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小侯爷怎么了?”姜桑梓还记着刚才两人乌眼鸡似的模样,一个是极少生气的江善芷,一个是不爱与人打交道的左一江,八杆子打不到一块,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事。
江善芷可怜兮兮地看她两眼,忽“哇”地一声抱住了姜桑梓。
她的伤心事又被勾起。
“他拿剑指着我,说我骗他自己是江善芷,还说不要见我,不见就不见,我也不要见他!”江善芷颠三倒四地告状,眼眶红得像兔子。
“别哭别哭,你说清楚了,我替你拿主意。”姜桑梓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江善芷哽咽着把从雪枫林的事一路说到了前些日子与左一江争吵的事。姜桑梓听了后良久无语。这事…还真不好拿主意。
“阿芷,我问你,你和小侯爷非亲非故,不过萍水之交,那他误会你重要吗?”
“不重要。”江善芷吸吸鼻子。
“你在他眼里是‘江善芷’还是‘姜桑梓’重要吗?”
“也不重要。”江善芷蹙眉。对啊,他怎么想的与她何干?
“那你哭什么?他误会你,你不理他不就结了。”姜桑梓眼珠一转,不怀好意思道,“哦…我知道了,你定是喜欢上他了。”
江善芷猛地站起捂住了姜桑梓的嘴,连哭都忘了。
“我没有!”江善芷死命摇头,那脸越摇越红。
姜桑梓眨眨眼,拉下她的手,笑眯眯开口:“没有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
江善芷怎么瞅怎么觉得姜桑梓不相信自己。
“你别难过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见她有炸毛的趋势,姜桑梓忙又岔开话题。
“什么礼物?”她脸红红地问道。
“兔子呀,在马车里,一会给你。”姜桑梓哄道。
江善芷俏脸板下:“我不要。”
“为什么呀?”
“不要,我讨厌兔子。”江善芷扭开头,掰着手里折的草梗,强硬道。
“啊?你不是喜欢兔子?我瞧你那儿还养了只呢,凑成一对岂不是刚好。且我住熙平那里,她有喘疾,不能养的。”姜桑梓纳闷。
“就是不要,你别给我。”江善芷把草梗一折两断,扔了。
“你不要就还我,我的霜咬还缺活的猎物,正好给它塞牙缝。”左一江凉意四散的声音从二人后头传来。
姜桑梓恍悟,原来她早就知道这兔子是左一江所送,按她刚刚所述,左一江应该是将自己当成了“江姐姐”,所以…送兔子来讨好了。被陆氏猜中,他这是喜欢上阿芷了。
“你休想。”一听要把兔子喂狼,江善芷跳起,“姜姐姐,你别理这人。”
“…”左一江沉默。女人真是善变。
这两人斗嘴斗得欢,像两个大孩子,姜桑梓转头忍着不笑出声来。
“你在笑什么?”远远的,熟悉的声音传来。
姜桑梓胸口被心狠狠撞了下。
霍翎来了,他们已经有许多天没见过面,她发现自己有些想他。
…
屋外老树下光影斑驳,霍翎穿了身不打眼的寻常衣裳,踏着满地光影走来,清俊的容颜挂着迷人的笑,目光只专注在她身上。
那样明媚的笑,只有姜桑梓才会有。
姜桑梓被他看得脸红,忙将头转开,福了福身,道:“殿下,我在笑刚刚有两只雀鸟在檐头打架,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江善芷发现自己被人比作雀鸟,狠狠瞪左一江。
“…”左一江郁闷,话也不是他说的,怎么又被她怨上了。
霍翎并不深究,仍问她:“江家的事我听说了,是你的主意?”
江作天的妾室倒卖御赐药品与陆氏离家之事,早就传到江婧耳里,江婧正满肚子火气,要待江作天伤好之后再让皇帝把人叫进宫来好好教训一顿,霍翎如何不知。
他那舅舅就是太迂腐了,欠管。
“怎么?你怪我?”姜桑梓偏头笑嘻嘻看他。
“不敢。”霍翎摇头。
左一江见这两人说话的模样,再一看杵在旁边的江善芷,不由奇怪。
“皇嫂,你不上去?”他疑道。
“人家好好说话,我上去做什么?”江善芷不爱搭理他。
“你与他不是夫妻吗?”左一江更奇了。
江善芷一怔,反应过来后将头转开:“不和你说话。”
“…”左一江心塞。
…
几人在屋外说了番话,霍翎便带着人进屋去寻东辞问江鸿宇情况。天已过午,正是阳光熏人的时刻,姜桑梓被晒得昏昏欲睡,靠着树杆便打起盹来。
江善芷正在里屋看东辞的手札,不妨倦意突然袭来,她不受控制地闭眼,陷入黑甜。
“幸亏送来得及时,救了他一条性命,若再晚些,他的性命便不保。”东辞一边向霍翎解释江鸿宇情况,一边与他踏出屋子,“只是可惜他的腿,恐怕日后不良于行。”
“能保下性命就不错了,欢喜散这玩意儿也敢碰。”左一江跟在二人身后,漫不经心道。
“还是先助其戒断毒/瘾再言其他。”霍翎道,“东辞,你可有把握?”
“若是他意志够坚定,在下便有九成把握。”东辞回道。
“好,此事便交托给你。”霍翎说着笑起,“累了半日,走,带你们去回宾阁打打牙祭,叫上那两个丫头。”
“不去了。”左一江目色微冷,几步越过两人。
他不想见她与霍翎夫妻和顺的情景,心会疼。
“怎么了?”霍翎不解,却忽见他的脚步顿在了外屋的玄关处,仿佛僵硬成石,心里疑窦便生,也跟着上前。
左一江僵直地瞅着屋里某处不放,霍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站在“姜桑梓”身躯旁边飘摇不定、半明半灭的江善芷。
又离魂了?
霍翎眉锋顿起,往门外冲去,还未到门口,便见门外飘来另一缕魂魄。
两人同时离魂…
作者有话要说:好基友的坑完结了,我也想完结…
第41章 归位
姜桑梓恍恍惚惚走来, 阳光穿透她的身体落在地上,没有投下影子。江善芷懵然看看姜桑梓的魂,又看看姜桑梓趴在桌面的身躯,并不知道发生何事。
“殿下?一江?”东辞见霍翎与左一江都僵在屋子里, 不由开口问道。
左一江回过神, 揪住东辞:“你看到没有?”
东辞拂开他的手,摇头, 屋里除了睡着的“姜桑梓”, 并无其余异常。
“东辞, 你先忙,我与一江晚些时候再找你。”霍翎开口, 目光仍紧紧注视着姜桑梓之魂。有过一次经验, 他早已知道别人看不见她们的魂魄。
东辞虽察觉有异,倒不多问, 颌首而去。霍翎又命屋外所有人都离去,收治所里只留了他与左一江两人。姜桑梓与江善芷的魂魄看上去飘摇不定,他只怕稍有些风吹草动, 这两缕魂魄便又要消散。
“这怎么回事?”左一江看着两个半透的人影交错而过, 心里惊愕非常。
“你看得到?”霍翎问他。
左一江点头,目光随着江善芷而去,脚步竟不由自主迈开。
“你去跟着阿芷, 别吓到她。等这事过去了我再与你解释。快去。”霍翎看到姜桑梓的魂魄已走到她自己的身体旁边,他胸膛忽狂跳不歇。
莫非,魂魄要归位?
不用霍翎说, 左一江早就跟着江善芷的魂魄出了屋子。
…
屋里静悄悄,姜桑梓浑浑噩噩走着,只凭感觉牵引,她看得到霍翎,却觉得他离自己遥远,现实与梦境难以分清,就连声音都虚无得像从天上传来。
她的身体就趴在书案前,一动不动,像睡着般。姜桑梓走到自己身体背后,有些惧怕地抬头,霍翎就站在旁边朝她轻轻点头,她便觉得心微安,伸手触向自己身体。
这次,没有阻力将她弹开。
她魂影渐渐重合入自己身体,又是阵天旋地转的滋味袭来,沉重感浮起,脚落实地,她神智忽离,又人事不知。
…
姜桑梓觉得自己做了个漫长的梦,梦是何内容她已记不清了,身体的感觉叫她觉得自己是在梦里和人狠狠打了一架,所以醒来时满身酸疼,骨头像锈蚀般生涩,动一动就疼。
“疼…”她转着脖子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案上睡着,手被头枕得麻木不堪,针刺似的疼。
“哪儿疼?”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叫人安心,姜桑梓把手伸过去,咕哝着:“手麻了。”
可她的手却僵在半空,霍翎正站在她身边,低头望来的眉眼既惊又喜。
她睡得并不久,几乎是一回魂就醒来了。
他很认真问她:“是你吗?姜桑梓?”
姜桑梓觉得他离自己太近,便往后挪挪位置,背靠到了翘头案旁的书柜上,她抖抖发麻的手,道:“当然是我。你别靠这么近,我们起过誓,不能彼此靠近…”
话音未落,她的手就被他抓住。
“你…你放手。”姜桑梓脸发烫,心如擂鼓,他指尖力道温柔,正缓缓捏着她发麻的手,麻木的知觉一点点回归,他掌心的温度便跟着慢慢攀升,紧紧贴着她的手背,令她无所适从。
“姜姜,你回来了。”霍翎曲膝蹲在她椅前,微微笑起,专注看她此时模样。
鲜艳如桃李的容颜与大婚那是一模一样,颊羞唇蜜明媚无双,真真叫人爱不释手。
姜桑梓怔愣后忽明白他的话。
“镜子,哪有镜子。”她左右转头想寻镜子,已顾不得被他抓在掌心的手。
“这里没有镜子。”霍翎往前倾身,双手按在太师椅的扶手上。
她还沉浸在回归的疑问里,丝毫没有留意人已被束缚在小小的空间里。
“没有镜子。”姜桑梓目光望向自己的双手,再看自己一身衣裳,又伸手摸向自己的脸颊。两人身材模样均不相同,便不用镜子,她也能察觉这些差别,再加上这衣裳是早上“姜桑梓穿着的,而她刚刚是睡在屋外,而睁眼却到了屋里,这里本是江善芷呆的地方。
种种迹象表明,她真的回来了。
“我真回来了?”疑问过后,姜桑梓狂喜,“霍翎,我回来了。”
“我知道,我分得出。”霍翎点头,看她唇边的笑越绽越大。
姜桑梓喜得忘记所有,向前倾身,双手圈上霍翎的脖子,兴奋地笑出声来,仍重复同一句话。
“我回来了。”
霍翎却是怔了片刻。上次她以江善芷身份遇生死险境抱他时,他无法回应,这次…
手自她腰侧穿过,他的掌抚上她的背,用力收臂,便将她狠狠纳入了怀中。
再简单不过的拥抱,来得却极为不易。
姜桑梓满心只有自己回归本体的事,早将男女之情抛到脑后,她忽将他推开,一脸迷惑道:“怎么好端端就回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你…你掐我一下,我看会不会疼。”
霍翎失笑:“掐你?我舍不得,咱们换个方法可好?”
“好呀,换什么法子?”姜桑梓迫不及待想确认眼下这一切的真假。
霍翎便不语,目光幽深望着她。
姜桑梓催促他:“你快试。”
他方喑哑开口:“这个法子。”
最后一个字,落在她唇间。
他朝她俯身,两人间最后的距离归零,她连逃离与羞窘的机会都没有,便叫他噙了唇。姜桑梓瞪大眼,化作木石,只有一颗心怦怦直跳,像要从胸口跃出,脑中空白有如被棉絮塞满,回归的喜悦与惊讶通通消失,天地间便只剩下眼前这个人与他唇间那点温度。
绵软的唇瓣紧紧贴着,他并不急着探寻,只是以唇摩挲她的唇,她眼睛眨了眨,想躲,他便一手撑在椅上,一手用力搂紧她的腰,不叫她逃开半分。
姜桑梓被他的唇舌撩得浑身滚烫,却又不敢妄动,只能用手抵着他的肩,有些抗拒,也有些期待。他吻来的力道逐渐加重,由摩挲化作轻吮,舌尖舔过她的唇瓣,湿湿濡濡的叫她疯了般烧起,他却忽然启唇一咬。
又痒又麻,有点疼。
“疼了吗?”他放开她,轻问。
姜桑梓早忘了前面那些对话,只愣愣看他。他还未离远,额头对额头,鼻尖触鼻尖,气息缓吐,与她的交融。
“不疼?还觉得做梦?再试试?”他低笑。
姜桑梓立即捂了唇摇头,见他并无意再偷袭,她声音才从指缝里传出:“真不是做梦吗?”
她怎么觉得,越来越像梦了。
还是…有颜色的梦。
…
天旋地转过后,江善芷幽幽醒来。
眼前是空旷的庭院,树下碎影斑驳,满地洒金,有些不真实。她分明睡在屋里,怎么睁眼却是屋外?江善芷懵懵看着地上,脑中浑浑噩噩像灌满泥浆。
直至有风刮来,四周沙沙作响,她脚边的树叶被风刮起,飘到远处,可她却感受不到有风刮进身体。一转头,她才发现风来的方向站了个人,将冷风尽数挡在身后。
“小爷?”江善芷怔怔唤出这人身份。
“江姐姐?”左一江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这一切叫人匪夷所思,他还来不及弄清来龙去脉,只觉眼前的江善芷十分熟悉,像与他患难与共,在雪洞里照顾了他两天的人。
“怎么不是太子妃?不是皇嫂?”江善芷回神,鼻中轻哼着扭开头,“我不和你说话。”
她拎起裙子就往屋里去,才侯迈出一步,手臂就被人抓住。
“真的是你?”左一江拉住她。虽不明白到底出了何事,但他可以肯定一件事。
她没骗过他,她真是江善芷。
江善芷回身挣开他的手,道:“小侯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别与我拉拉扯扯,叫人瞧见可说不清。我…”
正说着话,她忽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疑惑地收回手,她上下打量自己的衣袖。
这不是她早上穿出来的衣裳,这是“江善芷”的衣裳。
蓦然间一念闪过,原以为是梦境的画面自脑中浮现,她想起自己刚才看到了她们的魂魄…莫非…
她双手摸到脸上,朝他开口:“告诉我,我是谁?”
“你是江家嫡女江善芷。”左一江紧紧盯着她。
清如溪水的眼睛,温暖如阳的笑,这是他双眼失明时凭感觉描蓦而出的她的模样,和现在的她毫无差别。
“换回来了?”江善芷愕然地捧着自己的脸,片刻之后喜极转身,又往屋里去。
她要去找姜姐姐。
眼前黑影一闪,左一江拦到了她身前:“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江善芷撞到他胸口,她只能红着脸退后,瞧着他沉肃的脸庞,记起前些日他也是这般拿剑指来,将她驱赶。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我非亲非故,不过数面之缘而已。雪洞之事只是患难时非常之举,既然都已安全回来,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而我到底是谁并不重要,总之你我互不相欠。”她将目光转开,不看他眼中灼色。
“江姐姐…”左一江眉头拧成结。
那一剑,已在她心里落下伤痕。
“侯爷言重,姐姐之称不敢当。”这声“姐姐”做梦似的不真切,江善芷揉着眼摇头,“侯爷请移步,我要去寻姜姐姐。”
说话间,她又要越过他往屋里去。
左一江怎肯放她离开?他身形晃了晃,仍拦在她面前。
“姐姐答应过做我眼睛,从此我便视姐姐如我眼珠,剜之则痛。如今,姐姐不要一江了吗?”
剜之则痛,便如生命再无余光。
“你这人不讲道理,分明是你先不要我的!”江善芷急了,口不择言。
“我错,我要你。”左一江道。
“…”江善芷发现自己被绕了进去。
什么要不要的,她听得满脸羞红,索性闭嘴不语,快步往旁边走去。
“姐姐,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左一江不好再拦她,便紧紧跟在她身边。
“你别跟着我!”江善芷又气又急又羞,直往屋里走去。
“小心。”左一江伸出手臂。
她走太急,绊到树根。
身体急坠而下,并未落地,被他的手臂接住。左一江揽着她的腰肢,想将她扶好,她却忽然不再出声,也没了动作,他觉得怪,便轻拥起她。
“姐姐?”左一江低头望去。
江善芷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揪住自己衣襟,满脸痛苦。
巨大的抓力从背后传来,似乎有双巨爪要将她从躯体里抓出,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阻止魂魄被生生剥离。
“姐姐?”左一江已然察觉这不对劲,他惊得一把抱起她,往屋里奔去。
才奔到屋口,江善芷已闭了眼,软软倒在他怀中,人事不知。
屋里传出霍翎颤抖的声音:“姜姜?姜姜…”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应用题:求太子心理阴影面积?他把老婆亲晕了…
PS:没有最后这段,我感觉可以打完结标记了,太棒。
第42章 布局
铜漏的声音, 滴滴答答传进耳中,在静谧黑暗里宛如摧心魔音,姜桑梓跟着水滴声数着,时间仿佛化成可以掌握的实物, 可待她要抓住时却发现那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挣扎着从黑暗中睁开眼, 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屋子。简单的木床连床缦纱帐都没有,素面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倒是松香非常, 她动了动, 身体像被重物碾压过一般沉得人喘气都疼,手在被里一拂, 她碰到了旁边的人。
“姜桑梓”安静地躺在里侧, 闭着眼却拢着眉头,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姜桑梓按着剧痛的脑袋坐起, 看着自己的身体,想着她这是又离魂了?然而手能触碰到实物,她不是离魂…
叫人沮丧的认知升起。
她又进了阿芷的身体里。
这场易魂还未结束。
只是为何她们会突然间离魂, 又突然间换回去呢?她用指节顶着两侧太阳穴, 勉强让自己的思绪回归正常。
上次离魂,只有她一个人,阿芷还在“姜桑梓”的身体里, 所以她虽然离魂,却进不了自己的身体。
这次是两人同时离魂,肉身空去, 所以她们才得以回到自己身体中。
然而为何明明回去了,魂魄却又被迫剥离?她记得那时仿佛有外力将她的魂魄生生往肉身外扯出,莫非她们的易魂并非偶然?而是确有东西在作祟?
这东西是人是鬼还是神?
以及,为何这次她会与阿芷同时离魂,总该有个触发的契机。上次离魂发生在她识破假石之后,这次是发生在她们一起救了江鸿宇…
心头似有电光闪过,她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掀被下床,往外头冲去。
…
夜虽已沉,外头烛光却还亮着。这是慎戒堂的厢房,不过一明堂一暗室的简单格局,并不大的明堂被多宝格隔成书房与客堂。书房仅有张翘头案,案上搁着文房四宝,背后的书格里插放着许多书与木匣子,收拾得极干净整齐。
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坐在书案后借着火光看书,另一个则倚着多宝格低头拭剑,谁也不说话,屋里气氛沉沉如大雨将至。
蓦地——几声匆促脚步从里边传出。
两个人同时抬头。
里间的布帘子被人挑开,一道纤瘦的人影跑出。
霍翎将书扣在桌上站起,左一江也“铮”地一声收剑回鞘。
“江姐姐?”左一江面露惊喜,先开了口。姜桑梓与江善芷昏迷的这段时间,足够霍翎把易魂的来龙去脉详详细细地告诉给他。
“小侯爷,我不是阿芷,我是姜桑梓。阿芷还没醒,不过应该也快了。”姜桑梓才回答完,便在左一江脸上看到抹失望,她轻叹一声,目光转到书案边的人身上。
霍翎半喜半忧。喜的是她醒了,忧的是易魂未完,她仍变成江善芷。
“殿下。”姜桑梓上前两步唤道。烛色将他眉间倦怠染得格外分明,本是极英挺自信的脸庞,在这明明灭灭的火光下竟有些颓然,叫人心疼。
正寻思着要如何将心中所猜之事告诉他们,便有一物兜头罩来。
“把斗篷披好再说话。天冷地寒你还赤足跑出,衣裳也不添,这冒冒失失的脾性何时才改?”霍翎往外头走去,口中仍道,“过来坐在这里说话。”
姜桑梓这才发现自己出来得急,竟顾不得穿鞋披厚衣。接下他的斗篷,她将他的声音听入心中,只觉满心生暖,斗篷有他身上淡香,忽叫她想起先前短暂回归时他倾身而来的吻,带着欢喜与温柔,让平日里威严沉肃的眼光彩熠熠。她脸倏尔发烫,赶忙借着撑开斗篷披到身上之举掩去这点不自在,岂料斗篷裹上身,她又觉得自己像被这人抱在怀中,从头烫到了脚。
霍翎便见她低头“嗯”了一声,便裹着斗篷跑到椅前,双脚往上一缩,整个人都缩到了斗篷里,像颗球。
斗篷领口的玉扣没有扣牢,半敞着,露出她的脖子,霍翎走了两步,伸出手想替她扣牢扣子,可手却忽然僵在半空,片刻方收回。
她一日是江善芷,他便不得与之靠近。
当日之誓,犹在耳畔。
“把扣子扣牢,拢紧了,别着凉。”他只能以言语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