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眼下情况一分析,她小小的纠结很快就散去。
“唔…”痛苦的哼声传来。
苏黎歌循声望去。许荔香正捧着肚子坐在天井中的地上,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她心里一惊,在这鬼地方缺医少药的,可千万别出事。
“怎么了?”快步冲到许荔香身边,苏黎歌蹲下搀了她的手臂想扶她。
许荔香深呼吸着,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摇摇手,额上是细密的小汗珠。
苏黎歌搀不动她,只能徒劳无功地抚着她的背,也不敢碰她挺得老大的肚子。
该不会是要生了吧?
这念头一闪而过,吓出她一身冷汗来。
没人会接生!
许荔香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抬头歉然道:“没事,假性宫缩。”
思及苏黎歌可能听不懂,她又不好意思地解释:“就是子宫收缩。”
“我知道。”苏黎歌怎会不懂。
四年前为了那个孩子,她查了很多的资料,做了很多努力,却始终没能留下他。每次想来,这都是她心头无法愈合的痛,那是她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拥有过的最强烈的念头,想要倾尽所有留下那个孩子。
“发生什么事?”秦扬风声音传来,他已从空屋里出来,上半身仍旧穿着汗背心,下面却换了苏黎歌洗净拿来的大花裤衩——蓝底金色向日葵的沙滩裤。
他模样有些可笑,但苏黎歌没心情笑他。
“过来帮忙扶扶。”她扶不动许荔香。
“没事。”许荔香忙摆手。
秦扬风只深深看了眼苏黎歌,便走到她的另一边,与苏黎歌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起来。
…
许荔香被扶到屋外的石墩上靠着墙坐好,那里阴凉舒适,可以让她好好透透气。
阳光斜下,不远处是小树林的入口,林外的金沙滩隐约可见,树影婆娑,很是惬意。严小荞与沈束不知去了哪里,房子四周静谧无比。
“喝点水。”
苏黎歌接过秦扬风倒来的温水,小心递到许荔香手中。
“我没事的,你们不用担心。”见她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许荔香忍不住笑了,抿了一小口水后,她又道,“黎歌姐,你也有孩子吗?”
苏黎歌对“子宫收缩”这类词并不陌生,许荔香猜她已经有过孩子,便找了个话题以免三人间无话可说。
“…”苏黎歌微怔,两秒后回神,“有,有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
她说的是哪个?
秦扬风心似被针扎到,涌出一滴鲜血。
“真的呀?多大了?”听到她有孩子,许荔香特别开心。岛上和她聊得上话的两个女生都还单着,准妈妈与未婚妹子之间总像有个代沟,再怎么熟也缺少那个最重要的共同话题,她憋了很久了。
“五岁了。”苏黎歌想起杜笑雨,情不自禁笑起。
那个鬼灵精似的小女孩,可是她的心头肉。
秦扬风见她笑得眼眸弯弯,很有一个母亲的模样,心里那个针孔却似被人越扯越大般。
他和她也有过一个孩子,可她却没有承认。他到现在都记得,四年前大雨磅沱的夜,他站在医院的病房外面接下他妹妹递过来的苏黎歌的住院记录,白纸上漆黑的字,像是扎心的悼文——妊娠八周,苏黎歌自愿要求终止妊娠。
那一刻,他是恨她的。
可她却没给他质问的机会,走得干脆利落,除了托人捎来的一纸离婚协议,她没给他留下任何东西,也没带走任何东西。
如今,她心里只有杜清凡的女儿,却连一点点位置都没留给他们未及出世的孩子…
真是个再无情不过的女人。
“五岁?你们看着年轻,没想到孩子这么大了。”许荔香捂了嘴笑出声。
苏黎歌的笑凝固。
许荔香误会了她和秦扬风之间的关系。
“那不是我们的孩子,我和她没有孩子。”秦扬风冷冷开口,眼神像染血的刀刃,望向苏黎歌。
苏黎歌对上这双眸子,从心底冷上来,她忽然就想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怎会在他说“不想离婚”的瞬间误解他是认真的。
四年前最后的争吵,他甩下离婚协议头也没回就走了,就连她因为先兆流产住院,他都没有出现,她拜托他妹妹递去的消息换来只是一张五十万的要她打掉孩子的支票…
她能相信他什么?
“我和他没有关系。”她凉凉笑起,不知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我女儿五岁了,很可爱,是我和我先生的小公主。”
可惜,她流落荒岛,她的小公主这些天见不到她,该担心了。
她一定要回去!
秦扬风的心像破开大洞,穿堂风肆虐。她和她的先生…呵,多可笑的称呼。
“别说这些了。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他收敛心情,连带着刚才面对她时的情不自禁都通通收起。
“秦哥有什么问题只管问。”许荔香早都不敢笑了,虽不知他们间怎么回事,但她却明白自己说错话了。被这两人骤然间降到冰点的温度给吓到,她巴不得赶紧换话题。
“听说你从前也做过一段时间的网络主播?”秦扬风直接道。
苏黎歌皱眉:“秦扬风…”
“我在问她。”秦扬风不容置喙地打断她,脸沉得像深冬的天。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他问的这些问题,她早就调查过,有问题先和她商量云云。
简直荒谬,他为什么要和她商量?早点查清就能早点离开,他为何要陪着这没心的女人在这里浪费时间和感情!
苏黎歌被他呛得怒起,好在许荔香冰凉柔软的手按住了她。
“让秦哥问吧。我是和童童做过一段时间的网络主播…”
想起旧事,许荔香呈现出遥远的眼神。
她和肖童,还曾是最好的朋友。
第24章 戒指
天边云朵在海风吹拂下聚散变幻,像孩子手里的棉花糖,手一扯舌一舔便拉长或缺口。阳光被棉团似的云遮蔽,前几秒还透亮的蓝天转眼乌沉。
热度未散,又添了压抑的烦闷。风刮得猛烈了些,沙尘旋起,夹着衰叶败草,在地上滚着。
苏黎歌的发被吹得凌乱,她不耐烦地一把抓了撩到脸侧,让脖子凉爽些。
许荔香的声音轻轻缓缓,像细碎的冰珠子,清脆动听,有些不受尘嚣影响的沉静,冲散苏黎歌心里那点焦虑。
不愧是当过网络主播的人,就这不惊不躁的姿态和言语,苏黎歌能给她打九十分。
“其实我和童童在上大学前就认识了。我们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都是同学,缘分很深…”
许荔香双手捧着搪瓷杯子,拇指摩挲着杯沿上一处掉瓷的地方,回忆着自己和肖童的过去。
肖童家庭条件好,人漂亮,又能歌善舞,不管在哪里都能成为焦点,但她的脾气差,这导致她在同性之间很不受欢迎,和她说得上话的女生很少,能交心的就更少了。
许荔香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童童她很骄傲,有些公主病,大家都不爱靠近她,虽然围着她转的人也挺多,但不论男女都抱着各种心思,让她无法交心。其实她人很好,对朋友够意思,就是太任性也霸道,她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说起肖童,许荔童并不像其他人那样露出或恐惧或矛盾的表情,而是安安静静的怀念着。
苏黎歌想起自己采访时见过的肖童,按杜清凡的评价,她是个极度自我并且偏执的孩子,像被宠坏的公主,和许荔香的描述有七成相似。
“我们初中同校不同班,只在校办晚会上遇见过。她要么是晚会主持,要么是压轴的领舞,那时我只是她后面的伴舞,和她没有交情。初中毕业晚会上,她的舞衣被人恶意破坏,登不了台。那时我和她身材相仿,想着自己反正是在后面的伴舞,并不重要,真实性就将舞衣借给她,放弃了自己上台的机会。从那以后,她就与我慢慢熟稔起来。”
许荔香说着与案情无关的旧事,秦扬风也不打断,耐心地聆听着。
她们这一交好,一路就好到了高中、大学。许荔香的家境并不好,能和肖童上同个高中,还是肖童拜托肖父找了关系,又出资赞助的原因。而许荔香为了这段友情,放弃了心怡的大学,和肖童报了同一所高校,同一个专业。
最后她们如愿以偿,又当了四年同学,同吃同住同行。
到了大学后,肖童脾气收敛,人缘好转,在宿舍里和安凌、严小荞两个人处得也算好,四年时间,虽然有些小磨擦,却没有大矛盾,原本以为大家都能顺顺利利毕业,然后踏上社会各自生活工作,谁想肖童会突然走了。
约是想起肖童活着的最后那段时光,许荔香声音沉了许多,笑意被揉碎,成了苦涩。
天色越来越阴沉,最后一丝阳光都已消失,海浪翻滚拍岸的动静大起来,给她的回忆添上狰狞的画面与声响。
“我给你再倒点热水吧。”秦扬风打断了她的回忆,温声道。
苏黎歌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放得很柔和,是她熟悉的模样,只不过这份柔和以前给的不是她。
“不用,谢谢。”许荔香感激地笑笑,悲伤被他的温柔冲散些许,继续说起往事。
她是在大三时开始接触网络主播这个职业,而肖童则是在她之后才进的圈子。两个人进圈的目的不同,许荔香是因为家境困难,需要自己筹集学费和生活费,因为将网络主播当成了赚钱工具,而肖童则不一样。
肖童没有生活压力,开头时接触这圈子是因为好奇和兴趣,后来则是为了发泄和寻找存在感。她父母很早就离婚,她与父亲一起生活,可父女关系很差。肖父早年对肖母很不好,后来因为出轨而离婚,肖童一直都将母亲离开的错误归在肖父身上,再加上肖父这些年一直都在外头养着几个三儿,这让肖童更加不满。
大四那年,肖父有了再婚的心,肖童更是满心苦闷,就借着网络主播这圈子发泄自己的负能量,寻找刺激,从那些形形/色/色的网络id里获得被认同的存在感。
“其实…她心里很苦。”许荔香一边说着,一边毫无意识地喝了口水。
杯里的水早已冰冷。
“冷了,别喝。”秦扬风从她手中将杯子拿走,“我还是给你再倒一杯吧。”
他说着起身,许荔香忙拽住他。
“真不用,没事的。”她艰难半站起。
秦扬风点点头,又坐在她旁边的石墩上。
天上开始下雨,“叭嗒叭嗒”,豆大的雨水在沙地上溅开湿印。
苏黎歌望向不远处的小路。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可出去的人却还没回来。
“我带童童进的圈子,但她胆子大,放得开,所以虽然比我晚接触这圈子,但她的人气很快就超过了我。到大四的时候,她已经是网上小有名气的网络主播红人了。而我忙碌着毕业找工作,倒是渐渐疏远了这圈子。”许荔香叹口气,“秦哥,黎歌姐,不好意思,我扯太多了东西,你们听烦了没有?”
“没,反正也无事可做。”苏黎歌摇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到远处。
“阿香。”秦扬风忽又叫许荔香。
“阿香”两字带着熟稔,有些道不明的情绪藏在其中。
苏黎歌的懒腰伸在半空,差点闪了腰。
“嗯?”许荔香脸微微泛红。
这男人刻意的温柔,总让女人脸红心跳。
“我听说,你和肖童间有些感情纠葛,你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秦扬风接下去的问题却叫人傻眼。
温柔的声音,尖锐的问题,让许荔香脸上出现了瞬间的错愕。
她很快低头,不安地扭着裙角。
“没有。”细细的声音仍是安安静静,毫无异样。
她回答完之后,气氛便冷凝起来。她重重揪了下裙角,在他问出下面的问题时,霍地站起。
“小心点。”苏黎歌被她吓了一跳,这么大的动作,她生怕许荔香那肚子出个闪失。
“我没事…我去找找小荞。天晚了,他们也快回来了,该做晚饭。”许荔香摇头,勉强笑笑,手撑着腰就往屋里走去。
秦扬风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只是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雨声渐大,豆大的雨此时已连成一线,密密洒下,屋檐上也开始往下滴水。
苏黎歌的手被滴了几滴水才反应过来,她往里站了些,开口问他。
“你听谁说她和肖童有感情纠葛的?”
四年前,她没有调查出这件事。
“没人跟我说过。”他没回头,不知在想什么。
“那你刚才…”苏黎歌皱了眉,敢情这男人在那胡说八道?
他收回视线,漠然地打断她的话。
“钻戒大牌迪卡的首席设计师在四年前设计过一套译名为‘月光倾城’的情侣对戒。这套‘月光倾城’分了三个系列——恒爱、长守和臻情。恒爱共有九对十八枚戒指,长守是三款六枚,臻情则只有一对,是‘月光倾城’中最高级别。这套设计里所有的戒指,都只出了一枚,没有重复。”
“然后?”苏黎歌不解。迪卡这个牌子她听说过,是钻戒中的最顶级的品牌,但她对奢侈品没有研究,因此也只局限于听过名字而已。
他目光微沉,看了她两秒才开口。
“许荔香脖子上挂的那枚戒指,是恒爱系列里‘恒爱璀璨’的男戒,而我在肖童尸体的照片中,看到她右手戴了‘恒爱璀璨’的女戒。”秦扬风站起,低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清亮的瞳孔照出她小小的人影。
苏黎歌觉得他像梦游的人一瞬间清醒似的,和初来岛上的那个秦扬风,不太一样了。
“你这么确定?那可是四年前的设计!”她问他。
秦扬风笑了,冷冽而嘲讽。
“呵呵…我当然确定。因为我送你的婚戒,就是这个系列里的‘臻情’。这世界上只有一对名为‘臻情’的婚戒。”
现在,那两枚戒指,正安安静静地压在那纸离婚协议上。
“看来,你都忘了。”他看着忽然沉默失言的她,笑容咧得更大些。
忘了,就忘了吧。
第25章 记忆
雨淅淅沥沥下着,风也越刮越大,吹得平房的老旧木门“咿哑”作响。屋檐上落下的水连成线,在泥地上敲出小窟窿,地上的水汇成小注溪流,带着沙子往低洼地流去。平时里低吟浅唱般的海浪声,都成了怒涛拍岸的嘶吼,每一声都像敲打在心上。
这雨让本就荒无人烟的小岛狰狞起,像个温柔的女人,忽然撕去了安静假面,如远处摇曳的黑色树影,沉重地压到所有人心头。
因为下雨的关系,天比往日早黑,晚饭还没全做好,四周已暮色深沉。
所幸出去的人赶在这雨转大前回来,免去了被淋成落汤鸡的下场,但雨夜和潮湿仍旧让本就沉重的心情越发压抑,就连最爱闹的赵铭安,此时也缩坐在角落里,发泄似的踢着墙角,自言自语啐骂着。
三天了,案情没进展,出路找不到,焦躁和恐惧随着这场雨蔓延。
晚饭烧好,几个人简单招呼着彼此,挨得紧紧得围着八仙桌吃这顿食不知味的晚饭。
桌上只有三菜一汤,炒得黑乎乎的鱼干、少盐的地瓜叶、直接切成丁的午餐肉和一碗白醋汤,饭还是夹生的,赵铭安在吃第一口饭时就忍不住骂出声来,被薛晨冷冷盯了眼后收声不再吭声。
苏黎歌用筷子拔拔饭,她毫无胃口,脑袋像塞满线团,一会是许荔香和肖童的关第;一会是许荔香为什么要隐瞒与肖童间的感情纠葛;一会是秦扬风冷冷的眼神和凉凉的话;一会又是那两枚戒指…她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婚戒长什么模样了。
可明明是陈年旧事,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团乱麻别说理清楚,她就是抽出个线头都困难。
“砰。”
有人用筷子敲了下她的碗。
“汤快被你喝光了,别人喝什么?”秦扬风淡道。他还是坐在她身边,只是挨得并不近,中间隔着生疏的距离。
苏黎歌这才回神,自己一口菜都没吃,只不断地拿汤匙舀汤往饭里泡。
“不好意思。”桌子旁边的人都望过来,她歉然开口。
“没事,难得黎歌姐不嫌弃我烧得饭。”严小荞立刻甜甜笑了。
“那是因为这桌上只有这汤不难吃。”赵铭安立刻讽刺道,和严小荞的厨艺相比,他只觉得前两天被他嫌弃的苏黎歌烧的饭菜不知道多美味。
“嗬,这都流落荒岛了,还当自己是家里的老爷啊?你以为个个女人都像你老婆逆来顺受?”安凌冷笑,“爱吃吃,不爱吃滚。”
赵铭安大男人主义严重,偏安凌心气盛,两个人从以前就不对盘。
“安凌!你少他妈给脸不要脸,我忍你很久了!”赵铭安把碗砸在桌上。
“你…”安凌也扔碗,却被许荔香拉住。
“少说两句话!”刘文修也按下了赵铭安,他向来是两个宿舍里和稀泥的人,“都坐一条船,别吵了。这种情况大家难免心浮气躁,都省点心!”
赵铭安这才作罢,安凌撇了脸吃饭,也不吭声。
苏黎歌被闹得心烦,昏黄的灯光照着每个人心思各异的脸,总感觉像糊了面具在那上面,叫人瞅不清晰,只除了她身边的男人。秦扬风除了刚才警告她别一直喝汤外,就只闷头扒饭,没再开过口。
粗陋的饭,到他嘴里好像变得喷香美味,在这困境中,最该不满的人却从没有过半句怨言。不管环境如何,秦扬风都在努力适应。
“那个…储藏间里的干粮好像少了许多。”严小荞忽弱弱道。
一句话,让埋头吃饭的人都抬了头。
“干粮?压缩饼干和水?”薛晨望向她。
严小荞被他看得头一低,声音细如蚊蝇:“嗯。水还好,但是压缩饼干少了半箱。”
这次连秦扬风也抬了头。
关于这些干粮,几人早已达成共识,能不动尽量不动,以备不时之需。大伙也都自觉,除非必要没人去取,苏黎歌之前带出去的矿泉水也都用旧瓶装了凉白开带走。
不过两天时间,压缩饼干竟然少了半箱,这着实让人惊讶。
短暂的沉默过后,安凌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果然是饭桶,连干粮都偷。”
嘲笑的眼神直望向赵铭安,赵铭安脸上横肉一跳,想发作,却又似想到了什么压下脾气。
“怎么,还想私藏?”安凌又嘲道,“昨晚我起来上厕所时,看到有人偷偷摸摸地跑去厨房了…”
“妈的,是老子拿的,怎么了?每天这点猪食够谁吃?老子肚子饿得慌去拿点宵夜犯法了?”赵铭安忍不住拍桌跳起。岛上吃食不够,他又有吃宵夜习惯,到点就饿,趁黑摸到厨房去。他本想只拿一包饼干填肚子,结果看到整箱饼干就起了贪念,索性抱了半箱回房,打算留着晚上一个人打牙祭。
谁知道薛晨暗里嘱咐严小荞留意食物数量,才第二天就被人发现干粮减少。
“呵呵…”安凌这次倒没回嘴,只是嘲笑他。
“算了算了,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他也是肚子饿。”刘文修见气氛冷凝,又劝道。
秦扬风已经默不作声将饭扒完,喝了两口热汤,他才凉凉开口:“这地方食物可比值钱的东西珍贵。”
“就是。”安凌附和。
“大赵,把饼干放回去吧。”沈束想了折中的办法。
“不放。”赵铭安被人揭穿,倒也不急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慢腾腾坐回椅子上,“这干粮我也有份,凭什么我不能拿,凭什么我要听你们的!”
“赵铭安,把东西放回去。”薛晨冷道。
“被我吃光了!”赵铭安满不在乎地笑了,连薛晨的话都不理会。
桌边气氛电流狂撞,许荔香睁大了眼望着他们,严小荞则不安地抓住她的手。
“他说得也没错,干粮每个人都有份。”秦扬风忽笑道。
所有人又都望向他。
他脸上的笑,让苏黎歌回想到婚后半年,他站在她老家小镇的祠堂前,和她的父母谈判。
那时的他,也是如此笑着,看着温和无害,却不知藏了多少算计和怀疑。
她站在他身边,一边顶着父母愤怒的眼神,一边顶着他对自己的怀疑,每多呆一秒都像针扎般难熬。
好在,都过去了,她和他离婚,和父母断绝关系,彻底离开了那个城市。
“既然每个人都有份,不如把干粮按人头分了,每个人自己保管自己那份干粮。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秦扬风笑得眯了眼眸,“至于被他拿走的那半箱,从他那份里面扣掉好了。”
大家一怔。
“呵,不错的主意。”安凌头一个赞成。
薛晨也点头:“其他人有意见吗?”
除了赵铭安外,所有人都同意了。
“干粮分了,那别的东西呢?那些罐头也分了!”赵铭安不甘心地吼道。
“罐头?要不把米和面也分给你,你自己生火,想煮多少都可以。”苏黎歌平静开口。
“噗!”安凌忍不住笑了。
严小荞和许荔香也捂了嘴。要赵铭安下厨,那比要他的命还难。
“是啊,这方法非常适合你。”秦扬风说着看了眼苏黎歌,眼里有些真实的笑意,倏地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