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来了波士顿以后,我发现我有些爱上了下雨。这会让我回想起在国内的日子,江南水乡,烟雨如梦。门外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我有些疑惑地打开门,顾辛烈才不会这么温柔。

  门口站着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中国女孩,穿着红色连衣长裙和牛仔外套,裙摆已经被水打湿,雨水顺着黑色长发流下来。

  见到对方,我们都很吃惊,她试探着问:“顾辛烈,住这里?”

  我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顾大少惹的桃花债。我连忙点点头,“你找他有事?他出去了。”

  女孩还是面色复杂地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这才想起来,十分友善地冲她笑了笑:“我是他的室友,你别误会。”

  她还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我,然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你是姜河?你来波士顿了?”

  她这句话信息量很大。第一,她知道我这个人;第二,她知道我以前不在波士顿。

  我点点头:“我是姜河,你找顾辛烈有事吗?你进来坐吧。”

  她犹豫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屋子,摇摇头:“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他就好。”

  我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便进屋里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想了想,又拿起沙发上顾辛烈的外套,走出来一起递给她。她长得十分好看,这种好看和赵一玫的漂亮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眼前的她唇红齿白,是真正的美人儿。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忍不住偷瞧她,她的睫毛浓密,五官玲珑精致,我在心中惋惜不能偷偷拍下来发给赵一玫,好让她不要整天自我感觉那么良好。

  我想了想,努力跟她搭话:“你刚刚是不是给他打过电话?他手机落屋里了。”

  “嗯,”她点点头,“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们选修的一门电影课要交一份作业,剪辑出了点问题。”

  我没太在意地听着,雨水顺着屋檐“哗哗”落下来,我想了想,再一次邀请她:“你还是进来坐吧,屋子里暖和点。”

  她看了我一眼,还是摇头。

  我这时才发现自己还系着围裙,上面蹭了好几块油漆,看起来十分邋遢。在美人儿面前丢了如此大的脸,我觉得很沮丧,赶忙脱掉它,“噢,这个啊,你不要介意,我们刚刚在刷墙。他大周末的发神经,非要折腾。他就是去买滚刷了,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外面雨势渐大,她却忽然回过头跟我说:“嗯,他看到我的来电显示应该会给我拨回去的,我就先走了。”

  “你要不再等等吧,还专门跑一趟。”

  她微笑着摇摇头,走了。

  顾辛烈回来后,被我骂了个半死,问他为什么这么慢。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巨无霸汉堡:“不是你吵着要吃In-n-out的汉堡吗,我绕了大半个城,还要排队!麻烦死了!”

  我愣愣地接过汉堡,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可是装汉堡的袋子却一滴雨水都没有。

  “对了,刚刚有个女孩找你,她说给你的手机打了电话。”

  “哦,”顾辛烈走到沙发上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未接来电,然后皱起眉头说我,“吃慢点,噎死你。”

  我只好放慢我的狼吞虎咽,好奇地问:“是谁啊?好漂亮。”

  “是比某些人漂亮,”他瞟了我一眼,“以前的高中同学,后来大学也来了波士顿。”

  我这才想到,对于和顾辛烈不见面的这四年里,他的人生,我一无所知。岂止这四年,在那之前,我们同读一所中学,我念高中他念初中,我连他在几班都不知道。

  他总是问我小矮子,你过得如何,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反问过一句,你呢,你过得好不好。记得只有一次,我们开玩笑间,他反驳我说他中学的时候有认真地在念书。

  我觉得很愧疚,虽然我们总是互相斗嘴,嫌弃对方,对外介绍总是撇清关系说这是我室友,但其实我们是朋友,认识了很多很多年的朋友,叫老友。可是我很少在意他,从来不问他在想些什么,会不会也有难过、伤心、痛苦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又是谁陪在他的身边。

  “顾辛烈,”我有些闷闷地低下头,“抱歉。”

  他被我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种酸楚的感觉在心头荡漾,我问:“你为什么想要把家里的东西都换掉?”

  “啊,”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够温馨。我以前一个人住倒是无所谓啦,可是现在你搬进来了,我希望你以后回忆起你在波士顿的日子,会觉得很美好,很值得。”

  原来是这样,我愣住了,如果我不开口问的话,我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然后我脑海中忽然闪过刚刚那个女孩,她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原来叫哀伤。

  这一刻我有一种感觉,她是知道的,顾辛烈刚刚说的那段话,她已经在我抱怨顾辛烈非要拉着我刷墙的时候她就懂了。

  我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她喜欢你。”

  “谁?”顾辛烈被我吓了一跳。

  “刚刚那个女生,”我肯定地说,“她喜欢你。”

  顾辛烈松了一口气:“别乱开玩笑啊,我顾小爷从来不会沾花惹草,身家清白得很。再说了,她不可能喜欢我的。”

  “别蠢了。”我晃了晃脑袋。

  可是顾辛烈还是坚持不承认,我笑了笑,“她叫什么名字?”

  “许玲珑。”

  我点点头,想了想:“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不知道为什么,顾辛烈忽然发火了,将手中的滚刷往油漆里一甩,回房间去了。

  我在原地愣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就是单纯想炫耀一下我堪比诗词大全的脑容量啊,怎么就刺激到他了呢。

  04

  没过多久,我就第二次见到了许玲珑。

  那天是顾辛烈一个朋友的生日,他们喜欢开派对,在露天游泳池边开着音响搞烧烤,酒瓶摆了一地,绝对是不醉不归的架势。

  我来美国五年,从来没有参加过Party,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地、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江海在我身上留下的影子。我开始越发喜静,没事的时候宁愿躺在床上听一下午的古典乐,也不想呼朋引伴去KTV唱歌。我不喝啤酒,就算是想要小酌,也宁愿选择度数不高的红酒。

  爱他,让我变成另一个他。

  顾辛烈的朋友我都不认识,我搬来之后,他就不再把朋友往家里带,我们出去吃饭他也不会叫上别人,我挺喜欢他这两点的,觉得他很绅士。

  按照顾辛烈往常出去嗨完回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的惯例,我便一个人吃过晚饭,写了一会儿程序,洗过澡后就准备睡觉了。

  我意外地觉得有些冷清,因为平时这个时候,顾辛烈已经从篮球场回来了,大汗淋漓地洗个澡,然后在厨房里翻点东西来吃。

  我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二点,我低声咒骂了一声,没好气地接起电话:“Hello?”

  “喂,是姜河吗,我是许玲珑,上次在你家门口你见过我。”

  我自然立刻想起来,美人总是让人过目不忘。因为不太熟,我语气也不得不客套起来:“啊,是你啊,怎么了?”

  “我们这边聚会出了点事儿,你能过来一趟吗?我把地址给你,我们都喝了酒,开不了车,抱歉了。”

  “顾辛烈?”

  “嗯。”

  “他没事吧?”我有些担心,一边说着一边弹起来坐着,“等等啊,我马上过来。”

  “没,”她停顿了一下,“没事。”

  姑娘,这哪是没事的语气啊。我在心底叹了口气,也知道她是不想让我担心。我还能做什么呢?于是我抓起钥匙,踩着人字拖跑到车库,一脚油门冲出去,直接开到八十迈。

  第二天我被顾辛烈知道了我在午夜十二点的城区里将一部老爷车开到这个速度,他差点没掐死我。

  其实当时我倒不是真的特别担心顾辛烈,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周围一大帮朋友,能真有什么事儿啊。我这么焦急,完全是出于一种被盲目信任的虚荣心理。

  从小到大,我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他出现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挡在我的面前,他从来不对我说别怕,但是有他,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怕。

  如今我终于可以稍微报一点恩,还一点债,我能不跑快点吗?

  等我到了顾辛烈朋友家门前,才不得不感叹,土豪的朋友果然也是土豪,看看这威武霸气的大门,这闪闪发光的喷水池,这感觉开不到尽头的庭院,我连吐槽都不知该从何开始。

  以前顾辛烈说他低调我还不信,如今我终于信了,他说自己低调都已经是无比谦虚的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游泳池,从车上跳下来。众人看到我来了,立刻一窝蜂地涌过来,叫我“姜姐”。先不说谐音如何,虽然我是硕士你们是本科,但我其实比你们小,我心中欲哭无泪。

  我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发现一群富二代们都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盯着我。

  我低下头,才发现自己出门匆忙,还穿着睡衣,上面樱木花道这个二货还在嬉皮笑脸地比画着“V”。

  不要这样看我,我可以解释的。

  再说了,你们各个都穿着比基尼和沙滩裤,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是顾辛烈的室友姜河,晚上好,他人在哪里?”

  既然都叫我姐了,我不由自主端了端架子,用一副长辈的语气说道。

  一群人齐刷刷排成一排,往水池里一指。

  我顿时觉得一阵头疼。我走到游泳池边上,看到泡在水中,靠着墙壁的顾辛烈。在路灯和月光的映照下,池面波光粼粼,他一个人靠在那里,像一个孤独的王子。

  “顾辛烈。”我蹲在池边叫他。

  他不理我。

  “顾辛烈!”我提高了音量。

  他还是不理我。这时候,许玲珑走到我面前向我解释:“他喝多了,谁叫都不肯听,可能没听出来是你,现在怎么也不肯起来。”

  “怎么了?”我蹙眉。

  她顿了顿,十分难过且愧疚地低下头:“开始在岸边烤烧烤,大家闹着玩,我喝了点酒,去闹他,好像把他什么东西给弄下去了,他急了,就跳下去找,黑灯瞎火的,根本找不到。大家都让他快点起来,他不干,就待在水里,我怀疑他都快睡着了。实在没办法才给你打的电话,真的太抱歉了。他再这样下去,发烧感冒都是小事了。”

  我看她一副快要急哭了的表情,不忍地安慰她:“你别自责,和你没关系,他自己犯病呢,等我把他拎回来啊。不过,他掉的什么东西啊那么宝贵,钱包还是护照?”

  许玲珑用一种“为什么你会觉得钱包和护照很重要”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羞愧得想一头往水里跳下去,为什么要在一群有钱人中自取其辱。

  “好像是,”她一边回想一边比画,“一个玻璃珠子。”

  玻璃,珠子。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我悲哀地发现,顾大少的审美剑走偏锋到已经让我放弃爆发,直接选择了死亡。

  我沉默地走到顾辛烈头顶的水池边,趴在地上,伸出手,努力往下,一把扯住了靠在池子的墙上的顾辛烈的头发。

  顾大爷用英语骂了句美国国骂,一脸愤怒地抬起头。

  月亮弯弯,我冲他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他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一身的酒气在水里泡着也没散去,他疑惑地说:“姜河?”

  我又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是我。”

  顾辛烈还没醒酒,勾着眼睛斜斜地看我,我觉得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陌生,可这样的感觉还没过去,他大概是认出了我,表情一下子垮下去,像个小孩一样撒娇:“你在这里干吗?”

  “卖萌可耻,你给我正常点!”我又伸出手扯他的头发,“带你回去,起来了。”

  他鼓着包子脸:“不上去。”

  我哭笑皆非:“你神经病啊,不就一颗破玻璃珠子吗,又不是钻石做的。”

  “旷世巨钻,不过是钻,”他撒娇地撇了撇嘴,“你不记得了吗,那颗玻璃珠子,是你送给我的。”

  这种时候,我应该恍然大悟感动得泪流满面,可是我用我自认为堪比奔五处理器的大脑迅速搜索了一下,我真的不记得有这回事了。

  我十分尴尬地说:“没事,玻璃珠子而已,我重新送你就好。”

  他的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然后他顿了顿说:“不理你了,等到天亮,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我对他的行为感到十分费解:“我到底什么时候送过你一颗玻璃珠子了?我竟然寒酸至此?”

  他别过头,没有看我,闷声说:“你答应过我的。”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我送过他的东西,他视为珍宝,可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答应过他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诚恳地说:“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或许这颗珠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对此时此刻对我来说,是你比较重要。”

  顾辛烈回过头,怔怔地看着我。他身后的游泳池池水很深,衬出他英俊好看的脸。

  我从趴着改成蹲着,带着笑意冲他伸出手:“走啦,回家了。”

  他抬起头与我对视,他的眼底明明白白,只装得下一个我。只怪月色太美你太温柔。

  可我还是没有问出口,我答应过他的,究竟是什么。因为无论是这个答案还是承诺,我恐怕都会负他一生。


第七章 最后能够永恒的,只有相爱的一刹那

  这十五年来,我们聚少离多,可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会跋山涉水,来到我的身边,为我点亮一盏灯。

  01

  这年秋假,我终于可以再一次见到赵一玫和何惜惜。

  我们约定在盐湖城见面,然后四个人一起租一辆SUV开车一路向东,进入黄石国家公园。

  这是我来美国的第六年,竟然也是我第一次正式的旅行。

  飞机在夜空中缓缓降落,我太爱美国的夜景了,白日里被我们戏称为大农村的城市在此时全都苏醒过来,灯火通明,车如流水马如龙,一条条流畅的线条穿梭在城市中央,光怪陆离,却又美不胜收。

  “你知道吗,”我转过头对顾辛烈说,“我一直认为,只有从夜空中眺望脚底的城市,才能感觉到这个国家的力量。”

  “还有行驶在一望无际的高速公路上。”顾辛烈笑着接过我的话。

  因为旧金山离盐湖城较近,赵一玫和何惜惜两人先抵达这里,等我和顾辛烈走出机场,一辆本田SUV正好缓缓开过来,停在我们面前,喇叭声长鸣。副驾驶座的车窗摇下来,赵一玫一只胳膊懒懒地搭下来,帅气地冲我比了一个开枪的动作。

  “Shot!(发射!)”

  “神经啊!”

  我哈哈大笑,大步跑过去,她从车里走下来,我使劲抱住她,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

  何惜惜将手搭在方向盘上,酷酷地绷着一张脸。我冲她做了个鬼脸,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倒是赵一玫,努力往外挣脱我的拥抱:“姜河你放手!你压到我的胸了!”

  我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指了指我身后的顾辛烈:“嗯,顾二蠢,我室友。”

  何惜惜和赵一玫同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我满头粗线,一旁的顾辛烈腼腆羞涩地一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瞟了眼他,哪知他继续羞涩腼腆地加了一句:“正在努力中。”

  我感觉我被我的前任室友和现任室友联合调戏了。

  我一脚狠狠踩在他的鞋上:“装什么纯!”

  他继续腼腆羞涩,冲我抛了个媚眼:“这不是未来娘家人嘛。”

  我觉得自己有点崩溃。

  盐湖城是犹他州的首府,这是全美唯一一个不是以基督教为主的州,这里的人大部分是摩门教徒。

  我们只在盐湖城停留了一日,便直接开车前往爱达荷州。顾辛烈在前面开车,我们三个人坐在后面聊天。出发前我专门去沃尔玛采购了整整一车的零食,我打开饭盒,递了一个鸡腿给何惜惜:“多吃点肉,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她依然一头短发,花了点淡妆,整个人看起来明亮多了,穿着姜黄色中性风衣,我不由得感叹:“惜惜,你变漂亮了。”

  “是啊,”赵一玫嫌弃地打量了我一身的运动装,“某人,倒是没怎么变。”

  “胡扯!我已经努力从A&F(美国服饰品牌)提升到了PINK(美国服饰品牌)!”我指着自己衣服上的标志大声抗议。

  “是哦,”赵一玫十分理解地点点头,“你终于发现A&F这样秀身材的运动装不适合你,改到了PINK这种纯少女的运动装,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我恶狠狠地瞪她,她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

  何惜惜开了一瓶威士忌,倒在玻璃杯中,她喝了一大口,窗外景色飞快地往后退,哥德式的建筑物一栋一栋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何惜惜回过头,像下定决心一般对我说:“姜河,我要结婚了。”

  “噗——”

  简直是晴天霹雳,我被吓得嘴里的鸡肉全喷了出去,差点没被赵一玫揍死。

  赵一玫十分愤怒:“都说了告诉她她一准会喷!”

  “结婚?和谁?”

  在我心中,何惜惜是绝对的异性绝缘体。我一直以为,等以后赵一玫闪婚闪离无数次后,何惜惜都应该还是单身的。

  不对,电光石火间,我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雨夜,我在宿舍楼下看到的那一幕,匆匆一瞥的男生的侧脸,她独自在雨中站了好久。

  那时候,江海就站在我身边,答应我以后陪我一起逛超市,帮没带钱包的我付了Always的钱,给我讲State Quarter,还送了我一枚印有加州州徽的二十五美分硬币。

  现在回想起来,往事一幕幕,已是恍若隔世。我原以为我早已忘记,原来一切都只是自欺欺人,关于江海,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姜河?”何惜惜皱眉叫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知道刚刚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于是我赶忙若无其事地把大腿一拍:“哦哦哦,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玛莎拉蒂?”

  车内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

  我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隔了良久,何惜惜才开口:“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过一次。”

  何惜惜惨淡地笑了笑:“那都是多早的事情了,一个同学而已,那天下雨,他正好送我回去。”

  唬谁呢,我在心底想,一个同学,他走了你在雨中呆呆地淋了一个小时的雨;一个同学,我一说送你,你就知道是下雨的那天。

  我装模作样地“嗯”了一声:“那你要和谁结婚?”

  何惜惜的未婚夫叫John,是美国一家连锁酒店的继承人,也是斯坦福毕业的,喜欢打橄榄球和射箭。何惜惜在手机里找了老半天,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他的照片给我看,金发碧眼,五官立体深邃,足够勾魂。

  我倒吸一口凉气:“上等货啊!”

  何惜惜没说话,倒是赵一玫将我脑袋一拍:“会不会说话,这哪只是上等货啊?极品中的极品好吗?”

  说得没错,他是美国人,何惜惜嫁了他就能申请绿卡和美国公民身份。我们都知道,何惜惜从事的是石油能源业,要不是因为她是名校毕业,在这个行业里她根本连最廉价的职位也找不到。有了绿卡以后,她的发展空间可以大很多,怎么也得去埃克森美孚。

  再说了,人帅得跟好莱坞明星一样,身家上亿,这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我这么一分析,一下子对何惜惜肃然起敬:“活生生的童话故事啊,言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的!”

  何惜惜一个鸡腿塞进我嘴里:“别贫。”

  我接过鸡腿,咬了一大口:“你们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三月的旧金山下了一场雨。她在路边的书店里躲雨,年轻英俊的服务员主动给她送上热茶和可可蛋糕,她惊讶地抬起头,他笑着冲她绅士地鞠了一躬:“For your beau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