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了,我先去找方丈要舆图。”听到他的声音,江善芷才找回一点冷静。
“嗯,快去吧。”他也不想她老呆在后山这湿冷之地。
江善芷转身往寺里跑去,只是才跑出两步,她忽然发现自己手中多了把伞,竟左一江趁她发怔之时将伞塞进了她手里。她回望,左一江正背对着她站在雨里观察后山情况,整个人叫雨水笼着,像块能够依靠的岩石。
…
天色渐渐暗沉,夜幕降临,山野中火光蹿动,皆是举着火把四处搜索的禁卫军。雨倒是停了,可到处都湿,山路上的砂泥叫雨水一泡成了浆,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人,仍旧没找到。
沈鹏已盘查过各处出入口,申时过后并无人外出,若是姜桑梓被人所掳,现下肯定还藏在山上某处。左一江将搜查范围扩大,连南华寺亦不放过,不过为免引发恐慌,他们无法大张旗鼓地搜,只悄悄在寺里各处寻找。
江善芷心中难安,将舆图找来后就陪着守在山上,不论旁人如何劝都不肯回去。左一江亲自在山搜寻一阵回来,发现她还站在山林里,目光顿沉,冲着旁人发了火。
“怎么还让太子妃站在这里?”
月蓉与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宫人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左一江在宫中常是笑脸迎人,几曾对人这般动过怒。
“小侯爷,与她们无关,是我自己要等。”江善芷拢紧身上披风道。
“这里山风大,潮冷得很,你不如先回寺里等候,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左一江只能劝她。
“我不回去,回去了我难受,我就站在这里,不给你添乱。”江善芷说着,从月蓉手里接过套披风递到他面前,“小侯爷,天冷,你也保重,阿芷可全拜托你了。”
那是件防水的皮制短披,正是雨天夜行所用。他这人大冬天也就穿身薄袍,今日也一样,可山里的寒意潮冷入骨,入夜犹胜冰霜,一件薄袍哪里挡得住风?他又淋了雨…
“多谢太子妃。”左一江冷竣的眼里终于露了丝温柔,接下她手中披风,不作多想便展披上背。
江善芷想对他笑,可那笑却难以挤出,姜桑梓失踪到现在已经三个时辰,也不知如何。
…
洞里没有光芒,姜桑梓蜷在石壁下,眼前只剩不见五指的幽暗,耳畔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便是心跳声,仿若与世隔绝。
无计可施的情况让人绝望,背靠的墙壁湿冷入骨,她却越来越觉闷热。脑中一片空白,她想不出逃命方法,只能任由时间与生命一点点消耗,昔日种种自心间划过,最终定格为一张年轻的脸庞。
她惊讶于自己在最后关头竟会想起霍翎,似乎回忆起他,心便添一丝安宁。
黑暗就不那么狰狞。
坐得久了,姜桑梓腿开始发麻,身体也酸涩难当,她缓缓倒下,蜷成团躺在地上。山洞其实并不大,只是有个转角,看着才深,故这里空气也少,唯一的洞口被巨石堵牢,就算她牺牲光明将火把熄灭,也阻止不了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她呼吸开始艰难。
要死了么?
那么,阿芷该怎么办?
…
亥时末,山里愈发潮冷。月蓉往手心呵了呵热气又跺了两下脚,她已冻得通体冰冷,可主子不肯走,她自然也要陪在这里等着。眼瞅着天越发寒冷,她心里担忧,自己冻坏不打紧,若是把主子冻病麻烦就大了,想了想,她又劝道:“太子妃,还是先回去吧,要是您也冻病,可怎么是好?”
江善芷并没回应,连头也没转,月蓉横下心凑到她身边再劝。
“太子妃…”劝说的话才起个头,她就发现江善芷的不对劲了,声音急起,“太子妃,您怎么了?”
江善芷正揪着衣襟,微张着唇,喘得厉害。
“快快,把灯拿过来。”月蓉忙唤人。
宫人将琉璃灯凑近来照着,昏黄光线之下江善芷的面容已呈痛苦之色,眉紧锁,眼半闭,胸脯起伏剧烈,连话也说不出。
“太子妃!来人,快来人。”月蓉大急。
“发生何事?”左一江听到惊呼,从远处跃来,落到她们面前。
“小侯爷,快瞧瞧我们太子妃。”月蓉哽咽急道。
话才落,江善芷已经倒下,左一江顾不得许多,伸手接下她,转手就将她又交到月蓉手里。
“把她扶回寺里,这趟出行有带女医,马上去请。”
他急声吩咐,从旁边宫人手里劈手夺过灯笼,亲自照着路陪她回寺。
…
禅房里烛火透亮,窗纸印出几重人影。
宫人高举烛台站在床榻边,为女医照着床上病患。女医已满头大汗,太子妃的喘症起得急,毫无征兆,她诊不出原因,能喂的急药已喂,该施的针已经施过,太子妃的情况却半点没有改善,脸色愈发差了。
“到底怎样?”左一江拍案而起,双眸赤红。
女医吓得从床上下来,躬身道:“小侯爷,我…我已尽力,但太子妃这病来得古怪,我亦无能为力,最好能马上送回宫请老御医诊治。”
左一江握紧拳,江善芷气息越来越弱,他害怕,怕极了。
挥手遣退御医与屋里宫人,他朝月蓉道:“月蓉,我去备马,你帮她穿戴严实些,我带她回京。”
眼前情况,他只能先带她回去找东辞。
“你带太子妃回去?可是你们…”月蓉看看江善芷,又看看左一江,到底没将后半句话说出。
左一江却已明了:“她这病太急,顾不了这些,我直接以马带她回京会快些,到时候我会自己向殿下解释请罪,不过这里的事就要拜托你了。为了你家主子名声,今晚这事,不能让人知道。”
“月蓉明白。”月蓉煞白着脸,红着眼,咬牙道,“小侯爷,我家主子性命就交给你了。”
…
左一江很快把马备好,牵至寺外,与沈鹏交代着,那厢月蓉已悄悄把披好斗篷的江善芷送到寺外。斗篷裹得严实,兜帽遮去大半张脸,夜色中谁也瞧不出她的模样。
“沈统领,江姑娘的生死就交给你了。”
“小侯爷放心,在下必不负所托。”沈鹏抱拳。
左一江点点头,翻身上马,单手抓了缰绳,另一手朝江善芷伸出。江善芷浑浑噩噩,月蓉助她抬起手,左一江抓住她手腕,轻而易举把她拉上马前,稳稳坐在自己身前。
身体颠了颠,江善芷恍惚睁眼,发现自己挨在左一江胸前。
“姜…姐姐…”她艰难吐字。
“已经交代沈鹏继续找,你病得急,我先带你去寻东辞。”左一江言简意赅,双腿夹/紧马腹,喝马跃出。
“可…我…”江善芷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要窒息。
风声从身边呼啸而过,吹散她的话。
“别说了。”左一江单手环过她的肩,另一手拽紧缰绳,疯了般催马。
马儿在漆黑山间狂奔,蹄声如疾雷响过,转眼远去。
…
暗夜中,几人如鬼魅般在山间草木丛中悄然掠过。
低沉的对话声响起,似鼠蚁窸窣,说的并非官话,也不像是大安地方话,听着像舌头永远撸不直,每个字都绕着弯。
马蹄声远远传来,草木之间寒光倏尔一闪,几道人影飞起,伏向这鱼肠山道的两侧。
绳索悄然拉紧,横贯路中,两头紧紧缠在山道两侧的树杆与巨石上。
五双眼睛专注盯着山道上疾驰来的马。
…
“咴——”
马儿嘶鸣响彻长夜。
疾行中的马突然倾斜身体往一侧倒下,马背上的人都被往前掼出。
绊马索?
左一江抱着江善芷从马上飞出时,脑中已闪过可怕猜测。
有人在这里设了埋伏。
第59章 绝境
慎戒堂里灯火通明, 霍翎今夜未回宫。
姜桑梓当初的提议起了效果,前京卫指使司指挥使的遗孀,周府如今的主母李氏在天黑之前亲自将独子周永昌送到慎戒堂来,可同时来的, 还有周府被周永昌发狂时砍伤的六个人。
血水自马车上滴落, 痕迹一路拖到了慎戒堂。
为了逼儿子戒断,李氏将周永昌锁在他的屋子里, 可不想周永昌竟趁着下人送饭入府时逃了出去。李氏便命人捉他, 这周永昌毒/瘾又发作, 颠狂不识人,拔剑遇人便斩, 前后连伤了一十三人, 这六人是其中伤势最重的。
事态严重,霍翎亲自坐镇慎戒堂, 命东辞全力救治伤者,又吩咐人将周永昌先送进戒断室关起。因事涉伤人害命,霍翎又再派人请了京兆尹过来商量此事。
李氏在慎戒堂中哭成泪人, 跪求霍翎。
“殿下, 求你救救我儿,救救这些伤者,求求你!”
“夫人请起, 本王自当尽力而为。”霍翎扶起她,命人看座。
李氏泪不能止,霍翎也劝不住。
若能早一步将周永昌送到慎戒堂, 今日也不至酿成如此大祸。兆京平安十几年,竟出了这样骇人的凶案,明天这折子递到皇帝案前,他父皇也该头疼了。
…
幽夜静寂,刀剑出鞘的声音清晰可响。江善芷从马上坠下,天旋地转,已分不清东西南北,也来不及想到底发生了何事。坠势甚急,她以为自己会摔得粉碎,可最终却落进温暖坚实的怀里,被人紧紧搂着,在石道上滚过。
饶是有人这么护着她,砂砾从她背上碾过,她也觉得肌肤像被利刃划破,可想而知护着她的那个人所受的痛楚必强过她数倍。两人在地上滚了一段距离,直到那人的手臂撞上山石才最终停止。
她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却仍很快抱着她坐起。
“江姐姐,你怎样?”
江善芷喘不过气,软软倚在他怀中,勉强摇头张口:“你呢?”
“我没事。”左一江抚过她的发,道,“不过今晚看来有人要置我们于死地,小爷我少不得要大开杀戒了,江姐姐,你别怕。”
他口吻冷静,隐约还带着笑意,江善芷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听话地点头:“不怕,有你在。”
她很安心。
左一江把她往后一抱,让她靠在山壁上坐好:“姐姐在这儿坐好了,别动。”
她歪着头只睁开条眼缝,只看到他黯淡的轮廓,还来不及说一声“小心”,那黯淡的轮廓已从她眼前消失。
山野间浓烈杀气涌来,刀剑交鸣铮铮作响,打斗声音不断传来,山石滚落、树折木裂,她看不到眼前情况,却也能判断得出来眼下情形十分危急。
左一江却半声未出,她只闻到渐渐浓烈的血腥味道,也不知是谁的。
“那小子右手受伤了。”
异域语言又起,别人听不懂,江善芷却听得懂,是苍羌语。
左一江右手伤了?
江善芷心头忧惧至极,用尽全力睁眼望去,却只见眼前一道冷冽刃光,直奔她而来。她心跳似猛地停顿,只当自己必死无疑,然电光火石之间,耳畔响过嗡然震鸣,刃光被剑格开,左一江挡到她身前,她只闻得衣裳裂响,有人一刀劈在他背上,他撑不住朝前一扑,将她压在石壁上。
她嗅到他身上传来的可怕血腥味。
江善芷颤抖着伸手一摸,摸到粘腻一片,全是血。
“你受伤了?”她声音带着颤意,心里恐惧犹如藤蔓疯长,恨自己帮不上忙,只能拖累他。
“没事,不是我的血。”左一江咬牙骗她,反身又刺出一剑,将身后敌人挡开。
这些人有备而来,看身手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功夫却不是中原的。他们不是冲着江善芷来,而是专门来杀他的。这趟下山,是他害了她。
心里想着,左一江的招式却未减。来人有五个,身手极高,又擅长黑夜格斗,于他极不利,若他只有一人,倒能想办法逃走,但眼下他还带着江善芷,这几人显然已经注意到他身后的她,知道这是他最大的弱点,如今刀光已全部逼向她,再缠斗下去对他们很不利。
“江姐姐,别嫌我脏。抱紧我,我带你杀出去。”他回身笑语一句,单手将她抱起。
生死绝境,早已顾不上规矩不规矩,江善芷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把头紧紧埋在他脖弯里。刀刃攻来,左一江只剩单手应敌,任那刀刃划过自己手臂,他方有机会跃到半空,全力横扫一圈剑气,将身边敌人逼退,他方折身,飞掠向山道。
倒地的马儿早已站起,正沿着山路往下走着。
左一江带着她疾奔到马旁边,用力拽住缰绳,逼停马儿。他将她往马上一放,把缰绳往她手里一塞。江善芷趴在马背上,听他喘息着开口:“江姐姐,这匹马会带你回到殿下那里,你抓紧马缰,一定要好好回去!”
“那你呢?”江善芷虚弱道。
“那些人要对付的是我,我若与你一起,他们必不会放过,你先走吧。”左一江把她斗篷拢好,“别担心,我还要娶你,不会有事。”
“左一江!”江善芷心里痛极,拼着一口气唤他名字。
他却扬手拍马,马儿咴咴两声,朝前飞奔,她艰难回头伸手捉他衣角,却只与他的衣袍擦过,左一江黯淡的轮廓转眼消失。
隐约之间,刀剑声再度传来,左一江狂妄的笑声夹在其间:“小爷手里这剑出了鞘,还没尝到甜头,来,我们好好玩玩。”
风声呼啸,马儿远去,声音渐远,江善芷眼里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
…
“启禀殿下,受伤的人已经救治妥当,两个伤重者还需观察,其余四人均已无大碍。”
东辞忙了一夜才将六个伤者彻底救治包扎妥当,连衣裳都顾不上换,便前去寻霍翎回禀。
“有劳东辞先生了,明日恐怕还要忙碌,你先去休息吧。”霍翎也没歇下,正等着东辞回话,如今闻言得知无人死亡方松口气。
今日之事已将人折腾得精疲力竭,霍翎也疲倦不堪,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与霍汶的赌约已经有了交代,这些时日诸人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殿下也早点歇下吧。”东辞客气一句,正要躬身退下,屋外忽有人匆匆跑来。
“殿…殿下,太子妃…太子妃回来了。”
“什么?”霍翎目光一凛,从座上走下,“她在哪里?”
“还在门外,她一个人回来的,好像受了伤。”
“带我去。”霍翎言语之间已往门外走去。
东辞蹙紧眉,紧随其后。
这深更半夜的,太子妃一个人回来,又受了伤,只怕是南华寺那边出了意外。
夜色沉沉,这一天的疲倦还未褪去,新的麻烦又至。
…
慎戒堂的肃安阁里人影晃动,房中搬进了几樽大烛台,烛火将屋子照得通明。江善芷躺在床上,不住喘息,意识已有些涣散,只剩口气强自撑着,将事情从头到尾说出。
姜桑梓失踪,左一江陷伏,两人都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霍翎面色差到极致。
“殿下,太子妃脉象正常,身体并无异状,这喘症不知何来,若要查清需要时日,我已用了应急之法,但对她都无效。”东辞替江善芷诊治了一番,得出的结果与南华寺里的女医一样。
“不必查了,我知道怎么回事。”霍翎一拳砸在桌上。
上次两人陷入险境之时,江善芷遇到生死之险,姜桑梓就曾发生过同样的情况。她伤好之时曾作过猜测,提及两人易魂后同命,不过因为并无实证,只停留在猜测上,故没有告诉过江善芷。
这次江善芷好端端地出状况,这岂非意味着,姜桑梓身陷险境。
如此一想,霍翎倦意全消,只剩满心忧急。
东辞跟随霍翎有段时日,从未见过他失态至此,相必情况极为严峻,再加上左一江遇伏生死不明,便也沉了脸色。
“崔明。”霍翎思忖片刻,疾步行至房外,朝着茫茫夜色开口。
“属下在。”夜幕中有道人影自檐头飞下,落到他身前单膝跪倒。
“把你的人全部叫上,即刻随我去南华寺。”霍翎冷道。
“是。”崔明点头应诺。
…
更鼓敲过两声,大安朝的兆京已陷入沉眠。
蓦地——无数马蹄急踏声响过街巷,沉睡的娃儿被惊醒,哇哇哭泣,几家灯火逐一亮起,有人偷偷推开窗子张望一眼便很快又将窗关下。
街巷上飞驰过一队兵马,青铠红缨盔,腰间佩刀,也不知是京里出了何急情,才这般趁夜行军?
江善芷被人抬上马车,车马行得极快,她浑浑噩噩间还记挂着左一江与姜桑梓,拼着命不让自己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又行到哪里,她忽觉巨大倦意来袭,一时难以支撑,双眸一闭陷入黑暗。
霍翎在前头领着人马疾速赶往南华山,忽听到身后传来惊呼:“殿下,太子妃晕厥。”
“吁。”他猛得勒停马,转头望去,却见马车里飘下个人影。
火把光芒被风吹得狂动,那人影半透着火光,虚无如烟。
不是人,是江善芷的魂魄。
第60章 救人
浅淡的魂魄若没了火光的映照, 就融入夜色之中,彻底不见。霍翎的目光不敢移开江善芷半分,生怕一不注意就看不着她。
若按先前情况,一旦离魂, 她们的魂魄是能寻到自己肉身, 这便意味着他只要跟着江善芷的魂魄,就能找到姜桑梓所藏之处。
正想着, 东辞已很快上马车诊治完江善芷的情况, 又匆匆跳下马车, 疾奔到他马前,脸色很不好:“殿下, 太子妃的情况不妙, 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霍翎握紧缰绳,强自镇定。江善芷的魂魄已经飘到他正前方, 她也不说话,只将手往前一指便望回霍翎,似在指路。
他们已经行到南华山道中段, 离南华寺还差一半山路。
“东辞, 你在这里照看太子妃,不论用任何办法,先保住她的命。崔明, 把你的人分作两队,一队护送马车上南华寺,另一队去南华山骡子坡的山林中寻找安乐侯。本王先行一步。”霍翎很快做出决定。
“是。”东辞与崔明各自领命。
霍翎扬鞭, 不再有丝毫犹豫,按着江善芷所指方向策马跃出。
江善芷魂魄化成一阵疾风,飞在霍翎身侧,领着他往前行去。
姜桑梓、江善芷、左一江,如今三个人的命都攥在他身上,霍翎恨不得自己能化成道闪电,快一些再快一些赶到南华寺。
…
黑暗无边无际,姜桑梓的魂魄从江善芷肉身剥离之时,已是浑沌不堪。
江善芷肉身目前的情况似乎对她有些影响,这一次的离魂,她无法像前几次那般自由走动。
生死轮回将她禁锢在这个地方,她踏不出这个山洞,即使是魂魄,也深陷黑暗。
如果她现在死了,是不是永远被囚禁在这里?
这想法叫她不寒而栗。
…
霍翎赶到南华寺时已到黎明时分,太白星已显,天将亮。沈鹏彻夜未眠,带着人将方圆十里都搜个彻底,整座南华寺也已被他的人全部包围,但姜桑梓的下落仍然不明。
“属下无能,还是没有寻到江姑娘的踪迹。”
知道霍翎连夜赶到南华寺,沈鹏显然有些惊讶,亲自跪在他面前回禀。
霍翎脚步毫无放缓的迹象,只朝沈鹏示意:“沈统领不必自责,马上带人跟本王来。”
言语之间,他已跟着江善芷的魂魄往后山西面行去。
“殿下,那边已经搜过,并无江姑娘的踪迹。”沈鹏跟在他身边道。
“跟本王来。”霍翎没功夫向他解释。
没走多久,江善芷的魂魄便停在了一块巨岩之前,她面容惊急地指着巨石,不住地拿眼睛望霍翎,若是魂魄会流泪,此刻她怕已泪流满面。
“拿火把来!”霍翎几个箭步冲至石前,命人取来火把照着,他再仔细查看这块巨岩。
巨岩约有两人高,十分大,两个七尺男儿展臂拉手也无法一次丈量岩石宽度,可见其之大。霍翎查看片刻,从腰间拔出佩剑,在石头与岩壁交接处拔了两下,发现一条细细的缝隙。
“石后有山洞,人被困在里面。”霍翎收剑回鞘,绕着石头又走了一圈。
这石头巨大,将山洞堵得严实,如果里面没有别的通气孔,时间一久姜桑梓就会窒息,看阿芷目前善,洞里空气恐怕即将耗尽,若再不将石岩挪开,她命在旦夕。
霍翎面上虽毫无表情,背上却已生出冷汗。
自小到大,他所受教育极其严苛,从未被娇惯过。霍汶说,帝王虽为天下至尊,却也需吃得天下至苦,如此方能为王,且为王者,首要之事便是不可畏惧鬼神与生死,如此方能不惊。
所以,他从不怕死,向来冷静。
可今日,霍翎终于知道,何谓恐惧。
…
天色微明,山林轮廓已显。
十多个禁卫军站在巨岩前,费尽全力撬着巨岩,可岩石始终纹丝不动。另有几人拿着锐器由地上往里凿孔,要凿出气孔来为姜桑梓争取时间。
“殿下,不行,这石头太大,我们人手不足,撬不动。”沈鹏满头大汗来报。
“能炸开吗?”霍翎问他。
“如此大的岩石,又是一整块,不好炸,我们恐怕没有足够的火药,再者我们不洞中情况,贸然炸石,也有可能伤及洞中的人。”沈鹏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
两人正想着办法,不远处有个瘦小身影吃力地拎出一个大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