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福惠过世以及廉亲王抱恙,允祥、允禄等人纷纷前来慰问探视,然而却被皇上以不可惊扰廉亲王静养为由不允许任何一位兄弟前去探望,更以诚亲王允祉对八阿哥福惠病逝毫无悲戚之色而给予严厉的申斥。其余兄弟皆看出雍正心情不佳而不敢再提探视廉亲王之事,然而只有怡亲王允祥及敦郡王允䄉对雍正提到廉亲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感到暗自心惊,更由于奉辰苑竟被侍卫层层守卫无法见到胤禩而惶恐不安、担忧不已。
等雍正忙完福惠的丧事,已是七日后的事情。这七天里,雍正竟然一直没有接到暗卫的回禀,恼怒之余更加强自安奈着自己烦乱的心绪,勉强忍住自己想要前去探视那人的*。
夜里,雍正像以往一样于养心殿批阅奏折,然而看着面前张廷玉书写的颇合心意的条陈,心中却是屡屡心慌意乱的几度断了阅读的思路。雍正眉头紧锁,恼怒的将朱笔扔到一旁,挥手间竟然听到啪的一声闷响,原来竟是自己常年带着的紫檀佛珠中间穿的丝线忽然断裂,顿时佛珠四散滚落了一地。高无庸赶忙亲自上前伏在地上捡着佛珠,雍正却是愣愣的注视着散落的佛珠默默的出神。高无庸捡齐佛珠后,捧至雍正面前。雍正却是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忽然问道:“距离上次离开奉辰苑,过了几天了?”
高无庸被问得一愣,缓过神来后赶忙回禀道:“回皇上话,已经过了七日了。”
雍正眯起凤眼,低声沉吟道:“原来竟是过了这么久了。”
高无庸对于这二位主子之间的种种恩怨纠葛已经被惊吓刺激的麻木了,只想着如何明哲保身,因此如今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也不敢贸然开口劝说。
雍正却是忽然说道:“朕要去往奉辰苑一趟,你跟着就好,不要声张。”
然而高无庸正想外出备下御撵,雍正却见负责刑讯的暗卫匆忙前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之色。
雍正不禁心中一紧,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语气平淡的问道:“怎么?他终于肯开口了吗?”
那暗卫跪伏于地,却是颤抖着声音回禀道:“回皇上话,王爷受了各种酷刑,却是至今仍未开口。”
雍正听到此处,不由得恼怒道:“既然尚未开口,你又来此处做什么?”
那暗卫却是颤抖得更加厉害,额头上渗出点点冷汗,“皇上容禀,王爷前几日还能在受刑后喝下些米粥,然而自从昨日起便再也吃不下任何食物,今日更是滴水未进、饮食则吐,刚刚更加吐血昏迷,气若游丝。奴才见王爷那模样,实在不敢继续用刑,因此前来请皇上示下。”
第41章 替身
雍正听闻那人竟然吐血昏迷,身子蓦然僵硬,紧握的手掌几乎掰下一块桌角来。雍正觉得自己的心里仿佛压了一个巨大的石头般拥堵得难过。雍正很想发怒,然而又不知该去责怪谁。毕竟,对那人用刑也是自己的决定,那人如今的结果,自己也并非完全没有预感。既然当初做下这个决定,如今却也怪不得别人。只是,那人不是身怀异能吗?那人不是瞬间便治愈了苏瑾流血的手吗?既然如此,那人面对自己身上的伤口,又怎么会毫无办法,竟至伤重昏迷?
雍正越想越是焦虑不安,再也无法抵抗心中想要见到那人的*,起身快步向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高无庸,去将御医刘裕铎传来奉辰苑,让他备齐医治外伤的药。”
高无庸看见皇上焦急关切的模样,又听闻刘御医再次被皇上点名,心中竟觉得奇异的安慰。这下可好,即便有一天皇上当真嫌弃自己知晓太多秘密而欲除去自己灭口,那么至少自己也不算孤身一人,总算也有个垫背的!
时隔七日,当雍正再次见到暮朝的时候,竟有一瞬间的错觉,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那人病重的时候。
此时,暮朝正虚弱的躺在床上,原本就瘦弱的身子如今更是单薄得厉害,身上已经被暗卫换上了雪白干净的寝衣,再盖上华丽的锦被,顿时将一身恐怖的伤痕尽数掩盖,露在外面的脸和双手却是依旧细腻如玉,只是颜色却苍白的吓人,再也不见前些日子刚被雍正和御医们的各种药方及名贵补药将养出的健康气色。
雍正见暮朝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有心拉开她的衣物查探一下伤势,然而伸出的手指刚碰到暮朝的衣领,却又仿若触电般缩了回来。雍正皱起眉,心中为自己这莫名其妙的胆怯而懊恼不已。
正在此时,刘裕铎在高无庸的带领下胆战心惊的走进正殿,刚进门便腿发软的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向皇上请安。
雍正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耐烦道:“什么时候了还为这些虚礼耽误时间,还不赶快过来为王爷诊脉!”
刘裕铎心跳得却更加剧烈,暗暗想到这一路上高总管的神情便十分不对,如今听皇上的语气,恐怕廉亲王又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知道究竟病到了何种程度。只是依照以往为廉亲王诊脉的经验,每见皇上这幅懊恼担忧的神情,那么十有*准没好事。
然而刘裕铎此时毕竟也无时间多想,只能赶忙上前为暮朝诊脉。只是这边刚刚挽起暮朝的衣袖,便被那白皙手臂上纵横交错的可怖伤痕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身子一软几乎摊在地上。雍正见到刘裕铎这幅模样,生气的怒斥道:“还呆愣着做什么?耽误了诊治的时间,你便去给廉亲王陪葬!”
刘裕铎几乎要哭出来,然而只能抖着手勉强凝神探向暮朝的手腕。
雍正目光灼灼的紧盯着刘裕铎的脸色,然而却发现刘裕铎的神情越来越慌张,越来越恐惧,最后甚至露出了绝望之色。
雍正恼怒的问道:“王爷的身子究竟如何?还不快快将病情说清楚,然后赶快开方熬药、医治伤口去!”
刘裕铎听闻此言脸上绝望之色更重,再开口时竟然带着哭腔,“皇上容禀,奴才观廉亲王的脉象…实属凶险至极。王爷身上外伤严重不说,更是旧疾复发、五脏俱衰,奴才无能…实在是救不了王爷…还请皇上恕罪!”
雍正听到这预料之中的诊断,却依然感觉一阵心痛。雍正狠狠的瞪着刘裕铎,厉声申斥道:“你这没用的奴才,尽是胡说些瞎话!不说尽心竭力的医治,却拿些推脱之词来敷衍搪塞!王爷上次病重之时昏迷数日却依然缓了回来,如今只不过是些许外伤,赶紧医治好了便是,又怎会致命!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朕定要治你的欺君之罪!”
刘裕铎心中委屈至极,只能颤抖着解释道:“皇上明鉴!上次廉亲王虽然病重昏迷,然而却一直有着强烈的求生*,这种坚定的信念支撑着王爷,再加上苏太医的妙手回春,才有上次生还康复的奇迹。然而此次,奴才竟是发现…这王爷似乎全无一丝求生之念,仿佛一心求死。倘若再无法唤起王爷的求生之志,那么便是有再高明的医术、用再好的药方,也终究无济于事啊!”
雍正听闻刘裕铎说那人竟然全无求生*,心中蓦然划过一丝钝痛。一心求死,所以,尽管有着神奇的治愈异能,竟也落得重伤昏迷的境地吗?
雍正的脸色更加阴郁,沉默片刻,终是低声说道:“你只管尽心尽力的为王爷医治伤病,倘若胆敢有一丝放松懈怠,朕定不轻饶!”
刘裕铎赶忙连声应诺,起身仔细的为暮朝医治起伤口来。
雍正本想着督促刘裕铎好好为暮朝医治伤口,然而当刘裕铎解开暮朝的寝衣,露出身上狰狞恐怖的伤痕,雍正仅瞥了一眼,便立即难受的转开脸去。
雍正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竟然连直视那人伤痕的勇气都没有。明明当初,是自己下的对那人用刑的命令不是吗?
刘裕铎在御医中是处理外伤的圣手,因此虽然心中恐慌,然而手上医术却是不差。不多时,便将暮朝身上的伤口清理敷药医治完毕。此后,又忙着开方煎药。刘裕铎心知此副汤药的重要性,因此更加不敢假手于人,从开方、抓药、熬药、试药全都亲自完成。然而当刘裕铎端着熬好的汤药想要喂暮朝喝下之时,却发现暮朝根本无法吞咽。
雍正看着那暗色的汤药顺着暮朝苍白的脸颊滑落枕畔,不由得一阵心绪烦乱。再看着刘裕铎几乎浪费了半碗汤药后,雍正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声斥责道:“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朕当真是白养活你们这些奴才了!将汤药放下,统统给朕滚滚出去!”
实际上殿内的高无庸和刘裕铎早就想找机会圆润无比的滚出去了。此时听闻雍正旨意,心里差点乐开了花,赶忙连连应诺着退出殿外。这个时候,留在殿内那真真是随时都有性命之危啊!
雍正见殿中已无他人,便坐到床边,俯身将暮朝抱入怀中,先是自己喝了一口汤药,然后便低头吻上了暮朝苍白的唇。火热却强势的舌不容拒绝的撬开了暮朝的贝齿,将一口汤药尽数渡到暮朝口中,却不忙着撤开嘴唇,直至暮朝喉头微动,将药汁咽下,雍正才松开了她的唇瓣,轻声松了口气。雍正就这样一口口、一点点的喂着暮朝喝药,直到小半碗汤药见了底,雍正才放开暮朝,将她轻轻放回床上,又为她盖好锦被。
雍正凝望着暮朝那略微红肿的水润双唇,又想到暮朝身上狰狞的伤痕,再思及刘裕铎的诊断,无半点求生*,几乎已断生机。
雍正轻叹了口气,轻轻的握住暮朝未受伤的右手,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你不是知他人所不知,且身怀异能吗?你不是轻轻挥一挥手便可以治愈正在流血的伤口吗?你不是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苏瑾凭空消失吗?你这么厉害,怎么如今却这样苍白虚弱、了无生机的躺在这里?我记得你上次病得很重,却依然倔强的坚持要去看暮色晚霞,你如今可还想去看?你我不是约好,明年的元宵节还要去吃灯市上路边摊铺里那老人家做的元宵吗?只要你好起来,明年元宵节,我还带着你去,并且允许你吃满满的一碗,你听了可会开心?”
雍正握着暮朝的手低声的说着话,似乎只要他这样不住的说着和暮朝共同经历的种种往事,便可以唤醒她一样。
雍正就这样呆坐在暮朝的床边,握着暮朝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整夜的话。天际微明之时,雍正的嗓子已经暗哑。雍正见暮朝依旧昏迷沉睡,不由得心中又是失望、又是酸楚。
雍正轻轻的躺到暮朝身边,展臂将暮朝揽入怀中,左手依然紧握着暮朝的右手,下颚轻抵着暮朝的侧脸,轻轻的合上眼睛。
思绪烦乱的雍正其实根本无法入睡,只不过是想要紧挨着暮朝躺一会儿罢了。然而就在雍正闭着眼睛回忆着与暮朝相处的点点滴滴、想着自己的心事之时,却忽然发觉暮朝竟然轻轻的回握住自己的左手。
雍正惊讶的抬起身子,俯身仔细凝视着暮朝的脸色。却见暮朝原本毫无表情的平静面容上竟然扬起了一抹温暖的浅笑。雍正正暗自惊异,又见暮朝薄唇轻启,喃喃的说了一句梦呓。雍正赶忙侧耳细听,只听暮朝缓缓说道:“我遇见一个说话很像你的人。”那低哑的声音中竟然蕴含着淡淡的酸楚和无比的幸福。
雍正听得一愣,很像的人?雍正不由得皱紧眉,深邃的凤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算什么?朕堂堂大清天子,竟然是被当成了某人的替身了吗?
雍正虽然恼怒,却不忍心抽出自己的被暮朝回握住的左手。正在雍正满心纠结不甘之时,又听得暮朝低声喃喃道:“朝朝暮暮,一世一生…”雍正听得一震,忽然便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对暮朝的承诺,心中又是心痛、又是后悔。
雍正轻叹了口气,却又惊讶的发现暮朝脸上的温和浅笑已然不见,却是眉头微蹙,神色悲戚,眼角竟然滑落了一滴眼泪。雍正看得心痛不已,伸手轻轻为暮朝擦去脸上的泪痕,却又听暮朝悲伤的低语:“原来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声音渐不可闻。
雍正听闻暮朝昏睡中无意识的呓语,又见暮朝一直昏睡不醒,喝下了汤药也不见起色,心中更添烦乱。想到暮朝的梦呓,又是心痛、又是不甘。心中恨不得立即便把暮朝弄醒,问问清楚究竟自己肖似何人?暮朝的难过、暮朝的眼泪又究竟是为了何人?
然而,雍正却发现自己用尽了各种办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唤醒暮朝,只能任凭其昏迷沉睡,一点点的流逝掉仅剩的生命。
雍正颓然的紧紧抱住暮朝,甚至顾不得弄痛她的伤口。雍正心里甚至暗自期望,可以因为痛楚而将暮朝从昏睡中唤醒。
雍正凝视着暮朝苍白脆弱的面容,无奈的在她耳边低声叹道:“我这样抱紧你,你可是会感觉到疼痛?若是觉得痛,便赶快醒来,和我吵、和我争辩、和我对抗…只是,不要再继续沉睡了。真是奇怪,为什么本该觉得疼痛的你,没有一丝反应;而本该憎恨怨怼你的我,却是真的很痛…”
雍正:朕什么时候这么悲催过,挨到四十一章,别说还没抱到美人了,竟然连初吻都是在美人不知、他人忽略的状况下完成的!
暮朝:这就是江湖!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画外音:后宫美女们的掌声)
雍正:你打算什么时候醒来啊?影视剧中主角即便是要死了,那在临死之前也是要有一堆遗言要说的,不管说得完还是说一半,总不会像你这样,一句话也不留下就昏迷不醒了。一般按着这个套路下去的,都没死成,而是成了植物人!你这个样子让人很捉急、很抓狂啊,你知不知道!
暮朝:相信我,我醒了,你会更抓狂!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出差,不知几点能到家,先将此章贴上。
第42章 离魂
雍正自从登基为帝以后,每次上朝听政必定全神贯注、心无旁骛,然而这一次,雍正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听政理事,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这几日与暮朝相处的点点滴滴,越想越是心绪烦乱。一向冷静自若的雍正竟然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中的焦虑不安随着暮朝昏迷沉睡的时间而日渐加重。
雍正表面上看着下面正在启奏政事的大臣,然而心中却是暗自想着暮朝的事。
算起来,暮朝已经昏睡了整整三天了。御医刘裕铎已经束手无策,每日向雍正回禀暮朝病况的时候都是一副自己命不久矣的可怜模样,并且每次向皇上解释完病情都要连说上两句请皇上恕罪、望皇上饶命。雍正一向睿智机敏,早已经从刘裕铎眼中的恐惧及无奈的神情中看出了暮朝果然病势沉危,心中虽然焦急懊恼,但却没有一点办法。
其实雍正心里很清楚为何暮朝会昏迷不醒,这真正的原因恰如刘裕铎所言,因为生无可恋、一心求死,因此即便有再好的医术、再精良的药方也是无济于事、回天无力。这三日来,雍正除了上朝听政以外,每日都会待在奉辰苑与暮朝说话。大多时候说的都是些二人以往相处的往事,有时候气急了也会说些恐怖的威胁,然而无论如何,暮朝却是再也没有过一丝反应。她的样子便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只是默默的躺在床上,不会说话、不懂哭笑、也没有表情。
心思机敏的大臣们均已看出了皇上此时的心不在焉,因此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无要紧的政事,便纷纷打消了启奏回事的念头。因此,今日的朝会时间并不算长。
然而对于雍正而言,却依然觉得这是自己自从登基后经历的最为漫长的一次朝会。雍正下朝后,便吩咐高无庸将自己要批阅的折子拿到奉辰苑去,打算一边陪陪暮朝,再一边处理些政务。然而刚要走出养心殿之时,却听内侍回禀说怡亲王允祥在殿外求见。
雍正一愣,想着允祥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吩咐内侍唤怡亲王进殿。
允祥走进殿内,先是规规矩矩的向雍正见了礼,然而在雍正叫起之时,却是固执的跪着没有动。雍正眉头微皱,面露疑惑,然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允祥先是回禀了火器营训练以及枪械研制生产的近况,然后果然话锋一转,说道自己身为弟弟,万分担心兄长的病情,因此请求皇上允许自己去往奉辰苑探望八哥。
雍正自然是不会同意任何人去探望暮朝的。因此阴沉着面容,冷声的说道:“朕已说过,胤禩旧疾复发、需要静养。你近日便不要去打扰他吧。”
允祥听后,渐渐的握紧拳,沉默片刻,却依旧大胆的开口言道:“皇上,臣弟知晓八哥需要静养,自然不会多做停留,为何皇上却执意不准许任何一位兄弟前去探视八哥?难道真如臣弟胡乱猜测般,可是八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怒了皇上?依臣弟所见,皇上派出侍卫将奉辰苑层层围住,殿内所有侍从均只许进不许出,这与圈禁又有何区别?即便是八哥真做了什么令皇上生气的错事,难道皇上不能念在以往的情分网开一面?还是说,皇上当真因为八阿哥福惠的事而迁怒于八哥?别的不敢说,然而此事臣弟敢以性命担保,八哥绝不会做出故意伤害福惠的事情!皇上可曾见过八哥亲手为福惠所画的故事画册?从第一本到第十本,每一本的故事都是由八哥亲自从适合小孩子阅读的古代传说或史书典籍中甄选出来并加以改编演绎,然后再将整理好的故事画成图画,每一幅都笔触细腻、精彩万分。倘若不是出于真心对福惠的疼爱,八哥万万无法做到这一步…”
雍正被允祥的话搅得更加心烦意乱,若非念在允祥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弟弟,那么早就雷霆震怒的让人把他拉了出去。正在此时,却见在奉辰苑侍奉的暗卫匆匆前来。雍正心里忽然一紧,赶忙让其到自己近前回话。
尽管已有心里准备,然而听到暗卫悄声回禀说那人在今早自己上朝后不久便已醒来,却是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非要起身伏案书写,刘御医已经为其诊过脉,却是回光返照,命在旦夕,雍正心中不免划过一阵剧痛,张了张唇,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允祥见雍正神色有异,也不禁有些担心,正想询问之时,却见雍正疾步向殿外走去,竟然就这样把自己晾在了养心殿不管了!允祥不禁愕然,瞠目结舌的望着雍正远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却是益发强烈。
当雍正急匆匆的冲进奉辰苑的正殿之时,却见暮朝正坐于书案旁低头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一身有着精美秀纹的月白色长衫更是衬得暮朝俊逸出尘、恍若谪仙。这几日本是苍白惨淡的面容上竟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美得让人惊叹,却也令人心痛。雍正看着眼前这久未见过却又熟悉至极的温暖画面,竟忽然希望时间能够回转倒流至一切是非纷扰尚未发生的宁静往昔。
暮朝见雍正走进来,却是抬头对其扬起了一抹浅笑,在雍正满脸不可思议的瞪视中,缓缓的开口说道:“已经为皇上备下了上好的普洱茶和碧螺春,皇上先喝口茶,看看我的手艺可是退步了?”
雍正听得先是一愣,随后心里又猛然一紧。雍正皱起眉,踱步至桌边,却是为自己斟了一杯碧螺春,低头轻啜了一口茶,那久违而又无比熟悉的味道惹得雍正心中泛起一抹酸楚怅然之感,甚至逼红了雍正的眼眶。
雍正强自安奈着自己的情绪,走到暮朝身边,轻声叹息道:“好容易醒过来,不说好好休息,还这般劳累胡闹,果然该罚。”
暮朝闻言却是淡淡一笑,依旧没有停笔,一便奋笔疾书,一边平淡的说道:“都是些紧要的事,若不赶紧写下来,怕是以后想要写却是再也不能了。”
雍正听得心中更痛,突然便伸手握住了暮朝正在书写的右手,那突然停顿的湖笔在宣纸上留下一个突兀且浓重的墨痕。
“别写了!休息一下,陪我说说话吧。”
雍正一边说,一边伸手将暮朝揽入怀中,却是小心的只是轻轻的环抱住她,生怕弄痛她身上的伤口。
暮朝一愣,随即便顺着雍正的心意放下了湖笔,并且放松自己的身子轻靠在雍正温暖的怀中。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沉默。
雍正心中翻滚着种种复杂的情绪,却是最终被心痛和恐慌渐渐取代,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告诉暮朝,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正在纠结间,却听暮朝轻声开口说道:“时间胶囊确实是来自于未来的东西,里面书籍中记载之事均是在未来二百年间即将真实的发生于清国的要事。对于医道、商学、火器、农务、水利的谏言,我已经写成了书稿,可供皇上阅览参考。然而,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种种是非却是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正所谓世事无常、福祸相依,我现在对于自己之前的执着和坚持也已经满是迷惑和茫然,因此,我也无法肯定的告诉皇上,如何做是正确的,如何做又是错误的。但是我想,自古明君者,均睿智果断,遇事不会因权臣谏言而惶恐妥协,也不会为了平衡朝中势力而胡乱抉择,他们总是能够凭借自己的智慧及才能对局势进行正确的分析,从而得出最为适合国家发展的治国良策。以我之愚见,这恰是明君以大道治国,而非仅以阴谋权术处理国事的大智慧与大才能。而皇上,正是这样一位明君。因此,这些纷繁复杂的国事政务,便留给皇上去烦恼吧。若皇上日后因为这些书籍及手稿中所言而得了天下大治、盛世繁华,也不必念着往日的情分特意相告;若是皇上因为误信书籍手稿中所言而误了家国天下,那么皇上倒是可以聊借一杯水酒,好好斥责我一番,骂个痛快,借以抒怀。”
雍正听到暮朝所言,眼睛却是渐渐湿润,终于轻声打断道:“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