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相,真够准时啊!”张德子在破旧木窗后,咧嘴一笑,说不清的诡异。
“原来是张公公…”
张德子眯起眼,盯着窗外的黑夜:“熟人好办事啊!”
“你要什么?”
“洛相的命!”
摇摇欲坠的门外一片死寂。
“张公公想要洛某的命,洛某也要先看看人。”
“那是当然!”张德子一努嘴,跟在身旁的小太监立刻小跑着打开了门。
风雨一下子涌入,吹得我耳根发凉,却无语。
嘴上蒙着张德子的丝绢,勒得极紧,嘴唇丝毫也动不得。好在张德子也极爱干净,丝帕没有任何异味。
我安之若素,静静地望着门外。
他一袭白衣,提着一盏素白纱灯,立在黑夜细雨里。灯光微弱,孱薄淡光映上他的脸,异样青白。
“很好…”他薄唇微动,淡淡地叹息。
我没有再看他,越过那清俊身影,瞧着墨黑如漆的夜空,有些发呆。偌大的空中,只有几点星光,很遥远,却很耀眼。
有的时候,发呆最不会影响到他人的神思。
等到我回神时,他就在我的眼前。
素白纱灯陷在泥土里,里面的灯火随风飘移,将灭将熄。
微凉的衣袖滑过我的脸颊,上面有点点雨珠。丝帕很快松掉,落在灰尘里。
是该告诉他这山神庙里横梁上藏有两个大内高手,在后窗下藏有手执匕首的武人,还是庙外的密林中有无数的陷阱等着他…
愣了一会儿,我淡道:“你来了!”
他眉眼润过雨水,更显晕染如墨。
还是一叹,他俯身,沾着雨水的发丝腻在我的脖子里,阵阵冰凉。
他在为我解锁在背后的绳结。
“为什么来呢?”
因为我是上官家的女儿,他还是需要上官家手下的万千雄兵;因为我是西泠柳庄的小姐,他还需要那十万两白银去完成某件惊天大事…
有没有别的理由呢?
他一僵,随后轻声道:“总是有缘由的…”
山神庙里此起彼伏的闷叫声忘全掩盖住了他长长的叹息尾音。
黑衣人全部跌倒在地,脸色苍白,扭曲着挣扎在地上。
“你在食物里下了软筋散…?”那个小太监瞪着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张德子,他的胸口有一把锋利的钢精匕首。
张德子似乎是很惋惜地拨出匕首,鲜血如花溅到他微笑的脸上,诡异非常。“公公很早就告诉过你们,在皇宫里活着是不容易的…”
他解开了绳结,转身对张德子笑道:“这次要让公公受些皮肉伤了。”
张德子瞥着庙外赶来的洛文,轻笑:“老奴皮肉粗糙,为了皇上相信老奴的忠诚,这点苦还是禁受地住的。”
“洛文,先打张公公左肩一掌烈云掌,再在腹下右侧划一道三寸长的剑口。”洛谦淡声吩咐着:“其余人,随意吧!过个一个时辰,叫宋知海派人来收尸,告诉他,以江湖斗殴结案。”
洛文出掌。张德子含笑倒下。
山神庙内阴冷刺骨。
他转身,扶我起来,瞥见手腕出挣扎时磨破的皮肉,蹙起眉:“为什么总要反抗呢?”
看着他深沉似海的眼,我一字字说道:“囚起来时,我没有安全感!”
他默然,缓缓将那满绿翡翠玉坠子放入我的掌心:“听老人们说,玉能安神。”
玉坠子在他的手中摩挲过,带着他淡淡的体温。
那一夜,我跟在他的身后,踏过大内侍卫的鲜血,回到司仓小院。
第三卷:薄冰一步履 月如钩(一)
天朔九年,四月二十八,傍晚,夕阳斜照。
怡心阁高朋满座,其实也无惊讶之处,这段时日怡心阁每每皆是座无虚席。只是今儿特殊,来得每一位不是权倾州府,就是富甲一方,如何吸引得满厅的权贵之人?皆因宝玉姑娘又将登台之故。
照旧选在怡心阁二楼的偏僻雅间,我观看舞台表演,顺便控制事态发展。
悠闲地啜着新茶,听着身旁雪君滔滔不绝的八卦,同时留意打量厅内的各色人物。突得雪君抓住了我的衣袖,指着楼道上的一名颇有威严的华服中年男子,叫道:“哎呀呀,宝儿的魅力无边啊,连那个苦瓜脸的什么刺史的马如龙也能请到!”
我抬眼凝望,果真是那日在白杨从中的凉州刺史马如龙。
“还有啊,苦瓜脸身后的帅哥,可是云中侯的二公子哦,听宝儿说他都来了好几次…”雪君兴奋喊着。
我毫不客气的打断雪君看帅哥的目光:“不要再盯着年轻帅哥不放了,唉,如果龙傲天知道了,一定会将怡心阁拆的片瓦不留。”
雪君很不服气的嘟嘴道:“只是看看而已,又不会动手,而且龙老大又不在!”
不得已,我只能用强力扳过雪君那张眼睛变成桃心状的小脸,询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朝廷中人的?都是林宝儿告诉你的,你又跟她说了些什么?”
雪君撇着小嘴,轻推开我扳脸的手:“我承认我平常是很迷糊,可在大事上我还是非常坚定的,绝不会吐露半点消息!”雪君眼中闪过难得一见的严肃,继而又调皮笑起:“我和宝儿就谈一些闺中八卦,无非就是最近东城帅哥喜欢上了西域麝香,西街美女的细腰突然粗了好几圈。再深层次点的就是,回忆一下过往的美好生活,有冰淇淋可以吃。还有专业的学术交流,色彩搭配之类的啦…”
“哇!千年难得一见的极品帅哥啊!”一声高呼,雪君抛下我,双眼发光愣呆盯着楼道,径直流下口水。
怡心阁的喧闹顿时安静,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楼梯,我不禁颇有些好奇,转首向楼梯口望去。
一个骄傲的犹如太阳般的人影挺立在楼道。
我微眯双眸,用心观察起来。或许他能够吸引住全场的目光,并非完全靠得是完美的外型,而是他与生俱来的临俯天下的通身气势。他要告诉见到的每一个人,我就是人间的太阳,会释放最耀眼的光芒,你们必须臣服我。
张扬于外,锋芒毕露,他霸气十足地走进了二楼的最好雅间。
距离的拉近,让我更加清楚地看见他的样子。若说开始是他的气势让我有所震撼,那现在我就要惊叹于上天给予他的完美五官。
他将米开朗基罗刻刀下的大卫赋予了灵魂,英气浓眉,直挺高鼻,深邃眼窝。最完美的还是那碧海蓝天的双眸,深粹的蓝,是风平浪静的大海深处,泛着浅碎流萤光芒。
雪君一抹衣袖,擦干口水,便挥着两只小魔爪在我眼前乱舞,笑嘻嘻道:“好厉害的帅哥,竟能把我们家的扶柳都迷住了!”
那人进了雅间,他的随从们立即把守两侧,甚至封锁了走廊。
真是天大的气派,我轻皱眉,问雪君道:“什么人?”
雪君转着眼珠,故装神秘道:“感兴趣?想知道?”
我深知雪君脾气,玩心极大,越是追问越不会说。倘若不理睬,她反而会自动讲得一字不漏。
我瞟了雪君一眼,然后就一言不发,独自喝茶。
“太没趣了。”果然一会儿,雪君就自动爆料:“他就是那个花百金,要宝儿在大厅登台的人。”
我悠悠合上茶盖:“真实身份?”
雪君双手一摊:“他刚到朔方几天,谁知道底细啊,只晓得下人们都称他元公子。”
如此气势之人,岂是普通人家?又这般招摇,仍无人知其来历,料来出身定是富贵异常。可想遍西华,也无元姓大户。蓦然回顾那双深蓝眼睛,或许是拓拨人,抑或是西域人,也不能排除西华人,朔方地处边疆,是对外经贸之地,经常留有西方诸国人,城内混血之人亦不少。
唉,混乱如缠线,理不出一丝头绪。
思索之际,激昂的金属乐声迸然响起,但在这令人沸腾的音乐之中,却透出一缕琴音,慵懒的,妩媚的,勾人的。
厅内众人尚沉醉于奇妙曲调之中时,舞台上已是莺莺燕燕一群娇娥,当真如春日入百花从之感,花娇乱人眼。
台下惊呼一片。
台上的姑娘们全部身着艳红旗袍,青丝高盘,黑色繁复的牡丹盛开在红艳艳的丝缎之上,随佳人摆动,摇弋生姿。
扇开,扇和,纤纤玉手中的别致丝扇,开而合,和而开,姑娘们在翩翩起舞。
旗袍不愧是最能展示东方女子美好身段的衣衫,合体的裁剪,柔美的曲线,使少女们无处不散发着诱人的魅惑。
可这群妙龄少女的婀娜身姿仍掩不住林宝儿的夺目光彩。
林宝儿作为领舞,充满自信地站在这群各类佳人的最前端。与其他少女旗袍不同,她身穿暗纹黑缎旗袍,精绣怒放的红牡丹,红黑两色的经典搭配,更衬得她肤白如玉。
一朵娇艳牡丹斜插入如云发鬓,黑粗眼线,浓烈眼影,突显着林宝儿的风情万种。
少女们随音乐轻轻摇摆着,脸上绽放妖冶笑容。其实这支舞远比上次的傣娘妖娆简单的多,只是要通过简单的肢体动作,来展现出风情女子的烟视媚行,却是极难。这帮怡心阁的小姑娘只练舞三日,仅能表现出面部的妖媚,远不及林宝儿的收放自如。
林宝儿朱唇轻启,微微沙哑的歌声响起,声音虽不清亮,却透着一股入骨的慵媚:“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奏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小妹妹想郎直到今,郎呀患难之交恩爱深嗳呀嗳约一起不离分…”
唱至□,全台的少女和声附和,使整台表演趋于完美。
乐停,舞止,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其中夹杂着不少年轻男子的欢呼声和口哨声。
人声鼎沸中,雪君侧过头,水眸带着些许玩笑:“扶柳,这次你与宝儿是将大上海搬到怡心阁吗?”
我瞧着舞台中的女子:“只怕她想要比大上海更加轰动。”
林宝儿盈盈浅笑,优雅收拢丝扇,置于指间,右脚后退小步,微微屈膝,低首道:“宝玉献丑了。”
娇言软语直煽得台下越发火热。
雪君也站起身子,直鼓掌叫好。瞧着她略略隆起的小腹,我不禁轻揉额头,龙傲天,你是不是应该付给我特别照顾妻儿费?
无奈起身,我抓住雪君还在舞动的手臂正色道:“雪君,时辰不早,要回家了。”
很奇怪,雪君没有像以往那样的吵闹不休,执意不肯离去,而是眨着灵气双眸,神秘兮兮地凑到我面前,低声道:“扶柳,难道你不想看,等会儿表演结束,极品帅哥与宝儿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是啊,两个如此心高气傲之人,互不退让,激情碰撞,会擦出怎样的火花呢?
见我脸上神色微微一动,雪君趁机道:“现在才八九点钟的样子,又不是很晚,何况待会儿回去还有堡中护卫相送,担心什么呢?”
我仍旧严肃道:“继续看可以,不过你要保证安静坐下来,不准随意乱动,以免动了胎气。”
雪君笑眯眯的点头答应。
台上林宝儿拨动琴弦,音声美妙,配上玲珑唱段,回响不绝。
红烛流淌成蜡,林宝儿也止弦,清雅起身,盈盈一拜,巧笑连连:“宝玉在此感谢各位爷的捧场。”说着清丽目光一转,盯着二楼中间的雅间,眼中几许挑衅:“更要感谢元公子让宝玉有机会再次登上大厅的宽广舞台,不知元公子对宝玉的表演有什么要指正的吗?”
林宝儿的一席话已让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聚集于二楼雅间,而如果元公子的回答稍有不善,只怕是要被这满厅的热情男人们给生吞活剥了。
还带着来时的耀眼光芒,骄傲的元公子走出雅间,靠着木栏,一抹微笑:“宝玉姑娘果真不负西华第一舞之称,人美曲艳。”
他声音略带磁性,字字说来,如在耳畔低语。只是汉语讲到太过流利,并没有一般西域人的磕磅。
“只是在下今晚还有急事,无法继续欣赏姑娘才艺了,实在可惜,可惜,可惜”在他连说可惜之时,已脚踏栏杆,借力一跃,如大鹏展翅般飞离怡心阁。
突然变故,使得大厅内鸦雀无声,难得的绝世轻功震惊了所有人,林宝儿亦愣在台中,不知如何是好。
估计她也没有料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原本预料的争锋相对场面没有出现,而精心准备的犀利言语也无法讲出,就由元公子轻飘飘的两句话结束了一场精彩的表演。
我轻笑,没有见证到火星撞地球的火暴场面。空乏的赞美,飞离的背影,就这样终止了两个高傲人的第一次交锋。我今晚算是白等了一场好戏
第三卷:薄冰一步履 月如钩(二)
在傲龙堡的大厅上,我再次感叹,好奇心害人不浅!
那日,在怡心阁正准备回去时,雪君拽住了我的胳膊不放,软声求道:“扶柳,陪我回去吧!现在时辰很晚了,回堡龙老大一定会骂我。如果你和我在一起,龙老大信任你,就不会骂我贪玩了。”
看着雪君可怜的小脸,加之本来我也有意看完表演,心也就软了,便答应雪君与她一同回傲龙堡。
谁知一踏上这艘贼船,就无法下船,这几日净陪着雪君瞎胡闹。
红日铺地,霞光绚烂,面对夕阳,我终是下定决心,今日必须离开傲龙堡,再也不能被雪君自然水般多的泪水给欺骗了。
长舒气,我便匆匆转身,直直地向门口奔去。
“砰”地大响,我竟撞上一堵人墙,捂着疼痛难当的额头,蹩起眉,抬头望去,惊呼:“云表哥!”
云表哥也痛得呲牙咧嘴嚷嚷道:“柳儿妹妹,不就是晚了两天,为了十万两值得这样吗?竟用头撞我胸口!”说完还刻意抚胸咳嗽几声。
瞧着柳云的可爱抱怨样,我也不禁忘了头痛,畅笑不已。自从我将怡心阁账薄交给柳云后,他就一直躲着我,活像我是个老鸨,如果他拿不出十万两,我便要逼他卖身还债。
“那十万两在哪儿呢?我现在就要!”
柳云依旧揉着胸口,装痛道:“柳儿妹妹也不关心一下表哥,真是重利轻情!不就十万两,我早已折成黄金,放在百草居了。”
柳云得意忘形地笑起,像个孩子得到了最爱的蜜糖。可又有谁知他本质乃是奸猾商人,处大事果断利落不留情!他的本领比之柳风更胜三分,只是惯用了懒散富家公子掩饰自己。若柳云手段不够厉害,他是无法在短短两月间,在西北贫瘠的土地上凑足十万两白银。
既然我要的十万两白银已到,那我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在傲龙堡,与一群厉害人打交道了,回到清静院落才是上策。
略提起裙摆,我再次准备冲出傲龙堡,实在不能再等了。
“人已到齐,就到厅中商议。”沉静冷冽的声音响起,龙傲天出现在了大厅偏门。
唉,我只得幽叹,还是没能躲掉。其实我一心想要离开傲龙堡,并非忍受不了雪君的吵闹,而是今日晚餐时,龙傲天一本正经地说:“洛夫人,晚上大厅要事商议。”
要事,即麻烦事。
可事已至此,避无可避,只能迎头而上,我寻了座位,笑问:“龙堡主,有什么重要事情?”
龙傲天立即一使眼色,厅外仆从快速将大厅所有门窗紧闭。顷刻间,偌大的议事厅,只剩得三人呼吸。
龙傲天锐利目光扫向我,沉声问道:“最近听说过一名叫元公子的外邦人吗?”
元公子?怡心阁中出现的那名元公子。他如此张扬,不在朔方引起一场地震也是不可能的。可龙傲天为什么也对神秘的元公子感兴趣呢?
我还在编着说辞,柳云却是皱眉抢先说道:“你也注意到了,我几日前派密部调查此人,收获甚微。现在根据所掌握的线索,也只能推测到他是拓跋贵族,再具体的就无法得知了。不过,这段时日,他与关外的拓跋军队往来密切,更让人担心的是,他出百金请怡心阁头牌宝玉大厅献艺,竟是想遮掩耳目,好趁喧闹之际与凉州刺史马如龙密会!”
龙傲天冷淡的眸子滑过一丝惊讶:“短短数日,密部竟然可以查到这种程度。不过…”龙傲天有些骄傲:“我傲龙堡地处边塞,所以消息要比你多一条,就是,元公子不是拓跋贵族,而是拓跋太子!”
拓跋的下一任可汗,我不由地打结眉头,离政治中心太近了,似乎危险的气息在开始蔓延。西华政坛风波最盛之际,拓跋太子竟亲自到是非边城朔方,外带拓跋铁骑压进边关,内密见凉州刺史,他王储至尊何必以身犯险?
龙傲天锐利双目捕捉到我眼中一丝不惑,奇道:“难道你一点儿也不知道?那洛丞相知道吗?”
我轻摇头:“不知!我不知元公子的底细,亦不知洛谦知否。”
我的一句轻声不知,竟震得眼前两位久经风浪的大男人连声惊呼,失态之处犹如莽撞的毛头小伙。
龙傲天深呼一口气,缓缓问道:“洛夫人,你确认你什么都不知道?”
望着他们不可置信的表情,不得已我再次重申:“我从不过问朝中事,如今爹,哥以及洛谦商议之事,一概不知!”
两个男人彻底绝望,只是表现手法各异,龙傲天是扶椅失落跌坐,想维持一贯的冷静,默默不语。而柳云则是延续了他特有的夸张表情,捶胸顿足大嚎:“扶柳啊!你可对得住我啊!…我可是将身家性命都赌了进去…现在你却不负责任的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无视柳云的存在,我径直走到龙傲天面前:“你们究竟在这场斗争中投下多少赌注?”
龙傲天垂首:“不多,但足以让皇上将我们归于丞相将军一党。”
还不多,已经同党了,我有些焦急,追问:“具体如何?你提供了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龙傲天叹道:“两月前与洛相达成协议,我将出云七十二骑借他三月,事成之后,他解除朝廷对傲龙堡的封锁,让傲龙堡的商队可以自由出入玉门关。”
此后厅内死寂沉默,只余蜡烛线芯燃烧时发出的啪嗞轻微声响。
一刻钟过,龙傲天傲然起身,打破寂静:“只有如此了,今晚我们夜探怡心阁。拓跋阳这些天每晚都去怡心阁,我曾在怡心阁设有暗室。在暗室里监看拓跋阳,或许能知晓他在朔方究竟有何目的。”
夜探,暗室,怡心阁,我一个也不喜欢,壮起胆子问道:“我可以不去吗?”
“不行!”两个男人居然同时暴喝。
柳云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朝中大小事你要一律清清楚楚。”
看来我不晓朝中事,的确给这两个男人巨大的打击。我好奇扬了扬眉,反问道:“为什么我一定要知朝堂局势呢?”
龙傲天一挑浓眉,冷笑道:“因为你是上官扶柳,大将军上官毅之之女,骠骑将军上官去疾的胞妹,丞相洛谦的妻子!”
柳云亦扬眉接到:“还因为你是无双公子泓先生的入室弟子,商场上呼风唤雨的柳表小姐,以及扶柳的命运!”
我浅笑冷然:“命运?”
命运是什么?也只是世人由身份定下该做的事。公子该读圣贤书,小姐应守妇德。家人皆谋权官场,我也应该通晓朝堂。
所以半个时辰后,我就在漆黑一片的暗室中,透过墙壁上的些许小孔,看清室外一切。
龙傲天忽然沉声道:“拓跋阳来了,不要乱动,以免出声惊动了他。”
果然话音刚落,雅间木门已被推开,林宝儿首先进入。她一身鹅黄衣裙,清秀又不失娇俏。随后便是那位光芒四射的拓跋王子,一衣金丝锦袍,犹如草原上的耀眼太阳。
林宝儿巧笑嫣然,悦耳声道:“元公子今夜想听那首曲子?”
听这般柔意语气,看来几日光阴,林宝儿与拓跋阳熟稔不少。
拓跋阳温和笑言:“但凭姑娘做主,宝玉姑娘没曲皆是天籁之音,可洗涤心底浊念。”
林宝儿低眉浅笑,袅袅走向七弦琴,沉吟一声,纤长手指急急拨弦,清透琴音响彻心扉。
丝路,你的笑支撑我虔诚的最初,狂风下使我得到依附,穿越亞細亞的迷雾,谁带我踏上孤独的丝路,追逐你的脚步。
婉约的歌声,含着对爱情的执著追求,不顾一切,抛开世俗,只为爱情。
尾音渐消,原以为此曲将会完美谢幕,却不料最后一次拨弦,铮地一声,弦断,鲜艳的血液如红莲般从林宝儿的指尖喷薄而出,滴在断弦上,汇聚成细流血溪。
林宝儿吃痛,皱眉呻吟。
拓跋阳早是飞身至林宝儿身旁,捧起受伤的手,语气焦急,含着心疼:“痛吗?”
林宝儿脸上浮起红晕,娇羞地挣脱拓跋阳的双手,低头轻声道:“只是小伤,不碍事的,我回房包扎一下就好。”说完,抬头妩媚一笑,袅娜出了雅阁。
我躲在暗室,将一切瞧得一清二楚,好一对郎有情妾有意!不知怎么的,看着情浓璧人,一丝酸楚游入我心中,不禁冷笑出声。
笑声极弱,几乎不可闻,但身边的柳云还是极快地捂住了我的嘴。
雅阁间,拓跋阳突然转身,双目锋利,盯着暗室入口,像是发现猎物般,厉声道:“不必再藏,都出来。”
我惊讶,拓跋阳从进雅间来并没有向暗室看过一眼,如何得知暗室中藏人?
“拓跋阳武功已入臻境,十丈之内的任何细微声响都逃不出他的耳朵。你刚才笑声虽小,却足以让他察觉。既然已经被发现,我们不如直接面谈了。”龙傲天边说边打开暗室机关,雅阁中的书柜缓缓移动,我们三人从中依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