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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庭的仆役离开时说那种毒虫可能还会出现,所以多留了一瓶药丸以防不时之需。护卫急着去取药丸给那几个被咬到的侍婢服下。
九宁眼皮跳了两下。
沉默半晌后,她转身往回走。
阿二忙跟上她,“九娘不是要去求见使君吗?”
九宁摇摇头。
用不着她出马。如果她料得不错,多弟很可能已经洗清嫌疑了。
现在贸然为多弟出头太招眼,看看再说。
九宁打定主意,回房歇下。
翌日早上,九宁起来梳洗,侍婢跪在镜台旁给她贴上金花钿。
阿二走进屋,站在屏风外回禀昨天府中的骚乱。
多弟今早被放出来了,周刺史原本就没怀疑她,之所以关着她,是为了引出真正的凶手。昨天其他郎君和小娘子房里也出现毒虫,管事顺藤摸瓜查下去,揪出了那个仆妇。仆妇已经招认,她因曾被五婶和十一郎、十四郎的祖母辱骂过怀恨在心,将乡下田野间的毒虫带进府,偷偷放在几位小郎君和小娘子的被褥里,报复几位主母。
九宁抬手按按刚梳好的发髻,“这么说,和多弟没关系?”
阿二答:“没关系,使君说委屈了她,赏了她几千钱和几匹布料。”
九宁嗯一声,让阿二下去领赏。
阿二憨厚地笑了笑:“这是属下分内的事,不敢领赏。”
说完话,笑着退下。
九宁还是叮嘱衔蝉把赏赐送到阿二房里去。
以前的小弟拿到金银财宝的时候都很高兴,周都督也教过她,财帛动人心,想拉拢人手,用钱砸绝对不会错。
九宁对多弟很好奇。
之前她觉得同样是女子,多弟肯定更好接近,可多弟一直不现身,倒是周嘉行整天在她跟前晃来晃去。
她下榻穿上鹿皮靴,“去五娘的院子瞧瞧。”
十郎和十一郎好得很快,已经能下地走动。这一对难兄难弟患难见真情,能出门以后结伴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周围侍婢仆妇环伺。
生怕两个小祖宗再出什么意外,卧榻周围设青帐,把两兄弟围了起来,地上铺的绒毯检查了好几遍,几案底下什么都没放,长廊外洒满味道刺鼻的驱虫粉。侍婢一人手里一只竹拍子,看到蚊蝇小虫就扑上去拍打。
这还是晒太阳吗?
九宁笑着踏进庭院。
十郎和十一郎正是好动的年纪,这几天着实煎熬,好不容易能出头透透风,刚躺下不久,就听到遥遥传来一声幸灾乐祸的嗤笑。
两人大怒,惊坐而起,齐齐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
来人身量娇小,穿翻领袍,兽皮靴,长发以丝绦束起,腰系绦带,垂双玉佩、瑞锦囊。
锦衣玉带,朝气蓬勃。
眉间贴金花钿,笑起来时,整个庭院仿佛霎时落满璀璨辉光。
兄弟俩气鼓鼓的,很想板起脸,可看看对方英气勃勃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半死不活躺在榻上让人服侍……
呜呜呜,好气!
周家郎君和小娘子是分开排行的,九宁朝两兄弟做了个揖,笑眯眯问:“十哥,十一哥,可好些了?”
两兄弟同时扭过头,不想看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哼!
九宁含笑走远。
十郎和十一郎慢慢康复,五娘放下心事,从学堂回来后和八娘她们在院子里玩斗花草。
九宁走进去的时候,她们玩得正热闹。
八娘举着一根野花,嘲笑身边一个小娘子:“你的美人草不如我的花漂亮!你输了!”
那小娘子不服,故意挠八娘痒痒,小娘子们笑成一团。
看到九宁走进来,众人吃了一惊,安静下来。
五娘脸色微沉,又很快恢复正常,笑着站起身,邀九宁一起玩。
“九娘,难得你来我这里,过来一起玩罢。”
九宁冲她一笑,“五姐,我是来看望十哥和十一哥的,不知道你这里这么热闹。”
她给衔蝉使了个眼色。
衔蝉会意,瞅了个机会,和旁边几个婢女搭话,找机会去看多弟。
八娘看到九宁,心跳加快了几分,搓搓手,站了起来。
今天九宁过来找她们,算不算是主动来找她玩?
一定是这样的!妹妹都主动过来了,她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冷落妹妹?
八娘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九宁一定是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过来的。
妹妹好可怜……
她不能把妹妹吓走了!
“九娘,你过来。”八娘上前几步,拉住九宁,“十郎和十一郎好得差不多了,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玩,我这朵花给你。”
九宁接了她的花,嘴角翘起,笑出梨涡,“谢谢八姐。”
八娘面无表情,冷静地嗯一声。
其实心里就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咕嘟咕嘟直冒泡儿。
斗花草没什么难度,九宁以前也玩过,刚坐下,八娘一巴掌拍开旁边一个小娘子,坐到她身边。
那小娘子撇了撇嘴巴。
八娘生怕九宁受委屈,一直紧紧跟在她旁边,帮她撑腰,她还没怎么开口,八娘就把一半小娘子给骂输了。
九宁不由侧目:……
八姐是不是太亢奋了?
玩了几把,到了吃果子的时候,侍婢过来奉茶果,九宁尝了几口,觉得不如自己院子的婢女做得好吃,只尝几口就没动了。
接下来五娘领着小娘子们联诗作对,九宁最不耐烦这个,找了个借口告辞出来。
八娘依依不舍,眼巴巴看着她走远了。
九宁回到蓬莱阁,不一会儿衔蝉也回来了。
“多弟身上没受刑,只有手受了伤,听说是审问的仆妇拿针头扎的,十指都扎了。”衔蝉说到这里,压低声音,“使君没有让人严刑拷打多弟,我听其他人说用刑的人是十郎的乳母。”
十郎和十一郎被毒虫咬伤,两房人气不过,听说多弟可能是凶手,背着周刺史审讯多弟。
九宁嘴角抽了抽,这笔账都不知道该算在谁头上。
衔蝉接着道:“多弟只会哭,问她什么,她一句话说不出来,五娘院子里的人说她肯定被吓坏了。”
只会哭?
多弟可是个擅于下毒的人,怎么会轻易就被吓破胆子。
九宁问:“五姐准备怎么处置多弟?”
衔蝉垂眸道:“她虽然没害十郎,到底有嫌疑,五娘要赶她出去。”
她语气怅然。如今这世道,到处都在打仗,老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能保住性命就得感谢菩萨保佑。作为周家的奴仆,她们吃得饱穿得暖,衣食无忧,过得比一般小富之家的小娘子还要好,而且待在刺史府很安全,不会被乱兵匪徒掳走,谁如果这时候被赶出府去……下场可想而知。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生在乱世,想过安稳日子,必须依附豪族。
五娘要赶多弟出去?
难道这就是后来多弟看周家人不顺眼的起因?
九宁摇摇手,“你盯着那边,要是多弟真被赶出去了,带她来见我。”
衔蝉应喏。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
周嘉行在养伤,为了自己着想,九宁叮嘱管事不要去打扰他。
管事一边答应着,一边把这事报告给周嘉暄知道,提醒他:“三郎,九娘现在年纪小,用不着忌讳,再大一两岁就不行了。”
周嘉暄嗯了声,打发走管事,叫来周都督留下的人手,问:“还没查清苏晏的来历?一点头绪都没有?”
周都督走之前说过怀疑苏晏的身份,嘱咐他先不要打草惊蛇。
幕僚答:“查过了,苏晏在进入粟特人的商队前,好像来过江州。”
周嘉暄眉峰紧皱,“来过江州?”
幕僚点点头,“他对江州的风土人情很熟悉,就像……像是小时候在这里待过。都督好像查出了点东西,特别叮嘱过说不能惊动苏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伤他。”
周嘉暄放下手里翻开几页的书,起身站了起来,在书房踱步。
忽然,一个念头如电光般闪过他的脑海。
难道?!
他是不是故意接近观音奴的?
周嘉暄蓦地抬起头,急匆匆走出书房,顺着长廊往蓬莱阁的方向走去。
到了地方,侍婢说九宁在箭道。
周嘉暄一刻也不耽搁,转身去箭道,宽大衣袖里鼓满了风,猎猎作响。
下人们在后面追赶的气喘吁吁的。
虽然老师周嘉行受伤,九宁依旧坚持练骑射。练了半个时辰的拉弓后,她骑着雪球在箭道跑马,天气越来越冷,衔蝉怕她冻坏耳朵,今天出门前劝她戴了暖耳。暖耳厚实,她戴着在寒风里跑几圈也不会冷,也听不见长廊那边传来的声音。
周嘉暄叫了几声,匆匆步下石阶,直接走到箭道上。
九宁刚刚跑了一大圈,看到箭道上多了个人,吓了一跳,忙勒紧缰绳。
“阿兄,你怎么来了?”
她跳下马,丢开长鞭,摘下暖耳。
周嘉暄低头摸了摸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触手冰凉。
他拉着她往回廊走,轻声问:“今天苏晏怎么没来?”
“他手受伤了,我让他休息几天。”
回廊里有烹茶的小火炉,还设了休息取暖的坐榻。
九宁请周嘉暄坐下吃茶,自己凑到火炉前暖手。
婢女递了杯茶给周嘉暄,他转手递给九宁,等她喝了两口,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苏晏怎么样?”
他语气有点古怪。
九宁回答说:“我觉得他很尽责。”
周嘉暄摇摇头,“阿兄问的不是这个……你觉得他那个人怎么样?”
“人?”
九宁咕咚咕咚把剩下半杯茶喝完了,看一眼周嘉暄,他神色郑重,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她想了想,说,“我觉得他就像哥哥一样。”
心里却道:才不像呢!
看她神态天真,周嘉暄心中松了口气。
第35章 挑衅
九宁看着匍匐在自己脚下、黑黑瘦瘦的小婢女,愣了很久。
昨天晚上衔蝉说多弟的伤快养好了,五娘要赶她出门。
九宁叫来管事,嘱咐管事把人带到蓬莱阁来。
管事做事麻利,今天一早天刚麻麻亮就找到已经收拾好包袱的多弟,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看九宁这边房里撤下朝食,才进来求见。
得知多弟来了,九宁很是踌躇了一番。
原书中,救过多弟的人,无一例外,全都下场凄惨。
救她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最后基本全家死光光,还有整个村庄、城镇惨遭乱兵屠戮的。
唯一的例外是她后来的丈夫宋淮南。
九宁不是宋淮南,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她觉得救多弟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除了会倒霉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多弟心眼很小,小到一粒芝麻都容不下。
就因为几个贵女曾当众嘲笑多弟,多弟耿耿于怀十多年。得势以后,她翻遍整个江州,硬是把那几个贵女找到了。
那几个贵女后来都被拔了舌头,毁了容貌,成日疯疯癫癫,不久过后就惨死街头。
她们嘲笑过多弟,多弟报复她们还算是事出有因。
后来多弟辅佐宋淮南登基,权欲心越来越重,也越来越狠毒,只因为京城的老百姓夸某位大臣家眷比她漂亮,她就赐了杯鸩酒毒死了那个无辜家眷。
总之,原女主从一个小小的婢女爬到太后的位子上,靠的绝不单单是美貌,还有杀人不眨眼的狠劲儿。
九宁端坐在镜台前,拿起一枚钿螺铜镜揽镜自照,她生得这么美,以后还会更美,万一多弟嫉妒她怎么办?
烦恼了短短几息,九宁继续支使侍婢为她戴珠翠金簪。
管他呢,先美了再说!
刚装扮好,外头管事领着多弟来了。
九宁挪到西侧间的卧榻上。
侍婢卷起水晶帘,管事还没开口,“噗通”一声,一个皮肤粗黑的小婢女跪倒在九宁脚下。
九宁大惊:多弟竟然给她跪下了!
“婢子拜见九娘!”
多弟给九宁磕头,砰砰几声,每一声都砸得扎扎实实,等她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泛起青肿。
九宁望着感激涕零的多弟,无语了很久。
小眼睛,小鼻子,皮肤粗糙,黑黑瘦瘦,身材也干瘪,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袅娜气韵,混进人堆里根本不起眼……这真的是原书中那个引无数英雄竟折腰的高绛仙吗?
连衔蝉她们都比多弟美呀!
九宁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可多弟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直觉告诉她多弟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人。
难道……书里那些男人喜欢的是多弟的内在,而不是她的美貌?
好吧,她是女主她最大。
九宁示意衔蝉扶多弟起来。
衔蝉上前扶起多弟,多弟诚惶诚恐,又跪下了:“婢子身份低微,不敢冒犯九娘。”
九宁嘴角轻轻抽了两下。
多弟这会儿心里说不定正在骂她,这一副谦卑的样子倒是装得真像,不愧是女主。
九宁想了想,不能把多弟留在身边,不然天天得提防多弟害她——虽然连周刺史都被多弟骗了,但她觉得毒虫的事肯定和多弟有关,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多弟打发出去……
九宁问:“藏书楼那边正好缺个人使唤,不过那边有些冷清,你愿意打理藏书吗?”
这么高雅的差事交给她做,女主应该不会怀恨在心吧?
多弟怔了怔,傻呆呆愣了半天,直到管事的在一旁咳嗽才回过神。
“愿意!愿意!婢子愿意侍奉娘子!多谢娘子!”
她无神的双眼闪出激动的泪花,又是砰砰几声,磕了几个响头。
九宁微笑,眼神示意管事带多弟出去。
多弟爬起来的时候浑身哆嗦,走出门口后,望着头顶一片碧蓝天空,眼泪哗哗直往下淌。
管事笑着拍拍她:“行了,九娘心善,待下人宽和,你算是交了好运,以后用不着吃苦了。以后勤谨些,好好当差。”
多弟低头擦泪,“婢子晓得了,还没谢过您帮婢子说好话,要不是您,婢子已经就被赶出去了,这么好的差事怎么会落到婢子头上?”
管事笑了笑,抬起下巴:“小事一桩,用不着谢我。”
“对您来说是小事,对婢子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多弟拿出刚才领的赏赐送给管事。
管事哪里看得上?摆摆手,道:“你自己收着罢!”
多弟诚心诚意道:“您见多识广,这点东西对您来说不算什么,却也是婢子的一点心意,求您收下吧。”
管事心中熨帖,“得了,我说不要就不要,你真记得我的好,以后发达了别装不认识就行。”
多弟千恩万谢,又奉承管事几句,把管事哄得心花怒放。
等两人一前一后离开,门口的侍婢走进侧间,把他们的对话重复给九宁听。
九宁喝了口茶,多弟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老实,其实心眼灵活。
以后和多弟打交道得谨慎些。
这时候她忽然觉得还是周嘉行好一点,虽然冷冰冰的软硬不吃,可他不会装腔作势来骗她,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不过他隐瞒身份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么一看其实两人都不老实。
九宁继续喝茶。
藏书楼在蓬莱阁最东面,里面存储了许多古籍书卷,有些是周都督从不同地方搜刮来的,有些是崔氏南下时带的。那些藏书大多晦涩难懂,内容五花八门,基本和学堂里学的东西无关,所以平时很少有人去翻阅。
侍婢先带多弟去洗漱,头发全部拆开来洗上三遍,等洗头发的水彻底清澈了才行,然后拿梳篦一遍遍梳,身上也仔细洗刷,确保不会有虱子。最后再给她换上一套干净衣裙,带她去藏书楼当差。
多弟坚持要给九宁磕头再去,婢女拗不过她,领着她在廊前朝着九宁住的寝房磕了个头。
过了几天,侍婢告诉九宁,多弟非常勤快能干,每天认真整理藏书,从不偷懒。
九宁问:“她闲时看书吗?”
侍婢呆了一呆,“看书?多弟不认字呀!”
太平盛世想供一个读书人都难于登天,更何况现在是乱世,平民百姓中认字的不多,稍微有些学识就可以充当读书人。
多弟不认字?
九宁想起书中那些男人夸多弟的话:学识广博,不亚于男子。
她是真的不认字,假装自己是个才女欺骗其他人,还是现在不认字,后来自学成才了?
九宁有些头疼。
多弟举止粗俗,畏畏缩缩,没有哪一点和书中那个生命力顽强的原女主接近,唯一像的地方,大概就是心思活泛。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养着,不能让她和周嘉行结仇。
要是周嘉行半途又被多弟给毒死了,任务失败,九宁也会一命呜呼的。
而且这一次不会等来下一个任务。
九宁叮嘱侍婢,无论如何不能让多弟去箭道那边。
侍婢恭敬应了。
重阳前后,天气骤然冷下来,北风呼号了几天几夜,池子里的荷花还是落尽了,荷叶也枯了一半,蜷缩成小角形状,立于粼粼水波之间。
这天夜里屋瓦一片叮叮当当响,纷纷扬扬落起雪籽。
第二天早上,九宁站在廊前,拢紧绿地夹缬双面蜀锦披帛,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北边肯定早就落雪了,不知道阿翁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衔蝉在一旁道:“都督上次回信说年底就回来了,还说要和九娘一起吃腊八粥。”
九宁轻笑。
一个仆妇绕过长廊,匆匆走进庭院,下拜道:“九娘,大郎说今天寒冷,让灶房预备了过厅羊,请您一道去品尝。”
九宁啧了一声,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周嘉言竟然会主动请她去赴宴?
她知道今天家里有宴席,周嘉暄昨天和她说过。
“他请了哪些人?”
仆妇答:“今天是迎雪宴,江州有名有姓的郎君、小娘子都来了。”
春天有樱桃宴,夏天有赏荷宴,秋天有赏菊宴,冬天也不单调,除了赏梅宴、暖宴之外,还有迎雪宴、赏雪宴,自然也就有送雪宴。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各大世家互相显摆攀比,顺便交流感情,给所有适龄的未婚小郎君、小娘子一个相看未来伴侣的机会。
周嘉言作为周家的长子,快到迎娶媳妇的年纪了。
九宁听侍婢们八卦过,周百药瞧中了温婉贤淑的温家四娘。书中周嘉言最后也确实娶了温四娘。
这次迎雪宴,温四娘肯定会出席。
九宁眼珠一转,决定去看看热闹,她还没吃过蒸过厅羊。
天色阴沉也不妨碍年轻的小郎君、小娘子们取乐。露天的庭院用锦布架起三座大帐篷,地上铺设簟席、毡毯,设坐榻、卧具、坐具,每一个帐篷里横放几条大长桌,桌上琳琅满目,俱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周围花几上供了数十瓶这个时节难得一见的鲜花。
帐篷里有乐班、乐伎表演乐舞,有琵琶、羯鼓、古琴、横笛独奏,也有合奏,彩衣舞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身着团花长衫、腰系绦带、手执长柄扇的侍女们如蝴蝶一般穿行于回廊和帐篷之间。
郎君、小娘子们或坐或卧,或围坐在一起说笑,或三三两两散落在角落里专心欣赏歌舞,或放浪形骸,直接跳上毡毯,和舞姬们一起手舞足蹈,或约齐几个平日交好的一起玩游戏,或躲在角落里说悄悄话。
九宁走进其中一座帐篷,里面的舞姬正在跳一种需要不停转圈子的舞蹈,腰肢如柳条一般柔韧有力,舞姿绚烂,让人挪不开眼睛。
在场的郎君们低头和旁边的人说话,一派云淡风轻模样,好像很不屑似的,其实都在偷偷欣赏舞姬的表演。
九宁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
舞姬一舞结束,纤腰一扭,朝郎君们款款下拜。
没人搭理她。
舞姬神色黯然,躬身退下。
帐篷里的少年郎君们偷偷撩起眼皮,目送舞姬离开。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周嘉言的朋友也和他一样,假正经!
九宁出了帐篷,问衔蝉:“温四娘呢?”
衔蝉道:“温家的人还没来。”
没热闹可看,九宁背着手转了一大圈,进了另一座帐篷,走到正盘腿坐在长案上欣赏琵琶独奏的周嘉暄旁边,挨着他坐下,摇摇他的胳膊。
周嘉暄不用扭头就知道蹭上来的人一定是九宁,低头微笑,拈起一枚菊花饵糕递给她。
“怎么不去找八娘她们玩?”
八娘最近常常给九宁送吃的玩的,主动邀她一起玩,府里的人都知道了。
九宁接了饵糕,说:“她们又在斗花草,没意思。”
周嘉暄轻笑,示意旁边侍从给她奉茶:“没意思就别去了,陪我坐一会儿。”
九宁点点头,坐在他身边吃果子,连吃了一小盘,无事可做,脑袋往周嘉暄胳膊上一放,挨着他打瞌睡。
不管是琵琶还是羯鼓,所有奏出来的曲子对她来说都是助眠曲。
周嘉暄没有推开她,由着她像只猫一样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
看她果真闭上眼睛瞌睡,怕她着凉,手臂抬起,让她睡在自己膝上,宽大的袖摆轻轻落下,拢住她的肩膀。
今天的宴席只有两位长辈坐镇,剩下的都是年轻人,两位夫人知道年轻人嫌她们啰嗦,不想讨人嫌,挪到屋里吃茶去了。
在场的郎君中,周嘉言和周嘉暄身份最高,按理来说其他世家子弟应该找周嘉言联络感情,但周嘉言很快发现,所有人只和他随便敷衍几句,转身就去奉承周嘉暄了。
周嘉言脸色阴晴不定。
周嘉暄也慢慢看出不对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