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可欣试着解释:“我们……”
老蒋继续笑眯眯地说:“小丫头,你当年就喜欢他吧?上课还对着人家背影画素描,别以为我不知道啊。”
程可欣无比震惊:“你怎么知道的?”
“那当然了,”老蒋扬扬得意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们这些学生的小动作,我们老师其实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要不犯大错,没做什么出轨的事,我们都也就装作不知道了,谁没青春过呢!”
程可欣好奇地问:“蒋老,那你年轻时候喜欢过什么人没有?”
老蒋笑笑:“那么多年前的事了。”
程可欣也懂事,没有再问。他们陪着老蒋说了说当初班上大家的近况,提到胡桃,林向屿说:“挺好的,也在当老师。”
“那个丫头运气真的太不好,”老蒋摇摇头,“她妈妈去世后,她家里一个亲戚都不肯要她,最后还是跟着继父过。十七八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种打击,她后来能够站起来,我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
“嗯,”林向屿低下头,淡淡地说,“她对得起自己就好。”
聊了一会儿,老蒋家中还有事,先离开了。林向屿和程可欣便继续逛校园,当年觉得好大好大的学校,如今看起来,原来是这样小。
而那时候觉得好小好小的世界,长大了才发现,它其实大得浩瀚无边。
操场彻底修整了一番,原本全是泥沙的跑道也铺上了干净整洁的塑胶路。篮球场对面的双杠换了新的,位置却还没有变。程可欣很是开心,小跑上去,试着想要爬上去。
“小心。”
林向屿说道,从她背后给伸手扶着她坐上去。林向屿这天穿了一件印着恐龙怪兽的套头衫,加简单的牛仔裤,也轻而易举地爬了上去,和程可欣并肩坐着,看起来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以前每次上体育课我都坐在这里偷偷看你,”程可欣说,“喏,你看,这个位置多好,一眼就能看到篮球场,但是别人又不会觉得其实你在看篮球场。”
“那时候喜欢一个人最单纯了,只要能看到他的笑容就够了,只要他开心,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觉得好幸福。后来长大以后,感情就变得复杂了,喜欢一个人,想要占有他,想要他只喜欢自己,彼此折磨,好像才能够证明爱得深……”
说着说着,程可欣自嘲地笑,甩甩手,伸了个懒腰。
“果然还是校园时光最美好了。”
程可欣说话的时候睫毛微微颤动,却说得轻描淡写,那一刻的神态,林向屿觉得十分熟悉,像极了一个人。
是谁呢?他明明知道,却没有勇气承认。
4.
自从知道林向屿和程可欣约了一两次会后,许家和林家都炸开了锅。
林向屿之后每次去许家,都能“正巧”遇见程可欣,许母张罗着做一大桌菜,心思显而易见。
更巧的是,听说有天林向屿的母亲和程可欣的母亲在搓麻将的会所遇到了,相谈甚欢,出门的时候,已经“亲家亲家”地喊上了。回来的时候,林向屿的母亲就在林向屿耳边吹风:“唉,我这把老骨头,差不多是要退休了,就指望抱个大胖孙子,一辈子就不缺什么了。”
林向屿的父亲是个“妻管严”,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儿子啊,赶紧给我们生个大孙子。”
林向屿哭笑不得,每次面对他憨态可掬的老爹,他就彻底什么脾气都没了。
“翻过年你就二十七了,”林向屿的母亲还在数落着他,“先不说你了,人家姑娘二十七了,你还好意思拖着?”
“妈——”林向屿无奈,“我们就是见个面吃个饭而已。”
“你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知根知底的。听你妈一句,我周围婚姻幸福美满的,都是老同学。学生时代的感情纯啊,人家姑娘又对你掏心掏肺的,你差不多得了,别作。”
“其实你小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能和胡桃那丫头走在一块儿,你们那时候多好啊,怎么就一直不来电呢?”林母摇摇头,“不过也好,你们两个要真在一块儿,估计就没那么好了,你到了我这个年龄就知道了,生活本身就是这样的,不如诗。”
林向屿沉默。
林母叹了口气:“你老实给我说,是不是还惦记着然然那姑娘?”
提到许然然,林向屿就更沉默了。
“人总要向前看的啊。”林母担心地说。
“知道了。”
让林向屿头疼的是,不知不觉,到了这年春节。但凡适婚的单身男女,无一没经历过被催婚的“十八铜人阵”。等林向屿好不容易赔着笑闪身进了屋内,沙发上赫然坐着一年前奉子成婚的表哥,几位长辈都围着他怀里抱着的宝宝使出各种绝活,也不在乎丢人,只为博君一笑。林向屿暗自撇了撇嘴角,咳嗽了一声,终于有人回头招呼他:“向屿啊,什么时候才吃得上你的喜酒啊?”
林向屿抬头看自己父母,发现两个人都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过了年,胡桃按照惯例去林向屿家拜年,坐沙发上陪林母看电视,林向屿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正好电视机里的小品演到催婚,林母有感而发,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过头跟胡桃说:“桃桃呀,你也这么大姑娘了,家里不催呢?”
“谁催我啊?”胡桃揉了揉鼻子,笑着说,“胡叔自己还单着呢,我看胡琳也是一副不想谈恋爱的样子,我们一家三口人,就这么凑合着过吧。”
林母瞟了一眼还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林向屿,拉着胡桃的手说:“阿姨我就一个心愿,桃桃啊,你可得帮我去给向屿说说,二十七八岁的大男人了,还这样没个着落,像什么话?可欣父母那边都着急着,过个年,问候得比谁都勤快,总不能拖着人家姑娘不是?他们两个的生辰八字我们都拿去算过了,配得很,是个好姻缘。”
胡桃点点头:“我知道的,阿姨。”
“程可欣是许家介绍的人,意义不同,”林母说,“这孩子,这么多年,就没从那件事里走出来过。他从小就死心眼儿,总觉得是欠着许家的,所以许家介绍的人他不好意思拒绝,要是我去跟他提要相亲,当场就翻脸不认人。这么多年了,你说说,难道真要这样记一辈子?”
“是啊,”胡桃笑着点点头,“总不能记一辈子。”
恍惚间,胡桃似乎看到窗台的白色蜡梅上停了一只蝴蝶,她眨了眨眼睛,蝴蝶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这样冷的冬天,又怎么会有蝴蝶呢?
当年方子望问她,你就不会难过吗?
她回答说,她难过好过他难过。
戴着微笑的面具,若无其事地忍痛走下去,这就是命运教会她的全部。
吃过晚饭,林向屿开车送胡桃回去。要下车的时候,胡桃问:“你和可欣,怎么样了?”
“就那样。”林向屿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觉得可欣挺好的,你不知道,高中那时候,她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我耳朵都要生茧了。她去北京前,我不是还约你一起去KTV,她紧张得都不敢和你合唱一首歌。”胡桃说。
他应该从许然然的悲剧中走出来了,太多年了,那噩梦一直纠缠着他。他一直给自己加上无形枷锁,背负万千罪名,一刻不得超脱。
而她,也该飞过这片沧海了。
“原来如此。”林向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着前方的道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打着这个算盘?”
胡桃说:“你别误会啊,我没有说你和许然然不好的意思,她们两个我都挺喜欢……你和她们中的谁在一起,我都……都挺开心的。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别任性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是吗?”林向屿轻声问。
“是啊。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我会有一个很好的家,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很好的家。等以后你们结婚了,我还可以去你家找可欣蹭饭,你们要生个大胖娃娃,认我当干妈……”
车窗外是街道斑斓的光,影影绰绰地落在林向屿的脸上。他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叹了口气,在心中对自己说,就这样吧。
情爱使人欢愉,使人纷扰,使人窥见极乐天堂,使人堕入阿鼻地狱。
他再也不愿谈情说爱。

第十三章 2013年,致青春
1.
林向屿和程可欣在一起后,胡桃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林向屿。是她刻意躲着林向屿,毕竟他已经是别人的男朋友,再和她交往密切实在不合适,胡桃不愿意引起误会。
胡桃加了程可欣的微信,能从她的朋友圈得知两个人去了一趟夏威夷。在无边的蔚蓝色大海边上,程可欣趴在林向屿背后,头发上别了一朵鸡蛋花,冲镜头露出幸福的笑容。
两人给胡桃带了纪念品回来,手工香皂,精油,还有成套的餐具。林向屿在电话里约了胡桃几次,她都借口说学校有事,让他把东西寄给自己。
“多大座城市,送点东西还得用快递?大小姐架子越来越大了。”林向屿抱怨道。
没想到最后,是白冬远开车把东西带给胡桃。
见胡桃过意不去,白冬远安慰她:“不是,我来这边办事,是顺路的。”
胡桃把他送来的东西放回宿舍,非要请白冬远吃饭。
白冬远说:“你不是跟林向屿说忙得晕头转向见一面都难吗,我看挺闲的。”
胡桃大方承认:“我们不见面,不是迟早的事吗?”
“不会觉得可惜吗,这么多年的情谊。”
“没办法的。”
胡桃叹了一口气,正值金秋十月,路边的银杏树叶黄了,脚踩在上面,听得到细细的碎裂声。
她重复了一遍:“没有办法,我们都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成家立业,有了小孩,每天烦恼的事就不再是考试成绩或者又长了青春痘,而是买房、买车、孩子该不该上辅导班……再深的情谊,也抵不过时间。”
白冬远陪着她肩并肩走在学校里,因为是历史颇深的百年名校,这些年只是翻修了年份太久的楼房,没有大规模的拆改,还是原来的模样。
他说:“我有时候做梦,梦到我们还在上学那会儿,穿着校服,每天艰难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早餐总是鸡蛋牛奶,学习委员七点半准时收家庭作业。”
胡桃笑:“我也是。”
白冬远在学校的喷水池边停下来,他忽然说:“我那时候,有个很喜欢的女孩。”
“哦?是吗?”
“嗯,后来就不喜欢了……其实也不是不喜欢了,就是……我也会爱上别人,和别人谈恋爱,真心真意的,但是想到她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开心,很温柔。”
“真好,”胡桃伸了个懒腰,“是我执念太深。”
“不,你这样挺好的,”白冬远说,“世界上,总要有一种人,活得纯粹而热烈。”
送走了白冬远,胡桃想了想,打车去了林向屿公司楼下。
那里有家烧烤铺子,林向屿公司刚起步的那段时间,几乎每顿晚饭都是和胡桃在这里吃的。后来公司上了正轨,他们一周还是会来吃一次,是正儿八经的VVIP。
胡桃走过去,菜单也不用看,张嘴就说:“老板,一斤花甲,一斤香辣虾,一份铁板炒饭,多加点辣子。”
也是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另外一侧传来,与胡桃不约而同:“老板,一斤花甲,一斤香辣虾,一份铁板炒饭,多加点辣子。”
胡桃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她对面,也是一脸错愕的林向屿。
狭路相逢。
隔着呛人的烧烤烟雾,看着不远处身材高大的男人,胡桃忽然有点想哭。
倒是林向屿,抬脚走到她面前,习惯性地伸出手,拍了拍胡桃的头。
他笑意吟吟:“这么巧?”
“是啊。”
然后他表情夸张地说:“大小姐!好久没看到你了!现在见你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
胡桃胡乱找了一个借口:“在准备雅思考试,忙。”
林向屿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他轻声说:“这样啊。”
过了一会儿,烧烤做好了,老板端到一旁的小桌子上放好,胡桃拿出一包纸巾擦碗筷。林向屿去旁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听饮料,走到胡桃对面,轻轻抛给她。胡桃轻车熟路,头也不抬,伸手就稳稳当当接住。
老板还真是下了狠心放辣椒,胡桃没吃两口,就眼泪汪汪,一听雪碧没两口就喝空了。
“你慢点成不?”林向屿一脸的看不下去。
“好久没吃辣,吃不动了。”
“我再给你买瓶水去。”
林向屿扯下一次性塑料手套,又去买了几罐汽水。回来的时候,一阵冷风吹过,林向屿跺了跺脚,胡桃吃掉一只虾,抬起头问他:“怎么今天想着吃这个?”
林向屿用纸巾擦了擦嘴,回答道:“就突然想起了。”
胡桃点点头,两个人同时沉默。不一会儿,晚饭就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林向屿顿了顿,还是开口道:“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胡桃原本想借口有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点点头:“怎么?”
“既然正好碰到,陪我去挑个东西吧。”
胡桃忽然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惴惴不安,还是开口问:“什么东西?”
“……求婚戒指。”
2.
钻戒代表爱情,蒂凡尼代表美好和希望,所以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梦想能有一枚蒂凡尼的钻戒。
钻戒款式太多,陈列在橱柜里琳琅满目。林向屿让胡桃参考,她也犯了难,最后两个人达成共识,无论如何,挑钻大的那枚总是不会错的。
“要怎么求婚想好了吗?”胡桃问。
林向屿如实回答:“没有。”
胡桃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呢?”林向屿反问,“有想过有一天结婚的情景吗?”
胡桃笑了笑:“我不会结婚的。”
林向屿垂下眼帘:“你还在等那个人,是吗?”
“是啊,”胡桃耸了耸肩,看着远方,“最好的爱,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他,除了他,我再也没有办法爱上别的什么人了。”
林向屿没有说话。满室灯光,冷冷地刺着眼。
最后林向屿选中了一款,三克拉的钻戒,款式简单大方。胡桃以前同程可欣比过,她们的手指差不多粗细。她试了试,没有问题。
“如果尺寸不对,可以来换的。”导购小姐笑吟吟地说,生怕错过了生意。
胡桃有些出神地看着那枚钻戒,脑海里想起不久前自己跟白冬远说的话。
“没有办法,我们都长大了。总有一天会成家立业,有了小孩,每天烦恼的事就不再是考试成绩或者又长了青春痘,而是买房、买车、孩子该不该上辅导班……再深的情谊,也抵不过时间。”
命运真是不公平,她用尽一生想要追寻的人,许然然为之付出生命的人,顾岑放声大哭也没有办法在一起的人,就这样,拱手让给了十年前那个羞红了脸,扯着自己衣角低声说“怎么办,我大概,有点喜欢林向屿”的程可欣。
距离他们的十八岁,已经这么多年了。
林向屿生命中的四个女子,许然然是春,温柔动人;顾岑是夏,热烈短暂;程可欣是秋,硕果累累;而她,她是白雪漫漫的冬,旷日持久,却无人想要为冬停下脚步。
而她却一生都活在这样的寒冬里,举目四望,天地寂寥。
命运再一次把他推向别人,连胡桃都能感觉到这是最后一次了。
在林向屿纷繁而漫长的感情线上,自始至终,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点。
有些问题,没有答案,便永远不必问。
林向屿拿出卡交给导购小姐,回过头却发现胡桃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绕过店里巨大的玻璃柱,才看到她在另一侧,一边捋头发一边在选项链。
林向屿笑着走过去,问她:“有喜欢的吗?”
“没有,随便看看。”
林向屿探头看了看导购小姐摆在胡桃面前的项链,最经典的那款心形项链,两颗心重叠在一起,他说:“挺好看的。”
“嗯,”胡桃回答,“但是买了也用不上。”
林向屿朝她脖子上望过去,胡桃从衣领里拿出一个锦袋,是他当年出国前在峨眉山顶为她求的护身符。林向屿一愣:“你还戴着?”
“是啊,”胡桃耸耸肩,“没遇到更好的,就一直没有取下来。”
没遇到更好的,所以一直爱着你。
她绾起头发,露出干净白皙的脖子,就好像十几岁的时候,扎一根马尾,坐在围墙上一晃一晃。林向屿被她的头发晃得不耐烦了,问她几时才能将它们悉数剪去。
后来她真的将长发剪去,又重新留长,烫过一次卷发失败了,又重新剪短再留。
多少个春夏秋冬的交替,他们才走到了这里?
“包起来吧,”林向屿跟导购小姐说,然后他侧过头跟胡桃说,“就当你去澳大利亚,我给你饯行的礼物。”
胡桃正准备开口说“两个月就回来了”,林向屿的手机忽然响起来,程可欣刚刚加班结束,问他能不能来接她。
程可欣说话的语速很慢,声音是年轻女子特有的甜美,让人觉得心平气和。这么多年过去了,程可欣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坐在操场看台上,穿着整齐的校服安静地看林向屿投篮的女孩。
“好的,我马上过来,我现在……”
胡桃摇摇头,将手指比在嘴边,示意林向屿不要说和她在一起。
挂了电话,林向屿说:“没什么的,可欣不会介意。我先送你回去。”
“和她公司是反方向吧?”胡桃说,“没关系,我叫了车,你去接她吧,下次见。”
正好导购小姐把包装好的首饰放在两个袋子里,满脸笑容地递给林向屿。林向屿拿了其中一个,然后将另外一个递给胡桃。
胡桃正埋着头,没有看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橘黄色的灯光落在她后脖子细致的皮肤上,像是细腻的时光在一点一点地吻上去,林向屿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他终于开口:“胡桃。”
两年前在铺天盖地的大雪中,两个人相依为命、相濡以沫,他抱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也曾用这样萧索的语气叫过她,胡桃。
胡桃没有抬头,也没有吭声。
“胡桃。”
林向屿耐心地再叫了一次她的名字,站在原地,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这时候,胡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来,五月天在唱:“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哦,”胡桃按断电话,终于抬起头,接过他递来的项链,眉目间似乎有着不耐烦,“知道了,快走吧。”
3.
这个周末,胡桃去接胡琳。胡桃心不在焉,连闯了两个红灯。胡琳忍无可忍,把她从驾驶位上拽了下来,自己来开。系好安全带,胡琳语气生硬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胡桃摆摆头。
“有事就说,别藏着掖着,烦。”胡琳干脆地说。
胡桃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说了出来:“他要结婚了。”
胡琳不笨,自然猜得到胡桃口中的“他”是谁。
她不可思议地问:“怎么会?”
也难怪胡琳如此惊讶,林向屿回国后,每天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身边又有胡桃这样的大美人守着,怎么可能有别的女生接近。
胡琳不停地追问,胡桃不得不把程可欣的事情和盘托出:“他相亲认识的,那个女孩正好是我们高中同学,两个人挺合适的,就在一起了。”
“胡桃,”胡琳认真地问,“为什么,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你?”
正值下班高峰期,整座城市的交通堵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亮着红灯的车尾。这样喧嚣,好像永无止境。
胡桃想了很久,才回答:“我配不上他。”
胡琳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你倒是给我说说,你究竟哪里配不上他?”
胡桃心平气和:“爱情的世界里,没有配不配得上,只是我在这里,而他不打算往这里走。”
“你甘心吗?胡桃!你回答我,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怎样?”胡桃说,“我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的自作多情。看了那么多小说和电视剧,我也以为啊,我可以等啊,等他看够了风景,有一天走得累了倦了,回过头对我说,胡桃,原来你还在这里……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用尽了所有力气,搭上了一生一世。
“你去告诉他啊!”
胡桃看着胡桃,胡桃的眼睛很美,像是会说话,可是此时空荡荡,她轻声说:“我累了,胡琳,我累了。”
很多年前,她在书上看过一段话,说赤道深处有一种鱼群,每年都会从赤道游回远方的大洋。她不知道赤道深处的大洋是否会同她一样遗憾,但是它们势必会原谅那些无法陪伴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