未成年便因病夭折。然而暮朝记得也有史料记载,雍正四年十一月初七,上谕八阿哥弘晟之名著改为福惠,正是有着为体弱的小儿子祈福之意。而且暮朝曾经观看过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雍正帝观花行乐图轴》,坐在雍正右下首的一个孩子,腰间系着黄腰带,看起来应当是某位皇子,而据年龄推算,恰恰正是福惠。又如一次雍正赏赐西瓜灯,福惠之名在允祥、允礼之后,却竟然在允禄之前。暮朝认为,这种有违辈分的排序充分显示了雍正对待福惠的与众不同,这在处事严谨的雍正朝简直可以被称为是特例中的特例,可见在雍正心中福惠的确是与其他儿子不同的。
暮朝向来不会仅凭史书典籍中的记载便轻易认定、判断一件事,但暮朝却善于从史料纷繁庞杂的细枝末节之处发现问题,并且把多个看似无关的孤岛关联到一起,再结合穿越后的所见所感,得出自己的论断。
据暮朝观察,被称为冷面帝王的雍正,实际上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在雍正心中,最重要之事当属大清的江山社稷,万世基业。只要事关大清江山,雍正便会变得格外理智冷漠,甚至可以说狠毒残忍。他有自己的雄心壮志、理想抱负,如果任何人胆敢当他的路,他便会毫不犹豫的除去,哪怕那人是他的手足兄弟,或是亲生骨肉。但是,在雍正心底深处,实际上却是孤独寂寞的。他对亲情同样有着一份渴望,只是这份渴望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渐渐的被宫廷中的冷漠虚伪、尔虞我诈磨平,渐渐的深埋在他内心深处一个连自己都不知晓的角落。与此同时,雍正又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虽然他看似阴狠,但却不至于会牵连无辜,尤其还是自己的血脉骨肉。因此,暮朝推断,雍正的确是真心实意的疼爱福惠的。
如今亲眼看见雍正急红了眼睛,一向温暖稳健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暮朝心底瞬间便划过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绪,因此心念电转之际并未深思,便已不由自主的扶住了雍正,轻声安慰。
雍正在暮朝的轻唤声中渐渐回过了神,轻轻的拍了拍暮朝扶着自己手,对暮朝言道:“朕没事。朕先去看看福惠,你别等朕,定要按时用膳服药,早些休息,切不可劳累。”
暮朝见雍正在此时依然不忘关心叮嘱自己,一时之间竟有些难以言语。
眼见着雍正已经大步走到殿门口,暮朝突然想起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事,不禁开口喊道:“四哥,等等!”一边说,一边向雍正跑去。
雍正一见向来气定神闲的某人竟然不顾仪态的向自己奔过来,不由得有些愣住,然而见到那人飞快的跑到自己身边,尚未开口便已经气喘吁吁、口不能言。雍正顿时英眉一竖,面色一冷,但还是伸手扶住了那人,见着那人弯着腰、一手抚胸不住喘息,想骂又骂不出口,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只能无奈叹息道:“有什么急事值得你如此?自己的身体刚有了些起色,便又开始折腾,你就不能消停一阵子,让大家都安生些吗?”
暮朝好容易喘匀了气,便赶忙伸手抓住雍正的手臂,急切的说道:“我听闻福惠的病况,倒像是急症。对付急症,西医向来比中医更有办法。四哥可以宣苏瑾一起与众御医诊视,取中西医之长,想必可以尽快找出病因,也好对症用药,省的福惠受病痛折磨。”
雍正见那人如此焦急疾奔过来却只是为了劝他这几句话,不由得心里熨帖,眉头略微舒展开几分,锐利的凤眸也有了几分暖意。雍正亲手将那人扶到椅子旁坐下,又轻轻的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你放心,朕会记得叫上苏瑾,你不必牵挂他事,只要悉心照顾好自己即可。”
雍正语毕,随即转身快步离去,一众随侍的侍卫宫人们也加快脚步随后而去。
暮朝望着眼前瞬间显得空旷孤寂的奉辰苑,又想起刚刚这兵荒马乱的一幕,一股浓浓的不安在心底缓缓升起,直至忧郁了原本淡然的面容。
暮朝知道,自己穿越回古代并非是为了挽救某几个人的生命,甚至可以说为了达到自己最终的目的,她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眼前无关紧要的人按照历史轨迹一步步逝去。然而这一次情况却有所不同。通过观察雍正刚才的反应,暮朝可以肯定在雍正心中必然极其疼爱福惠。倘若这一次能够让苏瑾再次成功的治愈雍正在意之人的病痛,成功挽救雍正至亲的性命,那么必能赢得雍正的信任,这对自己以后的计划至关重要。因此,这一次,必须由苏瑾来医治福惠,而且还要成功的治愈福惠。
不多时,雍正御驾便行至阿哥所。尽管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是亲眼见到躺在床上的瘦瘦小小、苍白虚弱的爱子,雍正还是忍不住一阵心酸。雍正疾步走到福惠的床边,俯身细细打量福惠的脸色,随后轻叹口气,伸出手轻轻抚着福惠的额头,面色忧郁。
雍正心里清楚,自己的这个八阿哥自小体弱多病,从小药不离口,吃药比吃饭都多。御医早就暗示过雍正,八阿哥先天不足,怕是难以成年。然而,这个比起同龄孩童要瘦小几分的稚龄幼儿自小便聪明敏慧,性格又乖巧懂事,对自己更是一片孺慕之情,这样自己如何能不多偏疼几分?因此,即便知道自己不该和福惠如此接近,以免有一天当他离去之时自己会痛彻心扉,然而却又不忍心见到那小小孩童纯真清澈的眼睛里有一丝的失望和痛苦。因此,即便不该,即便不忍,雍正还是选择在自己还能疼爱福惠的时候,尽可能的多给那孩子一点疼宠,权当全了这得之不易、珍贵非常的父子之情。
第17章 争辩(二)
雍正刚刚离开奉辰苑之时,便已派出侍卫飞奔至太医院将所有当值御医及苏瑾传来阿哥所为福惠诊视。因此在雍正御驾刚到阿哥所,御医们随后便也到了。尚未等御医们叩首请安,雍正便急切的说道:“免了免了,都什么时候了,赶快过来看看八阿哥如何?”
御医们纷纷上前轮流替八阿哥诊脉,诊脉之后均面露忧色,彼此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一个上前诊视的是苏瑾。只见苏瑾上前,依然用那些在御医眼中至今仍觉十分奇怪的仪器在八阿哥身上比划了一会儿,先听了听八阿哥的肺部,又伸出手轻轻在八阿哥腹部摁触,当苏瑾摁到小腹右方的时候,八阿哥却突然惊叫一声,满身冷汗的醒了过来,大喊疼痛,虚弱的哭泣不止。
殿内御医及侍从们均被苏瑾吓得面无人色,心里暗自懊恼,怎么偏偏忘了苏瑾是这么个莽撞大胆的性格,真不该因为这几日的平静相处便大意的忘记了这苏瑾的危险性,并忐忑的瞄着皇上的神情,生怕圣上龙颜震怒祸及无辜的自己。
雍正眼见着苏瑾冒冒失失的弄痛了福惠,连忙心疼的上前探查福惠的状况,一边轻声的安抚福惠,一边替福惠擦去额头冷汗。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儿子疼痛难忍,面白如纸,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雍正不禁又是心痛,又是着急,随即对着苏瑾怒吼道:“苏瑾!你刚才在做什么!不会医治便滚开,再敢如此放肆,朕定不饶你!”
苏瑾却没有丝毫畏惧,神色自若的开口言道:“圣上容禀,奴才刚刚为八阿哥诊视,发现八阿哥体温升高,小腹右侧有一包块,且压痛明显,根据腹痛的部位,奴才已有了大致的推断。只是若想进一步确定病况,还需要询问服侍八阿哥的内侍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