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同被噎住,点头也不是,摇头又怕伤了他的心。

“我刚刚响了,我们也不去马尔代夫之类的海岛凑热闹了,怪没劲儿的,现在不是流行红色旅游吗?我们就来个红色蜜月吧,南下顺着老革命地一路入川,也感受感受当年的革命历史。”

姚小同无语凝噎半晌,咬牙切齿道:“宋、祁、临,你真是个人才。”

宋二靠在椅子上,手搭在椅背上,好脾气地笑笑:“过奖了。”

其实他本来也是说来逗姚小同开心,姑娘家这两天心事太重,整个人太过于郁郁寡欢。宋二还记得她不久以前的样子,一脚油门踩得比谁都胆大,她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问他:“你脑子被门挤了啊,你和我结婚?”

那个时候,她虽然脾气大,有点急于找死的样子,但好歹比较像自己从小认识的那个姚小同。

宋二还半垂着眼想这事儿,对面的姚小同却先开口了,她语气有些犹豫:“要不,我们去南美洲吧?”

“啊?”这回换宋二发愣了。

“我其实一直挺想去阿根廷和巴西那一带玩的,只是一个人太危险了,也没什么意思。我最近确实挺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咱俩就当搭个伴吧。你要觉得不太合适,我就一个人去个近点的地方。”

宋二想了想,然后对姚小同摇摇头,听出来到底是什么语气:“那还是算了吧,以后......以后的事,再说吧。”

姚小同一愣,才明白过来,其实宋二不和她一起去,是为了姚小同好。他们两个人彼此其实半生不熟的,挂的却是夫妻的身份,她既然想有一场旅行来告别一切,那陪伴她的人,最好不是他。

兜兜转转想通这些,姚小同感激地对宋二说:“谢谢。”

“谢谢什么,”宋二不太在意地扯扯嘴角,“你要真的诚心诚意,就把碗洗了吧。”

“那你还是当我虚情假意吧。”姚小同翻翻眼皮子。

宋二乐不可支:“姚小同,你还挺逗的。”

“是啊,”姚小同觉得自己跟他在一起,说话风格都有点变了,她翻着白眼接下来,“什么锅配什么盖呗。”

2

虽然说找个近一点的地方,挑来挑去,姚小同最后还是选择了南美洲的国家。她原本打算去巴西,穿越亚马孙丛林,但是没有时间排队打疫苗,被迫放弃。

宋二开车送她去机场,姚小同出门前,想了想,特意把结婚戒指戴上,硕大的一颗钻石,宋二对女人从来不小气。

宋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戴这个干吗?万一遇上抢劫。”

姚小同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南美洲治安比不上北美洲的,说的又是西班牙语,语言不通,自己这样招摇确实不太安全。

“可是......”她又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戴上。

宋二却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他找了条链子,把戒指穿起来,让姚小同拢上头发给她戴上。链子有些长,吊在下方的戒指就可以全部被姚小同的衣领遮住。

“好啦。”宋二松开手,退开一步,戒指顺着姚小同锁骨滑下去。

从北京飞到阿姆斯特丹,然后转到利马,再转到玻利维亚的首都拉巴斯,全程大约用了四十个小时的时间,踏上全世界海拔最高的首都,姚小同只觉得一阵眩晕,这里同中国日夜颠倒,她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没管宋二的阻挠,来了这么远的地方。

姚小同在从拉巴斯去乌尤尼盐沼的飞机上,身体因为长途而深感不适,坐在姚小同身边的女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从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补充一点糖分会好很多。”她用中文说。

“谢谢你,”姚小同说,“居然在这里遇到中国人,我叫姚小同。”

“赵一玫。”女孩笑着说。

“哪个玫?”

“玫瑰的玫。”

姚小同说:“你名字还真独特。”

“是啊,”她赞同地点点头,“或许是我妈妈希望我活得像一株玫瑰。”

到了乌尤尼盐沼,来自世界各地、看过各种奇观的旅人们都忍不住惊呼起来。被誉为“天空之镜”的乌尤尼盐沼,亦是最梦幻的婚纱拍摄地,结上一层厚厚的矿物质,反射着天上的景色,以湖面为镜,大地映着蓝天,反射着金色的阳光,纯净得像是没有一丝杂质。

姚小同和赵一玫结伴而行,在乌尤尼盐沼上一边走一边聊天。赵一玫比姚小同提前一天到达玻利维亚,在拉巴斯看了一场日出,她说:“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先看看那里的日出,在离开的时候,再看一场日落。好像这样,才能好好地说你好和再见。”

姚小同细问下来,才知道她去过许多地方。但是她的打扮并不像是一般的背包客,这时候,有带着单反的男子,用西班牙语跟她们打招呼。

赵一玫给姚小同翻译:“他在赞美我们年轻美丽,问能不能给我们拍张照片。”

“当然可以。”

姚小同开心地冲对方比出“OK”。赵一玫和姚小同一样都是身材高挑的女孩,她轻轻伸过手,搭在姚小同的肩膀上,眯起眼睛笑,像一只慵懒的猫。

姚小同询问赵一玫为何听得懂西班牙语,她解释说那她的大学专业。

“听你的口音,是北京人?”

赵一玫点点头,说出了自己高中母校的名字,姚小同十分惊讶:“竟然这么巧,撞上了校友?”

赵一玫大吃一惊,两个人对了对年级,姚小同高她两级,赵一玫笑着说:“学姐好。”

两个人围着乌尤尼盐沼走,竟然运气很好地遇到了拍婚纱照的新人。应该是南美洲这一带的人,和新娘一比,赵一玫的小麦色肌肤根本不算什么。新娘穿一件拖得很长的白色婚纱,站在湖天一线的地方,低下头,任由风将裙摆吹得飞扬。

姚小同正好说到自己的职业,婚礼策划师。

“我以前幻想过好多次,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赵一玫笑了笑,望着远方说。

“哪个女孩没想过呢,”姚小同也跟着笑起来,“我有一件婚纱。”

华丽而昂贵,镶上了价值连城的珍珠,轻轻一摇曳,在灯光下泛出美丽的光芒。

“你结婚了?”

“看不出来吗?”姚小同说,“就当是你在夸我年轻了。”

“我想起来了,”赵一玫一双漂亮的眼睛凝视着姚小同,忽然说,“姚小同,你是那个姚小同。”

赵一玫一边想一边饶有兴趣地说:“你就是那个,在元旦晚会上,用钢琴给你男朋友弹《梦中的婚礼》的姚小同?”

前尘往事,就这样从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嘴里说出来,姚小同猝不及防。

偏偏赵一玫说的,还是真的。那一年冬天的元旦晚上,姚小同穿着漂亮的白色小礼服,头发耐心地扎成辫子,再盘成髻,露出一张真正年轻的脸庞,主持人报幕报的是《致爱丽丝》,她弹的却是《梦中的婚礼》。

一曲完毕,她冲台下鞠躬,却只对着一个人说:“献给我心爱的男孩。”

那时候她是多么年轻,多么放肆,心思简单纯粹,敢和老天爷叫板,爱一个人,恨不得全世界都是到。那时候,呵,那时候!

姚小同点点头:“是我。”

“那你嫁给他了吗?”

姚小同伸手去捂着藏在衣领下的戒指,摇摇头:“没有。我嫁给了别人。”

“抱歉。”姚小同满脸歉意地说。

“没什么,”姚小同说,那些爱恨情仇早已不足为外人道,“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3

姚小同和赵一玫在盐湖边住了三天。两个人都不赶时间,一觉睡到自然醒,围着乌尤尼盐沼散步聊天,然后看一会儿夕阳,从说话间,姚小同又得知了一些赵一玫的事情,她大学是在美国念的,斯坦福大学,聪明和美貌,就像天时和地利,都被她占尽了。

“我当初也想过出国留学的,”姚小同说,“或许见过更远的世界,很多事情就能够看开,也不会那样执着。”

“不,”赵一玫说,“有些时候,你走过的路越多、看见的风景越美、路过的人越多,越是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放下。”

姚小同诧异地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学妹。

离开乌尤尼盐沼也是个傍晚,是姚小同提议的:“我也想试试你说的,在黄昏道别。”

她们包了一辆越野车,两个人胆大包天地坐在越野车顶端,车轮轧过湖面,两人迎着呼啸的风,朝着梦境般的盐湖挥手,赵一玫笑着对姚小同说:“你丈夫知道我带你坐车顶,肯定会责怪我。”

姚小同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你丈夫”三个字,她想了想,说:“不一定,或许他会叫我下次一定带上他。”

夕阳染红一片天,天空像是燃烧起来,映照着天空的湖面也被这夺目的红渲染开。一大群火烈鸟极低却极放肆地从湖面飞过,赵一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动了动嘴角,却什么也没有说。她举起手臂,张开五指,有一只火烈鸟从她头顶掠过。

她们的下一站是安第斯山脉。可是才在镇上落脚,姚小同就病倒了。发低烧出冷汗,脸色苍白,幸好这里算不上高原,不然姚小同性命堪忧。赵一玫常年在外,对此很有经验:“南美洲的饮食和住宿条件都不好,离家万里,常常有这样的情况。”

赵一玫与当地居民交流,找来一些治疗游客水土不服的药,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退烧药,让姚小同吃下。

姚小同自嘲说:“别人都说诗和远方,结果年纪大了,哪里都去不了了。”

“还年轻着呢,”赵一玫伸了个懒腰,舒展腰身,“别说丧气话。”

“抱歉,拖累你,还劳烦你照顾。”

赵一玫冲她眨眨眼睛,笑了笑,推门出去。过了一会儿,药效上来,姚小同闭上眼睛睡过去。赵一玫出门前替她掖好了被角,好让她多排点汗。刚开始的时候,姚小同还能听到她在屋外同村民说话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姚小同是在这天夜里醒来的,她身体状态还是很差,但是至少没刚刚发病时难受到呕吐。玻利维亚的星空低垂,她披着羊毛披肩走到窗边,却看见赵一玫没有入睡,独自坐在月光下。

“醒的正好,”赵一玫回过头看姚小同,冲她勾勾手,“看,南美洲的大地。”

月色皎洁,她的脸像是晶莹剔透,姚小同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漂着,怎么不回家?”

赵一玫回过头,把玩着手中的石头,不是什么稀罕的形状,大约是随地捡来的。过了一会儿,在姚小同以为她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才淡淡地说:“没有了,我已经没有家了。”

姚小同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

“在中国,现在是白天吧。”赵一玫重新开口。

或许是因为月色太温柔,赵一玫侧过头来对姚小同笑,然后在这片醉人的星空下,将自己的故事讲给她听。

姚小同一直以为,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那么多,她和东吴差不多占据了最惨的两个,可是当她听完这个放弃攻读博士学位,独自环游世界的漂亮女孩子的故事,才发现,其实上天待自己,并不算太差。

“游子天涯,总要有个归路,”姚小同说,“你或许可以在欧洲找个小镇住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我觉得命运在追着我,”赵一玫低头轻轻笑,“我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就觉得自己要被吞掉了。我其实什么都不想要,所有光鲜的外表,不过徒有虚名......我什么都不想要。”

她想要的,她却再也换不回来。

“天大地大,不过找一个此心安处,”赵一玫说,“我还是愿意认真地活下去,因为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有好事发生。”

赵一玫歪过头冲姚小同笑,星光落在她的脸上。姚小同一生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明星模特更是从小看到大,可是都无人及得上这一刻,眼前的女人那种惊心动魄的美。

美同漂亮是不一样的,从古至今,美这个字,本身就带有哀伤和寂寞。

4

等姚小同身体好转后,赵一玫陪她回到拉巴斯,特意将她送上回程的飞机。

她们在机场分别,赵一玫还要再待上一段时间,姚小同离开时问她:“你接下来去哪里呢?”

“哥斯达黎加。”她笑着说,“想去看看活火山。这样一圈,南美洲就差不多结束了,可能会听你的意见,去欧洲转转。其实我最想要去的地方是非洲,只是可能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想去非洲?”

“以前看过《夜航西飞》,就一直想要去看看。”赵一玫背出其中最经典的台词,“如果必须离开你曾经住过、爱国、埋在着所有过往的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都不要慢慢离开,要决绝地离开,永远不回头。不要相信过去的时光才更好,它们已经消亡了。过去的岁月看来安全无害,被轻易跨越,而未来藏在迷雾中,叫人看来胆怯。但当你踏足其中,就会云开雾散。”

世界上有许多许多的好姑娘,可是她们中,获得幸福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如果你回到北京,给我打电话,请你吃饭。救命之恩,我感激你一辈子。”

赵一玫哈哈笑着,拍了拍姚小同的肩膀:“照顾好自己,你心情积郁,大部分人旅行,都只是为了逃避。”

“你也是吗?”

“或许吧,”赵一玫说,“我是在学习忘记。”

飞机在一片余晖中起飞,等待姚小同的,又是一段漫长的飞行。旅途中的相聚和别离总是匆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千里迢迢去到地球的另一端,是否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姚小同下了飞机,是宋二来接机。她被晒黑了不少,不是赵一玫那种迷人的棕色,看起来十分像受饥荒的难民,她原本以为宋二会趁机嘲笑自己几句,他却只是看了姚小同一眼,说:“瘦了。”

姚小同没有告诉他自己病倒的事情,只笑嘻嘻地捏捏手臂下方的肉,说:“吃不习惯,还是祖国伙食好。”

宋祁临一路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在进门回家的时候,他像是想到什么,不紧不慢地回过头,对姚小同笑了笑:“欢迎回家。”

姚小同翕动嘴唇,最后只说出一个简单的“嗯”字。

姚小同洗过澡,就像从来没有见过床一样扑到自己软绵绵的床上。半个月的出游,再回到这张床,竟然也会有点恍若隔世。

第二天醒来,发现宋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姚小同坐在柔软的大床上,身体陷下去,看着一屋子的空空荡荡,突然反应过来,从今天起,她就要过另外一种人生了。

没有了工作、没有了年少荒唐的爱人、不再写歌词、知心好友也离自己而去,远在天边。她低下头,伸出手,却再也摸不到西西一身柔软的毛发。

儿时长大的家成为桎梏,与亲生父亲再不会坦诚相见,唯独剩下一个并不相爱的丈夫,然而她对他一无所知。

姚小同觉得身体被掏空,她再一次难受到吐出一摊酸水,倒在卫生间里,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想起赵一玫说过的话,她心中抑郁,困在心牢里无法得见天日。

前半生啊,镜花水月,她所拥有过的一切,一样都没能留下。她彻底失去了它们。

姚小同捂住自己的眼睛,后知后觉地号啕大哭起来,她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天傍晚,吃过饭后,姚小同强迫自己出门散步。她走了很久,她路过花园、路过湖泊、路过树林、路过便利店、路过儿童乐园......她走了好大一圈才回到自己家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的那一刻,姚小同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或者说,她在二十五岁这年,开始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已经死去了。

从这一天开始,姚小同胃口变得很差,什么都吃不进去,情绪极其糟糕,朋友圈里有人叫出去玩,她也参加过几次。吃喝玩乐,脸上挂着的全是虚伪的笑,坐在原地什么也不用做,也觉得十分疲惫。

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迅速地垮掉,唯一需要瞒过的人就是宋祁临。好在宋二和姚小同,其实并不常见面。宋二平时应酬多,三天两头往外跑,他自己再北京有好多处房产,常常回来晚了,就在别处落脚。

其实姚小同知道,他是在刻意回避自己。毕竟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又是合法的夫妻,但是没有任何的亲密行为,相敬如宾,时间久了自然会生出尴尬。宋二这样做,让彼此都自在一些。

不过在宋二面前姚小同还是掩饰的不错,她每次见宋二前都会做足准备,瓶瓶罐罐往脸上涂,衣服换了一件又一件,把自己在网上看到的好笑的段子叽叽喳喳背给他听,就跟例行公事一样。

衣服小了整整一圈,她就撒谎说在减肥。宋二对此十分不赞同,但是也知道女人随时都不满意自己的身材,拦也拦不住。

只有一次,她开宋二的车带他兜风,一路从北京开到了北戴河,宋二打着哈欠都睡了一觉了,醒来看到她还精神抖擞的样子。

两个人吃了好几盆爆炒龙虾,姚小同像是不知道疲惫似的,回去的车程也非要自己开。宋二没理她,直接把她捆在副驾驶座上。

“姚小同,你这是打了鸡血呢?”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飙车了,”姚小同说,“因为这样才感觉自己在活着。”

宋二瞥了姚小同一眼,没说话。

因为更多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从肉体中抽了出来,冷冷地看着自己努力扮演一个正常人的样子,看着自己装出喜怒哀乐,赞赏食物的美味,嘻嘻哈哈说着男明星的肌肉,或者卖了一件又一件漂亮衣服。

这个人叫姚小同,可姚小同有时候会想,那我呢,那我是谁。

陪她哭过笑过的发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宠物、她发誓至死不渝的爱人......好像只是大梦初醒,她还记得从前的快乐,他们却已经先行离去。

最遗憾的是,无论是谁,她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告别。

系我一生心 第十二章 文/绿亦歌

第十二章怨长久

------会做了意,爱错了人,世间多少爱恨情仇,不过这两句话。

1

连意风高考结束以后的暑假,成天都待在汽修厂里,活活地被晒黑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烧焦的木炭。

这也不怪连意风,他严重怀疑,他哥连羽是吃错了药。连羽把连意风拖到厂里,填鸭式教学,把厂里的情况跟他全部交代了一番,又亲自教他修车。除此之外,连羽就一个人埋头做事,一刻的闲暇时间都不留给自己。

连羽说话算数,给他买了一辆大切诺基。然后把它稍微改造了一番,厂里其他的工人说要来帮忙,被连羽统统回绝。
做完这些事以后,连羽就把自己关在家里的工作间里,昼夜颠倒,废寝忘食。连意风不知道连羽究竟出了什么事,他心中惴惴不安,十分担忧。

连羽最近状态一直都不太好,虽然他的表现和平时冰没有任何不同,但是连意风早就发觉了。连羽越发沉默,寡言少语,有天他坐在地上清理零件,连意风看着他的侧影,忽然觉得好像时光流转,回到八年前,连家刚刚倒下的时候,连羽也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拒绝与外人交流。

“哥,”连意风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很闲是吧?”连羽转过头,指了指地上的水管,“洗车去。”

“总觉得你最近像是在......”连意风顿了顿,冒着大不敬地说,“交代后事。”

连羽还没来得及揍他,就见连意风脑袋一拍:“呸呸呸,我这瞎说什么呢,我想起来了,是大伯要回来了吧?”连意风的大伯,自然就是连羽的父亲。

“我妈说,大伯说要回沈阳,哥,你呢?”连意风问。

他呢?连羽一脸平静地将手中的扳手放回工具箱,顿了顿,说:“不,我留下来。”

他当年力排众议,执意要回到北京,为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而如今她嫁为人妇,早已经不需要他的守护,可他当年回到北京,也从来没有想过能和她再见面,能再说上一些话。他心意从未更改过半分,那就把这辈子都耗在这座城市吧。

“那敢情好!”连意风十分开心,他从小就黏他哥,这样两人就不必分开了,他们的生活不会因此而有什么改变,连意风喜滋滋地想。

可是也好像有哪里不对,连意风抓了抓头发,自言自语:“最近是不是太清净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连意风自顾自地说着,没看见自己旁边的连羽忽然一顿,垂下眼睛,盯着地上铺的水泥,久久没有动。

连意风军训结束以后,连羽给他买的车正好改造好。

连意风他们寝室里四个男生,只有他一个人在北京读过书,开学后第一个周末,连意风就热情地带着另外三位室友在北京逛了一圈。连意风自己都意识到这辆车太招摇,拿到驾驶证后也没把车开去学校,也就是周末的时候才载室友出去玩。

连意风是在露天停车场遇上姚小同和宋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