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林向屿停下来,把自己的外套丢给她,让她罩在腿上,“我骑慢点,你坐好了。”
街道上的商铺灯火通明,行人也是熙熙攘攘,有欢快的音乐传过来,小孩子拿着卡通图案的气球到处乱跑,父母跟在身后又宠溺又无奈地笑:“慢点,慢点,别摔着了。”
等到了广场,约好见面的许成一行人不见踪影,林向屿带着胡桃找了他们半天,最后决定放弃。
“算了,”林向屿说,“分头玩吧,你饿不饿,我们去麦当劳吃点东西。”
两个人坐在靠窗边的位子吃冰淇淋和鸡翅,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广场的大屏幕上在放电视节目,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胡桃忽然突发奇想,问:“你说,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会在哪里?”
“不知道,到时候肯定不会只请你吃麦当劳。”
林向屿扬了扬手里的薯条,涂满了番茄酱,递给胡桃。
胡桃望着窗外人来人往:“你想考哪里呢?”
“谁知道呢,”胡桃用手撑着下巴,“你不是要考上海吗,我估计我考不上,上海分高。”
“别灰心,不要皱着眉头过年。”林向屿伸手,点了点胡桃的眉心。
胡桃“咔嚓”一声咬掉最后一口甜筒,站起来故意在林向屿衣服上擦了擦手。林向屿扬起手,作势要敲她,胡桃哈哈大笑着躲过他的攻击。
等两人再回到广场时,夜空开始升起烟花。地上的喷泉和天上的烟花遥相呼应,千人同时抬头仰望,“啪啪”几声,霎时间唤醒世界的美。在这样绚烂的色彩中,林向屿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看他身边的女孩,她年轻漂亮的五官,在烟火中影影绰绰。
这时,人群里传来一阵低呼,胡桃再次抬起头,才发现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这并不是一座年年冬天都会下雪的城市,也从未下得如此应景过。
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的每一天都将是圆圆满满的。
林向屿微微弯下身问胡桃:“冷不冷?”
胡桃明明已经冷得打哆嗦,却还是咬着牙摇摇头。林向屿没理她,把刚刚给胡桃挡风的外套扔在她头上,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胡桃一把扯下衣服,林向屿又将衣服罩她头上。三番五次后,胡桃终于乖乖地穿上了外套。
最后十秒钟全场一起倒数计时,人人都大声地喊着“十——九——八——”
“三——二——一——”
远处钟声响起,广场周围的灯光同时亮起。
林向屿和胡桃相视而笑,四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两个人捂着耳朵异口同声地祝福对方:“新年快乐!”
十二点钟声过后,人群终于渐渐散去,林向屿眼尖,终于瞧见许成一行人,挥着手叫住他们。
许成说:“怪不得哪里都找不到你们,原来是来这儿过二人世界了!”
林向屿抓着他衣领作势要捶他,你一拳我一脚,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嬉嬉笑笑地打闹开了。
不知道是谁开始荒腔走板地大声唱歌:“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刻画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两个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也只有少年人,才能将如此伤感的歌唱得欢快而不知愁。
离开广场的时候胡桃最后回望一眼,刚刚还人山人海的广场此时已经空空荡荡,只留下孤独的路灯照着雪花漫天飞舞,雪落无声,落地即化。
“胡桃,快跟上!”林向屿回过头喊她。
回忆淡去,林向屿露出一个难过的笑容。
“再后来呢?”
“后来高考,你考去了上海,我留在C城。”
“啊,”胡桃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你不是说,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上海吗?”
“是啊,”林向屿低声说,“说好了的。”
为了遵守这个约定,他们各自放弃光明前途,放弃本应走的康庄大道,没有想到,最后却因此错过。
胡桃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总是皱眉,你很不开心吗?”
“是啊,”他看着她的眼睛,胡桃的眸色很深,黑漆漆的,他怔怔地说,“我做错了一件事。”
“很严重吗?”
林向屿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他没有回答胡桃,撇过目光,说:“走吧。”
那天夜里回去,胡桃做了一个梦。
那梦似幻似真,她无从分辨。
她梦见自己坐在公交车站里,外面细细地下着雪,吹了好大好大的风,就像林向屿说的,白茫茫一片。她很冷,一动不动地坐着,有一辆公交车经过她面前,车前两盏黄色的大灯异常刺眼,像是一双大眼睛。
车停在她面前,没有人下车,等了一会儿,车又重新出发。胡桃没有上车。
就这样反反复复好多次,她一辆车都没有上。
她一直坐在冰天雪地里,等啊等。
可是她等的人,一直没有来。
4.
林向屿没事就溜达着来找胡桃的事,胡琳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她先是拼死拼活地阻拦林向屿,后来抵不过胡桃坚持,于是放弃。
林向屿发现,胡桃这个妹妹,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面对自己的姐姐,什么伪装都卸甲投降。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胡桃无奈地笑笑:“我每天都很有空,我倒是想找点事情来做,在我恢复记忆之前,我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林向屿说:“你可以去我公司玩,我们最近在做一部动画电影,类似《海底八万里》,奇幻探险类的,很有趣。”
“原来你是做电影的,”胡桃说,“好像很厉害……你为什么要做电影?”
林向屿淡淡地笑:“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等我的电影上映的那天,你要不要去看?”
“好啊。”胡桃笑着应道,“晚上你找我有什么事?”
“带你去听演唱会。”
林向屿从包里拿出两张演唱会的VIP门票,说:“黄牛那里都没得卖了,想追忆个青春都那么难。”
“周杰伦啊?”胡桃说,“你快藏好别让胡琳看到了,她上次没抢到票,在家里发了好久的脾气,把胡叔的古董花瓶都砸了。”
晚上的时候,胡桃换好衣服,站在窗户边。林向屿站在下面,提心吊胆:“你确定你要跳下来?”
“你不是说我们以前经常这样做吗?”
“可是……”林向屿吞了吞口水,“那是十几年前,年少轻狂……”
胡桃没理他,踩在窗台上,踩着水管,一点一点往下挪,然后在最低处跳了下去。林向屿张开双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林向屿抱着胡桃,一脸严肃认真:“……重了。”
林向屿开车赶到体育馆,外面人挤人,人人手上都拿着荧光棒,女孩子头上戴着发光的牛角发圈,脸上还贴着“JAY”,现场热闹非凡。
胡桃低头看时间,林向屿趁机扣了一个牛角的发圈在她头上。
“好傻哦。”她说。
“好啦,难得来看一次演唱会。”林向屿说,“快,摆好姿势,我拍张照发朋友圈,@胡琳。”
胡桃:“……”
两个人被人潮推着进入体育馆,他们的位子在前排,看台上大多都是学生,尖叫声能把夜空都掀过来。
全场放着周杰伦的《晴天》,胡桃坐下来,也跟着轻轻哼:“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间,我怎么看不见……”
“你记得?”
胡桃点点头:“这个旋律,我记得。这首歌很老了吗?”
“不算吧,”林向屿说,“我们会老,但是青春本身不会老。”
林向屿话音刚落,周杰伦走上台,他穿一身黑衣,一边走一边低头整耳麦,全场都沸腾了起来,像一簇烟花,在体育馆上空轰然绽放。
时光如流水。
多少年的光阴,就在他上台低头,说“晚上好”的那一刹那决堤。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林向屿忽然明白了,胡桃对于自己的意义。
他的生命,大半的岁月都是和她连在一起的。直到有一天,她忘记了过去,忘记他,忘记一切,他才知道,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有个人,陪你经过生命中某段特定的时期,那么之后的人再好,也永远比不上了。
谁还记得年少的林向屿?谁还记得年少的胡桃?
有些时候,我们告别的不是一个曾经深爱的人,而是一段再也无法回去的时光。
开场第三首歌《回到过去》,周杰伦已经很久没有在现场唱过这一首歌。大概是因为他现在生活幸福美满,过去就让它过去,再不用缅怀。
“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全场合唱,偌大的体育馆,处处都是抽泣声。
这薄情的人间啊,究竟有多少人,从并肩而立的小小少年,走到了穷途末路。
爱不到永远,等不到白头。
林向屿转过头,在人山人海的喧闹中,静静地看着胡桃。
胡桃感受到他的目光,也转过头,正好四目相对。细碎的光落进林向屿的眼睛,他们身后是荧光棒汇聚成的海洋,胡桃觉得,他的眼里也有一片海洋。
她只是其中的一粒尘埃。
却也是唯一的一粒。
那一刻,胡桃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昏暗的KTV里,他们曾对唱过一首情歌。
“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胡桃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的心无法抑制地痛起来,痛得近乎窒息。
演唱会结束,粉丝们歇斯底里,杰伦回场“安可”了两首歌。所有人都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聚成光的河,竟然比天上的星河还要明亮。
就在舞台灯光暗下去的那一刻,天空突然乌云聚集,开始下起细细的小雨,像是在挽留那位转身离开的巨星的背影。
人群渐渐散去,场上还剩着一些粉丝,站在雨中疯狂地喊着:“杰伦——杰伦——”
无论多盛大的宴席,终会有落幕的一刻。无论多美好的青春,也终会有过去的一天。
林向屿出门前看过天气预报,可是这场雨来得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好在林向屿穿了外套,他将外套脱下来,双臂举起撑在胡桃的头上,为胡桃挡住一片雨。
胡桃回过头看他,林向屿挑挑眉毛笑:“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
胡桃:“……”
出了体育馆,雨水笼罩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车灯和路灯在眼前交错,周围有一种很安静的热闹。歌迷们还没有完全散去,手舞足蹈地打着电话,或者是拍照,有人在笑,有人在哭,大家都仿佛一夜之间年轻了十岁。
雨水顺着树叶的脉络一点一点地往下落,打在胡桃的头上,她抬起头,又落在脸上。林向屿停下来,一手撑着外套,一手擦过她脸上的雨水。
他的手指温暖,和寒风一起落在她的脸颊上。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与你躲过雨的屋檐。
“阿嚏!”胡桃打了一个喷嚏。
“没事吧?”林向屿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头晕。”胡桃说。
车堵在路上,林向屿想了想,说:“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向屿带胡桃去的,是她出事以前的住所,他在学校外买的那间LOFT套房。胡桃走前,将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大概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回来了。
门口还摆着拖鞋,一双粉红色的。林向屿打开鞋柜,还有一双深蓝色的拖鞋,应该是买给他的,但是他一次都没有来过。
“这是你家吗?”
林向屿摇摇头,蹲下身帮胡桃解开鞋带,把胡桃吓了一跳。他为她穿上拖鞋,说:“这是你家。”
“那你为什么有钥匙?”
林向屿不得已,只得告诉她,这套房子在自己的名下,胡桃只是租客。
“你为什么把你的房子给我住?”
“我希望你过得好一点。”
“为什么?”
林向屿吸了吸鼻子:“因为我见不得你过得不好。”
胡桃大病未愈,又淋过雨,很快就头痛,开始发低烧。林向屿想把她送去医院,她执意不肯。
“不想去医院,”胡桃神色里满是厌倦,完全是潜意识的反应,“我讨厌那里。”
林向屿也没有强求,好在她还在家中备了药箱。每一种药分门别类,旁边还有字条清清楚楚地写着用量和保质期。林向屿想她大概是写给自己看的,虽然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来这里,但是总算有备无患。
她一直在他身后,默默地为他做了许多小事,恐怕连她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
“睡一觉,要是还不好,我们就去医院?”
胡桃点点头。
林向屿坐在胡桃身边,看着她沉沉睡去。
脑海里还是演唱会的热闹喧嚣,听过的歌似还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回放,林向屿伸手,轻轻去触碰胡桃的额头,他的手悬在半空中,然后收了回来。他俯下身,在胡桃的额头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那样轻、那样温柔,以至于无人察觉。
就像蝴蝶,飞过茫茫沧海时,落脚在一根漂流的树枝上。
他欠她一个吻,欠了太多太多年。
可是它来临的这一刻,她却睡着了。
天光乍亮,很远的地方,深蓝色的夜空已经被一片淡淡的红所侵染。
林向屿坐在床边守了胡桃一夜,突然之间胃病犯了,他读书时身体挺好,回国后创业的这几年,昼夜颠倒,作息不规律,整个公司的事都要他过目,时间久了就得了胃病。
胃痛得像是穿了孔,林向屿痛得全身汗涔涔,药房里有胃药,但是他不敢走动,怕吵醒了胡桃。
他胃里翻江倒海,胃疼起来真是要命。
可是也不会比她更痛了,林向屿想,她从山崖上坠落在地上的那一刻,会有多痛?
而如今,她静静地躺在自己面前,酣然入睡。一想到差一点点,他就不能再见到她,与她天人永隔,林向屿想,就是把他的胃生生挖去,他也觉得值得。
她曾经说过,活着,本身足够让人热泪盈眶。
第十六章 2014年,匆匆那年
1.
第二天胡桃醒来,烧已经退了,只是头还昏昏沉沉的。她打量着卧室,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发现全是海洋类的科普书。她转过头看林向屿,林向屿看看书,又看看她,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付给你的房租还有剩余吗?”胡桃问他。
林向屿说:“还剩好多呢。”
胡桃她想了想,也不管他说的是真还是假,说:“那我能继续住在这里吗?”
“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林向屿将钥匙递给胡桃,胡桃接过钥匙,打开钱包放进去。林向屿拉开窗帘,金色阳光洒进来,胡桃一看时间,原来她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要和我一起吃午饭吗?”她问他。
林向屿想了想:“正好今天周末,不介意的话,我做饭给你吃吧。”
“你会做饭?”胡桃有些惊讶,“你做饭好吃吗?”
林向屿无可奈何地摊开手笑:“会的,我在国外待了四五年,要是不会做饭估计就该饿死了。你以前很喜欢吃,不知道现在口味有没有变。”
胡桃说:“应该没有吧,失忆而已,又不是换了一个人。试试吧。”
林向屿回国后就很少做饭了,别说手生,就连厨房长什么样他估计都快忘记了。他心里也是忐忑不安,万一烧煳了,自己一生英名就毁了。
他开车去超市买食材,胡桃跟他一起。林向屿去的是一家新开的超市,卖的大多是进口商品,价格高昂,所以人并不多。胡桃看到了一对陶瓷的摆件,两只长脚的兔子,呆呆地坐在货架上,一红一蓝,一个手里捧着红色的爱心,一个手里捧着老旧的时钟。
胡桃觉得很有趣,站在它们面前,不肯走。
林向屿从她身后伸出手,拿下来,递给胡桃:“拿好。”
“你说,为什么它们一个手里捧着心,一个手里捧着时钟呢?”
林向屿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有些难受地说:“可能是在说,我爱你的时光如此长久。”
胡桃点点头,又看了看怀里的两只兔子。
林向屿说:“我刚刚回C城的时候,要装修房子,我自己画的设计图,内饰和摆件都是你去买的。”
“是吗?”胡桃有些兴趣,“你有照片吗?我看看。”
林向屿拿出手机,找了几张照片给她看,三层楼高,房间太大,只住他一个人,显得空空荡荡,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家,只能说是住处。
“这些都是我选的吗?”胡桃饶有兴趣,很开心的样子,“挺好看的。”
林向屿问她:“要不然买完东西,我们过去看看?”
“你住的地方远吗?”
“不远,”林向屿说,“那里全是银杏树,吹风的时候,全部飞起来,像蝴蝶,你以前很喜欢的。”
“那我喜欢的到底是银杏,还是蝴蝶?”胡桃问他。
林向屿被问住,他一怔,才想起来,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她喜欢的,到底是银杏,还是蝴蝶。
这些年,他对她,究竟知道多少?
林向屿做了一盆水煮鱼,番茄牛腩和麻辣香锅,饭后甜品是红豆芋圆。
“你也吃鱼吗?”胡桃好奇地问。
林向屿失笑:“我们所宣传的生物保护,是反对人类过度地捕杀和对环境的污染,特别是稀有生物。并不是极端要求所有的人不能杀生,必须吃素,人类本身就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拥有选择食物的权力。一架天平,无论是朝左还是朝右,只要过度倾斜就会失去平衡。”
他突然顿住。
胡桃不明所以:“怎么了?”
然后林向屿才用轻得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可能所有的事物都是这样。”
包括爱。
胡桃对林向屿做的饭菜赞不绝口,他心中的悬石落地,松了口气。
吃过饭,林向屿系着龙猫的围裙,在厨房里洗碗。胡桃走进他的书房,看到一面墙的磁带,书架前方挂了一块白色幕布,正对着一架投影仪。
胡桃探出头,问:“这是做什么的?”
“看电影,”林向屿用毛巾擦干手,走到书房,“要看吗?”
光碟机里还是《一天》的光碟,林向屿将它取出来,光碟架里放着许多部电影光碟,胡桃选了一部,是刘若英和古天乐的《生日快乐》。林向屿给她找来抱枕,去厨房给她做了一杯红枣桂圆茶,一会儿后,他端着玻璃杯打开书房的门,看到她坐在地上,全神贯注地在看电影。
屏幕上的光落在她脸庞上,影影绰绰。
“啊,你来了。”她说。
林向屿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来。影片里,多年以后,刘若英在日本留学,古天乐从香港坐飞机去找她,他们一起挤在狭小的房间里,裹同一床被子,看着对方,想笑又忍住,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
刘若英说:“好奇怪,你真的在日本了。”
胡桃入迷地看着电影,看着屏幕里扎着马尾辩的女孩子,想,她一定等了他很多很多年。走路的时候想,他在这里就好了;吃饭的时候想,他在这里就好了;出太阳的时候想,他在这里就好了;下雨的时候想,他在这里就好了。
一个人的时候想,他在这里就好了;很多很多人的时候也想,他在这里就好了。
所以她才会说:“好奇怪,你真的在这里了。”
“你知道吗?”林向屿忽然开口,“在生物学上,有一种共生关系,是指两种不同生物之间所形成的紧密互利关系。如果分开,两方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或一颓不振,或死亡。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说,没有共生现象,地球上可能就不会存在生命。”
胡桃想了想说:“你是想说,世界上没有真正单独存活的生命?”
“就像他们?”胡桃指了指屏幕里的男女主角。
林向屿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回答。
不,他想说:“就像我们。”
2.
眼看着这一年就要结束,胡桃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她每个月定期去医院检查,脑海里偶尔会有画面一闪而过,她最初总是忍不住去捕捉那种转瞬即逝的光,时间久了,她也不再执着。
她甚至觉得,要是有一天恢复记忆,说不定才是一场灾难。
虽然偶尔会觉得寂寥和茫然,但是生活本身,并没有再亏待她。
一直到平安夜前夕。
胡桃接到一通陌生的电话,来自上海。胡桃偶尔也接到一些外地的电话,都是宣传和广告,但她还是耐心地接起来:“喂,你好。”
“胡桃儿!!”电话那头是一声热情的叫声,“想我了吗?!”
胡桃:“……呃。”
“哦,对,这是我新换的手机号码,我是项洁洁啊!我来上海工作啦!现在在等菀静来吃饭!我们都好想你啊,校庆你会来的吧?”
“啊?”胡桃没反应过来,“什么校庆?”
“一看你就是八百年没登录过邮箱了吧,一点都不关心母校!”项洁洁说,“百年校庆啊!我们毕业以后都没有聚过,来嘛来嘛,真的很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