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识到,何惜惜口中的“他”并不是John。
“我的心痛得要死掉了,克制不住自己,最后我跟John摊牌,说我们分手吧。”
我脑子里一团乱,根本抓不住重点,只能胡乱地问:“他是谁?在中国?你要和他结婚吗?那你的工作呢?”
何惜惜轻声笑着,像是在自嘲,她说:“你见过的。”
“玛莎拉蒂?”
何惜惜没说话,我知道自己猜对了,但我实在想不起对方是什么模样了。
“我想过了,没有绿卡就算了吧,我还剩一点时间,再找找工作,实在找不到,回国也行,我这个专业,回国发展其实更好。”
“可是,你父母不是一直想要你留在美国吗……”我顿了顿,“他在中国?”
“嗯,毕了业就回去了。”何惜惜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那头有金属的声音,我下意识觉得那是打火机的声音,然后她有些不耐烦地说,“和他无关。他不爱我。我们只是朋友。”
我简直不能接受:“你就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一句不要结婚,就把好好的一条康庄大道给毁了?John很爱你!”
“嗯,”她好像猜到我会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不像是我会做出的事?”
“正常人!普通人!都不会这样做!你说……你图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何惜惜声音低低的,好像是在笑,她说,“姜河,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任性。”
我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以前我总说赵一玫是性情中人,可或许真正的性情中人,是像惜惜这样的。
“我是在新生晚会上认识陈朔的,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刚刚下飞机就被你们拖去晚会。周围人都穿得很正式,我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吃纸杯蛋糕,他问我能不能和他跳一支舞。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他受到多大的冲击吗,他是那种,我一辈子都成为不了的人,衣冠楚楚,玩世不恭,好像连骨头都在喧嚣。”
“那种震撼,就像是一个你最厌恶、最想要成为、最不可能成为的人,站在了你的面前。”
她爱他,犹如世人爱主。
“我并不是那种一定要寻找真爱,一定要嫁给所爱的人的人,实际上,如果不是那通电话,我可能会没有什么遗憾地嫁给John。可是他对我说,不要结婚,我一下子就发现我做不到。”
“他不爱你!他又有什么资格管你结不结婚,你跟谁结婚?”
惜惜又没有说话了,过了好久,我觉得她大概已经抽完了一支烟,她才淡淡地说:“姜河,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你是我们三个人中最幸福的。我真心希望,你能够一直幸福下去。”
我握着手机,凝视顾辛烈的背影,书桌前的台灯在他手边显得很小,他正在认真地画着设计图,关掉了音乐的声音。
“嗯。”我小声回应。
“替我向顾辛烈问好,你那边都已经是晚上了,早点休息吧。”
“等等,”我皱着眉头,忍不住问,“你和他,叫陈朔是吗?你们真的没可能?”
何惜惜轻笑了一声,挂断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我还没真的回过神来。
“顾辛烈。”
他转过头来:“嗯?”
“刚刚惜惜给我打电话,让我替她向你问好。”
他点点头:“你肚子还疼吗?”
我这才想起自己生理期痛的事情,摇摇头,顾辛烈看了我一眼,重新把音乐放起来。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当我青春不再,容颜已老,你是否还会爱我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当我一无所有,只留悲伤,你是否还会爱我
I know you will,I know you will我知道你会,你会
I know that you will你会的
“怎么了?”他问我。
我望向顾辛烈的眼睛,想到惜惜的那一句“希望你一直幸福下去”,我笑起来:“我第一次发现,你的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
他被我莫名其妙地夸了一句,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厚脸皮地应下来:“想夸我英俊就直说啊。”
我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我要睡了,你哪边凉快回哪边去。”
04
我浑浑噩噩地找了一周的工作,基本上投递的简历都有回应,大多数公司都与我定下电话面试,结果这天我起床,同往常一样一边吃早餐一边打开邮箱,收到了两封新的邮件。
我点开来看完,忍不住叫了一声。
因为是周末,顾辛烈没有去图书馆,他把耳朵堵上,塞了一块曲奇到我嘴里:“大清早的,精力充沛啊姜河。”
“我收到两个现场面试(美国公司通常会提供来回机票以及酒店)住宿的面试,”我一口将曲奇吞下去,差点没被噎死,“你知道是哪两家公司吗?”
顾辛烈被我逗乐了,连忙过来拍我的背:“现场面试?”
“一个在西雅图,亚马逊总部。一个在硅谷,英特尔总部。”我得意地冲他抛了个媚眼。
“可以啊姜河。”顾辛烈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都挺好的,两个公司在中国都有分部,”我想了想,“但面试时间有点冲突,我只能选一个。”
“那你怎么想的?”
“嗯,亚马逊的这分工作,偏软件架构一些,是我个人比较倾向的职业发展,而且我一直挺想去西雅图旅游一次的。但作为一个学EE的,英特尔对我的吸引力更大……San Joes(美国加尼福利亚西部城市,“硅谷”所在地)离旧金山很近,我挺想回一趟旧金山的,第一是我本来就很担心惜惜,想陪陪她。第二是我的马在那里孤零零都待两年了,比起西雅图,我对旧金山更有感情。”
顾辛烈笑了笑:“那你就去英特尔吧,职业发展和面试岗位你可以同面试官沟通。西雅图离波士顿又不远,找个周末就可以一起去。”
我忽然发现原来顾辛烈还有这样一面,当年那个坐在劳斯莱斯里不可一世的小屁孩,也能够说出“职业发展和面试岗位你可以同面试官沟通”这样的话来。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更想去英特尔,便迅速吃完早饭,把笔记本搬到客厅,准备分别给两家公司回复邮件。
“等等。”顾辛烈忽然抬起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我。
“干吗?”
“你笨死了,不会发邮件给亚马逊说把时间挪后吗?”
我恍然大悟,“呀”的一声反应过来,我还真的忘了有这茬儿,于是我连忙改掉邮件内容,同对方另外约定了面试时间。
两天后,我出发去加州,只带了一个可以随机的小行李箱,装了几件衣服和护肤品。顾辛烈笑嘻嘻地凑过来问我:“要不把我一起打包带走吧,给你当吉祥物。”
“这么大个人,怎么塞啊你,大卸八块呢?”
顾辛烈委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要不拍张我的照片吧,想我就拿出来看看。”
“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我三天后就回来。”我哭笑不得。
顾辛烈却不依不饶,拿出手机,把头凑过来:“看镜头,笨。”
“咔嚓”一声定格,照片有些糊,我眼睛看着镜头,他却转过头看着我。我和顾辛烈其实都不是喜欢自拍的人,在一起连合照都没有几张。
我穿的是一身特意去买的正装,黑色的半裙,在美国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坡跟单鞋,把头发盘起来,从镜子里看起来要成熟许多,但还是掩不住青涩。何惜惜曾经说过,那是因为我被人保护得太好。
我用手擦了擦手机屏幕,想了想:“你看我头发都睡得卷起来了。”
顾辛烈似笑非笑地伸手帮我扯了扯头发:“那重拍?”
“算了,就这张吧,等我回来再拍。”
顾辛烈将我送到机场,我忽然想到两年前,我狼狈地从旧金山逃来波士顿,他开敞篷跑车停在门口等我,吃了五张罚单。
“你乐什么?”他瞥我一眼。
“没,我就是觉得,命运真的很奇妙,兜兜转转,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强求都求不来。”
顾辛烈笑着拍了拍我的头:“快进去吧,你去西雅图的时候我要是学校没事,就陪你一起去。”
我点点头,推开车门走了几步,回过头,哭丧着一张脸:“我饿了。”
顾辛烈哭笑不得:“等会儿去星巴克买个蛋糕吃。”
我不甘心地瞪他,他还是笑:“好啦,快去,回来给你做糖醋排骨。”
“你做的能吃吗?”
“吃白食还挑三拣四的。”
我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拖着行李箱“哐当哐当”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还要一份土豆烧牛肉啊。”
“撑不死你。”顾辛烈似笑非笑。
05
在公司的安排下,我在San Joes的一家酒店住下,这天夜里,北加州下了一场雨。我的面试进展不错,因为我没有什么思想包袱,所以也不太紧张。面试官也是斯坦福毕业的,和我算是校友,一直面带微笑,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
临走前他同我握手,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这让我想到了我的导师,他们有一双同样纯粹的眼睛。其实国内许多网上戏称IT工程师们为“程序猿”,这是一种太鄙薄的认知。
我曾经在一本专业书的序中看到过一句话,“Great programmers are born,not made.(真正的程序员是天生的,而非造就。)”这才是真正的程序员,敏捷而发散的思维,头脑里有一块高速运转的CPU。
他们在改变世界,创造世界的规则。
离开公司的时候,天还在下着小雨,我同惜惜商量好了,她先处理一下住房的事情,处理完后就开车来找我。晚饭是肯定赶不上了,大约能在午夜十二点以前过来。我白白空出许多时间,便去马场找河川。
远远地便听到几声马嘶,马场里养了很多马,没那么巧会是河川。两年没见,它大概已经都不认得我了。说起来,其实我和它之间的相处很少。江海把它送我的时候,已经是大三的暑假,我有一段时间每周都会去马场,然后呢,然后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去。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它前蹄高高扬起,悲痛地嘶鸣。
没想到马场的工作人员还记得我,笑着同我打招呼,问我腿伤如何。
我笑着告诉他们并没有落下什么后遗症。对方很开心,告诉我说:“你刚刚走的时候,河川的情绪很低落,瘦了许多,一点儿阿拉伯骏马的威风都没了。好在后来你男朋友常常来看它,它现在健康得很,正值壮年。”
我愣了愣:“我男朋友?”
“是啊。”工作人员点点头。
我满脸问号:“可是我男朋友在波士顿啊。”
“啊?他不是你男朋友?”对方瞪大了眼睛,“你们以前不是总一起来马场吗?他的马也在这里。”
我苦笑,我知道他说的人是谁了。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对方又补了一句:“对了,他今天也来了马场,我记得他还没走呢。”
我被狠狠吓了一跳,刚刚抬起的脚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赶忙躲进工作室里。对方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的反应,我皱着眉头在心底犹豫,我怕什么呢,我又没欠江海钱,干吗躲起来?这样想着,我才重新挺直了背,走出去。
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了。想到这里,我又犹豫起来,觉得或许我可以换一个时间再来。
就在我踟蹰间,忽然眼前一个高大的阴影盖下来,我听到一道淡淡的男声:“姜河。”
我缓缓抬起头。
他垂下眼静静地看着我,两年不见,他好像一点没变,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我正准备出声,忽然听见一阵马鸣,他身后的河川嘶鸣着奔到我面前,一双圆而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不住地用头顶我。
我一下子有些想哭,用手不断抚摸河川的头:“抱歉啊,河川,把你扔在这里。”
这恰好化解了我心头的尴尬,我调整好情绪,自然而然地抬起头看向江海:“好久不见。”
他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我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听说你常来照顾河川,多谢你了。”
江海微微蹙眉,看着我,一阵沉默之后,他才终于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噢,接到一个面试,在硅谷,面试完了我就想过来看看河川。”
他猛然看向我:“你在找工作?”
“嗯,”我这才想起,江海大概一直以为我会读Ph.D(博士),我笑了笑,“五月份毕业之后,打算找份工作,OPT结束可能就回国了。”
江海怔怔地看着我,黑眸似夜,我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或许就像我的导师一样,对我感到很失望吧?
他再次沉默,我笑着转移了话题:“好久没有骑马了,不知道会不会生疏。”
“你想骑吗?我在旁边保护你。”他回过神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就骑着闲逛两圈。”
江海没容我拒绝,去牵来他的马,他的马也是一匹黑马,其实我不太分得清每匹马的模样,但是我可以一眼在一大群马中找到河川。
午后四点,正是旧金山最惬意的时间。除了马蹄声声,马场一片宁静,我挺直背脊,享受着这片刻的舒适。江海依然不怎么爱说话,我便随意跟他说了说面试的情况,然后赞扬了一句英特尔总部高端大气。
江海好像没有在听我说话,隔了一会儿才忽然开口问:“顾辛烈,是这个名字吧?”
我被吓了一跳,江海应该是不认识他的,况且没头没脑的,他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个人?
“多多少少记得,”他回答我,“六年前你出国那天,他来送你。”
“噢,”我点点头,“嗯,他后来也来美国了,在波士顿,念的城市规划。”
江海点点头,傍晚的余晖落在他的肩膀上,他抿着嘴,看着远方,像个年轻的贵族。
离开的时候,我从河川身上侧身翻下来,不停地抚摸它的鬃毛。然后我深呼吸一口气,对江海说:“河川就拜托你了。”
他静静地看着我。
“我没有办法把它带回波士顿,而且明年我也要回国了,”我说,“我会永远记得它,和我的十八岁生日。对不起,收了你的礼物又还回去。”
“没有关系。”江海淡淡地说。
走出马场,江海说送我回去,正好到了晚饭时间,我也不想大费周章地打车,便和他一起走。他的车没有换,还是那辆雪佛兰。产自1967年,到如今已是无价,美剧《邪恶力量》里男主角开着这辆车驰骋在无人区,迷倒千万少女。
“你知道吗?”我笑着说,“我学会开车了,拿到驾照的第一天,开车撞了棵树。”
江海弯起嘴角淡淡地笑。
我觉得气氛轻松不少,挑了一些自己的出糗的事跟他说。他车里连放的歌都没有变,熟悉的古典乐在耳边响起,我忽然又想起了大二那年的冬天,我们三天三夜一起挑战数学建模的日子。
我忽然遗憾地想到,要是顾辛烈能同我一起来就好了。他是学城市规划的,我一定要带他去看看旧金山著名的九曲花街,38度斜坡,开车从上面冲下来,活生生一部《生死时速》。
但是我最爱的,还是渔人码头和金门大桥。渔人码头此时应该已经空空荡荡了,好在还有金门大桥,它在夜里一样宏伟美丽。
想到这里,我开口说:“江海,可以绕一点路吗?我想去拍几张金门大桥的照片。”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
汽车在下个路口更改路线,夜幕降临,我们驶上高速路。
“对了,”江海忽然开口道,“你的裙子买到了吗?”
我一脸迷茫:“什么裙子?你在和我说话?”
他没有回答我。我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忽然灵感一现,知道他是在说博客的事,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想了想,大概在思考如何告诉我这一过程,可最后他只是说:“并不是很难。”
确实不难,他查过我的IP地址,可以定位我的学校,再稍微联想一下便能知道是我。只是不知道他是何时发现的,他不再更新日志,难道也是这个原因?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讪讪地向他道歉,“我后来才知道是你。”
“不用道歉,”他说,“姜河,你并不需要总是向我道歉。”
“嗯,其实我正好前段时间在看密码论的东西,才猜到了是你。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本来是想要留下来的,不过,”江海顿了顿,然后苦笑了一下,轻声道,“没什么。”
我这才想起田夏天在一年前就应该毕业了,于是我问他:“夏天回国了?”
一张CD放完,在切换下一张碟的空隙,车子里静悄悄的。
隔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轻声说:“姜河,我从来都没和她在一起过。”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种感受,就像多年前冥王星被开除出九大行星的时候一样,一个你以为了很久很久、当成习惯的东西忽然被打破,有人告诉你,不是这样的,你错了。
“你们怎么了?”
江海欲言又止,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再转回去,口气依然平淡:“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他认真地说,“姜河,我……”
下一秒,他的声音猛然截断。对面一辆跑车以超过八十迈的速度向我们冲过来,电光石火,根本来不及避让。
江海反应很快,立刻踩下刹车,可是高速路上的车速太快,对方似乎还在加大车速,车灯几乎要刺瞎我的眼。在两车相撞的前一刻,江海猛然将方向盘向右打死,车轮朝我的方向扭到极限,我根本顾不上尖叫、顾不上面对死亡——巨大的撞击声响起!安全气囊在瞬间被挤爆,我的身体受到猛烈的冲击,意识瞬间模糊,过了几秒后我回过神来,车身九十度侧翻,我浑身剧疼。我侧过头,就看见倒在血泊中的江海。
那几乎是我这一生中,所见过最严重的伤,和最多的鲜血。
我的眼泪瞬间涌出,我嘶哑而又绝望地大喊:“江海!!”
许多人围上来,噼里啪啦说着一大串英文,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一动不动,不停地叫着江海的名字。有人试图将我从车里救出来,我知道这是为了防止车子爆炸,此时车内温度很高,我想地狱也不过如此。
直到救护车开来,我被抬上担架,江海都没有醒过来。
这不是真的。
这不会是真的。
我挣扎着想从担架上坐起来,身旁的医生不断地说着什么,我目眦欲裂,发疯一样地叫起来,伤口痛得像是要凌迟了我。这时,身边的人在我手臂上注射了一管试剂,我的意识逐渐模糊。
06
等我再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病房的天花板。我的身体有些麻木而沉重的疼。第二眼看到的,竟然是田夏天。
我其实对她的脸的印象并不深刻,两年没见,再加上我此时头脑还不清醒,所以我并没有认出她来。
“你还好吗?”她问我。
我不知道这算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还是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
“你的手臂有中度骨折,不要乱动,没什么大碍。”
我的嗓子干得像要裂开,说不出话,我也不敢问,不敢开口,悲伤和恐惧一齐涌上心头。我只是直直地看着田夏天。她好像知道我想要问什么。
“江海正在进行第二次抢救手术。”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田夏天别过头,过了一会儿,才很轻、却极冷地开口:“姜河,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既然离开他了,你既然两年都不曾回来过一次,你既然这样狠心,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睁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枕头上。
第二次手术结束,原本以为江海暂时已经脱离危险期,没想到到了夜里,他的病情再次反复,又重新送去ICU急救。他的情况不容乐观,颅内血块堆积,体内器官也严重受到破坏。田夏天毫不掩饰地将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