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居不愧是近来闻名京城的酒楼,小二很是聪敏机灵,一眼见到走进店门的两位锦衣公子,便机敏的发现二人虽然穿着看似普通,实则衣料及做工都极为精良,并非是一般市面上能买到的普通货色;再观二人气质高贵、威仪天成,便知晓这两位贵客定然来历不凡,必是久居上位之人。那小二满面笑容的迎上前来,极为贴心的将二人带向了二楼的雅间。
雍正、暮朝几人随着小二正往二楼行去,然而刚上了几阶楼梯却被楼上冲下来的一位醉酒的青衣书生险些撞了正着。
雍正见那书生竟然险些撞到暮朝,不由得十分恼怒,正想开口呵斥却被暮朝轻轻拉住了衣袖。
“算了,四哥,他也没有撞到我。想来是醉酒的关系,也并非他的本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为了这些小事生气呢?”
雍正听了暮朝的劝说,脸色果然缓和了些,于是冷冷的瞥了那人一眼,侧身绕过他继续向楼上走去。
暮朝正想随着雍正上楼,却被那书生拉住了衣角。只听那书生有些口齿不清的说道:“在下张熙,只因近日心绪烦乱,多饮了几杯酒,当真是醉了。还望公子海涵,原谅在下酒后无德冲撞了公子。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改日在下定然登门致歉。”
暮朝原本并不想理会那人,然而听到那人名叫张熙,不由得心中一震。
张熙,会是那个导致了雍正年间最大的一场文字狱的那个张熙吗?虽然暮朝读清史的时候也觉得雍正年间的文字狱牵涉过大,十分残忍,然而这毕竟不是暮朝急于解决的问题,因此倒也并不急着插手。只是为何自己一听闻此人名为张熙便觉得心绪慌乱,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大事会应在此人身上?
想到此处,暮朝不由得对那张熙多看了几眼,又温和的和他寒暄了几句,巧妙的询问他的籍贯住所、家学渊源,竟然发现此人果然是曾静的弟子,正是那个为雍正定了十大罪状,于雍正六年当街拦下汉人出身的川陕总督岳钟琪想拉拢其共同谋反,却被岳钟琪设计揭发的文字狱的主犯之一。
暮朝皱着眉,不由得想起记载清史的典籍中均对清世宗雍正帝驾崩的原因记载不详、莫衷一是。据《清世宗实录》和《张廷玉年谱》记载: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日,圣上偶感违和,仍照常听政,并召见臣工。二十一日,病情加重,仍照常理政。大学士张廷玉每日进见,未尝间断。二十二日,病情恶化,太医抢救。二十三日子时,进药无效,龙驭上宾。前后三天,可算急症。雍正突然而死,官书竟不载原因。
其中有一个说法竟然是吕留良的女儿吕四娘刺杀了雍正,甚至还有些更加离奇的记载,如:被宫女、太监于熟睡之中缢死、为求长生中丹毒而死、晚年纵欲乱服禁药猝死,暮朝觉得还是患有急症抢救不及而亡这点比较靠谱。
只是历史究竟如何,暮朝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如今见到这张熙又心绪异常烦乱,这让暮朝不由得怀疑是否雍正的突然早亡真的与张熙引发的一系列事件有些关联。暮朝费了这许多心神,好不容易才说服雍正做了些暮朝期盼的重要革新,又岂能甘心让这张熙坏了大事?
想到此处,暮朝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厉芒,心中已然动了杀念。
那边雍正见到暮朝竟然与一位素未谋面的穷酸书生纠缠了这么长时间,不由得沉下面容,眼见便要发作。
恰在此时,楼下竟然传来一声颤抖惶恐的惊呼,“皇阿玛!福惠知错,福惠以后再不敢私自外出游玩了!”
暮朝惊讶的抬头望去,竟然是年仅六岁的八阿哥福惠。只见福惠身旁仅跟着一位装扮成仆人的侍从,应该是服侍福惠的小太监。此时二人均吓得浑身颤抖,忐忑的低着头,不敢直视雍正的眼睛。
暮朝心中暗叫不好,正想补救,却又听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福又跑到外面胡乱说话、恶整陌生人啦。小叔叔和你说过多少次,这戏文中的话都是听着解闷的,可不能胡乱说。”
只见来人身着布衣长衫,竟是太医苏瑾。
苏瑾今日在天然居遇到这许多意想不到的人完全只是巧合。然而苏瑾虽然很多时候胆大妄为了些,但眼力却是不差。他明显从皇上那紧皱的眉头及闪着厉芒的眼神中看出了皇上心中对八阿哥贸然喊出皇阿玛这个称呼的恼怒,又见皇上此时身边只有廉亲王及几位侍从,便知晓皇上微服出宫必然不愿在此时暴露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便大胆的出言解围,甚至快步走上前来想要将福惠先领至一边。
然而就在此时,惊变陡升。
只见那张熙竟突然掏出一把匕首向着福惠飞扑过去。暮朝听闻福惠喊出皇阿玛之后便紧紧盯着张熙的一举一动,原本以为他会向着雍正发难,没想到他却是抱着先制服福惠,再以此要挟的念头直向福惠扑了过去。
暮朝赶忙回手紧紧拉住那张熙的手臂,然而手上有伤终是影响了速度和力道,而那张熙却又会些拳脚功夫,因此暮朝虽然拉住了张熙,可那张熙手中的匕首已然脱手而出、向着福惠飞去。周围暗卫赶忙护住雍正、暮朝,又有两名暗卫前去营救福惠。
此时离福惠最近的苏瑾却是抬手一档,那匕首竟然擦着苏瑾的右手背划过,虽然未伤到福惠的要害,然而依然划破了福惠的右臂。
雍正眼见自己的爱子受伤,不由得勃然大怒,严令暗卫将那行凶的张熙制服。那张熙本是抱着宁枉勿纵的想法,想要制服那衣着华贵却口出狂言的小儿,再以此威胁那极有可能是雍正皇帝的威严男子。然而如今见着周围竟然不知从何处涌来了十数名衣着普通但却武功高强之人,便恍然大悟眼前之人竟然当真是自己恨之欲狂的雍正皇帝。张熙自知此次定然凶多吉少,索性豁出去的破口大骂,指责雍正谋父、弑兄、屠弟、好杀、株忠、好谀任佞…雍正闻言愤怒已极,锐利的凤眸中射出寒冰一般的厉芒。几位暗卫被那张熙大胆的言辞吓的面无人色,反应过来以后赶忙堵住了张熙的嘴巴,按照皇上的旨意将那张熙押往刑部大牢严加审问。
雍正此时被那张熙的狂言气得不轻,然而却更是担心福惠的伤势。雍正暮朝二人围在福惠身边仔细查看,雍正见福惠只是伤了手臂,又听暗卫回禀说那匕首上并无毒药,因此便松了口气。刚想严令福惠以后不许莽撞胡闹,却突然发现福惠竟然面容惨白、目光涣散,那原本并不算大的伤口却是汩汩的向外流出鲜血,速度越来越快,竟是根本无法止住。
暮朝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暮朝盯着眼前逐渐衰弱下去却依然血流不止的福惠,精致的凤眼中闪过种种情绪,迷茫、不解、慌乱、恐惧。突然,暮朝似乎想到了什么,纤细瘦弱的身子瘫软于地,口中只是反复的喃喃说着同一句话,“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第39章 发现
雍正见福惠竟然转瞬间便成了这副模样,顿时心急如焚,连忙急唤苏瑾过来为福惠诊治。然而此时已经心慌意乱的暮朝却是突然上前拦住了苏瑾,并且用并未受伤的右手按住了苏瑾手上的伤口,片刻后,再次抬起手掌之时苏瑾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却已经恢复如初,手上竟连半点血迹也不见,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显然令得雍正等人无比震撼。
雍正惊讶的瞪着面前无比熟悉却又如此陌生之人,心中对那人竟然怀有如此异能惊诧无比,然而此时却又没有心思责怪他的欺瞒,只是想着既然他能够医治好苏瑾的伤口,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医好福惠的伤口?
雍正拉过暮朝洁白修长的右手,强势中透着一股怒意,冰冷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急切,“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我请你救救福惠。”
暮朝却是绝望的摇了摇头,但是仍然如雍正所愿般将右手捂住福惠的伤口,然而虽然止住了血,但却依然无法挽回福惠的生命。
雍正见到暮朝脸上绝望悲伤的面容,便已经猜到的结果。雍正紧紧的抱着身体渐渐冰冷的福惠,面沉如水,深邃的凤眼中却是一片幽深晦暗。
周围的暗卫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早已经将雍正、暮朝几人严密的护住,隔绝了旁人窥探的视线。
雍正沉默良久,终是轻柔的抱起了福慧,沉声吩咐道:“将廉亲王与苏瑾带回宫中,看管于奉辰苑,不许任何人探视。”语毕,站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店外走去。
暮朝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快的被再次圈禁。然而想到今日发生的种种是非,却又思绪混乱、几欲崩溃。暮朝虽然运气很差,然而却是十分聪明。暮朝想到那位楚湘离奇的血缘,又见福惠今日遇难时的情形,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然而这个猜测却令暮朝心痛万分、惊骇无比,因此暮朝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会是真的。
暮朝见室内只有自己与苏瑾两人,但却知道周围有着至少四名暗卫监视。暮朝清楚雍正显然已经对自己起疑,是以故意将二人圈禁在一处,并派出暗卫监视,便是想要查清楚二人的底细。只是暮朝此时却没有心思顾虑其他,却只想着要如何解决眼前的麻烦。倘若自己的那可怕的猜测真是正确的,那么这苏瑾便不能继续留在此处,否则将来必会酿成大祸。暮朝想到此处,不由得摇头苦笑,何用将来?此时这苏瑾闯的祸难道还不够大吗?
那苏瑾却也是被今日种种匪夷所思之事给惊到了,缩着身子坐在地上,目光呆呆的不知其所想。
暮朝叹了口气,缓步走到苏瑾身旁坐下,轻声问道:“苏瑾,你害怕吗?”
那苏瑾却是沉默不语,半晌后,终是摇了摇头,闷闷的说道:“我向来没什么害怕的。只是今日发生的事,让我觉得十分惊讶,却也十分不解。”说道此处,苏瑾突然抬头直视着暮朝的眼睛,颤抖着声音问道:“八阿哥之所以会血流不止,难道是因为我吗?因为那匕首上沾有我的血,之后又划破了八阿哥的手臂,所以,八阿哥才会血流不止,竟至身亡?所以,你才要急迫的将我手上的伤口医好;所以,你才要不顾暴露自己的危险阻拦我为八阿哥医治。因为,你根本就知道,受伤的我只会让八阿哥伤得更重。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我,八阿哥才会重伤身亡?他是因为我而死的,对不对?若不是我自以为是,八阿哥原本并不会死的,对不对?”
暮朝看着苏瑾难过的模样,却是叹息着摇了摇头,轻声的说道:“不是你,苏瑾。杀死八阿哥福惠的人,不是你。倘若当初我没有让你来到这里,那么这一切的一切,便都不会发生。”
苏瑾惊讶的瞪着暮朝,满脸疑惑不解之色。
暮朝却是轻轻的抬起右手,放在苏瑾的额头上。片刻之后,苏瑾迷惑的双眼渐渐清明,“所以,是你创造了我吗?”
暮朝轻轻的点了点头,问道:“你知道一切,怨我吗?”
苏瑾沉默片刻,却是摇头道:“无论如何,是你给了我生命。因为你,所以才有今日的我。所以,我永远不会怨你。”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苏瑾突然脸色一变,急切的问道:“你这样暴露自己那不同于常人的异能,真的不要紧吗?皇上现在显然已经怀疑你,不然也不会将你圈禁于此。你既然如此厉害,那便赶快逃走吧!否则以皇上冷酷残暴的脾气,此次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暮朝却是闭目长叹,苦笑道:“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担心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吗?说实话,现在的我,根本不在乎皇上是不是怀疑我,会不会为难我。随他去吧!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只是苏瑾,我虽然依照自己的意愿制造了你,却是没想过要你受苦的。原本,我只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但没想到反而害了你,也害了福惠。”
暮朝说罢,却是突然靠近苏瑾,用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我现在要送你去另一个地方,你不必害怕。你会见到一个名叫M的人,你只要告诉他,是我要你回去的,他自然会为你安排好以后的生活。”
苏瑾听闻暮朝所言,却是担心的问道:“那你呢?你如何向皇上解释我突然于奉辰苑中消失之事?这样会连累你的!我不走!”
暮朝却是皱紧眉,低声说道:“别跟我提连累二字,我的命令,你只能服从。你走便是,不必担心我。”
暮朝说完,便在苏瑾惊讶的目光中握住了苏瑾的手。转瞬间,苏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耸人听闻的一幕直接震撼了监视奉辰苑暗卫们,若非几人一起亲眼见到这无比神奇的一幕,甚至都难免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或神智出了问题。
雍正抱着浑身冰冷的福惠呆坐于养心殿中,一坐就是两个时辰。
养心殿侍从们见皇上龙颜震怒,自然不敢前去打扰。除了高无庸留于殿内侍奉,其余侍从均远远的避到殿外,垂手而立、敛声屏气,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皇上迁怒于自己。
“启禀皇上,奴才有要事回禀。”
雍正望着跪于地上的暗卫,沉默半晌,终是说道:“将刚才奉辰苑中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讲给朕听。”
随着暗卫的讲述,雍正的双手渐渐握紧,直至指甲划破了手掌,留下半月形的血痕。
暮朝就这样呆坐于奉辰苑中,脑海中闪过穿越前与那人相处的种种画面,有的温馨、有的甜蜜、有的喜悦、有的悲伤,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起那人的容貌声音。暮朝想得头痛欲裂,想到那人对她说的最后那番话,又思及自己心中那无比残忍的猜测,终是难过的落下泪来。
雍正推开殿门,只身一人走入殿中。锐利的凤眸扫视了一圈,果然在殿内的墙角处找到了蜷膝而坐的人。
雍正缓步行至暮朝身旁,语气低沉的开口说道:“胤禩小时候便最怕喝苦药,每次喝药都要紧紧的皱着眉,他长达后变了很多,然而这点却是始终未改;胤禩自小由于良妃的出身受尽了奴才们的欺负及皇父的无视,因此他的自尊心便格外强烈,他当日被朕除籍改名,也只是面容平静的领旨谢恩,朕想,以他的脾气秉性,只怕宁愿死于宗人府,也不会对朕俯首称臣。刚刚,朕于养心殿想了很久,终于恍然顿悟,原来你与胤禩竟是如此不同,然而朕却一直视而不见,选择性的忽视这些疑惑,而宁愿选择相信你。”
说道此处,雍正突然声音转厉,目露寒光,“可是,你竟是如此回报朕的!原来,自从当日于宗人府初见之刻起,你便一直处心积虑的欺骗朕!神秘老者、苏瑾、书稿、时间胶囊、神秘书籍,这一切,竟然都是你一手策划安排的。你究竟是何人?又想要做什么?”
雍正突然俯身将暮朝拉起,锐利的凤眸凝视着暮朝茫然的眼睛,语气阴狠的问道:“或者,你才是那个来自于未来的人。可是,普通凡人又如何能有你这通天的本事?也许,你根本就是夺人身躯的恶鬼!又或者是魅惑人心的妖孽!”
雍正凝视着暮朝苍白的脸色,望着那双清澈茫然却不见一丝邪恶的水眸,想到自己就是屡屡被这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所迷惑,不由得怒火攻心,渐渐失去了以往的冷静沉着。雍正忽然紧紧的将暮朝抵于墙上,强健的身躯紧压着暮朝瘦弱的身子,盛怒的脸庞贴近暮朝的脸颊,用冰冷的声音缓缓的在暮朝耳边质问道:“说,你究竟是恶鬼?还是妖孽?”
雍正见怀中之人沉默不语,依然只是默默出神,仿佛心神根本已经远离了这里,于是又震怒道:“朕知道你不怕死,只是,你怕不怕想要死,但却死不了呢?”
第40章 逼问
暮朝听闻雍正狠毒的威胁,却是身子一震,终于将空茫的视线转移到雍正震怒晦暗的脸上,凝视片刻,嘴角却是扬起了蔑视的笑纹,语气淡漠的说道:“听皇上的意思,是要给我用刑吗?”
雍正被暮朝脸上的轻蔑气得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又如何?反正胤禩早已经死了不是吗?”
暮朝却是轻轻的摇头道:“皇上此言不错。胤禩早在我来此之前,便已经死在了宗人府的高墙之内。只是即便皇上现在杀死我,胤禩也不可能活过来。可是,皇上也说了,我并非凡人。那么,皇上又如何能够肯定,这些对付普通人的酷刑,可以折磨得了我?”
雍正被暮朝挑衅的话语气得头脑发昏,恨恨的说道:“行与不行,总要一试。这宫里折磨人的酷刑多得是,总有一个可以让你痛!”
暮朝闻言却是轻声的笑了起来,“折磨人的酷刑啊,让我猜猜,凌迟、车裂、腰斩、剥皮,这些刑法最是残酷,受刑之人往往痛不欲生而又不能立即死去。听闻有一位受凌迟之刑的人整整被刀割了三天,受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才死去,据说那人第一天受刑后,还喝了一碗米粥,为的是让那人保持体力,第二日可以接着受刑。又听闻腰斩也会让人很痛苦,据说曾经有人在被腰斩后,依然可以用手指蘸着身上的血在地上连续写下七个“惨”字,才慢慢痛苦的死去。皇上想不想试试看,我究竟能够承受多少刀才死去,或是被腰斩后可以在地上写下几个惨字才咽气?说不定,我还可以多写几个更复杂的字,皇上想不想知道?”
雍正被暮朝的话气的浑身僵硬,锐利的凤眼中射出强烈的恼怒。难道他当真如此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究竟是真的身怀异能、有恃无恐,还是有意激怒自己、另有所图?
暮朝见雍正阴沉着脸色沉默不语,于是又轻声说道:“想必皇上也听说我让苏瑾凭空消失的事了吧。此刻,皇上竟然还敢离我如此之近,皇上的胆识勇气,还真是令我钦佩。”
雍正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又冷笑出声,“那苏瑾神秘莫测,与你有着极大的关系,恐怕非鬼即妖,因此你让他消失并不奇怪。但是朕想,你恐怕无法随便让任何东西凭空消失吧。否则,你自己又为何还在此处,与苏瑾一同消失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还是说,你现在根本就被困在了胤禩的体内,不是你不想离去,而是无法离去。”
雍正边说边凝视着暮朝的眼睛,见暮朝清澈的眼眸中迅速的划过一丝光芒,便知晓自己的猜测不差,于是又得意的说道:“既然你被困于胤禩体内,想来总会与他有些牵绊。至于折磨胤禩的身体你会不会感到痛苦,朕不介意多试几种方法。朕相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你的弱点是什么,朕会慢慢找到。宫里的刑法不可胜数,总有一种可以让你痛。”
说道此处,雍正又再次贴近暮朝的面颊,语气轻柔的在暮朝的耳边说道:“你放心,你刚刚提过的那些酷刑,都是对付死囚的方法。用了那些刑法,你便是想活着也难了。然而,朕现在留着你的命还有些用处。朕说过,朕现在并不要你死,而是要你想要死,但却不可得。倘若你想通了一切,不想受苦,也很简单。只要你说出一切真相,便可以免去这些刑罚。”
听到雍正问起真相,暮朝却是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真相啊,我也很想知道呢。皇上总算比我幸运,你还有可以质问、可以怨怼的人。而我沦落至此悲惨境地,却是不知究竟该怨恨谁?”
雍正被暮朝面上的悲戚之色所震,然而想到暮朝的回答,又觉得暮朝是在推脱敷衍,于是更加坚定了对暮朝用刑的决心。
雍正就这样在暮朝的面前,吩咐负责施刑的暗卫将即将所用之刑罚一一解释清楚,并叮嘱暗卫施刑之时避开暮朝的面容和双手。面对暮朝疑惑不解的眼神,雍正却是嗤笑着解释道:“朕刚刚重新册封嘉奖了廉亲王,又对其恩宠有加,便是折磨你,也自然要于暗中进行。朕还不想被人说成喜怒无常、苛待亲弟。”
不知为何,当暗卫开始施刑的时候,雍正却是先行离开了。只是在离开之前,雍正吩咐暗卫倘若暮朝招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道出一切真相,那么便可以暂停刑罚。然而如果暮朝一直不肯开口,那么也不必前来回禀,只要继续用刑便可。
雍正离开正殿之时,暗卫们正拿着可怖的刑具走向暮朝。雍正走出殿外,却是没有即刻离去。
雍正就这样默然的站在殿外,不说话,也不离开。
雍正不知自己为何见到那人即将被用刑折磨,却忽然不忍在场观看。然而本想离开这里,却又迈不开脚步。雍正心中思绪烦乱,脑海中翻滚的都是近来与那人相处的种种画面。想到那人的温和浅笑、澄澈清明的眼神,想到那人为他撰写的书稿、献上的书籍、提出的建议,心中忽然有些不忍,然而思及那人的欺瞒、那人的挑衅以及福惠的惨死,雍正又不禁心中一凛,暗道那人身份不明、行为诡异,倘若不问个清楚弄个明白,日后必成祸患。于是又收拾起心中一闪而过的些许不忍,满是愤怒纠结的内心再次坚硬了起来。
然而想到那人此时的情形,雍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雍正疑惑的回首看了看殿门,忽然间想到,自从自己走出殿内,已经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然而这殿中却是诡异的安静,从行刑至今,那人竟然没有出过一点儿声音。没有哭喊求饶、也没有痛苦呻吟。雍正的冷硬的心忽然紧缩,心中闪过一丝不祥,想要推门进去,却又止住了脚步,怒视着殿门半晌,终是面色阴沉的转身离去。
雍正是一位极为勤政的君王,因此即便自己心中悲痛愤怒、心绪烦乱,却依然按时听朝理政,有条不紊的处理政务。各位宗亲大臣们对于皇上忽然回到紫禁城坐朝理政十分不解,按照以往皇上的习惯,每年春末至秋初都会到圆明园避暑听政,只有新年前后才会回到紫禁城里度过。然而听闻宫中传出的消息,昨日皇上最疼爱的八阿哥福惠突然疾病身亡,最为重视宠爱的弟弟廉亲王也忽然旧疾复发,只能卧床静养。于是今日早朝上,当大臣们如预期般的发现皇上的脸色格外阴郁,又联想到急病而逝的八阿哥以及因病未能参与早朝的廉亲王,不禁都觉得自己真相了。原来皇上既为八阿哥伤心,又为廉亲王担忧,所以无心早朝啊。因此,尽管宗亲大臣们的猜测距离真相十万八千里,然而却意外的采取了应有的措施,那便是远离皇上,千万不要没事找事的在此时往皇上身边凑。于是今日的早朝事情特别的少,很快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