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家婆子吓得,哪里还敢欺瞒,忙一五一十说了。片刻功夫,雪雁果真取来几片参片,还有一些附子。佛爷让戴德也尝了点儿,果真是西洋参,并非高丽参。佛爷才问韦家婆子道:“你留着这附子做什么?还有什么没说的?”
韦家婆子磕头道:“回大爷,老婆子偶尔听说那药有毒,老婆子不懂医,但担心真的有毒,而且以前也没用过这个,老婆子…怕…做不成管家娘子,也怕姑娘体弱,若是出了人命,可了不得,那老婆子岂不是要落得个害命的罪名,因此,挑出来一些,悄悄的藏了。老婆子句句实话,再没别的了,还请大爷饶命。”
佛爷前后连起来又想了一遍,看样子韦家婆子也只是想图点儿好处,到底还有点儿良心,阴差阳错竟然还救了黛玉一命,既然如此,佛爷想了个法子,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谋害主子姑娘,如今虽然让姑娘侥幸逃过一劫,但终究还是有罪。一会儿就随戴公公进宫去给皇太后说个明白,如何发落,还得看皇太后的意思。但既然姑娘有惊无险,想来你也能留着这条小命。但见了皇太后也得实话实说,见了府里众人则一个字儿都不能吐露,若是错了半分,我非立时要了你的命不可。”
韦家婆子吓得如筛糠一般,听的要见皇太后,恨不能立时死了,但听的没有性命之忧,才略略缓过来,却也不敢再有丝毫违逆之心。
佛爷让雪雁将韦家婆子先带下去看着,才商议让戴德去见贾母,略略提出几句,让府里有个准备,便赶紧将韦家婆子带进宫去,如此一来,两头妥当,他们二人也脱了干系。佛爷则等着曲折送被褥来,准备好后次日进宫,让皇太后也有从容思量的余地。
戴德此时已经彻底震惊,虽说宫里明争暗斗花样百出,但那毕竟牵涉到权势之争,而且稍微失势,极有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因此也能理解一二。但这里不同,林黛玉一介孤女,在府里能怎么样?便是将来嫁个好女婿,沾光的还是贾家。真是不可思议!当然,他还不知道元春的意思和探春的想头,还有王夫人对黛玉一直就有成见,否则也就不难理解了。
这么想着,来到贾母院内,贾母已经辞了堂客,过来拜会。戴德依礼见过,才缓缓开口道:“老太君,令外孙女儿贵体有恙,刚才在园子里碰巧遇到,神医已经将她抢救过来,但据神医及下人所言,大概是用药有误。只因皇太后最近又问起令外孙女儿的情形,只得将神医及那老嬷嬷带回,如此你我也脱了干系,于贵府也有好处。不知老太君可同意?”
贾母本以为今日北静王与戴德一起到府中做客,另外又有些世交堂客,想着府里依旧风光无限,谁知出了这等事情,既然说抢救,那便是黛玉出了问题,怎么会这样?她也吃了一惊,不明所以。不过就这一吃惊,戴德倒是看出些缘故了,难怪佛爷会那般对他说,想来是佛爷也已经知道了。原来如此!戴德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贾母迟疑片刻,才缓缓应道:“不知我外孙女儿怎么样了?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戴德道:“我们刚在园子里游赏,听的说令外孙女儿咽气了,神医赶紧前往救治,幸好及时抢救,方保得性命,否则只怕你我都难以担待。皇太后还想等令外孙女儿好些了要召见,聊表对旧臣的关怀之意,若是出了差错,岂不是要陷皇太后于不义?那老嬷嬷却是心急,加大了药量,如此岂有不出事儿的。还望老太君严令下人,以戒下次,此番只得先回明皇太后,既然令外孙女儿侥幸,想来皇太后也不会追究的。”
见戴德言辞之间并无多少转圜的余地,贾母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戴德已经留够面子,又给她足够的时间,且已经推给下人,自然没有她的事儿,也不会影响府里,她也不好阻拦。只是左思右想,此事必定另有蹊跷,既然已经揭发,只能烧高香求菩萨保佑了。
不过菩萨并不想那么轻易的保佑她,坐在黛玉的床头,等着曲折送东西来,佛爷又掀起帐子,给黛玉把了下脉,又让春纤去熬点儿薄薄的米汤来。
黛玉这会儿已经脱离险境,虽然脉细微弱,但已经稳定下来,只要细心调理,不过十天半个月,也就能有些起色,该可以起来了。深陷的双眼,有些发青,想来是日夜煎熬所致。苍白的脸上,乃至双唇,都没有丝毫血色,双眉紧蹙,似乎还带着无限的愁苦。唯有鼻端微微的喘息,给佛爷带来些微安慰。
被子有些旧,也不够暖和,佛爷便将他的豹皮斗篷给黛玉盖上,虽说重些,也只是暂时而已。伸进被窝摸着她的手,已经暖过来,黛玉的额头也有些热气儿了,这就好。谢天谢地,只要她能躲过这一劫,他必定会想法子再来的,而且定要保得她平安。
等戴德回来的时候,佛爷便一直这么看着黛玉,边打算着日后跟她在一块儿,该怎样护着她。戴德带走了韦家婆子,曲折也将东西送到了。
宽大的豹皮褥子,比黛玉的床还大,毕竟这是照着佛爷的体格习惯给他做的,不仅柔软舒服,而且格外保暖。薄薄的被子,里面装在一层豹皮两面豹毛,轻巧暖和,便是飞雪狐锦被,也远及不上这个。毕竟雪豹极难得,而佛爷用的这个更是从神山附近终年冰雪覆盖的山上取得的,佛国苦寒,偶尔取些必须之物,也算不得违反教规,毕竟人更重要,尤其是佛爷。
雪雁送来刚熬好的米汤,佛爷让雪雁扶着黛玉靠好,亲自喂她吃过药,又将米汤都喝了,才好生交代一番。想来王夫人这会儿还在外头做客,回来知道了必定要问起,到时候几个丫头可怎么对付?想到这里佛爷又发起愁来。
想到这里佛爷不禁吓了一大跳,一身冷汗。
见黛玉已经无碍,且韦家婆子已经被戴德带走,紫鹃几个暂时算是不用在外头候着了,这会儿又是晚饭时分,紫鹃思量再三,进来问道:“回神医,不知是否要在这里吃饭?”
被紫鹃这么一问,佛爷才回过神来,抬头打量了她半天,自语道:“吃饭?已经到了晚饭时分了?”这么想着,忽然有了主意,忙唤来雪雁道:“你去嘉荫堂找找,如果不在那里,你另外找去,告诉贾珍,就说我要见北静王,让王爷来这一趟,我有话要说。快去!”
雪雁迟疑道:“大爷们设宴,我不好去的,若是被府里知道,是会受罚的。神医难道…”
佛爷点头道:“你们的规矩我知道,但是姑娘性命要紧,你只告诉北静王爷,说我有紧要之事相请,让他务必来一趟。若是有何话说,你只说是我交代的,快去!”
听的“姑娘性命要紧”,雪雁才赶紧跑开找去,虽不知道怎么个要紧法,但佛爷所言必定不差,毕竟刚才是佛爷将黛玉救活的。这么想一遍,雪雁便壮了胆,赶紧找去了。
又将紫鹃上下打量一番,佛爷才淡淡的道:“你要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服侍姑娘尽心尽力,上下称赞,但为何这么糊涂,将姑娘害成这样?今天如果不是我拦着,只怕你也该跟戴公公进宫交代去了,想来你也能猜到一点儿吧?”
第34节 第34章
紫鹃正被看的不自在,听的佛爷这话,如同闷锤一般,砸得她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跪下磕头道:“奴婢也并没做什么,还请神医体谅。谢神医体恤,若有什么吩咐,神医尽管说。”
“我也没什么吩咐的,但你既是姑娘的丫头,就该时时替姑娘着想,若是姑娘有个三长两短,你难道能脱得了干系?就算是那婆子做手脚,到底你是大丫头,屋子里的事情都该你管,你也脱不了嫌疑。这会儿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兴许我能替你想个法子,便是日后皇太后问起来,我也能替你遮掩一二,你看呢?”佛爷淡淡的道。
“这…”听的皇太后,还有韦家婆子的情形,紫鹃已经吓坏了,过了好一会儿,勉强镇定心神,才交代道,“我也没做什么。只是老太太说姑娘若是病好了也不好,病不好也为难。原本想让姑娘稍稍好点儿,这几日北静太妃来,也好看看姑娘,大概是帮姑娘寻个妥当的婆家,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是另外有人见不得姑娘好起来,大概也正是老太太担心的,只是姑娘一直都没彻底好,又是谁这么狠心的?”
“你真不知道是谁?也没个想头?”佛爷喝着茶,冷冷的看着紫鹃。
“我…”紫鹃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这个,无凭无据的,奴婢也不敢说,但去年晴雯被撵出去,又病死了,私底下我们都知道为得什么缘故,也知道这都不过是杀鸡骇猴,做个样子而已,说到底还是为得我们姑娘。但姑娘并未好起来,而且宝二爷都已经赐婚来,我们姑娘又碍不着谁,顶多不过是找个婆家,嫁妆老太太自然会打点,这…”
“算了,既然这样,是不是你看着姑娘喝参汤的?”佛爷懒得听她啰嗦。
“那是老太太交代的,姑娘总也不吃药,哪里能好得了,我…”紫鹃还想解释一番。
不过既然她认账,佛爷也就明白了,打断紫鹃道:“你用不着自作主张,我说过姑娘不用吃那些药,就不用吃,下次若是还发生这等事情,我就保不住你了。记住,姑娘日后每天吃两顿粥,别的一概不用,至于何时该吃饭,我自然知道。如果还想替姑娘着想,就老实点儿,别两头占着两头都落空。日后我会让雪雁多照顾姑娘,外头的事儿你就多担待吧。”
如此刚交代完,雪雁果真将北静王请来了,贾珍和贾琏还一块儿陪着。雪雁和紫鹃将黛玉的帐幔放下来,几位才进去,丫头婆子们便都回避了。
佛爷将几位打量一番,淡淡笑道:“贵府事情果真繁杂,我也不便多打搅,只是这位姑娘既是太上皇和皇太后下旨让我治疗,便不能稍有闪失,否则坏了我名声是小,日后我便从此不再行医,只怕大皇帝未必愿意。失礼之处,还望几位见谅!”
“医者父母心,神医慈悲心肠,救回舍妹一命,在下感激不尽,岂敢言他。神医劳累一日,不曾好生游逛,不如先去喝酒,然后休息片刻,也好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不知神医以为如何?”贾珍听的戴德已经带人先走,心下惊疑不定,对佛爷自然不敢造次。
“酒就免了,只是如今林姑娘尚未醒来,我担心她是否能熬得过今夜,且体内余毒未清。若是夜里重犯,岂不是前功尽弃?不知…”佛爷依旧淡淡的,看看贾府的意思。
“不知舍妹这会儿情形如何?若是夜里重犯,还得劳烦神医救助,只是该上哪里去找神医呢?不知神医是否愿意前来?”贾琏眼尖,而且自从与凤姐儿商议之后,许多事也留点儿余地,这会儿见黛玉这般,戴德又带走人,佛爷又是这般,心下已经猜到三分,不如依着佛爷的意思,保住黛玉,大概也算积点儿德吧。
“她这会儿只是体虚,一时还不能清醒,刚才已经喝过米汤,一时半会儿并无大碍,若果真夜里重犯,不如请王爷劳烦一趟,陪在下来此,免得我一人前来,误了姑娘的名声。而且就算是日后太上皇问起,也好有个见证。不知王爷可否为姑娘和我帮这个忙?”见贾琏果真灵活,佛爷暗赞一声,才将北静王扯进来。
“听闻林姑娘灵巧温婉,又是太夫人的外孙女儿,若是有用得着小王之处,错兄尽管吩咐便是。只是不知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么厉害的?”北静王到底不好推辞,而且佛爷总拉出太上皇皇太后来,他便是不知底里,也不敢违拗。
“林姑娘不过是先天气血亏虚,要说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只是一来她自己多愁善感,这病便凭空添了三分;二来一应大夫皆未能对症下药,以致耽搁了;三来下人也有用错药的,林姑娘的病,非但好不了,反而又添了五分,如此一来,看着倒像是不治之症。若是王爷能鼎力相助,想来不过旬月,林姑娘便能好起来,这可是王爷的一大功德!”佛爷淡淡的道。
既然如此,北静王再无推迟的道理,贾珍和贾琏云里雾里,但见佛爷说的郑重又带着三分不满,尤其是后两个原因,听的他们都害怕,赶紧一叠声依允了,才拉着佛爷去吃酒。酒过三巡,方各自回去。
这里佛爷前脚刚离开,王夫人也从外面回来了,刚一进内院,就见探春和袭人忙跑去回话。虽然别个不知底细,到底戴德将贾府的人带走,府里上下还是听到一些风声的,而且虽然主子们当时不知道黛玉出事儿了,但这会儿也都四处传开,说黛玉咽了气儿又活过来了。
如今贾府里正事儿没什么,倒是这些有的没的,下人们传的,忙里偷闲,或者是急中生乱,或者,人心已经如此,对于些微异常之事,都津津乐道。兼之如今府中各项管的紧,好处少,由己及人,除了幻想着黛玉当家会怎么宽厚,还有就是觉得她也着实可怜。因此戴德前脚带着韦家婆子走,园子里便传开了,很快,又传到外面。更兼贾母也已经知道一些,下人察言观色,自然更无不确定的。
王夫人听的袭人说黛玉咽了气,又救活了,韦家婆子被戴公公带走,登时火冒三丈,骂道:“下作的小娼妇,死了也就死了。”想想又不对,拉着袭人“啪”就是一巴掌,顺手将探春也打了一巴掌,骂道:“你们都是死人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早些儿告诉我,韦家的被戴公公带走,准是入宫了,这可如何是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这会儿可如何收场?”
探春和袭人忙跪在地上磕头道:“园子里的事情原是交给她管的,而且今天的药量大,想着太太出门,这事儿就算是了了。谁知…林姑娘那里出了事儿前头一点儿都不知道,园子里当时也没人知道,我们也是刚才才打听到这么点儿消息,也…”
“呸…”王夫人使劲儿啐了一口,骂道,“没用的东西,既然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打听着点儿?还有你,下流胚子!不是说好等宝玉成亲那天再说的吗?你急什么?这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就差这几天的不成?”说在话又踢了探春一脚。
探春跪在地上,委屈的哭道:“我也不知道会凑这么巧,而且这事儿女儿怕夜长梦多,还不如早早儿解决了的好,左右下人已经传开了,早晚几天都一样。谁知道竟这么凑巧。”
这事儿也确实太巧,也怨不得探春委屈,见她还跪在地上,跟袭人都哭着,王夫人也是一筹莫展,只是事已至此,便是余怒未消,也拿她们没办法。
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见王夫人还是没主意,又正在气头,袭人大气儿都不敢出。想起眼看她心愿将了,却出了这等岔子,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做上姨娘。
探春可不比她,也不比王夫人,到底是读书识字年轻有为又有胆略气度的,没过一会儿,便想出个法子来,小心回道:“这事儿是我们疏漏了,只是那些药按说也不至于让林姐姐咽气儿的,大概还有别的原因。这会儿不如咱们去看看林姐姐,然后找太医再来看看,开个方子,到宝二哥成亲还有几天,便是林姐姐病情反复,也无可厚非。韦嬷嬷不过是个下人,便是到了宫里,也说不出什么。而且无凭无据的,大姐姐还在宫里,谁能将咱们怎么样?”
探春想的倒是周全,而且她手头还有些药,如果王夫人亲自去探望,想来黛玉不吃药也不行,没了韦家婆子,她亲自去劝说,黛玉到底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如此一来,也不用担心什么。而且如果将附子再多用几分,不怕黛玉能扛。
王夫人正一筹莫展,想想探春的话倒也有些道理,忙扶着探春起来,安慰道:“你说的也是,她那个病,拖了这么久,反反复复的,如今已经开春,便是复发,也是常有的。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该去看看她才是。”
第35节 第35章
如此说好,母女二人各自回房换了衣服,便带着丫头仆妇浩浩荡荡的往大观园潇湘馆而来。远远的只见两名侍卫站在门外,看服饰应该是王府的人。王夫人和众位都吃了一惊,来不及回避,只得迎上去问道:“你们是…”
“回太太,我们是北静王府的,王爷担心林姑娘病情反复,夜里找神医麻烦,故而将我们留着这里伺候。”侍卫行礼回道。
“北静王爷?”王夫人更是不解,疑惑道,“我们府里虽然比不得北静王府,这么几个人还是有的,便是大姑娘发病,我们自然遣人去请太医,不用麻烦王爷,你们先回去吧。”
“不用了。”王夫人话音刚落,两名侍卫正在为难,老太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不咸不淡的道,“既然王爷一番盛情,又何必驳了王爷的面子?再则皇太后还想等玉儿好些了要召见,只怕过几日宫里的人也该来伺候了,到底是皇恩浩荡、众人的一片心意,也是玉儿的福气。还是安排人好生照顾他们吧。”
“老太太说的是,只是大姑娘的病…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媳妇儿想不如赶紧请太医来看看,免得有个三长两短,可是媳妇儿的不是了。”王夫人吃了一惊,只得退一步道。
“玉儿已经好了,神医也已经吩咐过,只要遵从医嘱,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便是有,也是神医的事儿。玉儿还没醒,你也不用去看她,你出去应酬了一天刚回来,该累了,早些儿回去歇着,等过几日玉儿好些再来吧。宝玉的吉日快到了,你还是忙那头要紧。”老太太淡淡的说了几句,便往黛玉的屋里走去,将王夫人撂在那里,回也不是,进也不是。
紫鹃和雪雁都坐在黛玉床前,小心盯着。佛爷交代,唯恐黛玉体内的残药没除清,随时会恶化,两个丫头各怀心事,但总是希望黛玉好的,故而都是一般的守着,片刻不离。听的老太太进来,两人也都有些想头,迟疑了半晌,才过去见礼。
贾母见二人都有些想法,这会儿也不敢呵斥,毕竟黛玉的事儿已经捅到皇太后那里了,可得小心点儿。在黛玉床头坐下,将黛玉打量了半天,才开口问道:“怎么样,玉儿好些了吗?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晚上谁守着呢?”
“回老太太,姑娘已经好多了,这会儿睡的也好。晚上我和雪雁一块儿守着,免得一个人容易打盹儿,误了事儿。”紫鹃到底是大丫头,见雪雁不说话,便赶紧应道。
“神医到底怎么说的,玉儿不过喝点儿参汤,怎么会这样?”贾母问道。
“姑娘还喝鲍太医开的药,神医说可能是下人把药弄错了,别的奴婢也不大清楚。”紫鹃小心应道,看一眼雪雁,又不敢明说,唯恐雪雁不高兴。
“鲍太医?是不是前些时候二太太请来给玉儿看病了?好歹也是太医,怎么会将药弄错?下人…玉儿的药不是你们煎的吗?还是那韦家媳妇儿?”贾母问不出来,又不甘心。这事儿闹到这步田地,偏生还凑巧,看着黛玉这会儿虚弱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
“药通常都是她煎的,粥也一直都是她熬的。最近里外都忙,许多事情都得自己去,我得盯着外头各色事情,雪雁得盯着里头料理各事。最近鲍太医的药都是她到前头拿来煎的,袭人也来送过一次,刚好被我碰见。”紫鹃两下里圆话道。
袭人,又是这个袭人,贾母心里转过几遍,不用说都知道了。深吸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黛玉,忽然发现黛玉的被子有异,忙问道:“玉儿这个被子我怎么没见过?看面料是上用贡品,但咱们府里没见过,是从哪里来的?”
这…倒是有些为难。雪雁不想说,心下有气儿,平时也话不多,干脆不开口。紫鹃是才看见,但之前飞雪狐锦被的事情她也知道,这会儿听的贾母问,支吾了半天,才勉强应道:“神医说姑娘身子弱,又虚,怕冷,别的被子都太重,而且不暖和,才让人送的这个来。”
贾母掂起来看了一下,皱了皱眉头,责问道:“咱们府里难道穷得连被子都没有了,还要别人给?这么薄的一层,能保暖吗?”
见紫鹃实在答不上来,雪雁干脆的应道:“回老太太,想来是神医救治姑娘心切,毕竟是皇太后下旨让他来给姑娘治病的,若是姑娘的病有所耽搁,他也有不是。这被子虽然薄,而且轻,但非常暖和,老太太尽可将手伸到被窝里试试。开始我也不相信,试了好几次,真如烤炉子一般。想来是神医的什么好东西,或者是皇太后赏赐的。”
紫鹃忙点头附和,只可惜除了雪雁外别个都不知道,这是豹皮被子,可幸曲折几个担心豹皮太过张扬,用这御赐的被面缝了。贾母果真试了一下,斜眼打量着雪雁,知道她的意思,但雪雁的话也无可驳回,只得这么作罢。
幸而有贾母和北静王府的人在这里守着,黛玉倒是一夜好睡。
宫里却没有这么安静,像开了锅的热油,鼎沸不已。戴德将韦家婆子带到大明宫,直接交人看管起来,便赶紧找到太上皇皇太后回话。正巧大皇帝也在,戴德干脆将自己洗脱干系,将知道的一五一十回明白,而且韦家婆子就在这里,他也无需隐瞒。唯一为贾家开脱的,就是用词不同,口气轻重,尽量推到下人头上,但也不敢过分。
“什么?!”不待大皇帝一脸阴云开始打雷,皇太后抢先发话,盯着戴德问道:“你是说,老错已经给林姑娘看病了,贾府还请鲍太医去给她看,还开了方子,里面有好些虎狼之药?荒唐!既然鲍太医能看好,还要我遣神医去做什么?如此岂不是诬枉犯上,嫌我请的神医不够好?好个厉害的王氏,连我都敢对着干,看来…胆子还真是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