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赶紧捂住黛玉的嘴,忙止住道:“姑娘别嚷嚷,小声点儿。姑娘身体冰凉,被窝也不暖和,如果神医不那么做,姑娘岂不是要冻坏了?书中有柳下惠坐怀不乱之事,那神医不过是医者父母心,一片好心,而无轻薄之意。而且只有我看着,春纤也只是进来铺床,前后并不清楚。除此之外,并无别个知道。”
虽说如此,黛玉还是脸红心跳不已。幸好一时还没有别个知道,否则她这回可真是死定了。雪雁见她还算好,便将神医如何给她扎针呕吐如何按摩洗脚,还送来被褥等事儿一一说了,直说的黛玉将脸埋在被子里,羞得不肯出来。
忽然,黛玉又赶紧掀开被子,又抓过被子来闻了一下,没错,就是那种淡淡的莲香,正是他的味道,断断续续的飘来,犹如一个奇怪的梦,在她脑子里荡漾开来。
“姑娘怎么了?这会儿天冷,别着凉了。”雪雁赶紧给黛玉重又盖好被子,小声劝道,“姑娘,我看那神医对你真是好,一片冰心,我看着都不想打搅阻拦。说句我不该说的话,世上的男子虽然见得不多,但陪着姑娘读书,闺阁间传闻,听得却不少,能像他这样的,实在没几个。几次都在要紧的时候救了姑娘,而且处事得宜,又有戴公公和北静王爷照应,我看很是个可靠的人。姑娘也别太介怀了,若是果真有缘,也未尝不好。”
“你这丫头,才说几句就发起疯来了,莫非你也长大想出去了?”黛玉闻道莲香,心下原本有些意思,被雪雁这么一说,一时羞臊难当,恨恨的骂道。
只是雪雁虽然平时话不多,但说出来都是想过的,而且也不害怕,见黛玉一脸羞红,并非发怒,便先住了口,让她自己想去。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再要多了,只怕会适得其反。
且说黛玉睡了一天,醒来听了惜春的一席话,又被雪雁那么一说,早云里雾里,又累得似梦似幻睡着了。睡梦里,满鼻子都是莲香,还有他的影子,挥之不去。
先按下此事暂且不提,且说昨日北静王水溶陪着佛爷到大观园赏玩一番,今日又吃了一天酒宴,这会儿在月夜清辉之下,才清静下来,却是满腹心事,理不出个头绪。
要说他出身尊贵,人物风流,博学明敏;年纪轻轻,手握重权,缔结良姻,这世间的好处,他占了八成。更兼如今还颇得皇上赏识,在异姓王公世袭里,可谓是各中翘楚。虽然顾及世家颜面,时时容让体下,到底难敌他身份尊贵,格外受尊重。
只是世事总难尽如人意,而且还是他近身之事,也就是房中事。虽然娇妻美妾,贤良淑德,却总难贴心。更兼王妃也是公侯出身,虽守着大致的方圆规矩,到底不能融洽,王妃也不以为意。刚成亲不久水溶还以为是生疏,如今都好几年了,还是如此。年纪轻轻,正是求偶之时,娶的竟是一位王妃,而非他知己,心中自然不悦。
虽也有几房姬妾,温柔娴淑,才色兼具,奈何总不得心意。所谓知己难求,红粉知己,想来更难求。如今世道,男女之大防,远胜往常。汉唐之时,还可随意相见,故而一见倾心,留下千古佳话。现下则不同,太太奶奶姑娘们自然是守在深闺,轻易不得见的。便是有些体面的丫头媳妇儿,轻易也不见外人。如此一来,想要求得一位红粉知己,只怕绝无可能了。
第41节 第41章
既然世人皆如此,原也无可厚非,水溶身居显位,更是无话可说。但有时候有些事情由心不由人,对伊人的渴求,亦是如此。
要说此前都中传闻,水溶自然听说过,但也仅此而已。毕竟他已经立妃,贾府的小姐,又如何还能进到他府里?便是薛大姑娘,那也是紫薇舍人之后,如今依仗贾府及王家,轻易也不至为他姬妾。林姑娘也是列侯之后、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林探花之女,虽是遗孤,也是尊贵非常,非已有妻室的水溶所可企望。
这事儿此前也不算什么,毕竟窈窕淑女时而有之,即便是美名远播,到底还是闺阁女子,从不曾谋面,谁知道到底怎么样。而且就算是贤良淑德,也未必能跟他合得来,因此也不过听一回,想一下,依旧丢掉而已。
谁知偏生阴差阳错,昨日竟然与林姑娘近在咫尺,亲见她室内装饰,竟以书卷为主,笔砚俱全;又绣账中似兰似麝的香味儿,卷着阵阵莲香,隐隐飘散;几个大丫头,也是难得的温文尔雅,大方端庄,可见主子人物之一斑。
这样的境地,加上之前种种传说,任何一个男子,戴德除外,如果不动心,肯定是个无能,或者是变态。水溶是个年少有为的郡王,对她自然难以忘怀。
月光之下,水溶头上束着紫金冠,身穿一件宝蓝色盘领窄袖袍,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五爪坐龙,腰上束着一条镶琥珀金丝玉带,脚下蹬着皂皮靴,外面系着件儿斗篷。也不打灯笼,借着月光沿着甬道缓步往花园而来,两个侍从也不多话,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园里如今积雪未化,梅花盛开,梅树旁亭子里,还剩下点儿炭火,想来是白天谁在这里赏梅留下的,水溶在旁边坐下,侍从便赶紧去取来褥子酒水等,以备不时之需。
水溶则靠在栏杆上,举头望明月,眼里全是她。虽然不知道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儿,但宝玉形容过,都中四处也有传闻。说她罥烟眉头,虽笑亦愁;含露妙目,带喜欲诉;纤纤柳腰,风吹便倒;如此佳人,竟无缘得见,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对着清风长叹一声,忽而心中又有些不大愿意。为何老错就能见到她,他却不可以。老错是个神医,看着不大像,不过这个老错也真说不上是什么样的人,似乎,他是深不见底的海,高不可攀的山。进退容止,大方得体,威令喝让,随心所欲,似乎,有着比他还要自然的一种尊贵气度。他的颐指气使,让人不得不折服,真是奇怪。
想起老错能见到黛玉,水溶心里有些不舒服,一种没来由的酸味儿,让他难以下咽。
只是,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将老错怎么样,至少暂时还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能做些什么,会做些什么。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能随意的进宫,然后带着戴德四处去,头上总顶着太上皇皇太后的旗号。可又难以在正式场合见到他,若说是宠臣,但朝堂之上从未见过他,真是难以捉摸。
不过事儿又想回来,除了他能见到黛玉外,别的,似乎他都挺不错的,兴许,还可以从他那里打听点儿黛玉的事情。只是,这事有点儿难以出口。
难以出口,真的是难以出口!水溶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难以出口的事情不少,比如他和王妃相敬如宾,说白了就像是半个陌生人。还有那些姬妾,除了一味的逢迎,或者总想着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好处,似乎,就没有多一点儿的了。就算是尽心服侍他,也带着那么点儿想头,让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不知道,那样一个女子,竟能吟出:“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片语时。”这样的女子,肯定不是个寻常之人。真不知道一个十来岁的姑娘,竟有这等才识胸襟气度。“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小小姑娘,孑然傲骨,流露其中,却又没有丝毫扭捏附会以及傲气。不似人前座上高呼,而如清风明月下叹息,动人心弦。
默默的吟诵着黛玉的诗词,水溶有些怅然若失。这样一个清高姑娘,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或者怎么去面对,更不敢妄想拥有。可心底里,还是想的,想得到,想见到,想…
想啊,当然想,宝玉也想。
坐在布置一新的新房外面,宝玉在傻傻的发呆,或者呆呆的发傻。
他的事,他的婚事,已尘埃落定,无可挽回了。想了那么多年的林妹妹,终将成为过去,而他,则将成为别人的新郎。除了任由摆布,他甚至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他还不能大声嚷嚷,否则将会耽误林妹妹的名声,而且还会让她在府里更加呆不下去。
袭人说,老太太会给林姑娘找门好亲事,好好发嫁的。将来,他就成了林妹妹的娘家,依旧是她的依靠。所以,他要听话,给大家一个下台的余地。
往事如烟,风吹过,凝成云,抖落一场大雨,落在心里,如果是刻骨铭心,即便是割肉削骨,也无法忘记。往事如露,朝阳升,化成气,变成一阵清风,吹动裙裾,如果已无法挽回,即便是百转千回,不过泪两滴。
过去的终将过去,念念不忘也没用;该来的终究要来,百般不愿也枉然。
隔日一大早,黛玉才起来准备洗脸,就听得春纤在外面大叫道:“紫鹃姐姐,门外路中间长了根笋出来,差点儿还绊了我一下。这竹子越来越好了,将来可别把路都给占了。”
一个婆子忙打断道:“春纤姑娘快别这么说,大正月里的,路中间长东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似乎这里要人去屋空道路荒芜了。你说哪里,我这就去将它除掉。”
黛玉的奶妈王嬷嬷笑道:“不碍事的,姑娘如今也长大了,没准儿是另有好去处,这里一时间自然是要空了的。而且竹子是平安兴旺之相。路中间长别的不好,长竹子可是一路平安,是大吉之兆。若是咱们这里能长满竹子,便是满路上都是,更是兴旺的好兆头,大家该高兴才是。日后便是见了,也要小心留着别踩了。”
那婆子不大明白,有些不悦的问道:“有这么说的吗?我怎么没听过?”
紫鹃唯恐她们起争执,赶紧拦了一句,笑道:“这个见识倒是有趣儿,不如王嬷嬷说给我们听听吧。”
如今雪雁得黛玉心意,王嬷嬷也敢说几句话,或者此事非同小可,她非要说吧,既然紫鹃开口,她点头道:“路中间长荆棘,自然是最不好的,便是带刺儿的东西,都不好。但竹子不同。北方少竹子,所以你们大概不大清楚这个讲究。我们姑苏老家到处都是竹子,也比这里粗,所以讲究也多。常说有竹子的地方就有人家,竹子茂盛的地方风水好,人气也好;便是住家,也是兴旺发达之家。因此便是新盖得房子周围没竹子,人们也要移植些。
竹鞭的穿透能力能力很强,便是大石头也能穿过去或者绕过去,因此但凡风水好兴旺的地方,不论是院子路中还是屋里,都有可能长出来。有的人家屋里长笋,多半是要挖掉的,刚好也是好菜;但也有的将房子改了,或者揭开瓦让它长出去,不过四处盖严实小心漏雨而已。路中间的就不管了,左右竹子也不会长的太粗,挡了路。不是将路改一下,就是依旧那么着。到了最后,有的人家几乎就是在竹林子中间,也被认为是最吉利的。”
雪雁刚好出去让小丫头端热水来给黛玉洗脸,一边点头附和道:“路上有竹鞭,就跟用石子儿铺过的路差不多,走起来是一样的。虽然下大雨的时候要担心滑,但是下小雨的时候一点事儿都没有。而且竹子和别的树一样,总是要留有空隙的,因此不会长得挨挨挤挤。”
王嬷嬷笑道:“那也不是,竹笋可是会长出来的,不过是到了那地步就可以多吃点儿笋而已。如果真不挖,是会挤到一块儿的。”
刚才那婆子笑道:“这么说倒也是,竹报平安,我们还是听过的。倒是路中间的竹笋都长出来了,想来竹林里的也该长出来了,不如我们去寻些来给姑娘做竹笋汤喝,图个新鲜。”
王嬷嬷摇头笑道:“这里的竹子都太细,便是去寻笋,做一碗汤要费好些功夫呢。我们那里都是大竹笋,尤其是冬笋,吃着最是鲜香可口的。不过冬笋不好找,而且那样也伤竹子。”
紫鹃笑道:“嬷嬷若是得空,想挖也可以,不过千万要小心,姑娘这几天还吃不了什么东西,你们也别累着了。天儿也冷,冻得紧。”
第42节 第42章
那婆子笑道:“多谢紫鹃姑娘,这个我们理会得,不会耽误工夫的。姑娘如今口味儿轻,竹笋又是滋补的,我们闲了先弄点儿来,给姑娘吃着试试。”
这些婆子也是,见韦家婆子被带走,很是担惊受怕了一阵儿,又见紫鹃都被叫到外面,更是胆战心惊,唯恐一不留神惹下不是。再则黛玉平时宽下,那个婆子要说也是不忍心见黛玉这般下去,也是苦于没法子,和王嬷嬷一样,这会儿听说有这事儿,赶着邀功还来不及呢。
黛玉听的有趣儿,忙挣足力气叫道:“嬷嬷别去了,便是要去,也等神医来看过再去。古人有训:‘食笋譬如治药,得法则益人,反是则有损’。我记得竹笋寒凉,只怕照我现在的样子未必吃得,你们若是想自己吃,挑竹林中间挖几根便是。”
几个婆子刚得了主意,被黛玉这么一说,都吓呆住了,之前刚说黛玉的药吃错了,这会儿又差点儿弄错,别功劳没请着,反而将自己搭进去,还真不知道下场会怎么样。
紫鹃和雪雁一块儿进来服侍黛玉梳洗,看着那几个婆子的样子笑道:“不碍事的,难得嬷嬷一片心意,等过几天神医来了,我们问问神医不就知道了?”
黛玉睡了一天半,这会儿精神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浑身虚弱没什么力气,但靠在那里也没什么大碍。紫鹃特意给她梳了个流云髻,看着清逸爽利了许多,又从匣子里找出一支春梅化雪簪来,给黛玉插了。两边的碎发结成几缕绑好,鬓边再插上一朵新送来的宫花,便大功告成了。这可是黛玉年后第一次这么好生打扮,看着果然是天资丽质佳人依旧。
为讨个好彩头,雪雁又给黛玉换上一身新衣裳,藕荷色长裙上绣着几朵精致的迎春,间杂着两朵春梅,将黛玉一冬的晦气一扫而光。杏红色对襟长袄上绣的是凤穿牡丹花丛中,霎时便现出黛玉的娇俏来,而非人们通常以为的她就一定是多愁多病的身。
一连两日,醒来梦中,黛玉听到最多的,就是宝玉的婚事和神医的巧遇。若说没奇缘,如何能三番两次遇见他?虽然那一段心事已虚化,可谁又能说她终将如此呢?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将两个人放到一块儿去想,心就不由自主的发生偏移。不论宝玉过去怎么好,似乎,总是有些不懂她的意思,总要惹她不高兴,让她担心,直至现在,流言成真,让她一腔心事付水流。哭干了双眼,伤透了心,换来的是两人的无奈。
而他呢,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神医,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溜进她心里,不经意间将她的心一点点儿偷走。神医,肯定不是个神医,或者,是便不是,不是也是。他,似乎什么都是,似乎,什么都不是。那么轻易的就懂了她的心,或者那么容易的就征服了她的心,让她做什么都愿意听从。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为她好。虽然这次的病,有人说是他没用药的缘故。但是黛玉和雪雁知道,他的药很有效果,而且,现在她又好了。历经千难万险,她还是好了。虽说伤春感秋对月长叹过无数次,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死过之后,黛玉忽然不想死了。活着多好,活着就有希望;活着,就是希望!
虽然他不顾礼节,抱了她,也碰了她的手;但是,他是神医,医者么,而且又有柳下惠之怀。虽然想起来还是有些别扭脸红,但,等脸红了十几次之后,也就烧的不那么厉害了。虽然不知道被他抱着是什么感觉,但上次被他抱起来的瞬间,还是知道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手那么有力,他的气息那么舒服,他的话语那么动听,他的双眼,明亮深邃。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说竹笋,会不自觉的提起他,会想遵从他的意思去做,这会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他,看到雪雁递过来的药,眼前还是他的影子。黛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晃了下头,似乎,还是没办法摆脱。
“姑娘,想什么呢?”雪雁手里拿着药,见黛玉半天也没接,还摇头晃脑的,脸色微微泛红,想起她昨天的神情,大概便猜了个六七分。但是人多,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提醒道。
黛玉实在摆脱不了佛爷的影子,只好推脱道:“没什么,好像有点儿头晕,我还是到床上去靠着吧。”死里逃生,才两三天的功夫,起不了床也是常事。
紫鹃听说黛玉有点儿头晕,忙过来和雪雁扶着她又到床上靠着,见她神色如常,脸色泛红,两位姑娘相视窃笑,便赶紧服侍她吃药吃饭。黛玉胃口好,嫌薄粥太清,肚子饿,紫鹃只好给她熬得稠点儿,但还是不许她多吃。这会儿想想,可别是饿晕了?
虽然佛爷和黛玉之间的事情紫鹃不清楚,但看着黛玉最近的情形,她还是可以猜出几分的。而且雪雁总和黛玉说笑,又都是怀春的年龄,不用多说也该知道。幸好雪雁是个实诚人,这会儿得了黛玉的心意也不摆架子拿捏人,故而潇湘馆上下对此都没什么反应,便是紫鹃,也带着赎罪的心意坦然的接受了。
喝完粥,黛玉脑子清醒,想想没什么好做的,便又要看书。
紫鹃拦住她道:“姑娘才好些,别看那些劳神的了,若是不想睡,不如咱们坐着说话儿。”
黛玉靠在床头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笑道:“你想说什么呢?”
这一问倒是把紫鹃难住了,说闲话么,哪里有什么想说的,不过是没话找话,打发时间而已。不过看看黛玉的样子,倒是没有别的意思,或者话里带话。这原也是佛爷交代的,让黛玉近来软和些,少给人钉子难堪。如今也大了,人心险恶,就算不逢迎说好话,至少也不要多说带刺儿的,给自己树敌招灾。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多少人说黛玉刻薄爱挖苦人,可就没人好生教过她别这么说。或者她也不是不知道,但总觉得这么说爽口畅快,可是,一旦真的有哪个人因为疼爱她而这么劝她一回,也是可以立竿见影的。毕竟黛玉冰雪聪明,怎么会不懂?
想想黛玉也没别的意思,紫鹃才笑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眼下有件事儿,按说也是正事,便是姑娘不喜欢,也该打点一下。到底姑娘是外人,虽说老太太总当姑娘是亲骨肉,但怎么也逃不过这个理儿。前些日子总是病着,也没提这个,但眼下日子就该到了,姑娘是否也该准备一下,也算是一点儿心意?”
这说的自然是宝玉和宝钗成亲一事。不论以往如何,到底大家也是表兄姊妹一场,这个礼还是逃不了的。这和湘云不一样,毕竟不在一块儿,随便送两样针线表表姐妹心意,也就打发了。便是送宝钗,也就两样针线,这两日紫鹃也预备下了。唯有宝玉,最是难办,按说林家乃是姑妈,但如今只剩下黛玉孤身寄养于此,自身尚且不保,又如何送的起礼?
再者说了,黛玉和宝玉相好一场,日后怕是更不能相见了。这个礼,究竟又该如何送?重,还是轻?重,是物重,还是情重?轻,是物轻,还是放心?
听的紫鹃如此问,黛玉心下自然明白她的计较,不过近段时间思来想去,自己与他终究无缘。而这两日脑子里总是佛爷的样子,宝玉已经退居一隅,大概都快缴械了,哪里还顾得上讲究?便是什么都不送,谁也没话说。
黛玉如此略微想了一下,看着紫鹃笑道:“那有什么,我寄人篱下,一草一纸都是府里的,别说我没什么,便是这屋里有的,只怕也未必是我的。不如就找出一套好些儿的笔墨纸砚,外加几本好书,又好看又省事儿,怎么样?”想起这个好主意,黛玉得意的笑起来。
“恩,就送这几样,虽说二哥哥向来不爱读书,但既然二太太要他娶亲,大概也是让他收收心,有个贤德的二嫂子管着,好早日高中金榜。便是林姐姐从来不拿仕途经济劝二哥哥,可如今这样,送过去大概也是给别人看的,不如一发随了她们的意,多好的!”惜春刚从贾母那里省晨回来,闲着没事儿就来看看黛玉,做个伴儿。
“我说也是,林妹妹的主意好,四妹妹解得也好。我前几日刚得了一套,是人家送给兰儿的,素云,你这就去拿来。”李纨竟然随后赶来,倒是让黛玉始料不及。素云闻言赶紧回去,黛玉连拦都来不及,只得由她去。
惜春解下斗篷就往火盆跟前凑,还一叠声叫彩屏给她找手炉,李纨也穿着厚长袄。黛玉笑道:“难得这么忙的大嫂子还来看我,既然大嫂子和四妹妹都赞同,就这么定了。只是这都开春了,你们怎么还叫冷?四妹妹裙子都脏了,难道外面又下雪了不成?还是下雨了?”
第43节 第43章
李纨过来坐在黛玉床头,好好看了下黛玉的气色,点头笑道:“前两日听说你时常睡着,我们也不敢打搅。..刚才在老太太那里听的北静王府的侍卫辞行,说林妹妹已经好多了,老太太忙着那边的事儿没空来,让我们一定要来看看,缺什么尽管说。你那点儿东西你自己都不够用,也别让紫鹃找了,左右兰儿也是前几日才得的,就在外面放着呢。外头没下雨也没下雪,倒是化雪着,冷得很,地上也湿,四妹妹听说你醒了,跑得快,才溅的裙子上。”
黛玉坐起身听了贾母的话,待要行礼,已经被李纨和惜春按住了,惜春好奇的问道:“林姐姐素来是最怕冷的,难道你不知道,这两日比前些日子冷许多吗?”
这一问黛玉更是不明白,好奇的看着惜春,又看看李纨。紫鹃给几位上茶,想想笑道:“想来是不知道,姑娘这两日一直睡着,便是坐起来,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自然不知道。虽然日头好得很,外头还是挺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