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还就是当初姚小同把车一横拦住连羽的那个停车场。

连意风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姚小同了,被连羽在汽修厂关了一个暑假,他神经又大条,一根神经直到底,自己忙,所以觉得别人也忙,没看到姚小同,还以为她暗地在蓄什么大招。

这天,连意风停好车,和室友聊着NBA,走着走着,听到身旁室友们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他顺着一连串的目光望过去,知道大家惊叹的是宋二的那辆车。

不过连意风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什么车没见过,也没太当回事。在他正准备挪开目光的时候,看到开车的人下车,十分绅士地为副驾驶座的女士打开车门。于是连意风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姚小同。

北京的金秋,天气凉爽,她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外面披了一件镶水钻的牛仔外套,头发绾起来,化了淡妆,两颊是橘红色的晒红,看起来又年轻又充满朝气,整个人状态很好。

连意风的脚步猛然停下来。

他看到姚小同笑吟吟地冲身边男人说着什么,两个人并肩而行人,说不出的亲密。而这个男人,并不是当时在滑雪场的时候,姚小同身边的那一位。

连意风想,自己一定是认错人了。可是身体不听指挥,他已经先一步开口:“姚小同?”

姚小同正和宋二讲着话,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回过头去,看到了连意风。不愧是堂兄弟,连意风其实和少年时候的连羽长得有些像,不过两个人气场大相径庭,连意风会活泼阳光许多,至于连羽,读书那会儿,周围男生都不太敢在他面前放肆。

“嗨,”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连意风小弟弟。”

连意风看看她,又看看她身边的男人。

连意风没见过宋二,就算小时候见过,也早没印象了。他毕竟少年心气,有点忍不住,不好听的话脱口而出:“姚小同,你成天信誓旦旦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真是——”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可是反而比说出来更叫人难受。

姚小同一下子明白他在说什么了,被他误会了,她也没有解释,反而觉得心里好像更好过一些。

姚小同轻轻开口,笑着对连意风说:“代我向你哥问好。”

那天晚上,连意风没有回宿舍,正好是周末,也用不着让室友们帮忙掩护。他到连羽住处的时候,连羽正躺在沙发上,一手搭在额间,一副疲惫的样子。

“哥,”连意风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嗯,”连羽低沉地答了一声,坐起身来,挑眉看着连意风,“你怎么来了?”

连意风难得一个机灵,将连羽这两三个月以来反常的表现,和遇见姚小同的事情结合了起来。

“没事就过来了,哥,你吃饭了吗?”连意风稳了稳心神,试探地说。

连羽摇摇头,揉了揉眉心。

连意风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认命地去翻连羽的冰箱,一边翻一边吼:“哥,我好歹也是一米九的北方大男人,都快成你老婆了,你倒是——”

说到这里,连意风突然想到自己今天来找连羽的真正原因了。

连羽没发觉他的失神,倒了杯桌上的白葡萄酒。

“哥,你最近有遇到姚小同那女人吗?”

连意风背对着连羽,所以没有看到他端着酒杯的手忽然颤了一下。

“怎么了?”他嗓子发涩。

“没,”连意风挠了挠头,“我今天碰到她了,她、她、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哦,”连羽淡淡地说,“那应该是她的丈夫。”

连意风刚刚从冰箱里拿出的芒果“咚”的一声落在地上,他一脸不可思议地回过头,看见他那玉树临风的哥哥,静静地坐在客厅明亮的吊灯下。

连羽脸上无波无澜,好像刚刚说的话只是在闲谈着明日天气。

“你说什么?她丈夫?她怎么会有丈夫?”

连羽动了动嘴唇,轻声说:“她结婚了。”

就算是连意风,也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掉这句话。

然后他整个人都快跳到屋顶了:“什么?她结婚了?她怎么能结婚了!她欠了我们连家那么多,她怎么能跑去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男人结婚了!”

连羽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样子,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

他这样一笑,连意风才反应过来:“哥,你诓我呢?”

连羽晃动酒杯,杯中的葡萄酒反射着明亮的灯光。

联想到连羽这么一大段时间的失常,还有白天姚小同看到自己时坦然的模样,连意风颓然地想,这是真的。

“哥,”他涩涩地开口,“你以前说谎了吧,你其实是爱她的吧。”

连羽没回答。

“哥,对不起,以前我对她说过很多过分的话。”

“不,”连羽眉头微微蹙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许久,他仿佛才听到连意风的话,他轻声说“你没有做错什么。”

连羽侧过头,看到电视柜旁边放着的一个小相框,里面是一张拍立得,西西跳着扑在他身上。

因为照片里没有姚小同,所以他一直纵容自己留着这张照片,舍不得扔。

她的狡猾之处在于,照片里没有她,可偏偏以后他每一次看到这张照片,都不得不想起来,拍照的人是她。

2

连意风不知道,其实他碰到姚小同那天,姚小同并非他所想的那么精神奕奕。相反,她那天其实身体并不是很舒服,但是为了不让宋二察觉,她铆足了劲儿才把自己伪装得看起来像是没事。

宋二说带她去一个吃松饼的地方,停了车,姚小同才反应过来,就是自己兴致勃勃推荐阮丹丹的那家。物是人非,用在这里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姚小同把这件事讲给宋祁临听,问他:“宋二,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撞见过?”

宋二也笑:“这是我好不容易问来的,你们小女生不都喜欢这种文艺调调嘛。”

作为他法律上的妻子,姚小同听到“你们小女生”几个字,心情难免有些微妙。

两个人各自都心不在焉地结束了这次下午茶,走回停车场的时候,宋二才想起来:“刚刚那小子是谁呢?”

“连意风,”姚小同抬了抬眼皮,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连羽的堂弟。”

“哦。”宋二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差不多就把前因后果给凑出来了,“那小子多半是误会了。”

“有什么误会的,”姚小同哭笑不得,“和我扯结婚证的人可是大少爷你。”

宋二仿佛也才想起来这么一档子事,笑着点点头说:“也对。”

那天之后,姚小同回了一趟姚家。

这还是姚小同婚后第一次回娘家,宋二以前提过一次要不要回她家去吃顿饭,姚小同拒绝了。宋二看了她脸色异样,也没有再提,反正他没想过要当个好女婿。

姚小同这趟回家,正好赶上她爹也在家。她爹对着姚小同吹胡子瞪眼老半天。

“宋二呢?”

“不知道。”姚小同梗着脖子。

“你回来干什么?出什么事了?”姚父问。

姚小同其实自己都不知道,她回来做什么。她心头抑郁,找不到人说说话,不知不觉,就开车回了家。要是换作从前,和父亲见了面,又是止不住地惊天动地大吵大闹一番,可是姚小同渐渐觉得自己身体里住了一个黑洞,不知不觉间,已经吸光了她所有的精力。

姚父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姚小同扶着楼梯的漆木,走了几步,才停下来,回过头神色疲惫地说:“事已至此,我也不恨您了,我以前胡作非为,您也别再往心里去。”

姚父怔怔地看着她,收回目光,没有说什么。

原来真的有这样一天,她能心平气和地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我不恨您了”,但是,姚父的手指不停颤抖,他也知道,不再恨了,并不是表示他们能回到最初,他的小女儿趴在自己膝头,仰面冲自己露出小虎牙乖巧地微笑。

他让她失去了少年时代的爱人,他强行折断她的羽翼,用一段空有其表的婚姻将她禁锢。

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得到一些,便注定失去一些,公平得很。

“姚小同,”姚父说,“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我不知道,”姚小同说,“我宁愿我一辈子都不知道!”

姚父气得“噌”一下整个人站起来,正准备训斥姚小同,可是,下一秒,楼梯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随着佣人的惊呼声,姚父整个人怔住,看到靠着墙晕过去的姚小同和已经大惊失色跑上去的姚母。

姚小同倒在楼梯上,头磕在墙上,昏迷不醒,嘴角那抹自嘲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消失。

那个笑容像是在说,满意了吧,这下所有人都满意了吧。

“救护车!叫救护车!”姚母惊慌失措地大喊。

姚父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扶着沙发坐下,拿出手机,拨打120.一屋子的人手忙脚乱,如临大敌。

姚小同还没被送到医院就醒了,她脑子犯晕,昏昏沉沉,说不出话来。到了医院,姚小同全身大大小小检查都做遍了,医生问了问她之前的病史,才知道她曾经有过抑郁症,那是八年前,连羽刚刚离开的时候,实在是有些久远了,远到连姚小同自己都快记不得了。

“旧病复发吧,应该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郁气结在心底,作息颠倒,三餐不顾,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抑郁症这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危险性很高,一定要按时吃药。你们做家长的,多站在年轻人的角度想想问题,换位思考,很多病都是家长给逼出来的。”

等照片结果出来时,宋祁临也急急忙忙赶来了。他显示好说歹说劝住了哭个不停的姚母,又跑去姚父面前彬彬有礼认了半天错。

两个老人其实也是心知肚明的:“祁临,这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了,”宋二弯着腰低着头,“无论我们之间感情如何,她毕竟是我妻子,要写进我宋家家谱的。”

这些话,姚小同自然没听到,她在手机里找了个游戏,百无聊赖地划着。宋二进了病房,她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打空手来?看病人是你这么当的吗?”

“姚小同,”宋二忍者青筋暴起的冲动,“有病人是你这么当的吗?”

姚小同隐隐察觉到他的怒气,不顶嘴了。宋二叹了口气,随手拉了张椅子,反扣着坐下来,苦口婆心地对姚小同说:“得了,既然检查出来也没什么毛病,就跟我回去吧。”

“你以为我不想走呢,我妈一直在外面哭,怎么也让我输瓶液再走。”

“么事,我都说好了,你跟我回去吧。”

姚小同点点头,从病床上爬起来,去穿鞋。

“姚小同,”这时,一旁的宋二又开口了,“医院这事,总得对症下药吧,你这时心病,谁都帮不了你。”

姚小同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嗯,我知道了。”

宋二这才站起身,取下姚小同的外套给她披上,她的骨架偏小,肩胛骨突出来,是真的瘦了许多。

连宋二都忍不住怜香惜玉地叹了一口气,“姚小同,何必呢。”

命运教会我们如何去爱一个人,却忘记告诉我们,要如何,才能不爱一个人。

也就是那几天,连羽去监狱里探望了一次他的父亲,一个月一次,他从未间断过。在他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打篮球骨折受伤,他打着石膏都没有迟到过。

可真的见了面,连羽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父子两人沉默了大半的探监的时间,最后还是连父忽然皱起眉头:“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没啊。”连羽随口说。

“瘦多了,”连父不满地说,“皮包骨一样。”

“哪有,”连羽抬了抬自己手臂,搪塞道,“最近事儿有点多吧。”

连父没说话了,隔了一会儿,忽然风轻云淡地说:“前几天,姚成云来了一趟。”

连羽愣住,他一字一顿,声音中读不出他究竟怀着怎样的情感:“他来干什么?”

“随便聊几句,毕竟也算相识多年,”连父语气平平淡淡,“他女儿结婚了?”

“嗯,”连羽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提到这茬儿,他垂着眼,“嫁的宋家老二,宋祁临,你还记得吗?”

连父想了想:“那小子,从小就是个人精。”

“嗯,”连羽还记得刚刚的话题,“姚成云跟你说了什么?”

连父却铁了心不告诉连羽,只说:“我这些年连累你了。”

这一句话听得连羽火冒三丈。他的父亲,以前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他们落得再窘迫的境地,他也从来没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姚成云他到底......”连羽咬牙切齿,猛然站起身。

连父的下一句却是:“那时候,我们开玩笑跟小同说等她长大,就嫁到我们连家。那时候小姑娘牙齿都没长齐,天天就跟在你身后跑。”

连羽这才茫然地坐下来,他看着自己头发白了大半的父亲,看着监狱黯淡的光线,看着年久的水泥墙壁,看着两旁占得笔直的警卫。

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想到儿时跌跌撞撞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只要自己再身旁,就一定能笑着将苦药喝下去的女孩。还想到父亲忽然被人带走,他和母亲离开家时,回头王国的那一片空空荡荡。

最后一个画面,是连意风在刺眼的灯光下回过头,露出一个几近哀伤的表情,说:“哥,对不起。”

“没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走出监狱的时候,连羽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车,零散的几只乌鸦在天空飞过,不讨喜地叫了几声。连羽脚步顿了顿,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抬脚走到车后排的门边。

司机下车,拉开车门,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连羽却看也不看里面坐着的人,他望着头上的天空,平静地说:“姚叔,因为小同的原因,我敬你一声姚叔,你和我爸说了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了,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爸了。”然后他转过身,不给车里坐着的中年人任何反应的时间,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姚成云回过神,他确实是特意在这里等连羽的,他还思考着是否要将姚小同生病的事情告诉连羽,毕竟就连宋二都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还没等自己开口,连羽已经转身走了。

“年轻人。”姚成云感叹完这样一句话,才让司机开车走了。

3

姚小同回家后,收到了赵一玫的邮件。她前段时间给赵一玫发过邮件,询问她旅途是否平安无事,以及沿途风光可好。赵一玫的邮件回复得并不及时,偶尔懒得打字,拍张照片,漂亮明艳的女孩子穿着单色长摆的连衣裙,冲着镜头做一个鬼脸发给姚小同。

姚小同看着屏幕里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看着她身后的碧海蓝天,觉得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她侧过头跟宋二说:“你真是没运气,上次我去玻利维亚,运到一个很棒的女孩子。”

见姚小同愿意主动同自己聊天,宋二便挑挑眉毛,接下话来:“怎样的人?”

“长得漂亮,身材好,气质很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姚小同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怎么形容赵一玫的性格,最后只好摸了摸鼻子,“感觉跟我有点像。”

“噗——”

宋二忍不住笑得仰过去:“姚小同,今天才知道,你脸皮挺厚的啊。”

姚小同回过头瞪他,随口接到:“你才知道呢。”

连羽才是第一个说她脸皮厚的人。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冷面起来也没现在这么冷酷到底,有一次她上课趴在桌子上一边看着他一边流口水,小连羽实在受不了了,俊美的五官都凑在了一起,拧着眉毛问她:“姚小同,你脸皮怎么这么厚啊?”

她回答得也是自然而然,眼睛嘴巴一起笑:“你怎么知道?你又没摸过。”

小连羽目瞪口呆:“......”

连羽说她活了十几二十年都没变过,倒也没冤枉她。

姚小同回过神来,跟宋二说:“她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和她说好了,等她回北京请她吃饭。”

“嗯。”宋二有些心不在焉。

“宋二?”

他这才回过神,指了指窗外:“下雨了。”

姚小同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是啊,这段时间一直下雨,北京每年都这样。”

“嗯。”

姚小同不太明白,下场雨而已,怎么就劳烦宋二挂心了?

吃过饭,姚小同下楼送宋二回去。他人坐进车里,连着三次没点燃火,姚小同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宋二?”

宋二抱歉地欠欠身,深呼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车挪出去,哪知道姚小同眼睛还没眨完,他就朝转角的墙壁上撞了过去。

姚小同:“......”

宋二走后,姚小同勉强喝了一碗保姆熬的海鲜粥,说蛋白质丰富补充营养,但她胃口越发不好,吃一点点便觉得整个胃都胀满了。

吃过饭,姚小同去称了称体重,发现又跌下去不少,她站在秤盘上,蹲下来,认真地读着上面的数字。

姚小同忽然想起以前自己为了连羽拼命减肥的时候,阮丹丹就在一旁吃着冰激凌引诱她,偏偏阮丹丹是怎么吃都吃不胖的体制,她在一旁饿得牙痒痒。

前尘往事,越想越伤心。

晚上的时候,她同阮丹丹打了一通电话,阮丹丹在温哥华市图书馆找到一份管理图书的工作,周末的时候还是背着相机到处拍照。阮丹丹在电话里问到宋二,姚小同想了想:“我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

“不知道,感觉吧。”

“不会是有婚外情了吧?”

姚小同:“......”

虽然阮丹丹说没事,但是姚小同抱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去找了一次舒秦。姚小同结婚之后,除了聚会的时候,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见到舒秦。

“他的事,你直接问他就是。”舒秦有些不耐烦。

姚小同摇头:“他肯定不会说,打个哈哈就翻篇了。他是君子,我不想说的事情他不会问,但是我不是,我想要知道的事,想方设法都要知道。”

“可是姚小同,你现在才来打听他的事儿,不觉得有点迟了吗?”

“不迟,”姚小同笑,“我们之间没有男女之情,他过去什么样和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我想知道他的事儿,只是为了以后不触到他的禁忌,惹他生气伤心。我也只是想拿出诚意,好好的和他过。”

听到姚小同这样说,舒秦明显十分吃惊:“我以为你是那种,抵死不从,抗争到死,拿刀架宋二脖子上一起同归于尽的性格。”

“拜托,我早已是成年人,”姚小同没好气地翻翻白眼,顿了顿,轻声说,“况且,我所有的执着,其实只是冲着连羽。”

舒秦沉默半晌,在姚小同都准备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松了口。和舒秦不一样,宋二虽然也莫名其妙地花名在外,但是他本身,其实没什么感情的债。

就打姚小同都知道的高中那回的事儿来说吧,刃甲姑娘哭得寻死寻活,感天动地,却被他嘲讽“爱不起就别爱了”,唏嘘落幕。

要说动情,却还是有的。

那时候宋二在俄罗斯留学,首先他选择的留学国家,就显示了宋二这人想法和别人不会太一样。

他和陈轻音是在圣彼得堡认识的。正好是俄罗斯纷纷扬扬落起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宋二结束完在加油站的打工。

讲到这里,舒秦停下来,看到姚小同诧异的目光,舒秦耸肩笑了笑:“觉得堂堂宋二居然冒着天寒地冻去打工很奇怪?宋二这人,让人捉摸不透的事多了去了。”

宋二开车回家的路上,路面本来就滑,陈轻音突然冒失地冲出来,好在宋二车子制动能力强,没撞到她。遇到这种情况,饶是宋二再怎么好脾气,也会摇下车窗训斥她几句,结果训到最后,宋二又十分难得地好心泛滥,还把人家姑娘家送回了住处。

在圣彼得堡的中国留学生原本就不多,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熟了起来。像宋二这样子的,把家世相貌抛开都有人愿意前赴后继的,自然不适合和女生做普通朋友,后来他折了三朵纸玫瑰,把人给追到了。

“你看,别的人跟着宋二都是穿金戴银,好不容易遇到个真心的,连顿烛光晚餐都没有。”

姚小同想了想回答舒秦:“谁知道呢,那些穿金戴银的,说不定还羡慕一朵纸折的玫瑰。”

舒秦饶有兴致地看了姚小同一眼。

再后来,打架都没想到宋二和陈轻音竟然处下来了。陈轻音不是圈子里的人,家庭背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他们一般不招惹这样的女孩子,宋二不仅涉了险,还和她和和睦睦地处了两年有余。其中大家还设过赌局赌两人何时分手,就宋二一个人咬着烟头笑。

后来大学毕业,宋二带着陈轻音回国,才没有人打过类似的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