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把梁笑笑送下山,给他买了一张车票,送他回G市。
她没进车站,在外面给梁笑笑买了水和面包,只送她道门口。
梁笑笑接过袋子,笑了笑,说:“谢谢。”
车站里来来往往人很多,叶承冷面淡眸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这一刻梁笑笑也承认,叶承像个男人一般,虽然年轻,但骨子里有一种内敛的魄力。
叶承说:“你进去吧,我走了。”
梁笑笑叫住他:“叶承,我手机丢了,把你手机号给我。”
叶承看她:“做什么?”
梁笑笑:“有事我们可以联系。”
叶承:“不会有事。”
梁笑笑看着他,笑了笑,说:“虽然山里还在建,景区还没正式开放,但这么好的景色,肯定有人愿意去。我以后会介绍同学过去,你到时候安排住在你的小旅馆,不是能赚钱吗?”
叶承立刻报了一窜数字。
梁笑笑在心里记下,笑了笑,挥挥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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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笑笑坐了很久的车才回H市,回到学校。一回宿舍,舍友就问她:“你去哪儿了?手机都打不通呀。”
梁笑笑说:“哦,我手机丢了。”
舍友说:“你快给你朋友回电话吧,都找到宿舍来了,就是那个姓周的帅哥。”
梁笑笑问舍友借了手机,躲去阳台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梁笑笑就说:“是我。”
周明非喝道:“你这几天到底去哪里了?再找不到你,我都要通知你爸爸妈妈了!你怎么样,没事吗?”
梁笑笑道:“我没事,我回学校了。”
周明非分辨这口气,确定她没事,才说:“白铮醒了,在戒毒。”
梁笑笑“哦”了一声,不想回。
周明非顿了顿:“他在我这里,你要不要来看看他?”
梁笑笑皱眉,坚决说:“不了,你让他好好戒毒,别对不起把他救回来的人。”
周明非察觉到梁笑笑和过去截然不同的态度,应该说,那天在山里,他接到的就应该是白铮和陪着他的梁笑笑,是两个人,而不是只有白铮。
那个老乡说,一个女孩子把人留在那里,让他们联系他。
他当时问,女孩子去了哪儿?
他们说不知道,女孩子跟着车走了。
周明非找梁笑笑找了大半个月,那天码头的事虽然被封锁了消息,但他还是几番周转打探到,他猜测顾茗那天想带白铮走,梁笑笑把人带出来了,但她之后失踪有些匪夷所思,因为她不是个会闹失踪的人,到底出了什么是,她为什么把白铮留下,为什么不联系他,现在她回来了,这么久又去了哪儿?
周明非刚要问,梁笑笑却紧接着道:“白铮的事我管得够多了,以后不会再管他了,他怎么样随他。”
周明非:“笑笑,你…?”顿了顿:“你没事吧?”
梁笑笑在电话里笑了笑说:“我挺好的,周明非,”她说着,趴在阳台上,摇摇望着宿舍楼远处:“我觉得,现在像是一场新生,我不迷恋白铮了,我也不会不甘心了,我以后会好好生活的。”
周明非在电话里沉默,没再问什么,只说:“我知道了,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梁笑笑:“好。”
从那天后,梁笑笑在学校里的生活归于平静和充实。她重新买手机办电话卡,每天去自习看书,买了考研的资料,三点一线,宿舍、食堂、图书馆。
她的舍友不常在宿舍,有人回老家实习,还人在准备出国、考研,她们都说她变了,竟然能老老实实在学校里不往外面跑。没人再提起顾茗,更没有提白铮,大家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做准备,操心自己往后的人生。
梁笑笑在一周后接到了叶兆的电话,当时她在自习,一个陌生号码进来,她心里砰砰跳,直觉是叶兆。
果然,接通后,那边传来叶兆的声音,他说:“笑笑。”
梁笑笑缩在图书馆角落的一根大柱子后面,靠着柱子,捏着手机,十分欣喜,她说:“我以为你会出国安顿好之后才联系我。”
叶兆说:“现在也方便。”
梁笑笑有些犹豫,问:“真的方便吗?”那天在码头,她记得有人撞见了叶兆,她求他救白铮,不知道是不是给他惹了麻烦,现在他应该回去顾茗父亲那边了,她也不知道他又会面对什么。
梁笑笑很担心,但叶兆说,现在方便,她相信他。
似乎是为了让梁笑笑安心,叶兆提起了之后的事,他说过段时间,风声不紧了,他就得出国,这段时间能联系就联系,联系不上,他说:“我没找你,你就好好看书,准备毕业。”
梁笑笑说:“我知道啊,我已经在看考研的书了,我觉得以我的聪明才智,G大一定没问题。”

梁笑笑说到这儿,停了。
凌晨的清吧,已经没人了,露台上风很凉,两个女人各自披着条毯子。
女作家脚抬起,缩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梁笑笑胳膊撑着下巴,喝得有些醉了。
果然,有心事的人会醉,会醉的人都有故事。
对面女人问她:“后来呢?他出国了,你考上研究生了?”
梁笑笑抿唇,目光落在桌子上,没动,半响说:“没有,飞机坠海了。”
女人抱着自己的膝盖,侧头看她,可梁笑笑低着头,与远处静谧的深山一样,半张脸淹没在黑暗中。
她突然抬起头,目光在灯光下通透,梁笑笑说:“这是六年多前的事,我后来都忘了。”
女人说:“现在都想起来了?”
梁笑笑点头。
她当年忘记的,现在都想起来了,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回转,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她不记得当年的心情,她只能体会现在的心境,从头到尾,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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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叶兆跟着顾良离开前,他们一直有联系,他的电话大多半夜打来,宿舍没人的时候,她躺在床上接,有人,她爬下床,披着衣服去楼道,坐在楼梯口和他打电话。
最后那通电话接通时,梁笑笑从扶梯上爬下来,悄悄说:“等一下,我拿件衣服。”
叶兆说:“多穿点。”
梁笑笑披上件外套,拿了钥匙,出门,关上门后,她在灯光照亮的走廊里说:“我出来了。”
叶兆却突然问她:“你们宿舍楼晚上关门?”
梁笑笑说:“关啊,最晚十一点,阿姨就锁门了。”她突然觉得奇怪,怎么突然说这个?
电话那边,叶兆的声音很轻:“出得来?”
梁笑笑一愣:“你在哪儿?”
叶兆说:“宿舍楼下。”
然后,梁笑笑就疯了。
她穿着拖鞋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对那边说:“你等下,我很快下来。”
她跑到一楼,拍一楼值班阿姨的宿舍门,死命敲,一边敲一边喊。
拍了半分钟,门开了,宿舍楼阿姨一脸怒容,但压着火,以为有急事,皱眉问:“几零几啊,出什么事了?”
梁笑笑一脸急色,去抓阿姨的手,说:“阿姨,我东西掉楼下了,我得去捡回来。”
阿姨以为是特别值钱的东西,要不然也不会着急成这样,她转身去桌子抽屉里拿钥匙,一边拿一边皱眉说:“东西怎么掉楼下去了?大半夜不睡,在阳台上晒月亮呢?”
阿姨开了门,刚要说去拿个电筒照一照,梁笑笑已经一阵风从拉门门缝里钻出去了,消失在夜色里,人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梁笑笑跑出宿舍楼,一眼看到了黑色灯柱下矗立的人。
她跑过去,伸出手,被叶兆一把抓住,捞进怀里。
叶兆搂着梁笑笑的肩膀,快步朝前走,梁笑笑喘着气,抬眼,看到叶兆硬朗的下巴弧线,朝前迈的步伐没有一刻犹豫。
她甚至还小跑了起来,说:“快点,要不然阿姨要追过来了,我说我掉了东西,出来捡的。”
叶兆嘴角一弯,跟着加快脚步,重复了一遍梁笑笑的话:“出来捡的。捡到了?”
梁笑笑嗔怪道:“捡到了!快走!”
半夜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开车进学校当然不可能,叶兆爬墙进来,现在带着梁笑笑爬墙出去。
站在墙根下面,叶兆问她:“会不会爬?不会我教你。”
梁笑笑看了看学校的围墙,拿眼睛测量高度,搓搓手说:“会。”
后退、跑、冲刺、踩墙,结果一脚从墙上把自己蹬下来。
梁笑笑直瞪眼,叶兆站在一边,赶忙把人捞住。
梁笑笑差点闪了腰,靠着叶兆,抱怨说:“一定是我最近吃胖了。”
叶兆笑起来,说:“我托你过去。”
梁笑笑突然想,不对啊,现在是大学,又不是高中,虽然宿舍楼是十一点关门,学校大门又不关,进进出出根本没人管啊。
她揉了揉脸,指了指旁边,说:“大哥,我走大门,你慢慢爬墙。”
叶兆放开梁笑笑,踩着墙,两下攀上墙头,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看她:“我开车到门口。”
梁笑笑抬起眼,看向叶兆,把手伸了过去,笑眯眯道:“拉我一把。”
两人的手碰到,叶兆手腕一紧,用力一带,梁笑笑还真的爬了上去,看上去十分有爬墙头的经验。
两人肩并肩坐在围墙上,叶兆看梁笑笑,梁笑笑两条腿荡了荡。
她笑眯眯的,整个人都很开心的样子,她说:“现在去哪儿?”
叶兆说:“我早上的飞机,来看看你。”
梁笑笑愣住,笑容有些凝固,但她很快恢复神色,侧身朝叶兆伸开胳膊。
叶兆搂住她。
梁笑笑闭上眼睛,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她有些难过。
为了白铮,因为顾茗,他们才认识,时间虽然不短,可他们还没好好相处过,现在他要走了。
可梁笑笑没哭,她想他们还有时间,等他们各自处理完自己的事,成为最好的自己,来一场完美的重逢。
现在暂时的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见。
那天晚上,梁笑笑坐在叶兆车里,靠着他说话,说了一宿,她聊起了身边的同学朋友,提起了周明非、孟嫣,还说起了梁墨和胡小冉这对令人羡慕的中年鸳鸯,好像要把前半生都介绍给他。
叶兆没有谈及他的过去,他只说了叶承,说是家里唯一的弟弟。
梁笑笑说:“我还给他介绍生意了,学校里的社团,要去山里采风,我就说那里好,还在开发,没有旅行团,特别合适。还帮你弟弟谈了个合适的住宿价钱。”
叶兆笑说:“店是我的。”
梁笑笑愣道:“你早说啊,早说我就再说贵点了。”又嘀咕:“也不知道那两个房间有没有人住。”
叶兆在车里看着梁笑笑,说:“你不想让人住,我让叶承空下来。”
梁笑笑摆摆手:“那不是少赚两个房间的钱,多不划算。”
没多久,天亮了,叶兆要送梁笑笑回宿舍楼,梁笑笑摇头说:“不用,你开车直接走吧,我自己走回去。”
梁笑笑推门下车,站在车边,弯腰挥手,说:“早点回来。”
叶兆突然推开驾驶座的门,绕过车,快步走了过来,将梁笑笑拉进怀里:“最多两年,我很快回来。”
梁笑笑轻声在他耳边说:“两年很快的,我等你啊。”
“不管发生什么?”
“对,不管发生什么。”
可两年的等待还没有开个头,一天而已,某私人飞机坠海,除了两名飞行员,其他机上人员无一幸存的消息便上了报纸。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43

新闻报出来后,大家在讨论有钱人开私人飞机烧钱玩儿却催了自己的命的时候,梁笑笑什么都没察觉到。
直到叶承主动打电话给梁笑笑,声音冰冷,说:“我哥留了样东西,你来拿,还是寄给你。”
梁笑笑语气轻快,说:“小叶承,你对我就不能客气点吗?好歹姐姐还给你介绍了生意,我那些同学特别喜欢你那里,这次回来了,说下次还要去,你…”
叶承冷冷打断他,说:“我哥死了。”
梁笑笑捏着手机,站在原地,叶承的话砸在她头顶,昏眩得眼前的一切都分辨不清,她喃喃道:“你胡说什么?”
叶承重复了一遍:“飞机坠海,我哥死了。”又加了一句:“他给你留了样东西。”
梁笑笑突然对着电话大吼:“你胡说什么!”
梁笑笑切了电话后,打叶兆手机,打不通,上网查新闻,查到飞机坠海的消息,可除了冰冷描述的字句,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遇难人员名单,只说那架私人飞机上乘坐的五名乘客全部遇难。
梁笑笑觉得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叶兆的那架飞机?只是时间巧合罢了,他给航空公司打电话,客服人员一听她打听那架遇难的私人飞机,一遍遍重复他们公司的客机不会出现这种安全隐患,请她放心。
梁笑笑对着电话变哭边喊:“我只要知道名单!”
客服理智地回:“抱歉小姐,我们无法向您提供名单。”
梁笑笑给认识的做新闻的学姐打电话,学姐说帮着问问,但不一定查得到,这次事故警方介入后就变得很神秘,名单一直不公布,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又问梁笑笑:“笑笑,你怎么了?”
梁笑笑说:“没什么,就是问问。”
她又给周明非打电话,周明非奇怪,问她:“你打听那个做什么?”
梁笑笑哽咽的声音堵在喉咙里,但她没哭,从叶承那通电话之后,她一直没哭,她说:“能查到吗?”
周明非道:“试试看。笑笑,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笑笑呆立着,很茫然,脑子里空空的,宿舍没人,她站在阳台,遥遥望着远处,她空洞着表情,握着手机,说:“叶承说他死了。”
周明非疑惑:“谁死了?”
梁笑笑:“叶兆。”
周明非还没查到,媒体公布了坠海死亡名单,只有姓,没有名,那五个名字里,倒数第二个,是叶X。
从那一刻起,梁笑笑心里有什么崩蹋了。
没几天,周明非电话打来,顿了顿,才说:“飞机上是有叶兆这个人。”
梁笑笑没吭声。
周明非从电话里听到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和一些吵杂的方言,他问:“笑笑你在哪儿?”
梁笑笑靠着椅背,侧头望着窗外起起伏伏的山,她说:“叶兆给我留了东西,我要去拿。”
周明非警觉起来,声音变大:“去哪里?”
梁笑笑:“山里。”
周明非:“梁笑笑你别乱跑!”
“嘟嘟嘟——”电话被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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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笑笑随人群一起,被涌出车站,抬眼看到了叶承,叶承靠着墙,垂眸看着地,右手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他抬眼,看到她,走过去,把东西递给她。
梁笑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叶承看到她眼白处布满的血丝。
他没说话。
梁笑笑接过文件袋,绕开白色棉线,当着叶承的面直接打开袋子,抽出里面的东西。
叶承没看到是什么,只见梁笑笑飞快得把东西塞回去,闭了闭眼,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肩膀塌下。
叶承有一种错觉,他觉得梁笑笑出车站的时候,眼里还燃着些什么,可现在,那些东西消失了。
他问梁笑笑:“上山吗?”又皱眉:“哥说那两个房间留下来。”
梁笑笑摇摇头,说:“不用了。”
他们一起朝车站外走,去售票厅买票,梁笑笑排队,前面只有几个人,在窗口买票的一个中年男人操一口浓烈的方言,正在努力和售票员沟通。
梁笑笑垂眼站着,大口罩掩去她半张脸和脸上的表情。
叶承站在一边,他看到她一直没动,半分钟后,她打了一个电话。
“你们在哪里?”
“你和白铮。”
“嗯,我现在过来。”
“我在车站,我没事。”

梁笑笑买了一张票,回H市一个县级市,是叶承没听过的地方,叶承又把她送回候车厅,和上次一样,买了水和面包。
叶承问梁笑笑:“你几天没睡?”
她这次抬起眼,看着他,不答反问:“叶承,你是不是讨厌我?”
叶承点了下头,“嗯。”
梁笑笑自嘲一笑,回视他,眼神磊落:“我也讨厌我自己。”她恨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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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抵达车站,这一次,周明非开车来接梁笑笑。
他看到她上车后,手里一直捏着一个牛皮文件袋,他看了一眼,没问什么。
梁笑笑坐在一旁,在他开车后,说:“去白铮那里。”
周明非皱眉,手放在方向盘上:“白铮还在戒毒初期,不太顺利,你现在的样子见和不见没什么两样,我先带你去吃饭。”
梁笑笑又重复了一遍:“我要见白铮,就现在。”
周明非觉得有些不对劲,几个小时前,梁笑笑还说去山里拿东西,现在她坐车过来,什么都不说,就说见白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周明非一个刹车,停下后看着梁笑笑,她戴着大口罩,目光朝前。
周明非又开始不确定,似乎也没事。
他说:“现在很晚了,先去酒店吧。”
梁笑笑侧头,平静地说:“周明非,叶兆死了。”
周明非一愣,回头,问她:“叶兆?”是谁?
梁笑笑回头看着车外,对面车子的远光灯晃眼,她说:“是我喜欢的人。”
她喜欢的人,说好了很快回来的人,让她等他两年的人,死了。
她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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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非带梁笑笑去见白铮。
一栋偏远的二层小楼,全封闭的高墙围栏,请了专业的医师和护士。这些都是周明非安排的,他明明和他们一般大,却已经能一人兜下这些事,安排好处理好,这也是梁笑笑格外信任他的原因。
进门后,穿着白大褂的医护走过来和周明非低声交谈,梁笑笑站在一边,听到他们聊了一些太专业的、她听不懂的词句,但有一句她听明白了。
“阶段阶段会非常痛苦,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虽然这是病人需要自己熬过去的阶段,我还是建议你找他熟悉的亲人朋友过来,鼓励陪伴让他增强意志力。”
梁笑笑站在一边麻木地想,痛苦吗?是什么感觉,和她现在一样吗?有她心里疼吗?
周明非和医生交流完,带梁笑笑上楼,在一间朝北带着大铁门的屋子门口停住,隔着玻璃,梁笑笑一眼忘了进去。
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摆在地上的软垫,白铮呈大字仰躺在上面,闭着眼睛,胸口起起伏伏。
梁笑笑看到这一幕,突然抬手捂住眼睛,周明非侧头望过去,看到眼泪从她手心里流出来。
梁笑笑哭了。
周明非愣了下,以为她在为白铮难过,连忙道:“笑笑,白铮会熬过去的。”
梁笑笑一手紧紧捏着牛皮纸袋,撑在铁门上,一手捂着眼睛,额头顶在门边,静静地哭。她曾经那么不甘心,不甘心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不甘心所谓的闺蜜抢走他的男孩儿,不甘心就那么放手,可现在那些所有的不甘心都化作了对自己的痛恨。
她为什么要不甘心,她为什么要对白铮执着不肯松手,她凭什么为了白铮去招惹叶兆,她怎么能怎么做!
在车站,她当着叶承的面打开牛皮纸袋,那一瞬间,她看到了叶兆给她的东西,那竟然是白铮吸毒欠下的一张张欠条,他想办法弄到了,拿了回来,交给她。
他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不是在清晨的高校院墙外抱着她,说他很快回来,而是帮她处理了白铮留在顾家的把柄。
她为了白铮,叶兆为了她,她求他救白铮,他去了,是她招惹了他,他却在所不惜…
梁笑笑撑在门上,肩膀耸动,眼泪滑下脸颊,落在地上,她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突然抬起头,用力拍铁门,隔着那面透明的钢化玻璃,她哭喊着:“白铮你凭什么这样?你起来!你凭什么!”
周明非赶紧上前:“笑笑,你怎么了?梁笑笑!”
梁笑笑抬手推开周明非,用力踢打铁门:“白铮你起来!还给我!还给我!”
全封闭黑暗的屋子里,白铮睁开了眼睛,戒断后,他的身体非常难受,渴望毒,身体汲取什么,他觉得难受,身体上的,精神上的。
他在黑暗中听到了大铁门被拍打的声音,睁开眼睛抬起脖子,意外看到了梁笑笑,他看到她被周明非拉住,看到她哭得满脸是泪,看到她对他喊什么,屋子隔音,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爬起来,走到门口,他的意识有些恍惚,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因为他的身体觉得疼,他知道门口是梁笑笑。
“笑笑…”他站在门的另外一边,隔着玻璃,看梁笑笑扭曲痛哭的面孔,他忆起上一次见到她是在一辆车里,他躺着,她坐在身边,他看到她侧头静静地看着一边,他知道她像过去很多次一样,义无反顾,又把他拉了出来。
白铮其实很累,身体很疼,戒断后,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但这一刻,看到梁笑笑,他也能走到门边,站在门后。
周明非惊愕的眼神投射进来,他拽着梁笑笑,可看过来的眼神,白铮并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