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了吗?”老人问。
“没,没呢。”姚小同实话实说,“刚刚下飞机就来了。”
连老爷站起身,背脊依然挺直,他身材清瘦,却并不显得苍老,他说:“那就正好陪我这个老头吃顿早饭吧。”
姚小同有些犹豫,对方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羽儿的奶奶前年去世,他母亲不常来,家中就我一人。”
警卫员端上早点,简单的粥和三碟小菜,还有一盘桂花糕,连羽不喜欢甜食,唯一能忍受的就是少糖的桂花糕,就是从连老爷这里传下来的。
熹微的晨光从窗台落下来,冬天的清晨,带着一股清冷凛冽的味道。
姚小同安静地坐在连老爷对面,想来,离家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正儿八经地坐在桌边,好好地吃顿早饭,迎接新的一天的开始。
连老爷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东西,放下筷子,微笑着等姚小同吃完。姚小同心思灵活,知道老人特意为了自己加了菜,便扒着碗,把食物都认真地吃完,生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样小的事情了,而那些已经发生的大事,她永远都无能为力。
警卫员倒来饭后的清茶,茶香袅袅,连老爷终于开口:“你是特意来沈阳找我的吧?小姑娘有心了,你来找我,我也多少猜到是为了什么。”
姚小同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放在茶杯上的手也僵硬起来。
“你是个好姑娘,从小和连羽一起长大,我们做长辈的,也喜欢开你们的玩笑,”老人慢慢喝了一口茶,想起往事,眉眼都在笑,“每次过年,你和连羽穿大红的棉袍来给我拜年,还是我说的,以后你们拜堂成亲,也这么穿。”
听到这里,姚小同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你今天来找我,是因为连羽吧?”老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温和地看着姚小同,“当年,连羽他妈妈,带着连羽从北京回到沈阳,两个人面色惨白,瘦得脸都凹下去了,我这个做爷爷的,被气得到鬼门关走了一遭。”
“你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连羽了?他大学的时候,开始做艺术品投资,我们都知道,他想开家工作室。可是后来挣了钱,他扭头全拿去把他幺爸的修理厂买了回来,写上意风的名字,自己一分钱也不要,他说是他家欠意风的。我的儿子是什么样子的,我比谁都清楚,且不说你父亲这事究竟做得对不对,上一辈的事,本来也不应该牵扯到你们下一辈。”
姚小同看到对方清透了然的目光,忽然心开始往下沉,一直沉一直沉。
“只是,人不能这样自私,只为自己活。我不想我的孙子背上不孝不义之名,良心有愧,被整个家族唾弃。抱歉,所以我反对你们在一起。”
姚小同的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她本来以为,整个连家,如果真的有人可以站在她这边,那一定就是连老爷了,可是,他却直截了当地对她说,你不能这样自私,将他陷入不孝不义之地。
老人吹了一口茶:“小同啊,我以前是真心以为,你能来给我做孙媳妇儿的。只是现在我们连家,再容不下你了。”
巨大的悲恸向她袭来,她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沈阳的冬天,竟是如此的冷,冷得她如坠冰窖。
“为什么,”姚小同站起身,嘴唇颤抖,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你们没有爱过,却为什么每一个、每一个、每一个人,都要来指责我,爱得太深?”
情深不寿,慧极则伤。在爱他的这条路上,她从来都是孤孤单单,凭着被人瞧不上的一腔热血,在黑暗和荆棘中行走,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走到尽头,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前路,悬崖之下,万丈深渊。
你不在我身边,那是alone,你即将离开这里,那是lonely。
| 03 |
姚小同回到北京,一下飞机,就接到孙大年的电话。
“你到了?我来接你。”
可是等姚小同看到孙大年的车的时候,还是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黑色的车身,前盖有一个很大的凹印,看起来是被人用重物砸的。
“别提了,”孙大年摆摆手,“先上车。”
上了车,姚小同立马黑了脸:“谁惹的你?我去收拾他。”
孙大年苦笑:“省省吧,姑奶奶,你先把自己的事儿拎清。”
姚小同这才知道,就是那对事事都随便的情侣。
“怎么了?他们那场婚礼办得很成功啊,”姚小同说,“花艺用的是最好的,我们基本上都没赚到钱。”
孙大年“嗯”了一声,上了机场高速:“收不到尾款,双方的家长闹到我这里来,说玫瑰全是白色的,太不吉利了,好好一场婚礼办成了丧礼。”
“开什么玩笑?那是香槟色好不好,不是之前和他们本人确定过了,他们都同意的。而且那么大的面积,也是女方提出的要求啊,想要现场的花多一些。”
“双方父母不能理解,觉得白色不吉利,而且婚礼现场太素了。”孙大年淡淡地说。
姚小同哭笑不得:“所以就是要全部换成红玫瑰,到处都贴上喜字,大红灯笼高高照,他们才满意?”
孙大年扯了扯嘴角:“也没办法了。”
“他们不给尾款?他们只付了三成的定金吧,合同摆那里呢,怎么遇到这样的,”姚小同义愤填膺,“那你的车怎么回事?”
“他们要求退还定金,还要索求赔偿金。”
“现在的人都疯了吗?”姚小同觉得三观都被刷新了,“那你的车又是怎么回事?”
“吵了三天,我说不给尾款就算了,但是不会退定金和赔偿金,他们就把我的车砸了。”
“为什么不报警?”
“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坐在地上哭哭啼啼,说当心肝的孩子们,一辈子就盼着他们能幸福美满,结果婚礼办成丧礼,不想活了。”孙大年说,“可能在他们那一辈的观念里,这确实是一场灾难吧。”
“哪有这样的!”姚小同义愤填膺,恨不得跳起来。
“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你没来以前,有些时候遇到新人,结婚当天被前任搅黄了,闹得不愉快,都往我这儿撒气。”
过了一会儿,姚小同深呼吸多次,终于冷静下来,说:“这事交给我吧。”
“别了,我搞得定的,”孙大年不紧不慢地打着方向盘,“不是什么大事,别放心上,你那边如何了?见到连羽家里人了?”
姚小同这才想起自己的事,瞬间愁眉苦脸,垂着眼:“嗯。”
孙大年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戏。
姚小同低着头,轻声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们这一行,每天接触到的,大多都是幸福的人,看着别人幸福恩爱,就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呢,世界上幸福的人那么多,世界上相爱的人那么多,如愿以偿的人那么多,为什么我不行?”
孙大年没说话,只见车外天色阴沉,却又久久不肯落雨。
过了一会儿,孙大年忽然开口:“小同,和你商量件事,我想把工作室关了。”
姚小同猛然抬头。
“柒夏婚礼工作室”是孙大年大学毕业后,自己开的工作室。那时候姚小同刚刚开始写歌,每天没有什么事做,一个人待久了,精神状态不好,在朋友的聚会里,认识了孙大年。因为工作时间灵活,又不用朝九晚五,于是姚小同就开始了她人生第一份“正式工作”。
姚小同很喜欢孙大年,虽然他每天的日常生活就是嗑瓜子看电视剧,还有多肉多肉多肉。可是他的创造力惊人,他是真真正正喜欢着自己的工作的那类人。
有些时候,姚小同看到他,会觉得看到了连羽。他们这样的人,对于美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时光很难在他们身上留下什么印迹,他们不会属于匆匆忙忙的人群,不会属于疲惫不堪的黄昏。
姚小同深吸一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关了?”姚小同不敢相信地反问,“你不做了?”
“不是,暂时性的,”孙大年说,“也有点累了,出去走走,散散心。”
“去哪里?”
“还没定呢,等签证吧。”
“是因为这次的事情,让你失望了吗?”
“不是,”孙大年笑了笑,“我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失望的。”
“小同,如果你对一件事或者一个人感到失望,那或许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理解过他。”
她怔怔地看着孙大年,那一刻,她毫无意外地想起了连羽。
想起连羽疲惫地说:“小同,你别再等了。”
是这样的吗?我们从来没有彼此理解过,是吗?
| 04 |
姚小同丢人现眼地追着连羽跑,还把家都搬人家对面,这件事终于还是传到了姚父的耳朵里。
姚父做事向来不拖泥带水,直接下令让人押着姚小同回家,厉声呵斥姚小同:“混账!”
姚小同没说话。
“你看看你,像个什么话!”姚父气得浑身颤抖,“你还赖那里做什么?人家自己都先搬家了!你还跑沈阳去?你给我说说,你去沈阳做什么?”
姚小同这才抬起头,笑着问:“爸,您终于嫌我丢人现眼了?”
姚父军人出身,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拍下去,可是还是直直地悬在半空。
最后,他咬牙切齿、不容置疑地说:“我和你宋叔叔说好了,他们家老二和你年纪差不多,你们先处着,选个好日子把证扯了。”
“爸,”姚小同一脸天真地抬起头,“您二十五年前,不还和连叔叔说好了吗?”
姚父被她气得差点吐血,可看着自家女儿满不在乎的表情,又没有来由地觉得对不住她。他的女儿,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晃了晃神,姚父在心底叹了口气,只冷冷地撂下一句话:“这婚管你想不想,都得给我结了。”
“爸,宋叔叔就这么放心您,不怕您把他也送牢里去?”姚小同冲她爹的背影大声喊道。
姚父身形一顿,还是挺直着背离开了。姚母这时才敢上前,安慰姚小同:“你爸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姚小同低着头,声音沙哑:“我知道。”
姚小同知道,关于自己的婚事,她爸其实早有打算,所以每次她要哭要闹要离家,她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她去。可是她这大半年来行为太出格,姚父怕她闹出事,才出面干涉。
她周围的所有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提醒着她,她和连羽,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姚小同被关在家里,姚父这次下了狠心,不准她再搬出家住。阮丹丹将西西送回来,见姚小同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有些担心:“要不周末出去玩?”
“你工作室那边怎么样了?”
“嗯,在筹备,租了一层写字楼,但是太大了。遇到个念大四的小孩来找实习,挺帅挺有趣的。”
姚小同开玩笑:“别见人长得帅你就摧残啊,人家是祖国的花朵,得好好保护。”
“去你的,”阮丹丹笑着捅捅姚小同的肩胛骨,见姚小同还有心情开玩笑,她才稍微放心点,“下次带你见见,巴不得你喜欢上,就别再惦记着连羽了。”
阮丹丹走后,姚小同又接到舒秦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闷声笑:“姚小同,听说你被你爹押回去了?”
“有什么好笑的!”
舒秦大笑:“这事儿,我也就五岁的时候尝过,没想到姚公主二十五岁了,还能再遇上。我以前就说过了,姚小同绝非常人。”
姚小同没什么精神,恹恹的,懒得搭理他:“找我什么事?”
“就是听说你被关家里,问你要不要出来散心,我周六来接你。”
姚小同一听,立刻振奋起来,舒大少亲自开车来接,简直至上荣耀,她爸那边也好说话,总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舒秦。
“去哪儿?”
“滑雪,去不?”
“去去去去!”姚小同眉开眼笑,“我把丹丹也叫上,她刚才还问我周末要不要出去玩,我们不赶时间,待个晚上呗。”
舒秦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冷地说:“不叫她。”
姚小同一下子意识气氛不对:“你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舒秦在电话那头优哉游哉地笑:“姚小同,也就你,受得了她那个性。”
姚小同知道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事,但是他们都不肯说,她也不再多问。她和阮丹丹是从小拜过把子的姐们,她不用闺密这个词,是因为觉得那不够,太女孩气,她和阮丹丹之间的情谊,绝不输给男儿。
到了周六,舒秦果然来接她,跑车底盘太矮爬不了山路,他换了一辆加长悍马,往门口一停,大门都被堵了半边。
姚小同不住摆头:“这么高调,难怪丹丹老洗涮你。”
舒秦也不回她,掉转车头就走,姚小同一周没出家门,也不管风吹在脸上疼,摇下车窗,深深吸了一口气。
舒秦笑话她:“姚小同,为了你所谓的爱情,你能牺牲些什么?包括自由?”
“你是没有心的人,你不懂,”姚小同摇摇头,“我在爱他的时候,才最像我自己。”
车开到滑雪场,这家滑雪场不轻易对外开放,所以就算是周末人也少。来的人姚小同都认识,同他们打了招呼,便去换衣服。
初级滑道下边,站了两个年轻人,女生不太会滑雪,男生拉着她的手慢慢教她,结果女生一个没踩稳,脚下一滑,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姚小同收回目光,去了中级雪道。
姚小同一个冬天没有滑雪,先试了几下,当作热身运动,确定自己身子骨还行,便开始滑起花样。滑了一会儿,她便转战去了高级雪道,大家都四散着各自玩,滑雪场不比溜冰场,自己玩得尽兴就好。
姚小同从一个大坡道上冲下来,忽然远方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姚小同一下子注意力不集中,再回过神来,已经控制不住速度,好在坡道上没有人,姚小同牙一咬,就这样直直地冲了下去。
进入平缓道,姚小同想要停下来,惯性太大,“扑通”一声摔地上。
不远处的那个人影,听到了动静,漂亮地转了个弯,滑到姚小同面前,礼貌地问:“你还好吗?”
姚小同抬起头,对上连羽一双无惊无喜的双眼。竟然是他。
这世界,真是说大太大,说小太小。
“是你?”连羽蹙眉,却收回了伸在半空的手,“你还好吗?”
姚小同盯着他,没回过神来。刚刚在初级雪道练习的一对年轻人正往这边走过来,近了,姚小同才发现是连意风和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很年轻,也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姚小同便猜测是连意风的同学。
“哥,怎么了?”连意风问,看到坐在雪地里的姚小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你你你你,怎么又是你啊?哪里都有你啊?”
连羽看了连意风一眼,后者乖乖闭嘴。
舒秦也恰好从雪道上下来,看到这边出了情况,滑过来,摘了护目镜,伸手去拉姚小同。
这一幕正好被连意风看到了,他“呵呵”冷笑了两声,说:“原来是和别人一块儿来的,还真以为你对我哥多痴情似的。”
姚小同简直懒得理他,根本就没有开口解释。她知道连羽不会误会的,她和连羽,无论如何,有些默契总在的。姚小同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上会有相爱的人因为误会分开,她一直觉得,她和连羽,就算陷入再如何绝望的局面,都不会是因为彼此误会。她坦荡荡。
舒秦这才看到对面的连羽,意味不明地笑:“嗨,连羽,真是好久不见。”
舒秦和连羽,就真的算不上是朋友了,再刨根问底,还有点小梁子。
主要是因为那时候舒秦从小就是孩子王,院子里别的男孩都跟着他混,但是偏偏连羽不,每次他们浑身弄得乌七八糟地回来,就看到连羽穿的干干净净,朝他们淡淡地看一眼,也不是嘲讽也不是鄙视,但就这么简单的一眼,就能让舒秦心中的火苗“哧”地就燃了。况且连羽那张脸长得,连舒秦也不得不甘拜下风,于是他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教训人。
每次这种时候,姚小同就拉着阮丹丹跳出来了,舒秦再没品,也知道好男不跟女斗,就讪讪地走了。
可是人大了,懂事理以后,舒秦反而欣赏起连羽起来。因为连羽这人,和舒秦周围的狐朋狗友都不一样,舒秦本来还觉得,他们是可以成为聊得来的兄弟,可是没过多久,连家就出事了。
连羽点点头:“舒秦,好久不见。”
见自家哥哥和对方是认识的,连意风就不再叽里呱啦了。
舒秦做人原则之一就是从来不参与男女纠纷,于是他笑着拍了拍姚小同的肩膀,吹了声口哨走了。
走之后,连意风身边的女孩子忍不住开口:“这人真是英俊啊。”
连意风听不下去了,好看就好看,帅就帅,还文绉绉地用什么英俊,于是他转过头瞪了对方一眼:“看什么看,肤浅的女人!”
“嘿,连意猪,你不是也成天夸自己长得帅吗?”女生也不怕他,回瞪过去。
两人斗起嘴来,忘了身边的正主。
姚小同下意识地蜷缩手指,她戴着厚厚的皮手套,其实也没什么知觉,低着头跟连羽说:“你搬家,都不说一声,本来还想请你吃顿饭,当作送别。”
“又不是去多远的地方。”连羽淡淡地笑。
“你真的就这么走了,你有没有想过……”姚小同想到什么顿了顿,转移了话题,“那西西呢?你又要抛弃它了吗?”
连羽愣了愣,然后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小同,”他轻声说,“我养了它两年,它陪了你七年……你明明知道,它早就不属于我了。”
在一旁吵架的连意风和女生一同吃惊地停了下来——因为身旁的姚小同,踩着滑雪板,踮起脚,紧紧抱住连羽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天空不知何时落起了雪。落在山丘,落在平原,落在树林,落在情人的肩膀。
因为怕姚小同再次摔倒,连羽没有推开她,一直等她离开他的唇,停下来轻轻地喘气,她嘴里呵出来的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了雾。
连羽这才冷冷地开口:“姚小同,够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漫漫寒冬,不知何时才会过去。
第九章 死于心碎
----放过彼此的岁岁年年,大好河山,余生分开走。
1.
姚小同逃婚那天,天气算不上好,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城欲摧。
托姚小同这个事儿精的福,阮丹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舒秦的副驾驶座上。她一直低头玩手机游戏,这晚她一直发挥失误,重来了一次又一次。
舒秦百无聊赖,打开车上的电台,歌手伤感地唱:“你是否爱过,让你日夜忘不了的人……如果能重来,诚实地去对待,彼此都没疑猜,就没理由分开……”
阮丹丹倏地抬头,舒秦同一时间已经迅速地关掉了音乐,她松了一口气,又重新低下头玩游戏。屏幕上显示“Game Over”,她有些出神,舒秦转过头问她:“可以抽烟吗?”
阮丹丹点点头,用余光看到他摇下车窗,烟头的星火微弱,红光一点一点。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也摇下车窗望向窗外,遗憾的是北京的夜空没有星星,让人的心情更加烦躁。
因为她这才想起,这是她回国以后第一次同舒秦单独相处。
这一两年来,她和舒秦见面的时候其实很多,饭局、酒吧、KTV、球场、马场、滑雪场……出门聚会,十有八九能见到他,有一次,见得她都觉得烦了,便一声不吭地飞去了海南度假,在酒店登记的时候,随手翻开一旁的杂志,扉页就是舒秦的照片,才想起这家酒店有他的股份。
那时候阮丹丹就懂了,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无论她去天涯还是海角,都不可能真正摆脱舒秦,因为他就住在她心上。
舒秦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阮丹丹皱起眉,欲言又止。好在这时候,姚小同终于出现了。她登场的方式实在太过奇特,她提着高跟鞋趴在自家围墙上,甩着头朝阮丹丹大喊:快来帮一把,卡住了!
这是她大婚之日的前一天夜晚,姚小同换上白色的小礼服,对着镜子将头发盘上,仔细地化妆,绿色的眼影、大红色的口红,她耐心地打扮着自己,好似真的要迎接最重要的一日。入夜之后温度降了不少,她披了一件白色貂皮短衣,顺着冷得快结冰的水管往下爬。然后马不停蹄的跑到院子外的围墙边,踩着石堆爬了上去。
看到她狼狈的样子,阮丹丹失声大笑。舒秦发动汽车,缓慢驶到围墙下,阮丹丹这才明白他今夜为什么选择开一辆皮卡。姚小同踩着车顶,慢慢滑下来,坐进暖气十足的车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我都快被吓死了,生怕被人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