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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宁收起怒色,歪了歪脑袋,神情天真:“温家哥哥觉得他们没资格抽你?”
温小郎几乎要咆哮了:“你纵容低贱的下人在我面前扬鞭,欺人太甚!”
“那好。”
九宁轻笑,一对梨涡盛满甜丝丝的笑意。
她朝护卫伸出手,护卫会意,恭恭敬敬把手里的长鞭交到她手上。
众人以为她要责罚护卫来平息温小郎的怒火,驱马上前,准备劝和二人。
却不想九宁接过长鞭,二话不说,胳膊一甩,对着温小郎狠狠抽了过去!
“他们不够格,我亲自来!”
到底年纪小,手上没多大力气,这一鞭子的力道不算大。
可这一鞭子带给众人的冲击力比刚才那几鞭子要强烈多了。
这么个娇美的小娘子,打起人来怎么那么顺手?
亏得她年纪小不会武艺,这要是个懂拳脚功夫的,还不得把温小郎抽一个皮开肉绽?
众人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回过神。
周嘉言心里暗骂一声,拨转马头,驰出人群,喝止九宁:“住手!小娘子随随便便拿鞭子抽人,你这是要把周家的颜面丢尽吗!”
九宁手上的鞭子没停,扭头看他一眼,然后看向其他周家郎君,反问:“长兄,你嫌我丢脸,温家哥哥当着你们的面责打家中老仆,你们杵在那里干看着,就不丢脸了吗?”
周嘉言一噎。
被九宁视线扫到的周家郎君们也哑口无言,脸上青青白白,不敢和她对视。
气氛有些尴尬。
一阵沉默后,温家大郎哈哈大笑,策马小跑几步,拦在温小郎面前,坐在马背上朝九宁一揖,“今天是十七郎莽撞了,我代他给小九娘赔不是。”
说着暗暗瞪一眼温小郎。
温小郎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这一动,脸上、脖子上火辣辣的疼,面容扭曲,显得更难看了。
九宁匆匆向温家大郎回礼,“赔不是就不必了,我看温家哥哥面不服心也不服,不必为难他。今天我让人抽他几鞭,等会儿自会送上诊金药费,我还有事,不打扰诸位哥哥了。”
她没时间和温家或者齐家郎君磨牙,也没兴趣掺和进几家少年郎君之间的斗气争狠。
温家大郎双眉轻挑,摇头失笑。
这个小九娘,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九宁现在只想赶紧把周嘉行那小子抓回去包扎伤口,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迎着周围看过来的或惊讶或审视或好奇的视线,举起手中长鞭,对着一直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周嘉行一点。
“你,跟我下场!”
第33章 小弟
角落里的周嘉行嘴角轻翘,有点想笑。
行走市井,见多了仗势欺人的世家纨绔子弟,也曾当众被贵人讥笑欺凌,不过一个娇俏秀美的小娘子拿鞭子指着他,还是头一次。
她双眉微蹙,杏眼圆瞪,努力想做出凶悍表情,但小脸俏丽,眼眸一清到底、明亮有神,就如初春时节刚透出一点嫣红的樱桃,水灵灵的,娇艳欲滴,只会让人觉得娇憨可人,而不会生出畏惧之心。
当然,确实有点吓人就是了,毕竟她刚刚架势十足,亲手抽了温小郎几鞭子。
虽然那几鞭子在周嘉行这种习武之人看来软绵绵的,因为她小脸紧绷的缘故,居然硬是被她抽出几分凌厉狠辣的气势。
迫于小娘子凶恶的眼神,周嘉行“顺从”地催马快走几步,行到她面前。
看他还算听话,九宁满意地点点头,“跟我回去。”
她轻叱一声,白马转了个方向,慢慢走出球场。
护卫们紧跟其后。
周嘉行默默跟在最后面,出球场的时候,头也不回,手中鞠杖往身后一抛。
鞠杖准确无误地掉进那个预备顶替他的高壮护卫怀里。
场上的少年郎们相顾无言,忽然觉得好没意思。
周嘉言目送九宁几人的身影消失在看棚底下,脸色阴沉。
僮仆上前,小声问:“郎君,您看,今天还比吗?”
“比!为什么不比?”周嘉言拨转马头,“再找一个令官来!”
僮仆来不及闪躲,差点被他的坐骑踩到,惊出一身冷汗,等黑马走远了,悄悄松口气,一溜烟跑出球场。
比赛继续。
九宁听到院墙后面遥遥传来锣响声,没有在意,出了打球场,翻身下马。
早有护卫搬来凳子放好,等着扶她。
九宁赞赏地瞥一眼那个护卫,搭着他的胳膊跳下马。
“你叫什么名字?”
护卫骄傲地挺起胸膛,“牛生!”
九宁低头系好鞭子,道:“以后你跟着我,就叫阿四吧。”
护卫喜出望外,声音都在发颤:“是!”
所有人张大嘴巴,看向那名护卫,眼神能把他捅成筛子。
阿四下巴抬得更高。
阿大、阿二、阿三都是九宁从周都督给的人里挑出来的,个个忠心耿耿,而且特别有眼力见。
他们身怀武艺,既可以当护卫,也能在需要的时候充当一下打手。
总之,物美价廉,便宜好用。
九宁认为,不管做反派还是当好人,排场不能丢。
排场怎么来?当然是靠小弟衬托呀!
虽然小弟们总在最后关头莫名其妙被主角感化,抛弃九宁这个反派,她还是喜欢有小弟簇拥的日子,反正不指望他们派上大用场,能帮着跑跑腿就行。
真遇到事情还是得靠她自己。
又收了一个小弟,九宁心情不错。如果手心不疼的话,她的心情会更好。
她走到周嘉行面前,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拉他走进长廊。
以后再也不和这个冷淡二哥废话了,他不是隐瞒身份吗?那她就把他当成下人支使来支使去。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周嘉行一声不吭地进了抱厦。
九宁示意他坐在堂前簟席上,环顾一圈,让阿四挪了张绣墩过来,袍角一掀,往绣墩上一坐,刚好和跪坐的周嘉行平视。
他眸色比常人浅,目光清淡,里头像蓄了一池碧水。
如果被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温柔注视,感觉一定很好,可惜周嘉行和温柔不搭边。
“左手抬起来。”九宁道。
周嘉行微微一怔,下意识握拳。
九宁蹙眉,拉住他胳膊,“别躲了,我都知道了,你刚才帮我挡了一下,手心划了条口子。”
护卫送来清水、伤药和干净的纱布,给周嘉行清洗伤口。
布条早就被血糊住了,拆开来,露出一道狰狞的新伤。
周嘉行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平静。
老实说,九宁并不关心周嘉行,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想做什么,是怎么看自己的,她全都不在意。
在他看来自己肯定就像个莫名其妙的二傻子,而且是病得不轻的那种。
随他耻笑吧,她不在乎。
不过这一次周嘉行毕竟是为了她才受伤的,就算她手心感觉不到一样的疼,也会帮他治伤。
伤口很快清洗好,护卫拿起药膏擦拭。
他动作有点粗鲁,周嘉行没说什么。
九宁却知道他被弄疼了,因为她手疼。
她接过瓷盒,“我来吧。”
以前的记忆模糊不清,她只记得自己好像经常受伤,一个人处理伤口是常有的事,所以很熟练。
她手掌肉嘟嘟的,手指却纤长,挖起一小块药膏涂在他掌心,一下一下轻轻抹匀。
就像照顾自己的手。
周嘉行垂眸,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她雪白的小脸上,鼻尖雪腻,双唇轻抿,眼睫微微卷翘,偶尔扑闪一下,像翩跹的蝶翅。
“刚才谢谢你帮我挡那一下。”
九宁低头,帮他一层一层系好纱布,语气平淡随意,漫不经心。
周嘉行却听得出来,只有这一次,她才是真心感谢他。
以前的所有好都来得古怪,唯有这一次……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这一句问得突然,却是他早就想问的。
九宁心里猛地跳一下。
差点忘了,周嘉行不是寻常少年,他看着好像粗枝大叶,其实心思敏锐。
“我什么都不缺,不要苏家哥哥的东西。”
九宁抬起头,笑出一对梨涡,笑着说。
周嘉行嘴角轻翘,挪开视线,望向门外几株枝干横斜的老松。
“那九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我只是个低贱的胡奴。”
盛世时朝中宫廷盛行胡风,但那并不表示胡人地位高。
九宁哈了一声,系好纱布,“苏家哥哥不是已经当上校尉了吗?校尉很厉害的。”
为什么对他好?当然是被系统逼迫的呀。
他疼她也疼,能不对他好一点吗?
周嘉行没说话。
九宁眼珠一转,接着道:“其实我第一次见苏家哥哥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面善,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所以我才会送花给你。”
周嘉行一哂,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九宁已经有哥哥了。
她和周嘉暄感情很好,不是一母同胞,却比同胞兄妹还融洽,这一点众所周知。
他这些天冷眼旁观,看得出她在周嘉暄跟前是全然放松的。雪庭来的时候,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直接朝周嘉暄跑过去,抱着他的腰撒娇,那种自然而然的信赖和亲昵是装不出来的。
“好了,苏家哥哥,你这几天好好休息,等伤养好了再做其他的。”
九宁拍拍手,站了起来。
“我已经和管事说好了,你不用去当差。”
周嘉行淡淡道:“谢谢。”
“不客气。”九宁笑眯眯地道,瞥一眼他的侧脸,“苏家哥哥,你都受伤了,为什么还上场比赛?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可别逞强。”
他逞强不要紧,千万别带累她呀!
周嘉行收回视线,看她一眼,忽然笑了一下。
这一笑,简直就像铁树开花水倒流,九宁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怎么觉得他笑起来有点可怕呀……
“小伤而已。”
如流星划过夜空,周嘉行脸上那抹轻笑稍纵即逝,很快恢复成平时的冷静淡漠。
九宁踌躇了一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以前参加市井间的蹴鞠比赛赚钱,那时候伤了胳膊、腿,骨头断了都能继续坚持上场,掌心这点划伤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越了解他,九宁越戒备他——同样是周家血脉,他童年吃尽苦头,生母也病死了,说不定心理早就扭曲,所以才隐瞒身份,想报复周家人,这其中包括阿翁、三哥和她。
偏偏她不能伤害他,也不能坐视他被伤害而不管。
只能等找到高绛仙再做下一步打算。
九宁干笑两声,转身出去。袍角拂过门槛,长靴镶了锦边,织金料子还镶嵌了明珠,端的是奢华讲究,在日光下熠熠夺目,光影潺潺流动。
周嘉行目送她走远,低头看自己的掌心。
包扎得很仔细,刚好不松不紧,手指可以自由弯曲,纱布还系了个漂亮的结。
她手挺巧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黑影摸进抱厦,朝周嘉行抱拳:“郞主。”
周嘉行目如闪电,飞快扫一眼左右。
“郞主放心,小的检查过,周围没人。”黑影顿了一下,小声问,“刚才九娘说您像她的哥哥,莫非她认出您了?”
周嘉行摇了摇头,“以前没见过。”
他和母亲被赶出周家时,九宁还没出生。从未见过的人,怎么可能认出来?
目前府里还没有人怀疑他的身份,这年头兵荒马乱,军中有很多胡人,他并不算特殊。
黑影继续道:“郞主,属下已经查到当年的知情人,不过人不在江州,好像后来被送到田庄去了,飞廉已经带人赶去田庄。”
周嘉行受伤的左手微微握拳,问:“谁的田庄?”
黑影低着头,小声答:“是崔氏的田庄,据说是当年太平公主的产业,后来太平公主事败,这田庄就归了崔家。”
周嘉行没说话,眼前浮现出刚才九宁低着头帮他抹药的情景。
浓密的眼睫一颤一颤的,透出股天真的乖巧劲儿,他不由自主盯着看了一会儿。
之前是周嘉言的生母蒋氏,后来是崔氏……无论哪一位嫡母,都不曾善待他和母亲。
当然,罪魁祸首是周百药。
九宁出了长廊,护卫找过来,说刚才的令官已经没有大碍,要过来给她磕头。
“不必了,让他好好养着吧。别伤着骨头。”
九宁挥挥手。
走了几步,忽然“咦”一声。
刚才令官在她眼前被球杖重重打了一下,她不觉得疼呀?之后温小郎挨了几鞭子,她也没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九宁眯了眯眼睛,摸着下巴仔细回想。
原因肯定出在周嘉行身上,只要他在场,她亲自出手打人都没事。
刚才帮周嘉行包扎的时候,九宁已经总结出一条规律:如果周嘉行受伤,她会肚子疼。如果周嘉行是为她受的伤,那么她就不是肚子疼,而是他哪里疼,她也哪里痛。
而当周嘉行在她身边的时候,系统格外宽容,她可以放开手脚瞎折腾。
理清头绪后,九宁暗骂:周嘉行肯定不是周百药的亲儿子,系统才是他亲爹吧?
刚刚冒出这个想头,双手手指像被针扎一样,疼得她只冒虚汗。
九宁闷哼一声,踉跄了两下。
“九娘!”
侍婢惊呼,上前扶住她,让她靠坐在栏杆上。
九宁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靠着栏杆,双手直颤。
周嘉行是手心受伤,她刚才问过了,他手指不疼。
今天早上,手指也突然这么疼了一下,她才会一时走神,被紧绷的弓弦擦破手指。
她忘了,系统除了一个亲儿子周嘉行,还有一个亲女儿高绛仙。
九宁咬牙,她之前已经派人查过了,家里根本没有姓高的婢女,也没有叫什么绛仙或者外祖家姓高的。
看来高绛仙只是个假名,她出身低微,可能为了掩饰出身给自己换了个高雅的名字。
“快抱九娘回房!”
婢女们惊慌失措,叫来一个仆妇,抱起九宁。
九宁摆摆手,推开仆妇,“回去找苏晏。”
“找他做什么?”侍婢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的吩咐去找周嘉行。
刚走出几步,刚好看到卷发少年从长廊经过,侍婢喜极而泣,上前一把抓住他,“快,九娘找你!”
周嘉行早就听到这边闹成一团了,原本不想多管,脚下却不受控制地走了过来。
看到倚在仆妇怀里的九宁苍白的脸,他双眉紧皱。
刚才还能使鞭子抽人……
周嘉行蹲下身,来不及说什么,九宁看到他,顿时两眼放光,紧紧攥住他的手。
手指马上就不疼了。
九宁试着摇摇手,真的一点都不疼。刚刚那种针扎一样的刺疼消失得干干净净。
猜测果然是真的!
九宁抬起眼帘,再一次细细打量周嘉行。
要是能收他当小弟就好了。
第34章 多弟
周嘉行就这么被九宁抓回蓬莱阁了。
秋意渐深,院子里的柿子树挂了拳头大小的果子,青中泛红,还没熟透。
一池碧莲依然亭亭玉立,生机盎然,一眼望去,满目青绿,绿浪翻涌。荷花开完最后一茬,还未落尽,这池莲花是特意从南边引来的莲种,据说能一直到冬天荷叶都不会枯萎。
九宁让护卫们在池边亭子里安设卧榻几案,拽着周嘉行的手坐下。
侍婢搬来烹茶的茶具和双陆棋盘,九宁盘腿坐下,抓起骰子,“反正你手受伤了不能当差,能不能劳驾你陪我下几盘?”
周嘉行皱眉看着九宁,眼神一言难尽。
简单点来说,就是看傻子的眼神。
九宁只当没看见,一手摇骰子,一手扣着周嘉行受伤的左手不放。
玩了几盘,护卫阿二走了过来,九宁立刻朝他看过去。
阿二摇了摇头。
九宁面露失望之色。
她一边扣着周嘉行,一边暗中打发人去寻高绛仙,找到高绛仙的话就用不着这么费力强留周嘉行了。
没想到高绛仙这么难找,原书中她清冷脱俗、样貌出众,婢女中这样的人不多,应该很好找才对呀?
九宁一手托腮,靠着凭几沉思,迟迟没有移动琉璃棋子。
周嘉行眼帘微抬,扫她一眼,没有提醒她。
他望着镶嵌钿螺的棋盘,耐心等待。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小娘子闲着无聊,想一出是一出,再玩几盘应该就没耐性了。
果然,不一会儿,叮的一声响,九宁手里的骰子不知不觉滚落出去,撞在棋盘边沿,又反弹回去,嗡嗡抖动。
周嘉行按住骰子,抬起头。
九宁倚在黑漆凭几上,半边脸枕着自己的手背,双眸紧闭,已经睡过去了。
她睡着的时候呼吸很轻,双颊粉白如杏花,嘴角微微上翘,似乎在笑。
周嘉行抽回自己的手。
刚动了一下,睡着的九宁嘤咛一声,抓得更紧,双眉紧蹙,嘴巴微微嘟起,仿佛在诉说委屈。
周嘉行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软软的小手紧紧抓着他,他稍微动一下,她就眼睫轻颤,像是要惊醒。
她又在装睡吗?
周嘉行忍不住这么怀疑,可视线落到她恬静的睡脸上,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正襟危坐,目光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九宁迷迷糊糊打起瞌睡,蕴着花草香气的微风拂在脸上,轻柔舒适。
她这次竟然没有做梦,既没有梦到支离破碎的过去,也没有梦到属于小九娘的那些悲惨记忆。
就好像她真的只是江州长大的周家小九宁,有疼爱她的祖父和兄长,也有偏心的父亲、自私的族人,她没有经历一次次孤独的死亡,没有被主角逆天的好运气到麻木,没有一个人在绝望中苦苦挣扎,所有事情都只是一场梦。
一觉睡醒,九宁坐起身,抬手揉揉眼睛。
视线逐渐恢复清明,一个相貌俊朗、眉眼英挺的少年端坐在她面前,风吹起他脑后束起来的卷发,发丝波浪般轻扬。
这人好像挺眼熟的,特别是他那一头浓密的卷发,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九宁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伸出手想摸摸那卷发。
感觉会很滑很舒服。
刚刚靠近他的脸,手被握住了。
“九娘醒了。”
周嘉行轻轻拨开她的手。
听到他清朗的嗓音,九宁瞬间清醒过来,眨眨眼睛。
她放开周嘉行的左手,低头看看自己掌心,那种针刺般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了。
侍婢们听到声音,围拢过来。
周嘉行起身退出亭子,听到身后传来侍婢们细声细语哄九宁的声音。
“九娘饿不饿?想吃什么?”
“吃了茶再睡会儿?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九宁拖长声音撒娇:“不饿,口渴,想吃茶,要紫笋茶。”
侍婢忙连声答应。
周嘉行回头。
九宁正好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眉眼微弯,唇角上翘,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亮晶晶的笑意。
周嘉行猛地收回视线,抬脚要走。
“哐当”一声,和对面疾步走过来急着回话的阿二撞了个正着。
“噗嗤!”
亭子里的九宁看到两人撞在一起,捂嘴轻笑。
周嘉行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九娘并不是在对他笑,她看的是阿二。
他莫名觉得脸上有些烧热,朝阿二抱拳致意,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二走进亭子,拱手道:“娘子,四处都找遍了,没有。”
九宁皱眉,斜倚凭几,“都找过了?”
“都找过了,杂役、粗使,府里家生的,还有后来买进府的……”阿二一一点出查过的人,最后道,“都找遍了。”
九宁喝了口茶。
阿二忽然拍了一下脑袋,“只有一个地方没有找。”
九宁心中一动,问:“什么地方?”
“使君命人抓了几个婢女,盘问十郎和十一郎中毒的事。其中一个婢女被关在地牢里,只有那里没有找。”
九宁握着茶盏的手轻轻颤了一下。
差点忘了,原书高绛仙最擅长的事,不就是下毒吗?
她放下茶盏,“那个婢女叫什么?”
阿二答说:“叫多弟,是前年买进府的。她家里人口多,养不活,她们家的人要卖她,刚好五娘路过,把她买下来了。”
多弟?
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像原书那个聪明美貌的高绛仙。
难道这就是她改名的原因——因为本名太俗太没有气质了?
九宁站起身,心里已经有八分笃定多弟就是高绛仙。
多弟被关起来严刑拷打,刚好她感觉手指刺疼,这么多巧合,应该不会错。
不愧是原书女主,一下手就害了两个周家郎君,要不是雪庭出手,说不定十郎和十一郎真的被她害了。
多弟为什么要害十郎和十一郎?
书里好像没有这场风波,原书十郎和十一郎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九宁出了亭子,回房对镜整理了一下妆容,去见周刺史。
她要救害十郎和十一郎的人,得找个恰当的理由才行。
一路苦思冥想,快到周刺史的院子时,却听里头一片吵嚷,长廊里到处是人影,仆妇、护卫来来往往,乱成一团。
阿二抓住一个护卫问:“出什么事了?”
护卫擦把汗,道:“十四郎还有东跨院的小娘子房里的侍婢晾晒衣被的时候被毒虫咬到了!阿郎怀疑是不是家里不干净,让人赶紧检查家里所有郎君的床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