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事到如今你还舍不下那个王甫生?”
绣心摇了摇头,“母亲,你要想,无论如何,我都还是王家的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和你回。”
“那要等到何时?”
“不用等太久的,母亲,相信过不了几天,王甫生就会写好休书给我了,母亲只要在家静静等候便是了。”绣心平静地道。
但是,绣心等待着的休书却迟迟未来。
天气越来越冷,外头的雪也越下越大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绝望的寒气。绣心房里的丫头小厮们见绣心病成这样,又失了宠,眼看着要下堂了也失去了伺候的耐心,要么敷衍了事,要么另寻他主。几日下来,在绣心跟前伺候的竟然只兰香一人而已。
“琴香她们呢?”
“哦,她们…她们在忙别的事。”兰香的语气有些躲闪。
绣心笑道,“你别瞒我,我现在这境况,她们另寻出路也是正常,何必苛求?只是委屈你还伺候我。”
兰香的眼泪即刻溢出眼眶,哭道,“姑娘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呢?说句不敬的话,我自小与姑娘一处长大,早已经把姑娘当做了亲姐妹一般,如今姑娘落难,我兰香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兰香…”绣心虚弱地笑了笑,“还好有你。”
“姑娘…”眼泪从兰香的眼眶里慢慢流了出来,“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姑娘,一直陪着姑娘。”
“姑娘,你累了,要不要歇一歇?”绣心茫然地看着外头,“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快天黑了。”
“那是该歇着了。”说着,绣心便闭上了眼。
这十几天,绣心就是这样,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昏睡。身子越来越瘦,脸色越来越差,仿佛下一秒那微弱的呼吸就要断掉!兰香的一颗心从始至终都没有从喉咙口落下去过。
待绣心睡熟之后,兰香便替绣心掖了掖被角,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呼呼…
大雪未停,兰香拢了拢身上的衣裳,顶着风雪往梧桐苑而去。
叩叩。
几声门响之后,雪燕开了门,“是兰香姐姐呀,快请进。”
“少夫人在么?”
“在,在的。兰香姐姐请稍等。”雪燕说着便往门里头去了。
过了一会子,战雪便披着一件大毛毡子走了出来,“可是绣心有什么事?”
兰香的眼泪刷得就留下来了,“少夫人,我家姑娘…我家姑娘怕是不行了,这几日每日就醒来几个时辰,虽则不曾发高热,可是低热一直未退,我瞧着她是不想活了呀!最可恨那帮吓人,捧高踩低,居然克扣我们的炭火,眼下我们的炭火也快没了。少夫人,你和我们姑娘这样要好,我求求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罢!”说着竟要跪下来。
战雪忙拦住她,“使不得,兰香姑娘!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不顾绣心的。你们炭火不够了怎么不尽早同我说呢?”一面又急道,“雪燕,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取炭火,多拿些过去!”
“走,咱们一起去看看她。”战雪拉着兰香一同回了主院。
两个人一通忙活,正房里四角燃起了四个火炉,暖融融地烘得人身上快要流汗。绣心也在这难得的暖意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战雪见绣心伸出了一只手,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可暖和些了?”
绣心虚弱地道,“好许多了,劳烦你每日来瞧我。”
战雪看着绣心一日不如一日,心酸不已,撇过头去不忍再看,“你好起来,我便心安了。绣心,我知你如今万念俱灰,只是身子是你自己的,你若有个好歹,不说我同兰香姑娘会伤心欲绝,你的母亲又如何自处呢?”
“战雪,我若不这般想,你以为我如今还能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绣心的头转向她这边,空洞洞的眼睛瞅着她,“恨只恨我一颗心错付了出去,若是以前…咳咳…”说着说着,绣心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兰香忙赶上去拍着绣心的背替她顺气。
战雪知她说的是王甫生,一边心里暗恨他心硬如铁,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绣心又两度怀着他的孩子,如今她此般模样,他竟连瞧都不来瞧上一眼,实在是可恶至极!
“战雪,我听说你父亲重新拿回兵权了?”
“是。”战雪道,“现如今天下大乱,外族虎视眈眈,这世上除了我父亲还有谁能阵得住胡族?”
绣心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战雪有意将话题往有趣的事上头引便道,“你可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可是万花绽放的时候,等这个寒冬过去了,春天也便来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绣心说着说着便乏了,闭上了眼睛发出了均匀的呼声。战雪站起身来,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去找二爷,不能再让绣心耽搁在这里。”
兰香行了一礼道,“那一切便拜托姑娘了。”
王甫生虽则是战雪的公爹,可战雪可一点没把王甫生当做自己的干爹,把两个看守书院的小厮掀翻在地之后直直地闯入书房,砰地一声一脚踢开了房门,指着王甫生的鼻子骂道,“王甫生,你到底是几个意思?你若是心里还有绣心,就去跪着求她原谅,若是你要休妻他娶,那便赶紧将休书写了,何必再折磨绣心?”
王甫生正提笔在朱红的奏折上批阅,闻听此言也不过略略抬了抬眼皮,“战雪,这就是你同自己父亲说话的态度?”
战雪可不吃他这一套,“父亲?这话你也好意思说?”战雪一脚蹬在桌子上,“王甫生!今儿个,这休书你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王甫生将笔放下,抬起头来瞧着她,“这休书我若是不写呢?”
“不写?”战雪一不做二不说揪起王甫生的衣领,举起了右拳,“你写不写?”
此时此刻,王甫生依旧镇定自若,“战雪,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战雪可不管这些,“你威胁我?你倒是有本事让朝宗也写封休书休了我啊!我可不怕你!”
王甫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战雪仿佛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你以为我不想吗?”
那封休书,你以为他不想写吗?
每当提笔,每当在纸上写下一个字,每当想到写下这个之后,他与绣心便再无交集,他便心如刀割。于是,只能写了撕掉,写了再撕掉,如此重复循环,没有尽头…
战雪闭了闭眼,带着哭腔道,“绣心快不行了…这封休书你若是再不写,她就要死在这王府了!”
王甫生的眼睛骤然睁大,然后颓然地闭上,“绣心…她…”
战雪松开了他的衣领,“王甫生,时至今日,我都不相信你对绣心会一丝怜惜都无,你写下这封休书,权当放了绣心,救她一命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诀别
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雪终于在一月十五这一日停了,天边露出一缕微光,厚厚的雪层开始融化,屋檐上的冰凌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
滴答,滴答,一声又一声。
在这滴水声里,她听见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轻轻地,缓缓地,慢慢行来,那人的鞋子踩在尚未融化的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微响。自失明后,绣心的听力变得异常敏感,极其细微的声音都能引起她的警觉。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紧紧攥住兰香的手,“兰香,是谁来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绣心对这个世界害怕,且谨慎了起来。
兰香的声音听起来有一丝不稳,“哦,姑娘,是外头牵马的小厮来了。”
“哦。”绣心攥着兰香的手的力度并没有减轻,只是冲着前面微笑着道,“劳烦了。”
那人未出声,只是往前继续迈了几步,直直走至了她的面前。
绣心虽然看不见,但是却晓得,那人已经走至了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因为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威胁感,那是瞎子的一种天然的感觉。
她的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这位小哥,可有事?”
而此时此刻,王甫生抬起了双手,呈环抱状,堪堪环住绣心的身子,却又没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他是多么想搂她入怀,可是,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兰香道,“小哥,我们姑娘要走了,莫耽搁了。”
王甫生的手终于无力地落下,他转过了身,往外走。
走了好一会子,终于到了王府大门口。
在绣心跨出大门的门槛时,她停住了,将脚收了回去,她似哭似笑地对身旁的兰香道,“兰香,你说假设我愿意做个妾室,这王家可能容我栖身之地?”
兰香闻言,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心内酸涩无比,“姑娘…”
而她身边的王甫生更是身形一震,往前抢走几步,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留住绣心。可是,绣心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让他肝胆俱伤。
“你看,我都糊涂了,竟生出了这等幻想,呵呵,呵呵。”说着便是一阵轻笑,“王家的人从来都将利益看得高过一切,我算什么…”
“姑娘,快别说了,咱们速速离了这伤心之地才是。”
绣心点了点头,往前跨出了门槛,接着又是一阵笑,“我们崔家上下如今竟没一个可意的,大姐锦心家中多了一个横行霸道的妾室还有一个庶长子,丈夫偏心于妾室,整日郁郁寡欢。而我呢,被休弃回家。大哥被父亲连累,志不得伸,二哥更是被发配至偏远县城。父亲自牢中出狱,便疾病缠身,母亲旧疾复发,眼见着瘦了下去…”
兰香替绣心掀开马车的帘子,扶着她上车。
绣心摸索着抓住马车的边缘,到底回过了头去,“其实,最傻的是我,家中出了这样的事还指望王甫生能帮着力挽狂澜…”
兰香见绣心此刻有些不正常,心急如焚,“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绣心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奇怪的笑来,“无事,无事,我只是看清了些事情。”
终于,绣心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马鞭驾了一声,马车开始跑了起来。
王甫生站在大门口,瞧着那马车卷起的尘土,心中忽感一阵冰凉,他觉得,从此刻起,他真正的,失去了她。而且,恐怕再难挽回。
但是,此时此刻的他亦没有别的选择。
一月后,清明,郴州。
“姐姐,姐姐,外头阳光可好了,湖边杨柳依依,姐姐陪我出去踏青可好?整日闷在这屋子里头有什么意思?”江紫萱推门而入,拉着绣心撒娇道。
绣心抿嘴一笑,“你啊,都快出嫁的大姑娘了还这样贪玩。”
江紫萱如今已经许配给了郴州刺史之嫡长公子,杜成玉,听闻这杜成玉才高八斗,相貌俊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一手丹青更是妙绝,乃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
江紫萱听闻绣心提到她的婚事,嘟起了唇,“我才不想嫁呢,那个杜成玉压根不如传言那般,简直是满肚子坏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江紫萱默默住了口,脸上却飞起了两朵红云。
绣心虽然看不见,但是却听得出来,这紫萱还未出嫁呢,就被这杜家的嫡子给压得死死的了。
“姐姐,姐姐,陪我出去走走罢。”紫萱晃着绣心的衣袖。
绣心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愿,只是你瞧瞧如今的我,如何能陪你出去玩耍?”
紫萱笑道,“我会照顾姐姐的。再说了,上回张大夫替姐姐针灸过后,姐姐不是能看到些模糊的光线了么?”
绣心伸出五指在眼前晃了晃,低声道,“那只是一瞬罢了,现下,又什么都没了。”
紫萱宽慰道,“姐姐,张大夫医术那样好,再多针灸几次,多喝些药,一切都会好的。”
绣心道,“但愿如此罢。”
到底绣心拗不过紫萱,坐在轮椅上,由紫萱推着出了门。舅母吴氏到底不放心,除了有两个贴身的丫头跟着,还拍了五六个小厮护送着,临走还百般叮嘱,“紫萱,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你绣心姐姐又行动不便,你得多护着她些,可晓得?”
紫萱应道,“知道了知道了,母亲,回回都这样不放心。”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在了郴州明月湖湖畔。
小厮们将轮椅搬了下来,紫萱扶着绣心坐了上去,“你们在后头跟着便是,我们姐妹两个要说悄悄话。”
“是,大小姐。”闻言,众仆役皆退后了几步。
紫萱慢慢地推着绣心沿着湖边慢慢地走,“姐姐,今天恰巧立春,两边的杨柳都绿了,湖水也是绿绿的,可美了。”
“嗯。”绣心点了点头,虽然现在瞧不见,但是她闻到了清新的空气,听到了鸟啼声,她在脑海中想象着美景,不自觉得心情也变得舒畅了些,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姐姐,你可真美。”
被这样直接地赞扬还是第一次,绣心的脸有些红了,“一个瞎子有什么美的。”
紫萱道,“姐姐是生得美嘛。”
一月之前,绣心被秘密送到郴州之时,差点没把江云海给吓着,眼前的人哪里还是一年前那水灵灵的外甥女儿呦,又黄又瘦,跟抽干了水的甘蔗似的。好在这一个月以来,小心翼翼地养着,才渐渐白胖了回来。只是眼睛仍然没看好。
“姐姐,前头就是桃花林了。”
“桃花林?”绣心亦隐隐约约闻到了桃花的香气,她的耳边听到了游人的喧闹声,小孩儿的,妇女的,还有成年男子的。
绣心紧张地扶住轮椅,“紫萱,是不是很多人?”自从瞎了之后,绣心从未来过人这样多的地方,难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无事的,姐姐心安。”
紫萱的话音刚落,就有个小孩儿指着绣心道,“爹爹,爹爹,你瞧,那有个瘸子。”
绣心的眼睛是睁着的,若不凑近了仔细瞧,看不出来是瞎了,那小孩儿看她坐在轮椅上,还以为她是瘸了。
那小孩儿的爹爹忙捂住了小孩儿的嘴,低低地呵斥,“别胡说。”
紫萱愤愤地道,“这小孩儿真是口没遮拦!”
绣心倒是不介意,“童言无忌嘛。”
紫萱见绣心这么说,也便罢了,正准备推着轮椅往前走,却有一个清越温润的男声在旁响起,“绣…绣心?”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若是加班,我会在评论里说的。

第777章 风云

第七十七章 风云
这一声唤极其熟悉,让绣心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朝着声源的方向转过头,她在脑海里苦苦思索着这个声音的主人,然后,一个人如闪电一般地击入她的脑海。在绣心开口之前,已经有人替绣心做出了应答。
“玉芝哥?”
果然,是李玉芝。
李家有子,芝兰玉树。
绣心至今都记得李玉芝一席布衣,清秀灵逸,宛若一颗亭亭玉树,只一眼便让人如感清风拂面。她还记得,她曾经给他写了一封信,央他到他家里来提亲,只是阴差阳错,两人注定有缘无分。回想起来,当时自己情窦未开,只知以利弊分析世事,她未必喜欢上了他,可是,至少,她是欣赏他的。
绣心的手抓住了轮椅的两端,挣扎着想要站起身。紫萱扶了她站起来,往李玉芝那边走了几步。紫萱丫头没心没肺,没有察觉到这不寻常的气氛。
郴州离京城甚远,李玉芝也有听闻王甫生停妻再娶,心痛之余亦焦急万分,写了封信给昔日的同窗旧友,暗暗打听绣心的下落,没曾想,竟然在此处再次相遇。
李玉芝激动得握紧了双手,这难道不是天意?
“紫萱。”好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李玉芝按捺下心内澎湃的情潮,目光胶着在绣心的身上,假作道,“这位是?”
绣心此刻低着头,因而,李玉芝还不曾发现绣心眼盲。
紫萱正要开口,绣心抢先道,“贫妇崔氏。”
她说的是崔氏,而没有冠以夫姓,看来,老师,不,李玉芝再也不想这般称呼他,看来王甫生果真是停妻再娶了!
绣心这样好,在他眼里如珠如宝,他却弃如敝履!
李玉芝的眼底浮起一丝仇恨的光芒。他恨得不是王甫生娶了绣心,而是王甫生娶了绣心之后却不好好珍惜绣心!
“她是我表姐。”紫萱道,“玉芝哥哥进来许久不曾来我家做客了?我父亲昨日还念叨着呢。”
李玉芝拱手道,“是玉芝的错,改日玉芝一定登门拜访。”
李玉芝虽是和紫萱在说话,可是眼睛却一直瞧着绣心,饶是紫萱再迟钝,也是明白了,捂着嘴痴痴一笑,“玉芝哥哥,遇着我表姐之前,你几月不来一次,怎的见了我表姐便来得这般勤快了?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罢?”
一席话说得李玉芝面红耳赤,“紫萱小姐,这种话还是莫胡说的好?”
紫萱碰了一下绣心的胳膊,“姐姐,你说,我是不是胡说?”
绣心抬起头,空虚的眼睛直视着李玉芝,“妹妹,莫开玩笑了,我这样被休弃的盲女哪里禁得起你们玩笑?”
盲、女?
李玉芝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仔细一看,果然,绣心的眼睛虽然是睁着的,可是却空洞无神,一看便知有异。
他的心宛如被生生劈开了两半,“怎…么会?”
绣心叹了口气,“李公子,旧事莫提。”
紫萱也怕触及绣心的伤疤,连忙转移话题,“今日春光正好,桃花也开得那样好,咱们不如去前头走走?”
绣心垂了眸子,扶着紫萱的手坐上了轮椅,冷冰冰地道,“今日亦晚了,咱们不如回罢,若是太晚回去,舅父舅母又要骂你了。”
紫萱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知道了,知道了,咱们这就回。”顿了顿对着僵立的李玉芝福了福,“李公子,就此别过。”
李玉芝拱手弯下腰,回了一礼。
紫萱推着绣心,渐行渐远,一袭白衣的李玉芝目送着绣心愈来愈远的背影,喃喃出声,“绣心,我愿为你之眼,替看尽世间繁华。”
晚间时分,张大夫例行来至江府给绣心针灸,又新开了个药房,嘱咐兰香去药房拿药。
“姑娘,可有和感觉?”张大夫伸出手在绣心眼前晃了晃,“可有光感?”
绣心的眼睛空洞洞地望着前方,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无。”
张大夫沉吟了一会儿到,“姑娘莫急,眼睛之疾最需得耐心,每隔几日便来给姑娘针灸,姑娘莫失信心。”
绣心轻轻扯了扯嘴角,“陈大夫,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么?”
“自然。”张大夫道,“姑娘的眼睛未伤及根本,只要假以时日,姑娘定能复见光明。”
“多谢张大夫。”绣心对着前方喊了一声,“兰香,替我送送张大夫。”
“是姑娘。”
过了没一会子,绣心坐在床沿上听见一个轻快的脚步声响起,绣心便知道是紫萱了,她的唇角微微地扬了起来,这段日子,还好有她陪着才不会这样闷人。
果然,不多时,紫萱清脆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姐姐,姐姐,娘亲来瞧你了。”
绣心闻言,连忙起身福了福,“拜见舅母。”
吴氏连忙扶着绣心的手,“自家人,何必行这样大的礼,快坐,快坐。”
“绣心呐,你这里吃的用的可还周全?若还缺什么,尽管同我说,我让下人去置办。”
绣心道:“舅母,我这里不缺什么的,再者说…”绣心语气缓了缓,“我如今眼已瞎了,那些个玩意儿我都用不着。”
这话说得吴氏心里一阵心酸,叹了口气,“你是吃了大苦的,可怜你在姻缘上如此多舛。”吴氏顿了顿又道,“你尽管放心在舅母这里住着,将眼睛养好再论。”
绣心揣摩着,吴氏今儿个来必然有要事相告,故而道,“舅母,外头发生了何事?舅母不妨直言。”
吴氏顿了顿,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原本这事本该瞒着你,可是如今亦瞒不住了。前些日子,王家二爷已经娶了谢家嫡长女谢玉澜…”吴氏偷偷觑了绣心一眼。见绣心直直地望着前头,脸色未变,稍稍放了心继续道,“此前谢玉澜一直在尼姑庵带发修行,瞧着像是真心皈依的模样,没曾想一转头便嫁了人。”
绣心的表情看起来仍是平静,过了一会子才缓缓开口,“原来是这事,我早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顿了顿,她讥讽地笑笑,“王家近来真是喜事频传呐。”
“圣上如何了?”绣心问。
吴氏道,“一日不如一日,据京城传来的消息,就这几日了。”
“嗯。”绣心点了点头,照这情形瞧,王甫生是准备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二皇子身上了。皇帝一死,二皇子若是登上皇位,凭他那软糯的性子,这朝堂还不是王甫生说了算?只是,五皇子和崔家也不是好对付的,更何况,京城四大家族里头,孙家的态度还不甚明朗。要知道,孙家的人掌握了小半的军权,更控制了华朝近半经济命脉。孙家的力量不可小视。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她现在不过是个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