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外头发生何事,如今都与我无甚关系了。我不过是个瞎子,有一日过一日便罢了。”
紫萱插嘴道,“姐姐,别这样说,姐姐还年轻,还有许多好日子等着姐姐呢。”
绣心淡薄地笑了笑,“希望如此罢。”
吴氏道,“你好生歇着罢,我先回了。”
绣心站起身,“恭送舅母。”
紫萱笑着道,“姐姐,我明日再来瞧你。”
夜,终于静了下来。
绣心侧耳听着外头飒飒的风声,不知为何却仿佛听到了礼乐吹打之声,一时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子,才回过神来,自己笑了笑,倒头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

第788章 登门

第七十八章登门
次日,绣心照例睡至巳时一刻才懒懒地坐起身。她自失明后变得异常嗜睡,起得迟不说,中午还要歇息,一整日算下来,足足睡了六个时辰不止。兰香自是一早醒了,听着动静便掀帘子进来,“姑娘醒了?”
绣心点点头,“几时了?”
兰香端了洗漱的用具进来,“巳时一刻了。”
“嗯。”绣心点了点头,接过茶杯,低着头含了一口茶,然后吐在了铜盆中。
“姑娘,待会儿用了饭,咱们不如出去沿着园子走走如何?整日闷在院子里头还不得闷出病来?”
绣心摇头道,“反正也瞧不见什么,出不出去又有何干系?”
“总归是走动了一会子,自然是不同的。”
绣心一想便也同意了,“好罢。”
另一边,李玉芝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夜晚之后,终于寻了个由头,往江府中去了。李玉芝自任郴州通判以来,所做的几件事颇得郴州民心,亦颇得江云海的赏识,故而邀约他来府上做客。如此一来一往,李玉芝和江云海倒成了忘年之交,谈天论地,下棋品画,好不自在。
江云海倒是想过要将自己唯一的爱女许配给李玉芝为妻,只是一来,李玉芝明里暗里透露自己暂时无心婚事,二来,自己的女儿似乎也属意杜家的嫡子。这么一来,江云海便把这事儿给放下了。
李玉芝同江云海下了两局棋之后不知不觉便到了正午了,便有小厮来传话,说是午膳已备好了。李玉芝自然顺理成章地留下来用膳。
用膳之时,李玉芝心中牵挂着绣心便旁敲侧击地问,“江伯父,关于王谢两家联姻,您有何看法?”
江云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他们京城四大家族的事,任他们闹去,同咱们也没多大干系。”
李玉芝道,“那倒不尽然,朝廷风云万变,瞬息之间都可改变许多事,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贤侄说得有理,不过那些个事,咱们还是别搀和进去比较好,静观其变罢。”江云海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我们江家虽则是江南一带的第一氏族,但同王家比起来仍是差了一大截子。否则,我那…”江云海顿了顿,收回了将将出口的话,“来来,贤侄,与我同饮一杯。”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很快便醉意朦胧起来。江云海由吓人搀着去耳房内歇息去了。江家的小厮亦准备了另外一间房要扶着李玉芝去歇息。谁知,李玉芝却摆了摆手道,“不用,我还未醉,去湖边走走,吹吹风便是了,何必这样麻烦。”
李玉芝才将将走至花园入口处,便见一身紫衣的江紫萱迎面走了过来。毕竟男女收受不清,李玉芝当即便转过身想要闪避。谁知江紫萱却偏偏喊了他一声,“李大人。”
李玉芝皱紧了眉,只得转过身去拱手道,“江姑娘。”
江紫萱捂着唇吃吃笑了一阵,“李大人,怎的你每回见我都这般拘谨。”
李玉芝无言可对,难道见了未出阁的小姐不应该庄重起来,反而该上前调笑起来才是正常之举?
紫萱又是一阵笑,“你啊,真是个呆木头,像你这样呆,怎么能打动我绣心姐姐的芳心?”
李玉芝闻言吓得连忙摆手,“江姑娘,慎言,慎言,你这般说话就不怕坏了崔姑娘的声誉?”
“好了,好了,瞧你吓得。”紫萱正了正神色,口气正经起来,“李大人,我家绣心姐姐是受了伤的,我也知你早对我家姐姐有意,我呢,刚好就想做个红娘,既能成全了你,又能将姐姐拉出深渊。你且同我说,你到底想不想娶我表姐?”
李玉芝听得紫萱这一席话下来,羞得面红耳赤,但也只现下是表决心的时候,干咳了一声后道,“小生自第一次见了崔姑娘以来,便决意非卿不娶了。”
“好!够爽快!”江紫萱满意地笑了,“如今,我好不容易劝得我姐姐去了湖边散步,你还不快去?”
“嗯?”李玉芝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仿佛没反应过来。
江紫萱骂了一句,“你傻了不成?还不快去!”
李玉芝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急急谢过江紫萱之后,往湖边跑了去。
江紫萱瞧着李玉芝的背影,忍不住掩口笑了笑,“这个呆书生…”江紫萱这边正得意呢,一转身就瞧见自己的母亲吴氏阴沉着脸立在不远处瞧着自己,吓得“啊”了一声,暗暗吐了吐舌头,真倒霉,居然被母亲撞见了。
吴氏走过来戳了戳江紫萱的脑门,“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居然做这种事,也不怕有损你的清誉?”
江紫萱见吴氏似乎并不是认真生气的,便也放了心,“我这还不是为了我表姐嘛,母亲你难道不觉得他们两人很是相配?”
吴氏道,“配不配的也不该由你来操心,绣心的事自然有她父母做主,如今就算她父母不在身旁,也自然有我和你父亲,哪里轮得着你这般急吼吼地牵线搭桥?”
紫萱摇晃着吴氏的胳膊撒娇道,“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母亲这回饶过我罢?”
吴氏只这一个宝贝女儿,也只能轻轻捏了一下她,这事便揭了过去。
另一头,绣心因眼睛不方便,故而由兰香搀着到了一个凉亭便歇着了。翠香等在凉亭内用小炉子煮茶,兰香替绣心斟了一小碗茶递到绣心手边,“姑娘小心烫。”
绣心半撑着头,“不知为何,总觉得日子很是难捱,每日里醒来除了吃喝,也找不着别的事做。”
兰香闻言便是一阵心酸,“姑娘…”
以往,绣心也有白日无聊之时,不过总有打发日子的法子,要么看点子话本,要么去瞧个戏,再不济,拿出个绣样儿来学一学刺绣大半天也过去了。如今,却是一点乐子也无了。好在紫萱常常来陪着说话解闷子,这才不至于那样难过。
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了出来。
曲目,绣心很是熟悉,正是《望江月》。
一年以前,绣心装病逃婚至郴州,被他抓回,两人行至燕州之地,他对着燕江之水吹的就是这首曲子。
往事历历在目,不过一年而已。绣心回想起来,竟恍惚有隔世之感,如今再听这首曲子,她除了有些感慨之外,心绪倒也平静。
不过,她久居无聊,偶然听着这丝竹之乐,倒也有股新鲜感。
“是谁在吹笛?”
翠香虽则不认得李玉芝,可是兰香却早在花木之中认出了他的身影,心内暗暗一喜又暗暗感慨,时隔一年,李公子心中竟然还有自家姑娘,痴情若此,真是自家姑娘之大幸。
“哦,可能是江府的乐伎罢。”兰香道。她想,若是此刻告诉姑娘是李玉芝,恐怕姑娘会早早避而远之了。
“哦,原来如此。”绣心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这一曲吹得真好听。”
兰香远远地望着花木间吹笛的李玉芝,感慨般地叹道,“是啊,真好,真好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新。

第79表章 表白

第七十九章 表白
次日,绣心歇过午觉之后又至园中凉亭,翠香将茶煮好后,笛声又响了起来。绣心侧耳倾听,微笑着侧首道,“今日的曲子换了呢。”
“是,是啊。”兰香干应着,“姑娘喜欢今日的曲子么?”
绣心点了点头,“《水云间》曲调欢快活泼些,昨日的《望江月》悠长平缓,两者各有千秋,不过我还是喜欢今日的,听了这曲子,仿佛真真置身于水云之涧一般。”
兰香道,“乐师的技艺高超。”
绣心点头,“的确难得,就算是在宫中,也难得这样好的乐师。”
花木之间,李玉芝一面吹着笛,一面将视线投向绣心,心内暖流回荡。他能让她暂且展怀一笑,他已是功德圆满了。
自此之后,绣心每日歇完午觉便要来花园内小坐一会儿,渐渐地她对吹笛的乐师感兴趣起来,“兰香,这每日的吹笛的人是男是女,长得什么模样啊,叫什么名字?”
“姑娘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兰香替绣心斟了一杯雨前龙井,淡淡地茶香萦绕鼻尖。
“好奇嘛,什么人居然每日在这里吹笛,倒便宜了我。”
兰香瞧了一眼花木掩映中的李玉芝,只见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兰香在心内叹了口气,轻声道,“他是江府的乐师,每日都来这里练习的,名字奴婢倒是不晓得,姑娘若是想知道,奴婢去问问?”
绣心撑着下巴,“听这笛声,中气很足,应该是位男子罢。”
兰香答道,“正是。”
绣心不禁在脑海中想象着他的模样,喃喃道,“听他的笛声,我觉着他应该是位翩翩佳公子,只可惜,如今我眼睛已盲了,不得一见。”
兰香道,“姑娘若是想见他,我去唤他来同姑娘说说话儿?”
“莫、莫。”绣心连连摇头,“莫扰了人家,若是这般冒失地同人家说话,兴许他日后不来了呢,我不是再也听不着这笛声了么。”
兰香只得道,“姑娘说的是。”
这一日,绣心照常歇了午觉起来,听着外边有风雨之声,披衣坐起朝外问道,“兰香,外头可是在下雨?”
“是啊,姑娘。”
绣心皱起了眉,“怎么下雨了呢,上午还好好的。”
“春日就是如此,经常落雨。”兰香服侍绣心穿好了鞋,“姑娘今日可还要去花园里头?”
绣心摸索着走至门边,“落雨了,他应该不在了罢。”
兰香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那倒也不一定,我瞧着那位乐师很是勤勉的模样,风雨无阻也不一定呢。”
绣心伸出手,感受着冰凉的雨丝落在指尖,“真想瞧瞧春日是个什么模样。”
兰香默默无语,心内一阵心酸。
“兰香。”
“嗯?”
“去拿两把伞来,咱们去花园里。”
兰香愣了愣,“可是,落雨了啊。”
绣心摇了摇头,“落雨怎么了,若是他来了,我却不在,岂不是辜负了大好的乐声?”
兰香微微一笑,应道,“好,我这就去拿伞。”
两人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花园中去。雨下得不大,可是地下却很是泥泞,绣心又瞧不见,几下都要滑倒,幸而有兰香紧紧地扶住。好容易走至凉亭里头,却没有听到笛声。
绣心不禁有些失望,“他今日没有来啊。”
兰香探身去瞧,果然,花木之中没有了李玉芝的踪影,只得安慰绣心道,“今日落雨呢,大约他是想要歇一歇的,明日若是停了雨,便来了。”
绣心点了点头,到底有些失落,“也是,落雨的天,出来便沾了泥水,颇为不便。”
话音刚落,笛声便从身后悠悠地奏响,绣心心内一喜,侧耳去听,是一首欢快的《喜雨》。
“今日这曲子奏得倒是应景。”绣心不免微笑起来,然而她的笑容很快渐渐收敛了起来,神情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兰香,这声音怎么愈来愈近了,他是不是往咱们这边走过来了?”
此刻,一身白衣的李玉芝一边吹着笛,一边缓步往凉亭中走上来。
一步一步,缓慢地,但坚定地。
雨丝落在他的身上,头上,打湿了他的衣裳,乌黑的头发也沾着雨水,然而他浑不在意,目光神情绵长。
兰香微笑了起来,看来,今日,李公子是想要表明身份了。
笛声响在了身前,绣心缓慢地站了起来。
一曲奏完,李玉芝放下横笛,插在了腰间。
绣心先行了一礼,“公子笛声实在堪称一绝,小女子倾慕多日,忘公子莫怪。”
此时,兰香冲翠香使了个眼色,翠香会意同兰香一齐退了出去。
李玉芝立在绣心面前并未答言,他的眼睛大胆而放肆地看着绣心,假若是以往,他绝不敢如此,她是世家千金,而他不过是贫寒学子,他没有那个身份能这般窥看于她。可是如今不同,即使他这般看她,她亦不知。
“公子?”久未有人答言,绣心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终于,李玉芝干咳了一声,沙哑地答了一句,“是我。”
“啊!”绣心低低惊呼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李公子?”
“对不起,欺瞒你这样久。”李玉芝低声道。
绣心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难堪的表情,她转头就想往外走,可是她眼睛看不见,不知道自己面前是阶梯,一脚便踏空了,“啊!”电光火石之间,李玉芝抢上去,搂住了绣心的腰,“小心!”
肌肤的接触,让绣心即刻羞得满面通红,挣扎着挣脱了他的怀抱,往后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背脊触到了朱红色的柱子才止住了,“你…你!”
李玉芝往前走了几步,靠近了绣心,“崔姑娘,李某冒犯了。”
绣心撇过头去,“李公子,我实在没想到你竟会…”她顿了顿,“咱们孤男寡女实在不宜共处一室,还望公子自重。”
李玉芝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低声道,“崔姑娘,时至今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自第一回见姑娘以来,我便倾慕于姑娘你。兜兜转转,苍天怜我,如今你我男未婚女未嫁,这难道不是天赐的姻缘,让你我能得以重逢?”
绣心听了这一席话下来,心底真真如愁肠百结,复杂得宛如打翻了五味瓶,“李公子,你不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李玉芝往前逼近了一步,目光灼灼,“我明白,我一切都明白。崔姑娘,我愿意给你时间。我等着你。”
“我嫁过人了。”绣心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而且,我的眼睛已经瞎了。李公子,你欢喜的是以前那个不晓忧愁天真烂漫的崔绣心,而不是现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崔绣心!”虽则这段日子绣心已经缓过来了,并且在努力地淡忘发生的一切事情,可是过往已经在她心上滑下了重重的一刀,那痕迹到现在还在往外渗血。
“绣心。”李玉芝伸出手,想要握住绣心的手,但他还是忍住了,将手缩了回来,声音里满含情谊,“玉芝待你之心,从始至终都未改变。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李玉芝心中只有姑娘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更新。

第80纷章 纷起

第八十章 纷起
次日午后,雨已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青草香,屋檐上还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水,滴答滴答一声声地响着。
“姑娘,紫萱姑娘来了。”兰香掀开帘子,见绣心撑着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遂又唤了一句,“姑娘?”
绣心猛地回过神来,“哦,怎么?”
紫萱从帘子后头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道,“绣心姐姐,想什么呢,这样入神。”
绣心站起身笑道,“没什么,想喝什么茶?”
“菊花即可。”紫萱在绣心身边坐了下来,“近日瞧姐姐的气色好多了,红润了不少。”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能不好么?”
紫萱道,“姐姐今日怎么不去花园了?这些天姐姐不是每日都要去的?”
绣心心里跟明镜似的,“你知道的罢?”
紫萱愣了愣,干笑道,“知道什么?”
“你还给我装傻充愣,李公子每日里进园子里来,你能不知道?你们一个二个全都知道,尽在那里哄骗我。”
紫萱晃了晃绣心的胳膊,“姐姐,李公子对你痴心一片呢,我这也是想成全姐姐和李公子么。”
“你还没出嫁呢,就想做起媒婆了?”绣心皱起了秀眉,“现在的我心如止水,哪里还有余力想其他的事,紫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绣心顿了顿,仿佛难以启齿似的,“你又不是不晓得,现在的我,除了还活着之外,什么也不剩了。”
绣心语气里的悲凉让紫萱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姐姐…”
“紫萱,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李公子才貌双全,龙章凤姿,自然会有名门闺秀相匹配。”
“可是姐姐,你的眼睛会好的,你的身子也调养好了,你为什么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紫萱道,“你可知道,当初父亲是属意将我许配给李玉芝的,但是他私下找到我,说他已经有了意中人,我去劝说父亲,父亲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由此可见,姐姐,他是非你不娶的。”
“紫萱!我已经决定了,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姐姐!”
“好了。”绣心站起身,语气里已经透出了淡淡的疲惫,“紫萱,我累了…”
紫萱看着绣心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紫萱回至正厅内,江云海和吴氏皆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道,“如何?”为了绣心的事,江云海也是头疼不已。去年,王甫生从他这里接走绣心,已让他羞愧不已,觉得自己有负妹妹的重托。前段时间,绣心又遭受了那样的事情,更是让他这个舅父心疼不已。如今,他是打心眼里期望绣心能重新觅得如意郎君。
紫萱在江云海和吴氏期待的目光之下慢慢地摇了摇头。
“不成?”江云海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丫头像她母亲,忒固执了。”
紫萱道,“姐姐如今万念俱灰,心里头怕是从未想过儿女之事。况且,姐姐的身子…”
吴氏道,“张大夫已经诊治过了,绣心先前身子虚寒,的确很难受孕,如今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无甚大碍。只是,绣心已经小产过两回了,怀上之后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江云海道,“绣心既然不愿意,这事便先搁置下来罢。过几天我约李玉芝见一面,他若是肯等着绣心自然是最好,他若是不愿意,我亲自派人给他说亲,另觅一家名门闺秀。”
紫萱道,“如今还是应当努力将姐姐的眼疾治好。张大夫虽则日日给姐姐针灸,但是始终不见效,咱们要不要另外寻个大夫给姐姐瞧瞧?”
江云海摸了摸胡子沉吟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前段日子宫里的冯御医不是告老还乡了么?我少时同他倒是有几分交情,不如明日请他给绣心瞧瞧。”
吴氏道,“这样最好,绣心丫头命太苦了。”
次日。
冯御医替绣心细细瞧过眼睛之后,对在一旁心急如焚的江云海道,“姑娘这眼疾有些棘手啊。”
“怎么说?”
“姑娘的眼睛本体倒是无事,当初姑娘的眼睛被寒气一浸,加之高热了七日,导致气血淤止,堵塞了经脉这才导致失明。前面那位张大夫用针灸已经足一月,照例淤血早该散去,但姑娘眼疾仍未见好,这就麻烦了。”冯御医道。
绣心听了一颗心冰凉冰凉的,“那大夫的意思是,我的眼睛治不好了?”
“倒也不是。”冯御医道,“我寻思着,姑娘的眼睛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少了一个契机,我给姑娘开个方子,姑娘每日用药草熏蒸眼部,瞧瞧效果罢。”
紫萱在旁道,“冯御医你有几成的把握能治好我姐姐?”
冯御医道,“只有三成。一切还是要靠姑娘自己。”
绣心道,“这话怎么说?”
“姑娘若是心情舒畅,自然百病消除。姑娘若是郁结于心,愁肠百结,这病自然难好。”
“我明白了。”绣心托着兰香的手站起身,对着冯御医行了一礼,“多谢。”
江云海将冯御医迎到前院饮茶,因而问道,“远征兄,你乃太医院正五品院判,年纪又不过花甲,怎么这般早早地告老还乡了?”远征是冯御医的表字。
冯远征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此时不抽身而退何时抽身而退?”
江云海了然,“原来如此,远征兄果然远见卓识。”
冯远征微微一笑,“有远见卓识的可不是我,今上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我瞧着,变动马上就要来了。”
江云海道,“这天要变,也同我们江家无甚大关系,天高皇帝远,我们江家做好自己的生意便是了。”江家几乎垄断了在江南一带的茶叶和桑蚕。
冯远征道,“话倒是没错。”
拜别江府之后,冯远征去了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王大人,令夫人如今身子大好,只是眼疾尚未痊愈,鄙人定当全力救治。勿念。
将信封好之后,冯远征招来家丁,嘱咐道,“将这封信送去驿馆,切记莫让他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