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母亲向来不和,你的话母亲不会相信的,到时候倒要怪你耽误四妹妹的亲事,反而更不好。”秦婠不知何时已靠在他手臂上说话。
沈浩初略一思忖,心里已有计策:“我有个办法,可以在短时间内让钱博文原形毕露。”
“什么办法,快说来听听。”秦婠拽住他的袖子,问道。
“以霸制霸。”他附耳细细说起。
秦婠越听,眼眸瞪得越大,等听他说完,她忍不住伸手指着他:“你怎么想出这馊主意来?”
他一把握住她的指头:“馊主意?”
“嘿嘿,我喜欢这馊主意。”秦婠眼珠骨碌一转,“你交给我吧,我来办!”
“你又贪玩了?”沈浩初见她来劲,又恢复掌家前精灵模样,知道她脾性里的不安分又被他勾起,“破例让你玩一回,不过你得听我的。马上要过年,你也忙,等过了年再打算这件事。”
“好好好,都听你的。”秦婠忙不迭点头。
“你刚刚说有两件事,还有一件呢?”他按下她的手,又问道。
秦婠的嘴唇却倏地落下,半晌方问他:“前几天北安叔叔带来的贵人,就是皇上吧?宫里突然降下天恩,皇上必有所图,你…”
这些是他的正事,她本不该问,可惜心里藏不住事。
沈浩初闻言忽沉默不语,只将她的头圈到臂弯里,良久才开口:“是啊,有所图。秦婠,开春我要替皇上去趟江南,少则两个月,多则半年,我不能在府里看着你了。”
秦婠本要挣开他,却忽然没了动作,静静地被他圈在手臂中。
离别之语,来得突然。
作者有话要说:T.T
第62章 过年
年前又下起雪来,大雪纷纷扬扬,直下到大年二十九才停。京城又被白雪覆盖,虽冷,却也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
二十九这日沈浩初一早进宫领宴,这是镇远侯府多少年都没再有过的喜事,老太太从他出门前就等着,午间也不肯去歇,一直等到入夜,沈浩初带着赏赐回来她才大安。
年节正当下,万事暂抛。秦婠无暇顾及他事,只专注在府务之上,恩威并施手段渐显,虽模样仍旧年轻,却无人敢再轻视。
转眼年关已尽,一岁又过。
少时不知韶华易逝,只盼成人,一岁一岁又一岁,离了家门方叹岁月不饶人,惜流年已老。秦婠死而复归,看着沈府败落,看着大房八条人命陨落,又看着今日仍繁华富贵的沈家,多少生出庄周梦蝶的错觉。
虽是一年中最热闹的年节,可在她眼里,却离五年后的生死离散又近一步。
往日刻意掩盖忽略的,属于死去秦婠的那点悲凉,成倍放大,她的笑,浮于唇角,未及心头,不过做给想看的人看。
————
第二日就是年三十,按旧例要焚香祭祖。
三牲祭礼齐备,由沈浩初领着沈家男丁往祠堂里面拜祭祖先,一众女眷由老太太起都在祠堂外头站着同祭。祭酒献过,天地祷毕,金银纸马焚完,祠堂里檀香缭绕,弥至外头,秦婠悄悄揉揉眼,看到沈浩初着一袭绯红纱罗常服领着众人出来,不过二十岁的年纪,他敛目沉眉的气势已压过身后诸男。
经死而归,他已是改天换日的气象。
秦婠搜遍自己的记忆,也找不出哪个人…亦或哪个灵魂与这一世的沈浩初契合。
他不肯说,她无从猜测。
在她有限的岁月里所遇到过的人,没有谁有这样克制隐忍如山峦般的气势。
噢不,有一个。
但那人还在世。
秦婠被自己脑中弹出的名字吓了一跳,吓过之后,她又笑了。
她怎会将他与北安叔叔相提并论?
————
“侯爷,老太太,宫里又来人了。”
祭祖的队伍还没散去,秦婠正走着神,忽然就听到管家抹着汗跑过来。
“快,快请人去正厅。”二老爷沈从远急道。
“仲父莫急,让朱管家把事说完。”沈浩初拦住他。
“是…是后宫的女史来传太后懿旨,请老太太、夫人并众位太太奶奶前去领旨。”朱管家喘着气将话说完。
此事之前并无风声,沈府众人不知出了何事,皆惊诧非常。独秦婠蹙眉,对上沈浩初含笑的眼,其中波澜皆无,她心内了然,这事他早就知晓,却没漏过口风,料来应是好事。
很快的,秦婠扶着老太太,带着一众女眷到达正厅,着三品官袍的女吏已站在厅间,身边是手捧盖着红绸木托的宫人。
两厢见过礼,老太太颤巍巍地领着众人拜倒。
女吏这才取出懿旨宣读。太后懿旨,镇远侯太夫人邱氏治家有方,抚孤成立,贞良淑德,赐玉如意一柄,楠香珠一串,宫缎三匹;现镇远侯夫人秦氏柔嘉淑顺,性行温良,克娴内则,赐太后手书“贞贤淑顺”一幅,南珠一匣,宫缎三匹。
宣读完毕,女吏将懿旨送到沈老太太手中,又令宫人将红绸打开,将太后赏赐之物一一呈上。沈老太太虽然激动,到底见惯场面,沉着气将女吏送走方松下气来。
近日这天恩接二连三地降临,不消说,都是因为沈浩初。
宋氏、邱清露并府中各人看秦婠的眼神再不是从前目光。若说从前众人待她恭顺多是因她持家时所展露的手段气势,那此时妒羡惊凛的神色,便是因为沈浩初。
夫妻同体,夫荣妻耀,妻贤夫明,本就是互相得宜。
经此一事,沈府后宅再无人敢小看秦婠,即便是老太太要把掌家之权还给邱清露,都要三思而行。
秦婠泰然领受众人之贺,心里却无太多喜意。
————
爆竹声声除旧岁,沈府热闹非常,请来的戏班子顶着雪寒在浓墨重彩地登台,咿咿呀呀地唱不停歇。
秦婠陪在老太太身边,一边与众人说笑取乐,一边照管着下人行事,就像台上的戏,一刻未得歇。
触目所及皆是笑,像廉价的喜气,贴在众人脸上,也像海面浮浪,乍看极美。
浮浪之下埋藏的东西,小陶氏如何与宋氏往来,宋氏又如何诓瞒她;夏茉怀着身孕在二房如何得宠,宋氏又如何贤良大度对待她;邱清露夫妻如何貌合神离,沈浩文抚慰娇妻,含情目光却脉脉向邱瑜;几房姑娘有各自的闺阁小心思,暗暗攀比争斗,到了人前还是一派融洽;三房林氏如往常般诸事不理,连自己女儿的事也不闻不问,倒像个隐世不出的僧侣。
秦婠已分不出精力去想。
不论府里明争暗斗几番,到这年节里仍旧是和顺兴旺的模样。爆竹声响,烟花绽开,铜板哗哗砸下,真心高兴的人,大概只有沈老太太与邱清露的那对龙凤子。
————
秦婠看着被老太太搂在怀里那两个粉雕玉凿的娃娃,不由自主露出笑来。
眉间点着朱砂的沈泽念与沈嘉敏一左一右挨着老太太,正捂着耳朵看院里丫鬟放爆竹玩,又是害怕又是好奇,不住地将脑袋从老太太的臂弯里钻出,黑玛瑙似的眼珠盯着爆竹直看。沈泽念比沈嘉敏早出来,所以是哥哥,然而他的胆子没有嘉敏大,沈嘉敏瞧了一会,就嚷着要自己放,被老太太死死攥着手才没跑上前,于是撅着嘴气呼呼坐下,逗得满堂人大笑。
邱清露孕近三个月,身子还未显怀,此时坐在老太太下首,看着一老两少直道:“你们两个小猴儿莫闹老太太,快下来。”
“家里有几个孩子,才有生气。二嫂,我真羡慕你。”三房林氏看着这对龙凤子,难得开了口,眼中不无羡慕。沈家老三庶出,向来不受重视,他又早亡,林氏膝下只得两个女儿,并无其他子嗣,是三房中最孤单冷清的。
“你说的是,多少的荣耀恩宠,都不及有个孩子来得踏实。传宗接代,绵延子嗣方是女子第一要务,也是兴家旺族之重。”宋氏淡淡一笑,回得平静,“如今我就盼着咱们府里能多些孩子,人丁兴旺才好,您说对不对,老太太?”
沈老太太正与两个孩子玩,只听到后半句,点头道:“极是,人丁兴旺才好!”
宋氏得了这话心里平衡些许,又看向秦婠,秦婠早就转头和沈芳华说话去了,并没将这些话听到耳朵里去。
————
宴饮过了几轮,秦婠被灌了两杯酒,酒劲上头,觉得心里突突直跳,又嫌屋里发闷,便窥了个空隙告罪回蘅园更衣。
凭心而论,沈府的年节很无趣,无非全家老小焚香祭祖,晚上吃个团圆饭,席间满堂儿孙说些笑话哄老祖宗高兴,或行几个令,吟两首诗,玩些斯文人的游戏;或请来戏帮子搭台唱戏,闹腾得人头疼。
她怀念西北的年节。
可以在街巷、大漠、戈壁与草场肆意狂奔的日子,打秋千、骑骆驼、逛集市…
哪像现在,都没几个真心实意的笑脸。
一路回忆,一路回了蘅园,她一进屋就嗅到淡淡的百合香,屋中的安静与外间喧腾对经鲜明,竟没有一个丫头。
大约都去前边听戏抢赏钱了。
秦婠笑了笑,掀帘进屋,没走两步就看到歪在暖阁榻上的人。暗金银杏纹的交领长褂躺得有些皱,修长的腿斜搁在榻沿垂下,露出素青绸裤的一角,正是应该在前院陪爷们喝酒的沈浩初。
她蹑手蹑脚上前,朝他探身,却意外地撞进这人眼中。沈浩初眼睛瞪得老大,盯着她直瞅。
“做贼呢你?”他沙着嗓道,目光笔直落在她身上。
小丫头穿了件对襟的圆领袄裙,金底素粉云纹的缎面,领口绣着两条花蔓,被一圈赤金璎珞压着,长长的流苏垂过胸前,随着她的动作晃荡,团子似的脸飘着两朵红云,莫名叫他想起她前两日趴在他案上画的兔儿爷。
“嘁。”秦婠顿觉无趣,还想着这人睡着了她可以为所欲为一下,结果却是清醒的。
沈浩初见她要走,一伸手拉住她手腕:“陪我说话。”
“说什么?”秦婠坐下,翘起腿儿斜睨他。
“说说你在西北怎么过的年?”沈浩初捏着她的手轻轻地揉,沙沙的声音变得温和。
秦婠有些恍惚,醉眼看人,这人顺眼十分。
“上回不是和你说过了?”她甩甩手,却没能甩开他。
“上回你才说了一点,我没听够。”沈浩初笑得慵懒,“不止过年,还有西北其他节庆,清明、中秋…”
“西北的中秋叫拜月节!”秦婠打断他。
“对,拜月节。你跟我说说,拜月楼的模样,壁画上的月神和兔儿爷,还有跳飞天的姑娘…”沈浩初继续问她,他不是头一回听她提及西北节庆了。
上辈子,他虽年少成名,却碍于心疾缠身,竟从未离开过京城半步。第一次听说西北的生活,还是在秦府的宴请上。那时临近中秋,他从长廊走过,听到坐在院里的她嗑着瓜子和丫头们闲聊,什么飞天的姑娘、金碧辉煌的拜月楼、浓墨重彩的壁画…说的时候绘声绘色,她眼的星星像要蹦出来。
他长她八岁,承她叫了自己一辈子“北安叔叔”,阅历却还比不过她这小丫头。
惭愧。
“我瞧你都知道呀,还要我说什么?”秦婠坐在榻沿,斜着眼勾他,“倒是我要问你,宫里赏赐都是你求来的吧?为什么?”
皇帝赏赐得越厚,就意味着他这趟差使风险越大。
她虽知他要去江南,却不知所为何事。
“为你求的,多给你些倚仗,我走得才放心。”沈浩初说着突然间坐起,一手揽上她腰肢,轻轻圈在怀里,“秦婠,皇上的赏赐只是开始。”
“啊?”秦婠脸红正要挣扎,闻言怔住。
她知道今日太后的赏赐,是他为自己求来的保障,但何为开始?此话她却不解。
“一点赏赐不够,我走之前,会替你肃清沈家!”
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吧是打算年三十的时候写到这里应景,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没来得及。
几个小段子修改了一下,已经放到正文里了,哈哈。
第63章 柔情
子正来临,新旧年岁交替,南山寺钟撞响第一声,刹那之时,古刹远钟传至四野,大寺小庙钟齐鸣,敲醒守岁昏沉的人。一百零八响钟声,汇成梵音远来,解众人悲苦。
旧岁已去,新春到临。
爆竹震响,烟花炸起,照出银雪白霜的冬夜。
秦婠陪着沈老太太守完这岁才回蘅园。蘅园里的丫鬟都没睡,穿着年前才发的新衣由谢蛟带头在院里点小炮玩,噼剥的声音被四处不停歇的鞭炮声压过,只余炸起时蹿过眼前的零星火花,却也让人高兴。
小厨房早早包好饺子,白黄绿三色元宝饺,一锅煮熟分碗装出,热气腾腾迷人眼眸。
“夫人回来了。”蝉枝捧着碗站在树下,看到秦婠就罢手。
“行了,别服侍我了,你们吃吧。”秦婠笑道。
青纹已经端了一碗过来:“夫人也尝尝?”
虽说大厨房里也给所有下人分饺子,但蘅园的饺子是奉嫂调的馅儿,蝉枝擀的皮,所有丫鬟一起动手包的,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油水直冒,可比大厨房的好吃。
“不了,我饱着。”秦婠摇摇头,径直往屋里去。
她在老太太那儿吃过饺子才回的蘅园,这会儿正饱,不想再吃,不过走到廊下时她又改了主意,回声叫住青纹:“爷回来了?”
“回来了,在屋里歇着,他让我们在院里玩,别进屋吵他。”青纹道。
“给我吧。”秦婠将她招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托盘进了屋。
屋里很静,只有角落里点的灯,火光随拂动的帘子跳了跳,在地上拉出她细长的影。沈浩初果然还歪在窗前的罗汉榻上看书,他对沈家外院几个爷们的酒宴没有兴趣,早就借口回来求清静。
听到脚步声,沈浩初放下手里的手,眼角勾起点春意看她。
淡淡的酒香从他身上传出,自带一股清冽,神态微熏,眼神却还清明,秦婠知道他没醉。
“吃吗?”她坐到榻沿,将碗捧起送到他眼前。
“有什么兆头吗?”他问她。
“你先前不是问我西北如何过年的?”秦婠不看他的眼,目光落在碗间饺子上,“掖城过年,自家人总要围桌吃饺子,不像这儿,几房人看着热闹,可…”
规矩太多,内外分开,母子之间不过寥寥数语问候,夫妻之间也只得几声温存,被爆竹烟火掩盖的富贵热闹下,处处透着冷清。
沈浩初拈起银匙舀起枚绿饺,回道:“自家人?”
秦婠不答 ,只瞅着他一口咬去半个饺子,没嚼两口就“咯噔”咬中枚铜钱。
“自家人,你一口就抢到头福,今年必然万事顺意,大吉大利!”秦婠掩唇笑了,忙放下碗取来漱盂。
饺子里包了铜钱,不过讨个好兆头。
这一年,他必会顺心平安。
“你也来一个!”沈浩初笑出声来,“我喂你好不好?”
“不好不好,你快放下,我自己吃。”秦婠左闪右避,最后还是被他堵在罗汉榻角落里喂下枚饺子。
鬓发散落,双颊嫣红,她含羞带嗔地看他,是他躲不掉的柔情,从上辈子开始。
都说富贵温柔乡能消磨意志,他算是领教了。
————
大年初一,沈浩初与沈从远皆着公服进宫参加大朝会,与京中文武百官齐向皇帝朝拜。秦婠仍旧是忙的,京中各家各户的拜帖纷至沓来,送往侯府的节礼一个重过一个,连往年不太来往的人家,今年凑热闹似的往沈家递帖送礼,除了给沈浩初之外,也有许多是给她的。
宫里颁了赏赐,她在太后记了名号,地位水涨船高,和过去截然不同。
应对了两日,到年初三,秦婠备下一车年礼,与沈浩初回娘家拜年。
此番回门境遇与前两次大不相同,不止大房嫡长子秦帆亲自出门相迎,连秦婠祖父秦厚礼今日也没避而不见,把秦父少白叫到书房,又让人将沈浩初请去说话。秦婠心中了然,近日宫中对沈家频频赏赐之事早在京中传开,沈浩初也不再像从那般整日厮混,众人看待镇远侯府与沈浩初的态度都不同了,就连她在秦家受到的待遇也不一样了。
“真真痛快,你没瞧见刚才在老太太那里,她们盯着你的模样,还有老太太…”
给秦老太太拜完年出来,秦母罗氏拉着秦婠一边说着体己话,一边回端安园。
“娘,别说了。”秦婠挽着母亲的手直笑。
秦家虽说也算富贵人家,然而人口众多,一众族人自命不凡,自诩清流,只知读书却不擅营生,各房各支均指着公中永业田与祭田分的那点钱粮过活。秦老太太一把年纪仍把持家事,每日算计这些东西,对银钱之事甚是看重。这趟回来,许是因为秦婠送来的年礼格外丰厚,再加上宫中赏赐沈府之事又已传开,秦老太太待她亲切许多,竟与秦舒一般无二。
刚才在瑞芳园里,秦家太太、奶奶并秦舒、秦雅几个姑娘也都在,见她眉舒目展一身贵气,又闻她在沈府已开始主持馈,得上下宠爱,直叫满屋人又羡又妒。
这桩亲事最初分明是场闹剧,众人看着都像笑话,可如今秦婠却过得最自在,怎不叫人嫉妒?
“你不知道,你祖母年前要往我们这里塞女人,你爹不同意,她正拿我作法。”罗氏附耳道。
“什么?!有这样的事?娘为何不告诉我?”秦婠猛地止步。
“告诉你有何用?你一个出嫁女还能管到娘家头上?”罗氏白她一眼,“况且这事闹没两天,浩初得赏领春宴的消息就传来,年三十太后又下懿旨赏你,这两件事合到一块,你祖母就消停不少,这几天也不提那些事了,待我也好,你不必操心。”
秦婠闻言沉默不语。
她虽是出嫁女儿,不过若能争出头,父母老来,她也能作他们倚仗。祖母与其他族人再要欺母亲无子,多少也要顾着她的脸面,不敢过分。
————
陪着母亲回到瑞芳堂,秦婠见连氏也在,笑着蹦过去。
“夫人!”连氏正站在屋里布午饭,仍是旧日精神爽利的模样,见到秦婠便要行礼。
连氏不是秦家下人,只是留在罗氏身边帮衬。罗氏在外有好几个铺面庄子要打理,身边没个亲信可不成,连氏如今就是她里外照应的一把手,逢年过节连氏还要亲自过来服侍罗氏,不管罗氏怎么说都没用。
秦婠忙拉住她:“连姨和我客气什么?”
“就是。”罗氏也把她拽下,“坐着陪咱娘两儿喝一杯。”
“这怎么使得?”连氏被这母女的热情吓到,忙道,“不合规矩!况且一会老爷和姑爷要是回来了…”
“放心吧,公公必定让秦帆留他们在外院喝酒说话,这顿饭他们回不来。”罗氏摆手,“难得婠儿回来,咱们也自在乐一乐,别管那些。”
秦婠闻言心里却想起另一件事,把连氏拉坐到椅上后笑问:“连姨,听说你那宅子扩了,又重新粉刷了?”
“托夫人福,旁边那户人家年前回老家讨生活,不留在京城,要把宅子卖了。我见你何寄哥哥年纪也大了,总要讨媳妇,原来的宅子小,就把那宅子买下打通,并在一起,年前才整好。”连姨虽然坐下,手却没闲着,替两人斟起酒来。
“你这丫头又在盘算什么?”知女莫若母,罗氏见女儿眼珠滴溜直转,就猜着她的心思。
“娘…我想去连姨家瞧瞧。”秦婠巴着母亲的手撒娇道,“每天都呆在府里,我闷坏了,想出门走走。”
“你难得回来,不陪娘说说话?”罗氏戳着她眉心。
“陪呀,娘也一块去。横竖连姨家过条巷子就到,来回不到盏茶时间,咱们就出去走走嘛!”秦婠晃着她的手。
罗氏只当她在沈府闷坏,也没多心,只道:“罢了,怕了你这小祖宗。等饭后你让连姨带着你过去瞅瞅,我就不过去了,喝酒上脑,我正好歇歇。你最多去半个时辰就要回来,别多逗留,记住了?”
“记下了!”秦婠笑眯眯地点头。
她正愁没机会摆脱沈府耳目去找何寄呢。
————
饭罢,秦婠扶母亲往榻上歇下,这才带着秋璃同连氏悄悄从秦府角门出去。
出了角门就是卵石巷子,秦婠与连氏并肩走着说话。除了要寻何寄外,她还有别的话要问连氏。
“连姨,母亲最近身体如何?忧思可重?”秦婠最关心的就是母亲身体。
若她直接问罗氏,罗氏十有八九不会明言,怕她担心,便是祖母往父亲身边塞人一事,若非因为她的关系而暂时解决,母亲也断不会告诉她。想知道实情,秦婠只能问连氏。
“太太身体尚好,并无大碍,至于忧思,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件事,除了牵挂夫人,就是疲于应对老太太,再来便是思念…大公子。”连氏扶着她仔细答着,“近日听闻夫人得了宫里恩赐,在府里开始主持中馈,与侯爷又恩爱非常,太太倒比自己得赏更高兴,心思也没那么重。”
“那就好。连姨是母亲身边最亲信的人,可替我劝着她些,再有就是每月两次的平安脉,让她记着要请。若得空也别让她老呆在府里,多去庄子上走走散心。她老当我是孩子,我的话她不爱听,只有连姨的话她还听得进去,连姨可要帮我劝劝她。”秦婠闻言小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