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爷。”
家丁去后,冯远征想起临行前王甫生的万千嘱托,摇头感慨,真真想不到,权倾天下的王大人竟也是个痴情种子。
另一头,江云海约了李玉芝过府,将绣心的态度同他仔细地讲了一遍。李玉芝神色黯然,最后却道,“不论多久,我愿意等她,只是希望伯父能给学生支持。”
江云海倒是有些顾虑,“贤侄,我知你待绣心一片赤诚,只是毕竟男女有别,你们…”
李玉芝笑道,“伯父多虑了,我岂能不为崔姑娘着想,我只是希望我能进府来,远远地看她一眼,为她抚琴吹笛,博她一乐罢了。”华朝虽极重男女大防,但未婚的小姐公子门成婚前远远地瞧一眼,甚而隔着屏风聊几句也是极正常的。李玉芝这般举动实在正常不过。
江云海真真是为此动容了,“既是如此,我哪有不同意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新。

第811章 追回

第八十一章追回
三日之后,圣上病逝,举国同哀。
圣上遗旨,将皇位传给二皇子华云。众臣皆跪地称颂,三日之后二皇子登基称帝,封王甫生为摄政王,一时间王家权倾天下,风头无两。与此同时,五皇子华凌被贬至鄚州这等蛮荒之地为镇南王。崔家崔进易亦随之被罢官,崔家上下一片萧条。
二皇子懦弱无能,至此,说朝堂整个掌控在王甫生的手上也不为过。
王家西院正堂。
端懿神态凝重,“你果真要去?”
站在堂下的王甫生垂首,低声道,“至此,没无一事不如了祖母心愿,孙儿如今只有这一个心愿,我,要接回绣心。”
端懿低低叹了口气,“那丫头就对你那样重要?”
“她,是孙儿的命。”
端懿身子微微一震,缓声道,“你焉知那姑娘愿意随你回来?就算她愿意随你回来,你可想好怎么安置她?甫生,你别忘了,如今你已有了正妻,她回来也只能是妾。”
王甫生抬起头,目光灼灼,“祖母,你莫忘了,我还可以休妻。”
“你!”端懿怒不可遏,“你大胆!”
王甫生脸色未变,“如今的孙儿顾不了那么多。”
端懿攥紧了手掌,“你大了,祖母管不了你了,可是你莫忘了,玉澜可是谢家家主的嫡女,不是你能说休弃就休弃的人。”
“那绣心呢?”王甫生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眼底含着难以掩藏的痛苦,“那绣心呢?绣心何其无辜,那时候,她的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
端懿的喉咙口仿佛被谁扼住了一般,“甫生…”
王甫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拱手道,“祖母,孙儿逾距了,孙儿告退。”
回至东院正房,一推开门便见着拿着一本书坐在书案前读书的谢玉澜。谢家女名不虚传,蕙质兰心,才华满腹,气质如空谷幽兰。她什么也不做,只需静静地坐在那里,便独成一幅画儿。
见到王甫生推门进来,谢玉澜将书搁下,站起身微笑着迎了上去,“夫君。”
王甫生对着她艰难地勾了勾唇角,“玉澜,还未歇息?”
谢玉澜微笑着道,“夫君你还未归,玉澜怎能独自歇息?夫君可要饮茶?”说着,谢玉澜便替王甫生斟了一杯茶,双手端着递到王甫生面前。
谢家女一言一行,实在让人无可挑剔。
可是,这样的谢玉澜,却让人觉得虚假,无比虚假,就像一个假人,按着既定的套路在演戏。
王甫生接过她手中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我要去一趟郴州。”
谢玉澜表情未变,只是云淡风轻地哦了一声,“夫君要接回绣心妹妹了?”
王甫生抬起头,扫视了她一眼,“玉澜真是冰雪聪明之人。”
谢玉澜的脸上浮起一个虚幻的笑,“是么?那夫君既准备接回妹妹,那么玉澜恐怕要功成身退了。”
王甫生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才道,“委屈你了。”
谢玉澜轻轻哼了一声,“我不过是爹爹与你之间联合的筹码罢了,如今大事已成,我自然该功成身退,谈何委屈?”
王甫生道,“你准备如何?”
谢玉澜轻轻摇晃着手中的茶杯,碧绿色的茶水在杯中微微起浮,“自然是回我的水月庵,我原本就属于那里。”
自成婚之后,谢玉澜与王甫生表面恩爱有加,相敬如宾,而事实上,两人从大婚之日起便是谢玉澜独自睡在床上,王甫生和衣卧在矮榻上。这是一场,两人都不愿不想的联姻。谢玉澜这般冰雪聪明的女子,从大婚的第一天开始便知道,她与王甫生的这一场婚姻,会随着王权的落定而分崩离析。
七日之后,郴州。
如今这时节,已是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绣心的衣裳已经穿得很是单薄了,至了午后仍是觉得有些热。午睡时,翠香便在旁打扇。
绣心照例歇了一个时辰,翠香见绣心醒了,忙冲外头喊了一句,“兰香,姑娘醒了。”
兰香用托盘端了一碗雪耳红枣羹进来,“姑娘可要用些雪耳红枣羹?”
绣心蓦然睁开眼,忽觉眼前射入一道迷蒙的光,那光亮是模糊的,但是却那样明亮,让绣心惊喜得喊了一声,“光,兰香!兰香我能瞧见一丝光了!”
兰香闻言亦是喜上眉梢,“真的?我这便去着人叫冯御医来瞧!”
冯御医细细替绣心瞧过之后,喜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姑娘的眼疾能见着光亮,相信不日便能复明了,只是姑娘久未见光,眼睛之上最好要覆一层白纱,以免光线太强,上了眼眸。”
“嗯,我晓得了。”绣心喜不自胜,对着冯御医拜倒下去,“绣心多谢冯大人救治之恩。”
冯远征忙扶着绣心,“老夫哪里受得起姑娘这样大的礼,姑娘快请起来罢。只要姑娘能复明,便不枉老夫千里迢迢赶至郴州,如今算是功德圆满了。”
绣心听冯远征说话有异,疑惑地问道,“千里迢迢赶至郴州?冯大人难不成是受人所托?”
冯远征知晓自己说漏了,便干脆直言,“是王大人拜托在下赶来郴州为姑娘诊治的。”
绣心的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动,“王…王大人?哪个王大人?”
冯远征一笑,“姑娘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当然是王甫生王大人,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哪个王大人能让我正五品院判辞去官职千里迢迢来至郴州为姑娘治病?”
绣心脸色突变,“冯大人,我身子不适,先告退了。”
“姑娘!”
绣心回转身,慢声道,“大人还有何事?”
冯远征道,“王大人待姑娘一往情深,当初做出那般决策也是情非得已,姑娘何不回头一看呢?”
绣心嘴角勾起一个冷冷地弧度,“是,王家家大业大,更何况他已贵为摄政王,如今他肯回头来,我自然该感恩戴德。”
冯远征见绣心这话说得很不像,便有些讪讪,沉默了一会子,拱手道,“冯某告辞了,姑娘好生思量罢。”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脸颊,绣心知道那是她的眼泪。曾几何时,她为了他,将一生的眼泪葬送。从她踏出王家门的那天起,她就决定,绝不为他再流一滴眼泪。
既然,早已决定抛弃,现在又何必回头,不过在伤口上再撒一遍盐罢了。
有轻柔的布料轻触着绣心的脸颊,兰香将手帕收入袖中,用白纱蒙住绣心的眼睛,在脑后系了起来,“姑娘会回头么?”
绣心转过头,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以为呢?兰香。”
窗外,笛声缓缓响起,每日午后绣心歇完午觉,笛声便会响起,风雨无阻。
只不过,今日的曲子又是《望江月》。
这首《望江月》勾起了绣心太多的回忆,让她的心绪开始纷乱了起来。她轻轻蹙起了秀眉,扶着兰香的手慢慢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新。

第822章 陌路

第八十二章陌路
这段日子以来,绣心若说一点动容都无那是骗人的。纵使无关情爱,李玉芝能如此风雨无阻地为她吹了足足两个月的笛,实在让她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只是,时至今日,绣心有太多的顾虑,以至于让她裹足不前。
虽然大夫说她的身子没有大碍,甚至眼睛也快要好起来。
但是,她仍然没有要另嫁他人的打算。但是,她想,就像紫萱所说,她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旁人一个机会。她还记得,最初的最初,她费尽心机地想要嫁的人,就是李玉芝啊。
她扶着兰香的手,一步步朝着笛声的方向走去。
透过白纱,绣心只有光感,眼前一片模糊,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人,便止住了步子。
笛声停了。
绣心听到几声极浅的脚步声,应该是他转过了身来。
然后她听到了一个极低的惊呼声,很急促,很短暂,但是仿佛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绣心握紧了兰香的手,略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兰香?”
“啊,没,没什么,有一只蜜蜂飞过来,奴婢吓了一跳罢了。”
绣心松了口气,“原是这样。”
兰香接着松开了绣心的手,语气干涩,“姑娘…奴婢,奴婢,先行告退了。”
绣心点了点头,她要和李玉芝说的话,的确不方便第二个人在场。
那人似乎往前走了一步,绣心听到了他清浅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近的距离让她感到一阵摄人的压迫,不由得微微往后退了一步,福了福,开口唤道,“李公子。”
对面的人寂静无声。
绣心继续道,“公子为我吹了两个月的笛,公子情意拳拳,绣心感佩于心。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绣心早已非当日的绣心。公子怕是不知道,一年以前,我曾写过一封信给公子…”绣心顿了顿,似乎有些难堪,“只是那时公子恰恰启程前往郴州,这封信便未送到公子手中,被我母亲送进了炉灶当中。这两个月来,绣心亦在想,倘若公子能早一点来我崔家提亲,又或者,公子能收到那封信,那一切是不是不一样了呢?承蒙公子不弃,还愿意等着小女子,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
对面的人呼吸声渐渐加重,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怒气,又好似在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绣心有些疑惑,“李公子?”
对面的人依旧寂静无声,忽的,一阵凉风掠过,有一只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力道不重,却登时让她呼吸困难。
她立刻晓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李玉芝!从一开始就不是,李玉芝不会有那样迫人的气场!李玉芝是那样温柔俊雅朗月风清一般的人物,如何会让她感到压迫?
她本能地用双手掰扯着扣住自己脖子的铁手,奈何她大病初愈,哪里有力气,不过蚍蜉撼树罢了!
是谁,会是谁?是谁要杀她?是谁敢在江府动手杀她!接着,绣心听到了一声压抑着的,低沉的,沙哑的,带着无限愤恨的男声:
“水性杨花的女人!”
王甫生!
竟然是王甫生!
他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要杀了她!
绣心这时反倒镇定了,艰难地吐字道,“王、甫、生,怎么,上次我没死成,居然劳动你亲自来,掐死,我?”
他手上的力道渐渐地松了,但是却仍然未放开她,声音里是沉重的,带着血色的愤恨,“才不过短短三个月,你就准备琵琶别抱,重回旧情郎的怀抱里了?嗯?无以为报?”王甫生低低笑了一声,仿佛嘲讽似的,“怎么,准备以身相许?”
绣心的喉咙里钻入了大量的新鲜空气,这让她说话流畅了起来。同时,她的胸腔里有另一种东西在积聚,这种东西让她恨不得浑身长满怨毒的刺,狠狠地扎进对方的心里。于是她冷冷地一笑,“是,我是准备以身相许,我还担心李郎嫌弃我呢。毕竟我早已经不干净了,不堪匹配。“
“不干净了?”怒到了极致,王甫生倒是笑了出来,“怎么,跟我睡过,你就觉得自己不干净了。”他猛地低下头,疯了一般咬住她的唇,狠狠地蹂躏,仿佛野兽在撕咬猎物,很快,有浓重的血腥气在他们两人唇齿之间蔓延。
绣心的唇被王甫生咬破,一滴滴的血珠在往外冒着。
他粗糙的手指在绣心的嘴唇上蹂躏着,声音低沉得可怖,“怎么办,你这里可不干净了。”接着手指粗鲁地掀开绣心的短襟,覆上了她的,用力地蹂躏了一番,然后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话,彷如恶魔的低语,“你这里也不干净了…你全身上下哪一处没有被我品尝过?嗯?你觉得李玉芝会要你这样的破鞋?”
绣心的脸因为气愤变得通红,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明明是初夏的天气,她却觉得自己冷得要命。她无力反抗,可是她却总有办法最大限度地激发他的怒气,“李公子情深似海,如何会介意这点小节,王大人你多虑了。”
“崔、绣、心!”一个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他手的力道在逐渐收紧,再一次让绣心呼吸苦难了起来。
来之前,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绣心恐怕很难原谅他,可是他愿意等,等她回心转意,毕竟是他先有负于她。他都想好了,即使她说再诛心的话,即使她再也不愿意看他一眼,他要放下所有的自尊求她原谅。他为她吹了一首《望江月》,这首曲子,是他们二人关系缓和的起点。
可是,他没有想到,也没有料到,她微笑着朝他走过来,开口唤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妒忌的火焰瞬间燃烧了他所有的理智。
绣心对着他笑,甚至说她无以为报,感慨命运无情,让他们二人错过!
真是绵绵情深!让人动容啊!
“王大人想杀我啊…呵呵…”绣心居然笑了起来,断断续续地道,“先前、绣心没死在、你的手里,王大人、心有不甘是不是?倒是劳烦、王大人千金之躯、不远千里赶来这里、掐死、一个小女子?”
绣心的一句话让王甫生的理智有那么一瞬间的回归。他彻底松开了手。
他到底在做什么?他的手无力地垂下,整个身子也脱力似的,跪倒在地上,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来郴州,难道不是准备不计一切代价追回绣心的?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绣心的手慢慢地扯开蒙在自己眼睛上的白纱,刺眼的亮光冲入眼睛,让她酸疼的眼睛马上流出了眼泪。但是她仍然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因为此刻的她,很想,很想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但是隔着滚滚而出的泪水,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瘫坐在地上的影子。
“姑娘!”兰香从屋内冲了出来,“姑娘你怎能揭开白纱?你不要你的眼睛了?”她替她重新将白纱裹好,扶着绣心的手一步步往回走,“姑娘,咱们走,咱们回屋,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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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章锥心

第八十三章锥心
自那日之后,王甫生几日都未出现在绣心面前了。只是,江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当朝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在江家旁边买下了一座大宅子,一副要在郴州常住下的架势。几日以来,宅子里的丫头小厮们将各式各样的稀奇玩意儿抬了进去,热闹非凡。江家的丫头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愧是摄政王,就是大手笔,你瞧见了没,那抬进去的每件东西可都是价值千金。”
“姑娘…听说…”兰香犹豫许久,终是开了口,“听说,王大人已经与谢家玉澜和离了,谢玉澜已经重回了水月庵,带发修行…因了这件事,朝野上下颇为震动。”
可是,绣心却连眉梢都未动一下,良久之后才淡淡一笑,“王大人与谢家女和离同我有何干系?”
兰香想要再说,可是瞧见绣心如此,只得闭口不言。
而同时,江府正厅。
“王大人,你之前便强行从我家抢走了绣心,这一次,王大人已经贵为摄政王了,权势滔天啊!又想故技重施?我告诉你,这一次,除非你将我整个江家铲除干净,否则,别想!”江云海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拍在桌上,“来人,送客!”
王甫生倒是面不改色,将手中的茶轻轻搁下,“江大人何必如此激动?王某可没有说要强行带走你的外甥女。我今日来,不过是来拜访一下江大人你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江云海怒气未消,“王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堂堂摄政王千里迢迢跑到我小小的郴州来,总不至于只是为了拜访我这么个老头子罢?”
王甫生慢悠悠地饮了口茶,“江大人,江南风景独好。我来这里小休一段日子,总不会不行的罢?”
江云海哼了一声,“王大人要去什么地方,江某自然无权干涉。只是你不要再去骚扰绣心了!她才刚从鬼门关闯出来。毕竟夫妻一场,即使你对她毫无情谊,这点余地你总归要留的罢。”
“夫妻一场…”王甫生的表情变得有些怅茫起来,仿佛陷入了什么境地里去了一般,“夫妻一场…她又何尝肯给我一点机会?”
江云海看他如此表情,倒是有些吃惊了。在他印象中,王甫生向来是八面玲珑之人,何尝会在人前露出这等表情,仿佛哀伤得不能自已。
“江大人。”王甫生站起身,朝江云海拱手道,“我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挽回绣心,还望江大人成全。”说着便深深地弯下了腰,要知道,他王甫生此生除了向皇帝和长辈行过如此大的礼之外,还从未向他人弯腰。江云海实是第一个。
江云海生生给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子才镇定下来,哼了一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事情既已做下,便是覆水难收。绣心虽是我外甥女,可绣心也大了,你和她的事我管不了…”
江云海此番态度已经很是明确了,他既不会干扰他,也绝不会帮他。王甫生知道这是江云海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便也不再强逼,再次行了一礼,“王某告退。”
江云海还了一礼,“恭送摄政王。”
自王甫生至郴州的第二日起,李玉芝便往王府递了拜帖。王甫生略略翻看了几下便扔在一边。莫砚不明其中缘故,迟疑地问道,“主子,这…”
“撂着罢。”王甫生不甚在意地道。
“额…是,主子。”李玉芝向来是王甫生看中的得意门生,莫砚这人精对主子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倒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拜帖连续送了三日,第四日时,王甫生终于松了口,“去,请他进来。”
李玉芝由人领进来,一抬眼便见自己昔日的恩师坐在太师椅上,脸上的表情莫测。李玉芝先冲着王甫生深深地行了一礼,“拜见老师。”
王甫生慢悠悠地饮下一口茶,才道,“玉芝,你可是我最看重的门生,咱们师徒也差不多一年未见罢?”
李玉芝道,“是,逾一年了,老师近来身体可好?”
王甫生站起来,一步步逼近李玉芝,眼睛锐利地像一只猎豹,“玉芝,你几次三番地递拜帖给我,总不会只是为了同我叙旧罢?”
李玉芝抬起头,态度不卑不亢,“学生前来的确有几句话要同老师说。”
胆子倒不小!王甫生的嘴角微微下沉,浑身开始散发迫人的气息,“你倒是说说看。”
李玉芝神态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拱了拱手语速缓慢地道,“俗语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的提携之恩,学生永生难忘。只是,关于绣心…”李玉芝顿了顿,抬起头来,直视着王甫生的眼睛,“一年前,学生已经错失了绣心一次,这一次,学生就算是死,也绝不相让。”
王甫生心头怒火丛生,但声音却仍然清雅悦耳,甚至带了点为师者的劝告,“玉芝,你可考虑清楚了?你就不怕?”
李玉芝微微一笑,“老师若是想对付我自然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只是玉芝的老母前些日子病故了,如今已是孑然一身,遗世独立,老师若想要玉芝的命,尽管拿去便是了。”
“你倒是想得清楚。”王甫生微微一笑,表情虽是柔和的,但却让站在边上低着头的莫砚都莫名打了个寒战。
李玉芝却仿佛一丝都未受影响,“老师乃文臣之首,定然知道有一句古语,往事不可追也,人心不可复也。”
遮在宽大袖袍里的王甫生的手慢慢地攥紧,发出咯咯得响声。以他现在的权势,别说杀一个李玉芝了,就是杀十个,百个李玉芝也是易如反掌。可是,那又如何呢?杀了他又如何呢?绣心能回到他的身边么?不过是更恨他而已。
权势失去了可以用计谋和霸道得到,人心失去了,他该用什么去换回来呢?
绣心,我用什么才能换回你的心呢?
“学生告辞。”李玉芝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李玉芝一走,莫砚便听到砰得一声一声巨响,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抬头取瞧,王甫生脚下是一地的碎瓷,鞋面上还沾着一些茶叶沫子。
莫砚在旁,瞧着自家主子的脸色实在难看,不由得担忧地出声唤道,“二爷…冯御医方才派了人来递话,说是今日要给二夫人,哦,不,给崔姑娘摘掉蒙着眼睛的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