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我知道。”
叶承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埋头在膝盖抱着自己的梁笑笑,冷眼转身离开,他刚抬脚,梁笑笑平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抬手拢了拢碎发,说:“我来吧。”
叶承没说什么,转身冷脸走了,顾北侧身站在门口,让开路,客气道:“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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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北没有留在房间,屋子里只有床上趴着的叶兆和在卫生间打热水的梁笑笑。
梁笑笑这辈子没干过粗活苦活儿,照顾人的事更不常干,但她并不娇弱。她打了水从屋子里出来,翻到一条干净毛巾,浸在水里,捞出来用力拧干,挂在盆边。
她走到床边,垂眸看看叶兆,见他睡得沉,拿剪刀剪了他身上的裤子,抬眸的时候,看到叶兆被绷带覆盖的上半身,她想起她看到的那条狰狞的伤疤,知道这雪白的绷带下是怎样的伤口。
她拿起毛巾,为他擦拭身体,从他苍白紧闭的面孔到健硕的露在绷带外的肩膀,手带着毛巾,伸到他压着床的前胸小腹,一点点轻轻擦拭。
她换了几次水,期间好几次搬动盆子的时候把水溅在地板上,她力气小,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她没有觉得羞恼难过,她平静地做手里的事,安静地等待,沉默陪伴。
顾北后来上来,帮叶兆换了条内裤,打了一针破伤风,他问梁笑笑要不要吃点东西,梁笑笑想了想,轻轻问他:“我可以在这个房间吃吗?”
顾北点点头,说:“可以。”
梁笑笑没有饿自己,不但没饿,吃完后还下楼,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店,买身换洗的衣物,但走到楼下的时候,站在接待台后的叶承冷眼看着她,戒备地问她:“你去哪儿?”
梁笑笑隔着台子对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叶承懂了,他说:“我让人去买,你上去。”
梁笑笑没有争辩,当即转身上楼。
叶兆是晚上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趴在床边的梁笑笑。
女孩儿睁着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她,眼睛圆溜溜的,嘴巴都张开了。
叶兆喉咙干,动了动嘴,无声地说:“水。”
梁笑笑看懂了,爬起来倒水,把被子和水瓶碰得叮叮当当直响。
叶兆翻身,没有躺下,只是侧身看身后的梁笑笑,看到女孩抖着手倒水,倒得半桌子都是,勾唇无奈笑了一下,重新趴回去。
梁笑笑端着水杯回来,跪在床边,把水送到叶兆嘴边,轻声又小心地说:“有点烫,我吹过了,”说完又送到自己唇边,撅嘴吹了吹。
叶兆侧趴着,看到女孩子垂眸时漂亮的眼睫,还有被吹得直晃的满满一杯水。
水杯再次被送到唇边,叶兆抬起脖子,就着梁笑笑的手喝了一点,姿势不方便,喝得不多,他单手撑起身体,侧着身,想要去拿杯子,梁笑笑却自己把那剩下的半杯水一口灌了。
叶兆愣着,抬眸去看梁笑笑,发现女孩子的脸突然拉近放大,然后,他只能看到梁笑笑闭着的眼睛和那闪动的眼睫,唇边一热,液体灌入嘴中,鼻尖还闻到了一点若有似无的香味。
梁笑笑大义凛然,喂完水,自觉拉开两人的距离,正色看着叶兆,问他:“还要吗?”
叶兆看着梁笑笑,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点头,用那刚刚被滋润过依旧苍白的唇说道:“还要。”
梁笑笑起身又去倒水,这一次叶兆的目光胶着那身影,就再也挪不开了,撑着胳膊,用力侧躺,维持姿势,脑子扭到极限,一动不动看着倒水的女孩儿。
梁笑笑又倒了一杯过来,转身的时候叶兆立刻重新趴了回去。
梁笑笑走回床边,吹了吹水,喝了半口,叶兆转过脑袋,朝着这一边,梁笑笑蹲下来,凑着脸伸过去就要喂水,突然门边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有勺子。”
叶兆:“…”
叶承手里拎着袋子,袋子里放着几盒药,走进门,把药放在靠门口的桌子上,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叶兆,说:“哥,醒了?”
叶兆没有回头,后脑勺对着叶承,闷声“嗯”了一下,动都没动。
梁笑笑把那口水自己咽了,刚刚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倒是脸红了,她垂眸,发现叶兆一直看自己,想了想,说:“饿吗?”
叶兆忽略了后脑勺上快要把他烧穿的眼神,说:“饿。”
于是梁笑笑抬眼看向了叶承。
叶承很年轻,看着也就十八岁的样子,他冷眼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出门,说:“等着。”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又加了一句:“有勺子!”
梁笑笑的脸瞬间红得滚烫。
饭菜很快上来,这一次不用梁笑笑操心,叶承把叶兆拉到床边,又在床边摆了个椅子,把饭菜都放在上面,筷子塞到叶兆手里,说:“吃吧。”又加了一句:“手没事,自己吃。”
梁笑笑坐在床位,默默挪开了视线。
叶兆趴在床边吃饭,叶承抱胸冷眼站在旁边,床尾梁笑笑在发呆。
过了一会儿,见叶兆缓过来后,叶承嘲讽一笑,默默说了一句:“这次没死真走运。”
叶兆抬眼,看他,道:“好好说话。”
叶承却不说了,他看向床尾,意外见到梁笑笑脑袋点了点,竟然在打瞌睡,他朝叶兆看了一眼,叶兆侧头望过去,发现梁笑笑竟然靠着床尾的衣柜睡着了。
叶承又拿眼睛看叶兆,叶兆放下筷子,无声抬手,朝年轻小伙儿指了指床尾的女孩儿。
叶承默声走过去,走到梁笑笑身后,手臂穿过她咯吱窝下面,用力一架,将人架起来。
他看着门的方向,叶兆却看着他,两个男人无声对峙。最后,叶承冷嗤一口,身体一动,把身前架着的人送到床边,轻轻放下。
梁笑笑睡到了叶兆旁边。
叶承从柜子里翻出一条被子,扔到床上,叶兆背朝上,爬起来,牵动了一下窗口,顿了顿,才抓起被子,把梁笑笑从头到尾兜进被子里。
叶承知道叶兆不吃了,收拾碗筷,叶兆重新趴下,低声问道:“顾北他们呢?”
叶承低头收拾,说:“在休息。”
叶兆:“还有个男的。”
叶承抬起头,朝床上凸起的那一块看了一眼,说:“顾北说,你的女人把他扔在半路上,给了钱,让村名照顾联系人。”
叶兆听到这个回答很惊讶,愣住后回头看梁笑笑,女孩子静静躺着睡觉,睡得格外沉。
后来叶承出去,叶兆吃了点消炎药继续趴着,他把梁笑笑安置在旁边,侧头静静看着,用眼神描摹她的五官,看着看着也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章 41
梁笑笑这一觉睡得格外沉,醒来的时候觉得还算舒服,一眼看到叶兆,心立刻就定了,她侧身,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碰了碰叶兆壮硕有力的胳膊,怕把他吵醒,又很快缩回手。
她觉得很安心,闭眼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顾北和叶承一起端着饭进来,叶承看梁笑笑的表情依旧带着戒备,只是对她的冷漠态度缓和了不少,进来后朝她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叶兆很快醒过来,四人一起在房间里吃个饭,三个男人都是沉闷鬼,可梁笑笑吃得很有激/情,一直在吃。吃到最后叶承捧着碗皱眉,看了她一眼,嘀咕说:“怎么这么能吃。”
梁笑笑伸出去的筷子缩了回来,叶兆看她,说:“想吃多少吃多少。”
梁笑笑咬着筷子,眯眼轻轻笑了一下,很自觉地放下碗筷,说:“我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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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兆的伤口不算很深,砍那刀的人显然也有分寸,虽然包扎的伤口蔓延整个背脊,看着可怖,但其实伤口只有那么一条。
那天码头上的事闹得很大,惊动了警方,叶兆这样的安排,就是让所有人一起躲一躲,躲在这深山里,等风头过去一些了再看。
梁笑笑也不多问,她现在只关心叶兆的伤,每天都在屋子里陪他,他们住的屋子门对门,有时候梁笑回屋子拿东西,叶兆就隔着两扇门和走廊跟他说话。
叶兆的伤养了几天,趴着动也不会牵扯到伤口的时候,叶承终于肯让他下床。
叶兆问梁笑笑,知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梁笑笑摇摇头,她来的时候是晚上,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是山里,她没出过这间小旅店,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也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叶兆站在窗口,推开木窗,朝她招手。
梁笑笑过去,探头看楼下,意外看到了青砖石路和一条颇有风味的小巷子。
她想到楼下那个招财猫,疑惑道:“怎么像是旅游景点。”
叶兆看着她,说:“还在开发。想出去看看吗?”
梁笑笑回视他,把窗户重新拉上,说:“不想。”他还有伤。
可她突然抬眸,黑眼珠子格外亮,看着叶兆,说:“那你闷吗?你想出去走走,我就陪你。”
素日硬朗的面孔上,挂上了一抹笑,叶兆说:“那就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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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兆套了身衣服,带梁笑笑下楼,叶承站在收银台后面,面无表情地看他们。
梁笑笑有些怕他,怕这个比她还小点儿的年轻小伙儿。
她往叶兆后面躲了躲,叶兆看着叶承,说:“我们出去走走。”
叶承道:“别走太远,到处都在改修。”
叶兆朝门口去:“知道了。”边说着,一只手伸到伸手。从收银台走过去的时候,叶承刚看到他身后的梁笑笑拉住了那只手。
到处都在修建,地面坑洼不平,门口石砖上堆着黄沙水泥,如果不是叶兆告诉她这里是还在开发的景区,梁笑笑绝对不会把这里和景区两个字挂上钩,最多以为这里是一处家家户户都在返修房子的山间小村落。
直到叶兆带着梁笑笑顺路而下,走到一处缓坡,指着一侧说,“看那边。”
梁笑笑才看到了这处绝妙的景色——上百栋古村民宅错落于近百米落差的坡面之上,朝南,映着日光,古村墙砖饱经岁月的沧桑,呈现一派古老的灰色,而每一家宅子的跑马楼上都用竹竿撑着一个个又圆又大的晒扁,扁里摊着辣椒和菊花,红红黄黄一片,美得令人惊叹。
一个悬在山崖边上的村子,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景色。
而与这片民宅相映的是远处绵延的绿色梯田,浅绿色的梯田和深绿色的山林错落有致,像一幅水彩画。
梁笑笑张嘴惊叹:“太美了。”
叶兆牵着梁笑笑的手,顺阶梯而下,说:“下面有观景台。”
梁笑笑跟着他走,走在后面,偶尔看两级台阶,大部分时候看着叶兆。她心中绵延的暖意无从详解,她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只盼台阶遥遥无际,一直走下去。
观景台很大,凸出在山边,用圆木做栏杆。
梁笑笑看到了蓝天下更远更高的山,看到了数不尽的梯田,登高远望,心境一派通透。
叶兆就站在一边。
梁笑笑说:“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叶兆静静地回:“这里是我老家。”
梁笑笑想到了那个皮肤晒得小麦色高高瘦瘦眼神冷锐的男孩儿,她问:“叶承是你弟弟?”
叶兆“嗯”了一声:“堂弟。”
梁笑笑突然在旁边笑了一下,这兄弟两个冷起脸的时候一样凶神恶煞,但她不怕叶兆,偏偏有些怕叶承。
叶兆侧头,看到梁笑笑光洁饱满的额头,漂亮的侧颜和嘴边温暖的笑,他目光浅浅,没有素日冷硬的气场,问:“想到什么了?”
梁笑笑摇摇头,她自然而然地伸手搂着叶兆的胳膊,侧头挨着他,闭上了眼睛。
叶兆看看她,回头眺望远处,放在圆木栏杆上的一手紧了紧,说:“过两天,等风声过去一些,再回去。”
梁笑笑闭着眼睛,没说话。
叶兆侧头看靠着自己的女孩儿,没再说什么,他想说的已经说完了。
两人静静站着。
过了一会儿,梁笑笑睁开眼睛,黑眼珠子分外清明,她转头,抬下巴看叶兆,格外认真地说:“能呆几天啊?”
最后那个“啊”,问得叶兆有些心神荡漾。
女孩儿在撒娇。
叶兆发现,他喜欢固执骄傲又眼神无畏的梁笑笑,而撒娇的梁笑笑,他更喜欢。
他有些想搂她抱她的冲动,但最终克制住了,他笔直地站着,像一棵树。
他低头回视她:“再等一周。”
梁笑笑继续靠着叶兆,她看着远处,说:“真不想走。”
叶兆手腕绷着,问:“为什么?”
梁笑笑回答很快,毫不犹豫:“这里景色好,空气好,白住白吃,还有你。”
叶兆彻底败了。
他转过身,两手捏着梁笑笑的肩膀,目光里卷着风暴,定定看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梁笑笑回视叶兆,像过去很多次他们对峙时一样,她依旧无畏,眼神直白,她说:“叶兆,除了等你两年,还有什么,是你想说的?”
她什么都懂,那么聪明又直接,她说这里还有你,她说真不想走,现在她问——叶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他竟一时无言。
那天在码头,他们对望的最后一眼,在那之前,他还希望她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可现在,梁笑笑看着他,如此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了。
他得不到的时候,他希望有那样一个可以争取的机会,可她走向他的时候,他却没能立刻迈出自己那关键的一步。
梁笑笑抬眼看着叶兆,与他对视,相望。她看着他的眼睛,想看到眼底有没有她要的答案。可叶兆的双眸太黑,什么都看不到。
她突然垫脚,单手捧着叶兆的下颌,轻轻吻上唇边。
叶兆定立着,后背僵直。
梁笑笑很快分开这个吻,轻轻靠在他的胸口,双手绕到他身后,避开伤口处,搂着男人的腰。
没多久,一双臂力苍劲的胳膊伸到她背后,用力将她拥住。
有些爱情来得太快,谁都没有做好准备。不久前梁笑笑还是叶兆只能默默凝视关注的心爱女孩儿,现在他能将她拥在怀里。可他从这深山里走出后,一直活在黑暗里,满身乌黑,而她是外面城市里的女孩儿,活在阳光下,恣意潇洒。
顾良没有被抓,这只老狐狸不可能就这么束手就擒,而叶兆是他点名要跟着一起走的“养子”之一。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这些梁笑笑都知道。
那天她睡在叶兆旁边,听到叶承晚上进来一次,问他是不是真的要走。
叶兆说:“顾良不可能放过我。”
梁笑笑背对着他们,缩在被子里,指甲紧紧掐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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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时间里,叶兆养伤,梁笑笑陪在叶兆身边,像两个浓情蜜意的小情侣,互相陪伴。
顾北已经自动选择能不出现就不出现,而叶承则天天在两人眼皮子地下晃悠。
梁笑笑会在白天和叶兆一起在古村里散步,去村子里那颗大槐树下散心,晚上陪叶兆看书,在老旧的英文报纸上翻出一篇,坐在窗口给他读,偶尔还会唱唱歌,自己哼歌跳一段独舞。
在这山间,像是只有白天黑夜,没有时间,他们忘记了山外的一切。
对于这种会唱歌会跳舞会弹琴、说一口英语的女孩儿,叶承似乎抱着又好奇又怀疑又排斥的态度。
他会踩着楼梯噔噔噔上来,站在门口听她读英语,他也不进门,背靠着墙站在门口,听完了再下去。
一次两次,梁笑笑觉得好奇,次数多了,梁笑笑看到屋子门口的影子,会停下来,叫他,让他进来听。
可叶承从来都不动。
叶兆靠在床边,抬眼看了看门口,说:“不用管他。”
梁笑笑就继续读,可心里觉得有些奇怪。
有一天,叶承送来一瓶花酒,说是本地野菊花为原料,他自己酿的。
棕红色的酒瓶摆在屋子里的条桌上,梁笑笑拿杯子倒,抿了一口,香香甜甜的,问叶兆说:“你也会酿酒?”
叶兆有伤,不能喝,站在一边,点头说:“本地的男人,都会。”
梁笑笑笑起来,说:“能教我?”
叶兆还没开口,叶承在旁边抬起眼,眼珠子黑亮,默默说:“不能,你是外面的女人。”
叶兆皱眉,看向叶承,眼里带着些警告,梁笑笑却不生气,又抿了一口,说:“真香。”抬起眼:“你不喜欢外面女人?”
叶承坦诚点头:“嗯,不喜欢。”
“为什么?”
“你们和我们不一样。”
叶兆眼里警告的意味浓烈了一些,不知道叶承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假装看不见。
梁笑笑这次想了想,很认真地问她:“外面的女人,和本地的女人比,哪里不一样?”
叶承眉头一皱,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又无比认真地说:“你们虽然懂得多,可你们缠人。”
你们?
梁笑笑心想就算在叶承眼里是她缠着叶兆,可这个你们从何而来?
可叶承没再说什么,留下酒转身走了。
梁笑笑和叶兆对视一眼,觉得这十八岁的青年了不得,这个你们,显然不像在说叶兆过去还有其他外面的女人,倒像是…倒像是叶承自己经历了什么。
梁笑笑对叶兆说:“你弟弟,真的只有十八岁?”
叶兆说:“山里的孩子,结婚早,十八岁是个男人了。”又说:“今天还读报纸吗?”
梁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报纸,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报纸,是那种英文阅读周报。先前梁笑笑没当回事,以为这些都是叶承的,现在留心,仔细一想,叶承都工作赚钱了,这些不是他的吧?再仔细看,有些报纸崭新,有些明显有阅读后的痕迹,看那些小小的标记的英文,倒像个女孩子的笔迹。
梁笑笑意味深长的看叶兆一眼,说:“你们山里的男同胞当男人当得早,是不是恋爱也早,那你呢?”
叶兆拎起条桌上一个盘子里的米糕,放进嘴里,无比正色地说:“我出山早,没留在山里,最近才开始做男人。”
梁笑笑嘴角忍不住咧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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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房间门对门,床小,晚上各自安睡的时候,梁笑笑不关门,叶兆也不关。
最后一个晚上,梁笑笑抱着枕头,从两个房门间穿过,走到叶兆床边,拍了拍枕头,说:“一起睡吧。”
叶兆让开半边床,掀开被子,梁笑笑挤了上去。
两人,一张床,一条被子,叶兆从后背楼主梁笑笑,亲了亲她的耳蜗,说:“回去好好上学。”
梁笑笑闭着眼睛,感受搂着自己的、那条有力温热的胳膊,说:“嗯,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叶兆问他:“毕业了打算去哪里?”
梁笑笑说:“回家吧,G市,爸爸可能会给我安排工作,不过我想考研,考G大。”
叶兆说:“那你得好好看书。”
“我很聪明啊。”
“知道。”
梁笑笑侧躺着,黑暗中看见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几瓶药,她知道,当白天到来,她能看到药瓶子上的黑色字体时,就是分别的时候了。
她又说:“叶兆,你到了国外,会联系我吗?”
叶兆说:“会。等安定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年,两年内,我一定回来。”
“好,我等你。”
第二天,叶兆带着梁笑笑下山,来的时候只有人,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
他们一直走到那天叶承停车带梁笑笑上山的地方,那里依旧堆着一些石料,只是那块石碑竖了起来,这次梁笑笑看得清楚,上面写着“天街”。
叶承站在他的面包车旁边,抱着手臂等。
梁笑笑站在那石碑前,转身看叶兆,风吹起,扬起她额后的发,打乱在眼前,她拿手压了压,说:“叶兆,我走了,你有时间就联系我。”
叶兆点点头,看着她,说:“我知道,走吧。”
梁笑笑转身,依旧压着脑袋上的头发,抬眼看到叶承,朝她笑了笑。
叶承看看她,又看看叶兆,没吱声。
两人上车,车子开下山,后视镜里梁笑笑看到叶兆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一个拐弯,彻底消失。
她收回视线。
叶承侧头看了她一眼,梁笑笑问她:“怎么了?”
叶承:“你不难过吗?”
梁笑笑有些奇怪:“是叶兆撒谎了,不会回来吗?”
叶承摇头,说:“没有,我哥承诺的话,一定会做到。”
梁笑笑道:“那不就行了,我等他办完事情回来,我会等她的。”
叶承又侧头看了她一眼。他发现梁笑笑心情还不错,似乎并不因为分别而难受。可村子里,男人出去打工,把女人甚至老人孩子留在家里时,女人们总是哭得撕心裂肺,他以为这才是该出现的正常的一幕。
梁笑笑不但不难过,还很高兴,车开车开着,她开始哼歌。
叶承突然说:“为什么?”
梁笑笑竟然也懂了,转头看他。
叶承说:“分别的时候,大家都会哭。”
梁笑笑知道他这个大家,指的是他概念中的山里的村名,与外面的男人和女人相对的,里面的人。
她解释说:“因为现在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 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