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静地起身,捡起地上的衣服认真地穿回身上。沈言颓然跌坐在沙发上,捂住自己的脸颊。
“对不起,我喝多了。”他低声抱歉。
南歌静静地看着他,“沈言,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的,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会到了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呢。”
沈言忽然抬头,对上她的视线。她问他怎么了,可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这些天,我去了趟巴塞罗那,那天一意孤行地就从画展跑了出来,总要给米勒大师一个交代。”
“所以你就可以这样一声不响地转身离开了?你甚至没有想过我是不是会担心是不是?也对,有美女陪伴在侧,你怎么还会想到旁人。”
南歌没有发觉,她现在说这话的样子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妒妇。
安静下来的沈言又让南歌心软起来,她闭了闭眼睛,深呼吸。既然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方,就没有必要再强求。只是…
南歌忽然蹲下身去,与沈言平视。
“沈言,告诉我你的过去,告诉我那三年间你是怎么过的。”
南歌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些日子以来埋在心口的问题。她一直都觉得,沈言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这个男子太过骄傲和自负,他只愿意让她看到最好的一面,却忽略了他眼底浓重的阴霾。
沈言猝然看向她,月光下,他们能清晰的看到彼此的脸庞,带着微微的倦意。
“你想听吗?”
“你必须告诉我,否则那对我不公平。”
沈言又陷入了沉默,像是进入了无尽的回忆之中。南歌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忍不住微微后退。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等着沈言开口。
“早在我去巴塞罗那的第一年,就已经没有第一次了。南歌,你不会了解我那三年内心的渴望和寂寞有多么强烈,陌生的人潮在身边涌动,却看不到熟悉的那个身影。我觉得自己是个被遗弃的孩子。我就是在那一年认识了在巴塞罗那生活的Jamay,她有和你一样明媚的笑容,有和你一样忧伤的眼眸,最重要的是,她会拥抱我,告诉我这个世上除了自己谁都不可以相信。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何其残忍,当初一句话就决定了我以后三年的生活,将我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国度不管不顾。孑然一身的生活,只有在拥抱着她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刺激的快感过后,我总会想,你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你会不会哭,会不会在意,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疯子,整日里在对你的想念里日渐沉沦。我把她当成了你,然而她终究不是。可是南歌,三年里,你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个短信,你像是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存在一般,你知道我那些年的心情是如何的吗,患得患失,害怕你忘了我,又不敢去找你,你大概没有想过吧,因为你总是那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沈言的声音停了下来,空气中一下子安静下来。南歌只觉得自己的心痉挛一般疼痛,她从没想过,沈言的心里会是这样想的,那些年不联系,不过是想让他心无旁骛地好好学习罢了,然而她却该死地忽视了他那颗敏感的心。
他一定以为那三年她丢弃他了,他从小就是被丢弃了的孩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他那样依赖她,她却在他以后的生活里再一次让他感觉了失去亲人的滋味。
南歌忽然开始恨起自己的大意来。可是回国后的沈言,却还是对着自己笑,那么纯真的笑,这个男人,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为什么让她沉沦得这样深?
“我原本,是一辈子都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些事的,只可惜…你去了巴塞罗那,见到了Jamay。”沈言淡淡地笑,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忧伤难过的痕迹来。
“你以为,能瞒得了多久?”南歌难过地别过头去,声音几乎哽咽。
“我不知道。”沈言低下头,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很脏,就连我自己,都鄙视这样的自己…”
南歌抬头,早已泪流满面。她多想抱住沈言,告诉他他不脏,只是她太过狭隘,她想对着他说,不要难过。可是喉咙像是火烧一般,就在南歌的话语几乎冲口而出的时候,沈言忽然站了起来,走进自己的房间。
那一扇紧闭着的房门,像是将他们隔在了两个世界。南歌终于无力地趴在沙发上,任眼泪肆意涌出。
苏玲家的露天阳台,南歌拧巴着手指,头无力地垂着。
“瞧你这出息,你能不能有点志气。”苏玲气呼呼地大叫,一点也不顾自己是已孕之人。
“我也想有点志气,可这志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嘛我从没听说过?”
南歌盯着苏玲,这丫头平日里总是会说很多开导她的话来着,怎么今天倒是一句好话都没了?
苏玲狠狠地点了点南歌的脑袋,“我真不知道你们家小布丁究竟喜欢你哪里了,瞧你这窝囊样,南歌,我敢肯定,你以后要是死了,绝对是笨死的。”
“笨死?这是个什么死法,痛不痛快?”南歌眼镜发光,笑嘻嘻地问。
苏玲的眼神一下子古怪起来,“昨天真应该让沈言强暴了你,免得你在这里祸害人间。”
南歌一听到这话,果真笑不出来了。她垂下睫毛,淡淡说道:“苏玲,我现在觉得,我真对不起他,在回国后他偏还没事人似的整天对着我嘻嘻哈哈,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
“怎么,现在知道心疼了?想弥补人家小布丁了?”苏玲一脸鄙视,以一副你就是白痴的架势看着她,“我说南歌,你本来就没必要纠结那些过去,咱们好歹也是八零后的,开放点有啥?”
南歌的脑子有片刻休克,她伸手捏了捏苏玲的脸颊,“痛不痛?”
苏玲嘴角抽搐,冷笑,“感情不是捏在你脸上。”
“你这些屁话,为什么当时没跟我说?”
“我还不是想让你一个人好好反思,谁知道反思出个林沐阳来了,你一看就是一杯具。”
“…”
南歌原本是想跟沈言再好好地谈一谈的,可自从那晚沈言跟她说了那些话之后,每天早出晚归,像是有许许多多忙不完的事。
南歌去沈言的房间看过,画板还是他去巴塞罗那前一天的样子,看来在回来的这些日子里他并没有动过。
那么看上去这样忙碌的沈言,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南歌不知道,表面的平静,其实是掩盖了后来的狂风暴雨。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阳光十分明媚。可是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让原本心情甚好的南歌,一下子低落起来。
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风姿犹存,圆润的肚子高高挺着,她托着自己的腰,笑看着南歌。
南歌让开一条道来,让她进屋。
她想着,要不是这个女人是孕妇,她一定就让她那么站死在门口。
她父亲现在的老婆沈青竹,那个被她母亲称之为小三的女人,现在就坐在她家里。其实后来南歌从其他亲戚那里听到过,这个女人根本不能算是小三,因为她那父亲跟这个女人才是名正言顺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要真追溯到那时候,恐怕是她妈赶时髦当了一回小三了。
南歌替她倒了一杯水,在她对面坐下。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并且有些眼熟,这是上次南歌去找她父亲的时候就发现的,只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哪里看到过相似的容貌。
“南歌,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沈青竹率先开口,仍旧笑看着南歌。
南歌抚摸着自己大大的马克杯,“对于一个陌生人,我不会有喜欢或者不喜欢这两种情绪。”
沈青竹一愣,她的手抚着自己大大的肚子,笑了笑,果然是跟她母亲很像,向来都是爱憎分明,可是怎么办,沈言就是爱上她了啊。
在沈言的心里,她这个真正的母亲,大概还比上眼前这个肖南歌吧。其实能怪谁呢,谁让当初,是她先抛弃了沈言的。
沈青竹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反倒有些释然了。因为南歌虽然有些凛冽,却完全让她感受不到压力。这个女孩子,其实应该是温暖的,只是那种温暖有些被她自己压抑住了,于是在外人看来,又十分冷漠。
“南歌,沈言的父亲想见他。”
话音刚落,她猛地停顿,因为她发现南歌居然猛地抬起头来,正奇怪地盯着她看。南歌的眼神很复杂,那是一种试探和审视。
“南歌,沈言大概没有告诉过你吧,我才是沈言的亲生母亲。”沈青竹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个一直被埋在心里的事实,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资格去承认。
一个母亲,怎么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呢。这二十多年来,沈青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始终都不明白,当初要是对还是婴儿的沈言多一点点爱,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了。那么她的沈言,也就不会无谓地吃这些苦。
或许当初如果她能够把沈言留在身边,那么就算再穷困潦倒,至少可以给沈言一个健全的心理。
时间静止下来。南歌心里的震惊是无法言语的。
因为她从来不知道沈言的亲生母亲,竟然会是面前这个女人,她父亲现任的妻子。
而更为讽刺的是,她爱着的人,居然是害得她家破人散的元凶的儿子。这样复杂的关系,几乎让南歌有些招架不住。
她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沈青竹看。
“所以现在,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你是来向我炫耀你赢得有多完美,还是来提醒我我输得有多惨烈。所以现在,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
她无法不激动,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淡定的理由,是这个女人不放过她。为什么她和沈言之间,只要稍微向前走近一步,就会有无数东西来干扰他们,迫得他们向后退上好几步呢。
似乎,南歌终于可以了解。为什么她的母亲从来都不喜欢沈言。她从前以为,只是因为家里多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现在想想,母亲一定是将对这个女人的恨意转嫁到了沈言身上。否则,她怎么会那么不喜欢沈言,甚至接近痛恨呢。
她也终于知道,那个时候,沈言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闪躲。因为从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只有她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
可是为什么,从来都以为不会骗自己的沈言,却是欺骗自己最多的那个人呢。
沈青竹托着大大的肚子艰难地站了起来,她漂亮的眼睛打量着南歌。对于南歌的母亲林采风,她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可是上一代的恩怨,不应该被延续到下一代身上。
“南歌,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他只听你的。”
南歌冷冷地看着她。
“对他来说,你是全部,所以我没办法劝导他去见他父亲。可你知道,对于一个卧病在床并且从来没有见过自己儿子的父亲来说,那是一种多么难受的煎熬。所以身为母亲的我恳请你,至少,在他父亲走之前,让沈言去见他一面。”
沈青竹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南歌忽然觉得很可笑,她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有多么顺理成章,倒像是她阻止沈言去看他父亲似的。
“脚长在他身上,去不去是他的自由,他想去,就算我拦着他他也能去。他不想去,就算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还是不会去,所以身为母亲的你是不是该想一想,怎么做才是一个为人母该有的行为呢?”
南歌的话显得越发刻薄起来,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因为此刻,沈青竹的脸上,早已经一片苍白。
她似乎很痛苦,一直紧咬着下唇,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某一种疼痛。
南歌狠心地转过头,不去看她。
这个女人又怎么会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受了多少苦?而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可以,南歌真的不愿意去知道这一切,就像她从前对沈言说过的,如果她知道了会伤心,那么不要告诉她,至少不知道,就不会难受,不难受,也就不会让自己心里沉淀已久的怨恨再浮现出来。
【第十二章 一切,支离破碎】
南歌已经不记得沈青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她只记得沈言在她身后抱住了全身颤抖的她。这一刻的南歌,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如果不是沈言及时赶回来,她就会被溺死在水里了。
南歌一把抓住沈言的手。
他显得有些紧张无措。
“沈言,你要去吗,要去看你的父亲吗?”南歌的声音带着轻颤,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现在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她怨恨沈青竹,甚至怨恨她父亲。可是她怨不了沈言,沈言已经太苦了,她不能再让沈言再背负上那些,那样他会太累的。
沈言不说话,他将南歌的身体转过来,让南歌看着自己。他脸上带着笑容。
“南歌,你说去我就去,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沈言像是从前一样,就连说话都带着俏皮。那是南歌喜欢的沈言,却不是真正的沈言。
南歌靠在沈言肩膀上,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让南歌浮躁的心一点点平静下来。其实又有什么,那么久的事情了,为什么还放不下呢。她怎么就学不会像苏玲那样豁达地看待一切。
其实沈青竹又有什么错,她也只不过是爱着她父亲而已啊。
那个沈青竹口中卧病在床的沈言的父亲又有什么错,他只不过是想在死之前见一见自己的儿子而已啊。
南歌将唇贴在沈言的脖子上,她感觉到沈言的身体轻轻地颤抖。
她抱住沈言,“你去吧,那个毕竟是你父亲,更何况,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可是南歌,你保证不离开我。”沈言急急低头看向南歌。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南歌,有点太反常了些。
南歌笑了,“沈言,我们分开过多少次了,又有哪一次是真正分开了的,嗯?”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沈言终于笑了。南歌忽然觉得自己做出来的这个决定是多么正确。
从前三年他在巴塞罗那受的那些苦,她不知道,也不曾看在眼里。那么现在,至少在她身边的沈言,应该快乐一些,应该时刻都带着笑容。
南歌想,就算只是为了这样一个笑容,也是值得的。
沈言和沈青竹约定在一个星期后,去往G市看他的亲生父亲。沈言想让南歌一块去,可是南歌执意不肯。沈言自然是了解南歌的,所以也不再强求。
他们走的那天南歌去机场送行。她父亲也在,正小心翼翼地叮嘱着沈青竹一路上要多加注意。其实也是,一个孕妇坐飞机,实在有些危险。
不过好在,也才七个月而已。
他们进入安检的时候,南歌分明看到沈青竹看向自己的目光里多了一份感激。她别扭地转过头去。她并不是为沈青竹,她只是为了沈言而已。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他的脸上除了眷恋,什么都没有。
其实南歌好几次都想问,沈青竹去看望自己以前的丈夫,他难道一点都不在意,或者一点都不担心吗。可终究她还是忍了下来。
她想这大概就是真爱。只要两个人对彼此足够信任,那么这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言走了,小小的公寓里又只剩下南歌一个人,不过好在她还有苏玲那么一个好姐妹。在沈言离开的当晚,苏玲就被她家Gent打发着上了南歌那里。
南歌心里很是感激,Gent真的是一个异常好的男人。他碧蓝的眼眸里有一种南歌看不清的薄雾,南歌想那大概只有苏玲才能看得明白。
南歌和苏玲坐在阳台上,如果换做是从前,苏玲手上少不得点一支烟,不过现在为了肚子里的宝宝,苏玲已经发誓一定要戒烟戒酒。
“我说南歌,其实你心胸也挺大度的,你果然改变了不少呢,来,告诉姐,是什么让你发生这样的变化的,是不是打从心底里心疼小布丁在巴塞罗那的遭遇了?”苏玲在听完南歌说得那些近乎故事的话之后,盯着南歌打趣道。
南歌拍了拍她的额头。苏玲每次都能这么玩世不恭,都是做妈妈的人了,可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或许就是因为有那个男人宠着,才让苏玲得以保持那一种童心吧。
“苏玲,你说姐们的心胸是不是越来越宽广了,赶明儿都能把太平洋装下了。”
“所以我说女人,在爱情面前什么都是屁,现在你终于肯承认自己那点小心患了吧。”苏玲的眼神极其鄙夷,那一副模样好像是在说,小样,看你还死鸭子嘴硬。
“我心里的小九九哪儿瞒得过你苏玲大人啊,也就是你们家Gent能容得下你,把你给收了去,不然多少男人得为之颤抖。”
苏玲白了南歌一眼,不过她打从心底里为南歌感到高兴。一直以来南歌都突破不了自己心里的那根防线。她跟沈言之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葛,让旁人看了都心急万分。可他们两个倒是看上去一点儿都不着急。
现在可好了,苏玲想着,其实你看,把话都说开了,什么东西解决不了呢,心里的隔阂不就是因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让对方知道才造成的吗。
夜半的时候沈言忽然打来电话。
为了不吵醒身边的苏玲,南歌拿了电话靠在窗口,路灯发出泛白的光亮,她盯着花白的手机屏幕上沈言两个字一会儿,忽然又没有了。
沈言挂断电话了。
她吸了一口气,打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电话。
“还没睡?”沈言问。
南歌轻轻应了一声,“下飞机了吧?你父亲…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沈言轻轻说道:“见到了,他浑身插满了管子,可能…本来是想跟你说说话的,可一看时间又怕太晚了,于是就又挂断了,没想到你还醒着。”
南歌心里咯噔一下,她听着沈言明显压抑的声音,竟然有些微微的哽咽。
“沈言,要是没什么事就闭眼休息一下吧。”
南歌轻轻说着,她有一种预感,也许沈言,要比预计的还要晚回来几天。
挂掉电话的时候,南歌盯着外面泛白的路灯发呆。其实他是谁又怎么样,他的母亲是谁又怎么样。对她来说,他是沈言,这就足够了。
南歌预料的并没有错,沈言回来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
那七天,对于南歌来说仿佛是种煎熬,说来有些讽刺,从前跟沈言分开三年之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的。
苏玲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被Gent接了回去,于是南歌就又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那天她一个人为自己做了晚餐。一个煎蛋,一个小菜,一碗汤,可是坐在桌边的时候竟然开始觉得无措起来了。
南歌怔怔地盯着桌上的筷子发呆。从前沈言在身边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她问自己,可是整个房子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回音。
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后来是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把她抱了起来她才惊醒过来。
南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沈言正对着自己笑。他下巴处已经冒出了细密的胡渣来,眼圈也深了一些,那双从来神采飞扬的眼睛,没有一点亮光。
南歌伸手捧住他的脸,“你怎么了?怎么回去了一趟再回来,看上去就跟个难民似的?”
沈言一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用额头轻轻地碰了下南歌的,力道不大,慢慢厮磨着。
“沈言,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沈言把南歌放上床的时候,南歌忽然一把抓住正要往外走的沈言。
沈言坐在南歌的床边,他的眼里有一种南歌不懂的悲切。那是一种对世界莫名的敌意。
南歌忽然觉得自己真的不懂沈言。
良久,他才舒了口气,可是脸色并不好看。
“南歌,你真的不介意吗,我的母亲是…你真的不在乎?”
南歌怔住,这是她心里的一道伤口,如果说真的不介意那是假的,可是谁说伤口就不能愈合呢,只要不去触碰,也就不疼了。
她摇了摇头,“沈言,你不碰,就不疼。”
自从那晚之后,南歌一直想弥补沈言,那三年的空白要如何填满?难过的又岂是只有他一个?天知道,在他不好过的时候她也同样受着煎熬。
沈言沉默了许久后,双眼变得迷离起来。他看着地面,薄唇微启,他跟南歌说起了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就像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沈言说,他的父亲在他赶到G市的那天,看了他最后一眼后就过世了,这一个星期,他和他母亲留在那里处理了他父亲的后事。
他所谓的亲生父亲,除了沈言,再也没有任何儿女。
南歌问沈言,那么为什么,到最后他和他母亲,竟然会是那样一个结局呢。
沈言的脸色蓦然变得苍白。南歌是个何其残忍的人,不让别人提自己的伤口,却这样肆无忌惮地区挥霍着别人的伤痛。
“因为我母亲是被他强暴的,而我,是我母亲被强暴之后生下来的,所以在我出生的时候,母亲就丢弃了我,因为她憎恨那个强暴的人,所以她也憎恨我。”
南歌整个人一颤,她呆若木鸡,双眼直直地盯着沈言,竟然一点都反应不过来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这样的?明明她的沈言,那么美好,犹如天使。
南歌看着瑟瑟发抖的沈言,心里的疼痛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那些记忆可以从他的脑海中切割出去,这样一来,他至少就少一些烦恼了。强暴,对南歌来说多么陌生的一个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