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极不习惯,却也只能忍着。
收拾了柜上资料后他才出门去找苏黎歌,下了楼,苏黎歌已经不在了。

第21章 颠茄

千里光这种植物常生长在山坡或疏林下,在他们住处往左就有一片小山坡。
这荒岛是个低山丘陵类岛屿,这山坡是岛上海拔最高的地方,苏黎歌被沈束带着往坡上行去,越往上便越能瞧见这岛屿的面貌。
凭心而论,岛屿的风景很迷人。虽然她目前所站的高度仅能窥得岛上风貌一角,也已看到了碧蓝的天空与一望无际的海,临海处有片蜿蜒的金色沙滩,像个金钩,紧咬着蓝色海面,交接处的细白是不断涌上的浪花,有着城市海滨所不具备的自然与干净。
但如今苏黎歌没有心情欣赏,她已一头钻进了小林中。
“黎歌姐,你小点。这里路不好走。”沈束朝上迈过块大岩石后转身,朝她伸手。
“还没到吗?”她握住他的手,用力朝上一蹿,站到他身边,很快松手。
沈束的手修长纤瘦,却十分有力,手心干燥温和,不像她,爬了一段山路就已出了身汗,手心也充满潮湿汗意。
“快了。”沈束站在石头上四下望望,指向了某处,“在那儿。不过没路,我们要沿着这几块石头爬过去。你在这等我,我去就行。”
苏黎歌顺着看去,他指的是片岩石群,石缝间是沙化土壤,一大丛绿草从缝中长出,攀在石上,远远就让人望见开得茂盛的黄色小花。
岩石旁边没有树木,下头是个大陡坡,虽然不高,但要是摔下去也不是闹着玩。
“我跟你过去。”她摇头。
沈束动动唇,本想劝她,但见她眉眼里的坚持便作罢。他印象里的苏黎歌,虽然柔软娇小,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骨子里有些与生俱来的力量,像裂石开出的花。
“那你跟在我后面,小心点。”他手掌按在旁边突出的岩石上,人往旁边攀去,另一只手递向苏黎歌。
“我自己可以。”她拒绝他的帮助,攀着石头跟去。她是想去帮忙,可不是要成为他的包袱。
沈束深深盯她一眼,沉默地转头,将攀爬的速度放慢,领着她往那头爬过去。
费了大力气,她才跟着他爬到那岩石群上。
岩石群面积颇大,足够他们在上面安全行动。沈束蹲在岩缝边上仔细看看,朝苏黎歌点点头,手指划了片范围。
“是千里光。”他摘了一丛递给她。
“嗯。”她接过后辨记清楚才扔到小篓中,蹲到他所指的另一处,埋头摘起来。
太阳已升到头顶,日头烈烈,苏黎歌没一会就汗流浃背,沈束摘了满手千里光递给她时,见到她热得双颊通红,鼻尖上冒出小汗珠,额头被她擦汗的手背蹭上小污渍,白色t恤上有几处脏痕,手臂和小腿处有些被草叶或者粗石割蹭的细长伤口,分明是狼狈的模样,却莫名就让人心柔软起来。
“够了。”
见已摘满整篓的千里光,沈束叫停。
苏黎歌闻言住手站起。她早已被太阳烤得不行,起身时眼前白花花的,人晃晃差点要栽倒。
“小心。”沈束眼明手快扶住她的手臂。
“谢谢。”她道谢,眼睛眯成细缝,长长地呼口气,站稳来。
沈束不敢松手,拉着她的手臂往上走了几步,到石群上方被树木遮蔽的阴凉处。
“坐这歇会再回去。”他扫清石头上的沙砾,让她坐下。
苏黎歌道声“好”,一屁/股坐下,把小篓里带来的水和烤蕃薯从草药底下摸了出来。两人出来的急,没吃早饭,好在早上生火做饭时,严小荞往灶膛里塞了几个蕃薯,见他们要外出,就用火钳子钳出来让他们带上了。
烤蕃薯早就冷透,但就近闻着还是有股香味,搅得饿慌的她馋虫大动。分了大个蕃薯给沈束后,她也不和他客气,把小的那个剥了皮就塞进口中。不是特别甜的蕃薯,此刻吃来却也像人间美味,她囫囵地就着矿泉水吃着,三两下解决完毕,侧头一看,沈束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
她便笑了,沈束吃东西和他说话一样,都不紧不慢,嘴皮子抿抿,斯斯文文的模样,比她这糙妹子还像个女人。
见她盯着自己直看,沈束脸上浮起些浅浅的红,把手里蕃薯掰开递到她眼前。
“再吃点?”
苏黎歌推回:“不了,你自己吃吧。”
她说着,眼珠子骨碌碌转动,打量起四周的环境。吃了点东西,她体力恢复,又有力气折腾。
斜坡不远处的草丛里,有棵植物生得与周边的杂草不同,草叶下缀着一簇簇漆黑浆果,在阳光下反射出银亮光泽,像是她小时间常吃的长在乡间田梗上的野莓,回忆里酸酸甜甜的口感刺激着她的味蕾,她按了按沈束的肩头,从地上蹿起,朝那里快步走去。
离得近了,浆果水灵灵的,让人更加喜爱。
她蹲到那株植物前边,伸手去摘。
手才伸到一半,就被人用力握住。
“别碰!”低沉的声音急切响起。
她转头,沈束不知何时跟到身后。这个腼腆斯文的男人忽然剑眉肃目,像阴天厚云里蹿过的闪电,有些不动声色的锐利。
“那是颠茄,有剧毒。”大约是心急,他说话不再慢吞吞,咬音也没了从前带着的南边腔调。
说话间,他已经把她的手按下去,握着没松开,似乎怕她再去摘。
“颠茄?”她疑惑地看着他。
“嗯,一种含有生物碱成份的植物,两三颗就可让一个小孩丧命,十多颗则会让成年人致命,你别碰它,记住了。”沈束盯着颠茄,也有些惊讶竟在这种地方发现野生颠茄。
“我知道了,谢谢你。”苏黎歌抽出手,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束眼神忽又一改,脸上浮出不自然红晕,低头看着自己空去的手。
“黎歌姐…不,不用谢。”
他又变回那个她熟悉的年轻男人。
“沈束,你对这些植物很熟悉。”她道。
“这几年在老家跟着亲戚跑药材收购,学了一点点,谈不上熟悉。”他小心翼翼望着苏黎歌,“黎歌姐,你…你是不是觉得我…”
他吞吞吐吐,后半句吐不出,只剩担忧的神色挂在眼里。
“我没觉得什么。”她拍拍他肩头,站了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黎歌姐!”他忽然叫住她。
苏黎歌回头,不解地看他。
“四年前只有你愿意帮我说话,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沈束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便低了头脚步匆匆地越到她前头,像来时那样带着她往山下走。

山路难行,采千里光这一来一回,半天时间就过去了。
苏黎歌抹着汗和沈束走到平房外时,秦扬风正与坐在屋外石墩子上的严小荞和许荔香说笑。
“咦?黎歌姐回来了!”严小荞第一个瞧见苏黎歌,站起来朝她挥手。
昨天教她们用土灶烧饭,彼此间熟稔不少,三个女生都和沈束一样喊她姐。
秦扬风脸上本来挂着淡淡的笑,看到苏黎歌时,唇边的笑愈加灿烂,桃花眼却微微眯起。
远处的苏黎歌正和沈束说着话,两人不知聊到什么,她笑出了声音。沈束从她背上的背篓里翻出矿泉水,拧开递给她,她仰头就喝。
那画面,便有些说不清的亲密。
苏黎歌冲着他们扬手,小跑过来。
待到近处,秦扬风便看见她脸颊红透,额前颊边都是汗,像是挂在枝头的苹果,沈束跟在她后边,替她把背篓取下,又顺手摘掉她发梢的一根杂草。
沈束高瘦,苏黎歌娇小,站在一起异常合拍。
秦扬风按在墙上的手已经抠进了一指甲的土渣。
胸口像埋了颗炸/弹,从早上知道苏黎歌和沈束单独出去时,这炸弹就处于爆发边缘。
所有忧惧都藏在心底,他没追上他们,只好守在这里,心不在焉地等着。
她眼角眉梢都挂着兴奋,与在他眼前沉甸甸的模样不同,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出活力,看得他心中炸/弹轰地爆开。
“咦?”苏黎歌和严小荞与许荔香打了招呼后,才看向秦扬风。
他头发有些凌乱,向来梳到脑后的流海软软垂到额前,下巴上长出些胡茬,配着早晨换上的汗背心,很接地气。
“这衣服不错。”她心情不错,调侃了秦扬风一句。
秦扬风笑了,冷道:“是吗?谢谢。”
苏黎歌一愣。
这笑…太熟悉了。
他每次发脾气,都会先露出这样疏离的笑,冷漠得像春天未化的霜雪。
如果她记忆没出错,他转头就会给别的女人格外温柔灿烂的笑,像在对她示威。
果然,他朝严小荞笑了,做了个口型,不知在说什么,严小荞却“腾”地红了脸。
像从前一样。
不愉快的回忆让苏黎歌的好心情全都跑个精光,她眼眸沉去。
“黎歌姐,我把千里光洗洗,一会就拿水煮了,给秦哥擦擦。”沈束瞅着这两人气氛不对,马上翻着背篓里的草药开口。
“不用了。”秦扬风生硬开口。
“秦哥,这草药可以减轻荨麻疹的刺痒,对你的过敏有帮助。”沈束解释道。
“多此一举。我不需要。”秦扬风并不领情。
“可是…”
沈束还想说什么,却被人打断。
“别管他了,秦大少爷不稀罕这些,算我多事。”苏黎歌心塞,懒得多说,抬脚就往屋里走去。
沈束叹口气追上去,小声问她:“秦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苏黎歌冷笑一声,扬声道:“误会?能误会什么?我和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话直戳秦扬风的心肺,心似被弹片扎满,生生疼了起来。

第22章 后悔

屋外的气氛冻结,秦扬风的笑再也挂不住,眼底浮上来的都是艰涩。
严小荞站着,手揪着发辫末梢,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荞,你看到黎歌姐手上的伤口了吗?”许荔香一手撑在腰后,挺着肚子幽幽开口。
她说着拉了拉严小荞,后者回神,呆呆反问:“伤口?什么伤口?”
“好几个呢,细细长长。”许荔香认真说着。
秦扬风心尖一抽。
“啊,对,好像腿上也有蹭破的伤口。”严小荞总算反应过来,坐到许荔香身边,小心翼翼回道。
许荔香笑笑,孺子可教。
秦扬风眉头拢起。
“说起来,黎歌姐早晨没吃东西就出去了吧?”许荔香又道。
“是啊,就带着两个烤地瓜出去了。”严小荞偷偷看一眼秦扬风,发现他表情纠结,禁不住朝许荔香吐吐舌。
“糟糕,午饭没给她留,她要饿坏了。”许荔香憋了笑,冲她眨眨眼。
苏黎歌回来得晚,他们已经把午饭解决完毕了。
所以苏黎歌目前的状态应该是又累又饿又痛…秦扬风脑补一下,觉得心像被网兜缠紧,焦灼难当,脚步情不自禁迈开。
才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几声窃笑,严小荞已经笑倒在许荔香肩头上,秦扬风装作没听见,都这时候了,面子什么的,就烂到肚子里吧。

苏黎歌又饿又气,进了厨房就夺过沈束手上的药篓给扔到角落里,不去想秦扬风那混蛋。
灶台上有装开水的搪瓷杯,里面的水还温,她端起来就往嘴里灌,另一手在锅里翻翻,寻找食物。
锅里只有些饭粒粘着锅底,没人给她留饭。
“不好意思,害你没饭吃。”她解了渴,手背抹过唇,冲沈束歉然笑笑。
“没事。”沈束不以为意。
“我给你下面疙瘩汤,那东西做起来快。你去帮我拿点面米分来。”苏黎歌说干就干,不浪费时间,一边吩咐沈束,一边已往锅里倒水,要把锅刷净。
沈束点头,拿盆进了旁边的储物间。
秦扬风进到厨房时,看到苏黎歌正站在灶台前踮了脚尖费刷锅。她个子小,铁锅太大,要刷到那一头颇为费力,鼻尖便又冒出晶莹汗珠。
他眼神扫过,她纤细的手臂上确实有几道细长血痕,小腿上有些青紫和蹭破皮的伤口,都不严重,却已足够让他心里不是滋味。
“别刷了。”他上前抓住她的手。
“大少爷,你又想怎样?”苏黎歌停了动作,冷眼看他。
“我给你留饭了。”秦扬风将她拽到碗柜前,打开柜门,角落里搁着两个扣着盘的盆,他掀了盘子,一盆装着白饭,一盆装着菜。
为了避免被赵铭安那饭桶扫光,饭菜刚出锅时,他就已经给她留在里头了。
饭菜不是一人的份量,苏黎歌盯了他一眼,喊道:“沈束,别拿面米分了,出来吃饭。”
“我还没吃,一直在等你回来。”他闻言真想堵上她的嘴。

两个人的饭量勉强分成三份,苏黎歌盯着自己桌前满满一碗饭,再看看秦扬风和沈束桌前的饭…那小半碗饭,够他们塞牙缝?
秦扬风脸有些黑,但到底没多说什么,只将筷子塞到她手中,催她吃饭。
苏黎歌端起碗,直接拔饭到沈束碗里。
“别别,黎歌姐你自己吃吧。”沈束赶紧拦她,却晚了一步,她早已拔了小半碗饭到他碗里。
秦扬风脸更黑了些,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吃吧。”苏黎歌并不多言。
旁边的秦扬风将筷子在桌上重重一对,低头扒饭。
饭菜早就冰冷,本就是粗陋,这会吃起来就更不是味道,都要冷到心里去。
沈束瞅着桌上气氛古怪,就伸手夹了一点菜到碗里。
“屋里闷,我去外头吃。”
他说着站起身来,深深看了眼苏黎歌,端着饭碗走到屋外。
饭桌上就剩下了苏黎歌和秦扬风两人。
她埋下头往口中拔饭,还没拔两口,冷不丁左手被人抓住。
“给我看看。”秦扬风抬起她的手臂,指尖小心抚过细长血痕周边微红肿的皮肤。
她想收手,奈何他抓得牢。
重重一撂筷,她看向他。
这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
秦扬风检查了她手上伤口,又弯下腰去想查她腿上的伤口,苏黎歌赶紧把脚往旁边一斜。
“都是小伤,没事。”她端起碗,挪了位置,坐离他身边。
“黎歌,我…我很担心你。我到屋子外的几个地方找你,可是都找不到你们,我怕你出事,我急…”秦扬风想了想,笨拙地解释。
早晨知道她和沈束单独外出,他冲到屋外的树林和沙滩上找了整个早上,就是没找着她。那焦灼存在心里,被时间发酵,又被沈束催发,让他绷紧的弦断裂。
苏黎歌很意外。
四年前,这样的话他宁愿烂在心里,都不会告诉她。
他除了索取外,就只有不容拒绝的霸道给予。他不喜欢解释,更不愿意将感情宣之于口。很多时候,明明一番好意,都能搓磨成让人无法理解的误会,又或者需要她费尽心力,才能读懂他的想法。
这样的表达,从未有过。
“我提醒过你的,别太靠近他们,你还和沈束单独出去,沈束这人…不太对劲,你别靠他太近。”见她不答,秦扬风低头,窥探她垂下的脸庞。嫉妒只是一点引线,他真正生气的原因,在于她的不告而别可能引发的危险。
她仍无动于衷。
他有些挫败。
“疼吗?”他抚过她手臂上的伤口。
苏黎歌摇头。
他悄悄靠近她。
“黎歌。”他手肘撞了撞她的臂,唤她。
“什么事?”苏黎歌不冷不热地回应。
“背上很痒,我抓不到,你帮我挠挠?”他凑近她,放了身段涎着脸面求她。
苏黎歌给气乐了。
“转过去。”她抬头,面无表情。
秦扬风转身,把背对着她,手朝后面指了指:“就那,肩胛骨下面一点。”
她冷哼一声,一把将他的背心掀起。
谁要给他挠痒了,这男人简直异想天开。
她看了看他背上的疹子,没什么变化。
“要擦药吗?”她再问他一次。
“要要要!”这次他没拒绝。
苏黎歌翻个白眼。
她还“切克闹”咧。

早上他们不在,秦扬风去找他们,人不齐,薛晨没集中大家进行案情重组,便逐个找他们问话去了。午饭后薛晨又带人去岛上看地形,苏黎歌和沈束回来时,他们都已不在了,只有留下看家的严小荞、许荔香,和固执要等她的秦扬风。
屋子静得很,只有海浪声远远传来。
吃过饭,秦扬风自觉地收拾碗筷,苏黎歌却也顾不上休息,将摘来的千里光拿到外面洗干净后切成小段,拿大盆装了。水没过草药,盆放到锅里的竹篦子上,隔水炖起。
午后的温度仍旧很高,苏黎歌搬了小凳坐在灶前守着火,不知不觉间竟打起盹来。
恍惚做了个梦,她猛然间醒来。
梦里有些什么她忘得精光,只发现自己倚在某个人的怀里睡得安逸,就连位置被人挪动都没发现。
秦扬风将她连人带凳挪到旁边,自己则取代了她原来的位置坐在灶膛前,一边搂着她,一边看火。
火光照得他脸庞发亮,身上热烘烘的。
看到她醒来,眼眸还迷茫着,他忍不住擦了擦她的嘴角:“口水流下来了。”
苏黎歌一个激凌,彻底醒了。
他立刻收回手,没给她脸红和反应的机会。
“药炖好了。”他站起来掀了锅,一股生涩草药味道飘出。
苏黎歌抹了抹嘴角,嘴角干干的,哪有什么口水。
他又骗她!
怒瞪他一眼,她看向锅里。
药汁炖得很浓,需要稀释。她找来大桶,将炖药的沸水舀进去,指挥秦扬风拎到了厕所旁边的空屋里,她则拿布裹手端了盆跟过去。
那是间不足五平方的小屋,里面没东西,墙上粘着几个挂钩,角落里扔着几个皂盒,应该是前主人洗澡的屋子。
等到沸水温去,她才将药汁倒进桶里,
“背心脱了。”她调好药,吩咐道。
“哦。”秦扬风乖乖照办,修长的手臂往上一扬,背心就被他给褪下。
纵然背上生了红疹,但肌肉的线条与背中心的凹槽仍旧充满力量,在房间黯淡的光线下,像杂志上黑白的模特照片。
苏黎歌站在他背后,脸不争气地红了。
还好…他看不到。
她暗自庆幸着,将洗净的旧棉布从药水里捞起,拧到七成干,踮脚往他背上擦去。
温凉的棉布贴到颈上,药水微刺背上皮肤,红疹上是痛快的刺麻,秦扬风舒服得往前挺了挺胸。那棉布缓缓印过他的背,一路往下,她没放过任何一寸肌肤,仔仔细细擦拭着那些红疹。
屋里除了她拧水的声音外,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她手上的棉布很薄,秦扬风能感觉到她手掌的形状,隔着棉布贴在自己背上,如四年前纠缠的欢愉里她攀着他背的动作。
没拧干的汁水沿着背滑下,像女人的细吻,她来不及拭干,水珠就滑进长裤里,让他腰间忽然酥/麻起来。
秦扬风倏尔握紧拳,口干舌燥起来,身上起了某些变化,但身后的女人并没察觉。
她还在安静处理那些红疹。
“黎歌,我们…”他开口,声音喑哑难当。
“嗯?怎么了?”她注意力正在一块被他挠破皮的疹子上。
伤口有点大,结了痂,旁边还有些脏污,她拿了棉布一角去擦,用了点力,又怕他疼,就往伤口上小心吹气。
凉凉细细的气息拂过,秦扬风身体一颤,理智差点崩溃,脑袋里像有个猫爪子在不断挠着挠着,挠得他快要克制不住。
“我们还没离婚吧?”他问她。
“回去把手续办妥,就正式离了。”她不以为意回答。
“苏黎歌!我不想离婚!”他后悔了。
转身,他伸手拥她。
“啪!”她手里的棉布扔进了桶里,一阵水花四溅。

第23章 悲伤

苏黎歌转身转得很是时候。
在秦扬风手臂伸来的瞬间,她把棉布扔进了水桶里,转身探下,在水桶里将布绞了绞。一阵“哗哗”响动覆盖了他才出口的喑哑低沉的声音上。
“你说什么?”她一边问着,一边拧干棉布。
秦扬风的手悬在半空,并没如愿抱到她。
倒是她回身时看到他的手,愣愣,顺手就将拧干的棉布塞入他掌中。
“你想自己来?也好,背上的疹子我已经帮你擦过一遍,你用药水再擦擦身体。”她甩甩手上的水,“我先出去了。”
突如其来的感情被打断,秦扬风无法再说第二遍。
因为,苏黎歌的眼神太清醒,神情坦然得近乎无情。
他生怕,再问下去她给的答案会摧毁好不容易才再度靠近的脚步。
她表现得就像…真的没有听到那句话。
苏黎歌出门时,将木门带上。
“咔”地一声,木门合拢。她手还握着门把手,人却已倚在门上,失神地盯着地面。
秦扬风的话,她听见了。
这是个两难的局面,她无法给回应。能回应些什么呢?同意他不离婚?她办不到,否则四年前也不需要离开s城;可不同意,两人是不是又要大吵一架,然后被迫在岛上尴尬相处,还要面对每天夜里煎熬似的独处?
那局面她想想就觉得痛苦。
所以就这样吧。这段插曲与四年前的婚姻,都只是他头疼脑热的产物,一个月时间很快会过去,回了城市他们就仍旧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