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橘色的灯光落下来,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
“姜河,”他的声音是让人着迷的磁性,“过来。”
我看着他的脸,有些发愣,不由自主地抱着怀中的抱枕走过去,他从我身后伸出手,环抱住我的腰。
我的心跳立刻加速,扑腾到快要爆炸,脸也红透,我将脸埋入抱枕中。
“别动。”他低低地说,听起来也有些不好意思,“抱一会儿。”
我立马不动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屋内只剩下彼此安静的呼吸声,一起一伏,十分均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觉得身体已经僵硬了,却还是舍不得动一动,顾辛烈搂着我的腰的手终于松了松,他轻声笑道:“姜河。”
“嗯。”我用鼻音回答他。
“你就像是,”他顿了顿,“梦一样。”
我顿时觉得一阵心酸和难过,我眨了眨眼睛,脸依然埋在抱枕上:“顾辛烈,我都想好了。我从明天起就开始找工作,虽然实习期有十个月的时间留在美国,但既然是给我们找工作的,我就试试,也当积累经验,如果能找到外派到中国的工作就最好了。然后十个月之后,我就先回国,反正那时你也差不多就快毕业了,我等你就是。”
听我说完,顾辛烈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抱着我。
我在心底偷偷嘲笑他,然后转过头,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下一秒就挣脱出他的怀抱,“咚咚咚”地光着脚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了五秒,我又把房门打开,探出个脑袋:“那,那就晚安了哈。”
02
第二天我难得地在非周末睡了一个懒觉,睁开眼睛,眨了眨,才意识到自己毕业了。
我还差一个月满二十二岁,麻省理工电子系硕士毕业,有一个让我心动的男朋友,身体健康,父母平安,我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很对得起自己,有一种很奇妙的自豪感。于是我的第一反应是,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等我真的醒过来,已经快到中午,饭桌上还有顾辛烈给我留下的早餐。我将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边吃着吐司,一边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写简历。
我想起以前收藏过一个Pyton(一款程序语言)的教学网站,用Pyton语言写出来的简历优雅漂亮,和Word一比,简直就是简历中的战斗机。点开收藏夹的时候,我再一次看到那个已经被改名为“此情可待”的博客。
这是江海的博客。
我很平静地点击鼠标右键,将这个网址从我的收藏夹中删除了。我没有想到自己可以如此平静,因为刚刚破译出这个博客的那个夜晚,我的心情比现在要复杂许多。
我其实一直不太相信“缘分”这个词,我崇尚科学,觉得它有些迷信。曾经我觉得,我和江海之所以能够一直在一起,是因为我非常自信,只有我一个人能够配得上他。后来田夏天出现了,一个我从来没有想到的、完全不具备任何竞争力的敌人,或许甚至根本称不上是敌人。
那时候我忽然觉得,或许田夏天和江海,就是所谓的缘分,而我和他,就只剩下有缘无分。
不然应该如何解释,并肩走了那么长的岁月,却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走丢了彼此。
可如果真的有缘无分,那么上千万、上亿的搜索结果里,为什么我偏偏就点开了他的博客呢?
可在短暂的感慨后,我的心情渐渐就平复下来,我没有猜测他最新一条日志里,“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再继续破译他的其他日志,我移动鼠标关掉了网页。
当时顾辛烈还在我的对面坐着,他静静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喃喃出的那句“这是江海的博客”。
我觉得心里有点乱,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他却先开口了:“姜河,所以,所谓的密钥就像是开启一把锁的钥匙,是破解明文的关键?”
“嗯,”我看了一眼面前写满了字母表的草稿纸,随手将它们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再回过头问顾辛烈,“差不多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懂的?”
“没有了,”顾辛烈耸肩,指了指面前的饭菜,“快点吃,都凉了。”
而现在,删除掉这个博客,就当是生活的一个小意外。我点开软件教程,选了一首钢琴曲,继续啃着面包开始敲代码制作自己的简历。
顾辛烈晚上放学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做完一份简历。他给我买了一个热狗,问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接过热狗咬了一大口,番茄酱沾在了脸上,我有些恹恹地指了指屏幕,“东部沿海这边没什么IT公司,美国的硬件公司都在加州和德州。我想找偏软件一点的工作,硬件已经是夕阳行业了。”
“别开玩笑了,”顾辛烈哭笑不得,“你们电子是美国就业前景最好的专业TOP 5。”
“那得看和什么比,No code no job(不会写代码就没有工作)。在美国,十个就业机会里,七个软件,两个硬件,剩下的一个才是什么金融、会计、机械等等。”
“别在这里瞎哭,”顾辛烈拍了拍我的头,“斯坦福的本科加麻省理工硕士,姜河你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名字倒着给你写。”
“那倒不至于,”我“扑哧”笑了出来,“就是想认真考虑以后的就业方向,我就是觉得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很重要,算了,你们这种学艺术的,说了也不懂。”
顾辛烈扯我的头发:“有什么不同,你们为科学服务,我们为灵魂服务。”
我忽然觉得他这句话有一种莫名的浪漫。
大千世界,三百六十行,其实都是在为生命服务。
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拿着剩下的那截热狗凑到顾辛烈面前,他顺势张口咬下去。
“你别管我,我就是刚刚心情有点微妙,昨天还是个学生,今天就要开始找工作了,一夜长大的感觉。”
顾辛烈似笑非笑:“看不出来你还挺多愁善感的。”
“嫌我麻烦了?”我斜着眼睛睥睨他。
“不敢。”他忙举双手投降。
然后他举着手,弯下腰,亲了亲我的额头。
毕业之后,我觉得日子反而过得比上学时还快,我白天在网上投简历、刷题库,晚上和顾辛烈一起去游泳。我水性不太好,顾辛烈一连教我三天,我还只学会狗刨。
“顾辛烈!”我瞪他,“你手往哪里放呢?”
他一脸无辜地将手从我的腰上挪开,结果他不松手还好,一松手我就往下沉,来不及扑腾两下,嘴里进水,呛得我两眼翻白。
顾辛烈乐不可支,上前抱着我的腰把我拉起来,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我想去踩他的脚,结果没想到一脚踩下去,泳池里的水就没到了我的嘴巴,水面正好同我的鼻子齐平,咕噜咕噜的气泡直往上冒。
顾辛烈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姜河,你怎么这么逗啊?”
我干脆一口气憋住,沉下水,在他腰上挠他的痒痒。顾辛烈喜欢运动,常年锻炼,腰上的肌肉结实,但又不会像外国人的那样吓人,是一种少年人的健康。泳池里蓝色的水在他身上萦绕,摸起来凉凉的,十分舒服。
顾辛烈一手将我拎了起来,似笑非笑:“别闹。”
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被我挠得痒。
这一刻,我忽然十分强烈地感觉到,我很喜欢这个人,我想要抱一抱他,亲一亲他,我想要看到他一直这样笑着。
于是我伸出手,抚上他的眉头。
03
波士顿的夏天正式来到的时候,我们屋外院子里的桃树种子都已经开始发芽,顾辛烈兴奋地拉着我出去看。
微风和煦,门外真的铺了一排树苗,种得歪歪斜斜的,看起来却让人十分有满足感。
“什么时候才能长成树啊?”
“再等一年半吧。”顾辛烈说。
“那时候我们都回国了啊。”
“可以拜托小区的物业和邻居帮忙照看一下,不过,”顾辛烈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美国的旅游签证可不好办。”
想想也是,每年的拒签率都居高不下,甚至还有人为此自杀。
我忧心忡忡:“那怎么办?”
顾辛烈吹了声口哨,指了指自己:“如果是已婚人士会方便很多哦。”
我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羞得想拿铲子敲他的头。
我蹲在树苗前认真打量了它们许久,顾辛烈哭笑不得,问我:“它们有我好看吗?”
我有些忧伤,不是都说男人的胸襟似海洋吗,为什么我对面这位,就连嫉妒心都可以跨越种族?
“走啦,”他说,“带你出去玩。”
一大早起来,我看到顾辛烈在镜子前整理衣服和头发的时候就想起来了。今天我生日。
“我不太想出去,”我蹲累了,就干脆坐在地上,“就在家里过吧。”
顾辛烈想了想:“好吧,你想怎么过?”
“给我唱歌吧,”我说,“我好像没听过你唱歌。”
“没有吗?”他垂头丧气,“你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年元旦晚会,我当着全校独唱了一首好吗,姜河,你真的一点都没长心吗?”
我这才恍惚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年冬天算不上太冷,江海没有留下来参加元旦晚会,骑车先走了。我便也提不起兴致,坐在班级队伍的最后面,偷偷看漫画书。舞蹈、魔术、武术、合唱……一个个节目过去,我一边打哈欠一边翻着书。
忽然,全场安静下来,灯光也暗下来,我正好看到女主角哭着跑开的一幕,吓了一跳,以为是停电了,愤怒地抬起头,就看到了舞台上的顾辛烈。
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黑色长裤,头发碎碎地斜下去,他拨了拨琴弦,开始唱。
“怎么去拥抱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觉得足够……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他垂着眼帘,看不清五官,但就是给人一种帅到让人疯狂的感觉,或许这不仅仅只是感觉,因为真的有女生这样做了。
初中部的女生发了疯一样尖叫,叫声此起彼伏:“顾辛烈,我爱你——”
高中部的人看不下去了,吹起倒喝彩的哨声,两队人马立刻掐起来,场面一时混乱起来,好好的一场晚会变成了闹剧。我暗自吐吐舌头,为了避免被误伤,我赶忙搬着我的凳子往外撤,从后门离开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舞台中央看了一眼,顾辛烈抱着他的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是在找谁。
晚会最后极其狼狈地收了场,最开始闹事的女生在操场被罚站一整个上午,据说本来学生处主任也想找顾辛烈的麻烦,说他总弄些歪门邪道,但他反而被校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坐我前方的同学摇头晃脑地感叹:都说红颜祸水,原来这红颜和性别没关系,长得好看就行。
想到这里,我“扑哧”一声笑起来,我说:“顾辛烈,你看看你,从小就爱惹是生非,招蜂引蝶。”
顾辛烈既无辜又幽怨地看了我一眼:“我那时候还不是就为了博卿一笑。可你呢,听到一半人就跑了。”
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我晃着他的胳膊央求他:“你再给我弹一次吧。”
“哼。”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我。
“弹一次嘛。”我撒娇道。
这话一说出口,我忽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是我第一次对男生撒娇,我对我爸都没这么黏糊过。
不过没想到顾辛烈对此好像挺受用的,他一副有点不耐烦地样子,却已经站起身,回到他屋子里将吉他拿出来。
“要听什么?”他问我。
“上一次你唱的什么?《知足》?就这个吧。”
顾辛烈想了想,清了清嗓子,拨动琴弦,开口唱起来:“你说呢,明知你不在还是会问,空气却不能代替你出声……”
这不是《知足》,可是他看着我的眼睛,我忽然懂了他的意思。
“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好像这些年的时光都凝结在了这一眼中。
他在楼下举着扩音喇叭大声喊我的名字。
他每天清晨偷偷塞到我抽屉里的温热的牛奶,他举着篮球在操场上问我要不要学。
他站在高中部的楼下装和我偶遇,他从我身后伸手取下公告栏的海报。
他骑着自行车带我冲过一个长长的下坡路,他在第一年圣诞节给我发来自己制作的贺卡。
他说:“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
那一刻,我被感动得心脏都开始疼。
我走上前,抱着他哭了起来。
这下轮到顾辛烈手忙脚乱了,他连忙把吉他一扔:“你别这样,我的礼物还没送呢……”
我声音闷闷的:“我不要了……”
顾辛烈哭笑不得:“真的?”
“真的,”我说,“感动太多,不要一次用光,我们慢慢来。等我们哪天吵架了,你再给我吧。”
“我们不会吵架的。”
“会。”
“不会。”
“会!”
“不会!”
“你看,这不就吵起来了吗!”
顾辛烈被我气得笑了,揉了揉我的头发,吻上我的额头。
“顾辛烈,”我坐在地毯上,脚心相抵地坐着同他说话,“今年的新年,我们再去一趟纽约吧,去时代广场跨年。”
他动了动眉毛,抬起头看我。
“不觉得很浪漫吗?”我笑着看他的眼睛,“时代广场又叫什么来着,世界的十字路口?万千人一起狂欢,也许真的会有一种站在世界中心的感觉。而且明年元旦,我们都已经回国了,没有机会了。在美国的最后一个新年夜,总觉得这样过会比较浪漫。”
“好啊。”他笑着回答。
“不知道还有没有‘世纪之吻’的雕塑啊。(注: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在美国的时代广场上,美国举国欢庆,时代广场上一名美国水兵情不自禁抱住身边一名素不相识的女护士,热烈地亲吻。这一幕被记录下来,成为二战时期最经典的照片之一,被称为“世纪之吻”,后来被做成雕像纪念。)”
顾辛烈惊讶地看着我:“你没看过?你在加州的时候没去过圣地亚哥?‘世纪之吻’的雕塑是那里的地标。”
“真的吗?”我瞪大了眼睛,“我没去过圣地亚哥,那是南加州,我在北加州宅了四年,后悔死了。”
“能有多远,开车六七个小时就过去了。你在加州待那么久,难道连洛杉矶都没去过?”
我认怂地揉了揉鼻子,想起一件事:“以前我们还约好一起去洛杉矶看NBA呢。”
顾辛烈挑挑眉毛:“你还记得?”
“其实以前都不太记得了,”我老老实实地承认,“但最近我总是在回忆我们以前认识的事,然后就会发现很多我一直忽略的细节和说过的话,然后就会慢慢想起来很多事。”
顾辛烈拍了拍我的头:“今年冬天一起去看吧。”
“要做的事好多啊。”我喃喃道。
“这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而且又不是不让回来了,美国旅游签证能有一个月呢。”
“不知道明年是什么样子啊。”我有些期待。
“一定会比现在还要好的。”
顾辛烈牵起我的手,我们十指相扣,直达心脏。
晚上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肚子痛,我生理期以前一般只是全身乏力,贪睡,但痛起来却还是第一次。或许是因为最近常游泳,有些受凉。
美国人不喝热水,家里连台饮水机都没有,我只好用平底锅烧了一点热水,然后又想起厨房里没有红糖,翻箱倒柜半天,发现大枣和枸杞也没有。我垂头丧气地用冰糖冲了一杯糖水,蹲在客厅里一口一口地喝。
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动静,顾辛烈从他的房间走出来,穿着拖鞋和睡衣,看到我蹲在地上,吓了一跳:“姜河,你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美国大环境又十分开放,但我从来没有同男生讨论过这样的事情。
“没事,”我忍住疼,将手从肚子上移开,“喝水呢。”
顾辛烈瞟了我一眼,走到我面前,轻轻弹了弹我的额头:“你去房间里躺着。”
过了一会儿,顾辛烈敲开我的房门进来,他手里端了一大盆水,切了生姜片放在里面。他把水放在我的床边,为了确认,他又摸出手机看了几眼:“嗯,好了,来,泡脚。”
然后他又低下头倒腾手机,“咚咚咚”地跑出去,又“咚咚咚”地跑回来,手里拿着棉花递给我:“这个你塞耳朵里,好像挺有用的。”
我这才明白他在干吗,忍不住想笑,老老实实接过他的棉花,发现是湿的,问他:“怎么是湿的?”
“噢,泡了酒精。”
“你哪里来的酒精?”我疑惑地问。
顾辛烈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你不会是把厨房里的料酒拿来泡了吧?”我将棉花凑到鼻子边闻了闻,很大一股酒的味道。
“不是,”顾辛烈咳嗽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回答,“储物柜里不是还有一瓶格兰菲迪嘛。”
我顿时无语了,感觉天雷阵阵。我默默地看了看手中用格兰菲迪泡过的棉花,顿时觉得肚子一点都不疼了。
我心疼得好半天才缓过来:“你不喝的话,给我喝啊!”
顾大少却一点也没听出我语气里的嘲讽,他点点头:“好啊,等过几天你身体好了再说。”
我哭笑不得:“那你给我留着啊。”
我洗完脚,就躺在床上休息,顾辛烈在我的书桌前用电脑画设计图,他放了一首英文歌,《Young and Beautiful》。
I've seen the world看过繁华
Done it all,had my cake now历尽沧桑,人已老
Diamonds,brilliant,and Bel-Air now金钱,成就,如过眼烟云
Hot summer nights mid July仲夏午夜疯狂的你我
When you and I were forever wild疯狂的你我
The crazy days,the city lights放纵的日子,城市的灯光
The way you'd play with me like a child我们孩提般的嬉戏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当我青春不再,容颜已老,你是否还会爱我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当我一无所有,只留悲伤,你是否还会爱我
歌声流泻,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忽然我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看了看来电显示,竟然是惜惜,她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
我接起电话:“惜惜?怎么了?”
她并没有立刻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我觉得她此时应该是在外面,或许是海边,或许是沙滩上,她正在吸烟。
“没什么,”她说,“我和John解除婚约了。”
我愣住:“怎么回事?”
“不关他的事,是我提出的。”
“为什么?”我十分不理解,“你疯了吗?”
“嗯,”她不清不淡地“嗯”了一声,“我也觉得我疯了。我这二十多年,每天拼命努力,不就是为了成为人上人吗?我来美国不就是为了找份工作、拿到身份,至少让我的后半生、我的孩子能够不比人矮一等的生活吗?灰姑娘的故事,谁不想啊,而且我还是一个这么势利、功利的灰姑娘。”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说:“姜河,我想我真的是疯了吧。”
“惜惜,你别这样说。”
“他白天的时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中国已经是凌晨了。他好像喝了酒,他在电话里说,惜惜,你别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