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轻哼一声:“何须要问,她自己就清楚得很!”
那妇人低垂着眼帘,此时听相公如此一说,反而不惧了,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相公,休妻也要犯七出之条,妾身何错之有?”
那男子“叭”的一下将筷子放下,怨气冲冲地说:“妇人有四种美德,你有几种?”
那妇人面上一黯说:“我所缺少的仅仅是容貌罢了。”
“很好!”那男子点头称是,“如此,亦还算有自知自明,那就快快下船,赶紧回去,不要在此处丢人!”
若微迎上前去:“此言大错!”
众人皆把目光投向她。
“你既知道女子有四种美德,就一定知道大丈夫有百种品行,那么你有多少?”若微仰着脸,冷冷问道。
第109节:出宫(3)
那人一笑:“我全都具备。”
哈哈,酒桌上的人笑做一团。那身边陪酒的妓女,更是在他面上轻轻一亲,轻浮得很。
若微正色说道:“百行以德为首,你好色不好德,怎么能说都具备呢?”
那人闻听,初时一愣,随即面带惭愧之色,有些恼羞成怒,刚待开口回击,他身旁一位锦衣公子将手中折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手背,眼中尽是制止之色。于是他生生地将话又咽了回去。
若微目光一扫,这才发现原来桌上还有两位公子。
坐在负心人左手边的那位,看起来十七八岁,长得很特别。精致的眉眼,闪烁着调皮的神情,此时正带着七分的好奇含笑看着自己。
那种含笑的温雅,眼光掠过后仿佛还有探究,含而不露。
而坐在负心人右手边的这位,就是刚刚出手相阻的那人,他略显老成,长得也很英俊。五官棱角分明,眼神中有一股刀锋的凌厉霸道之气,还有一点儿亦正亦邪的感觉。此时正手拿酒杯,慢慢品味,仿佛周遭一切都充耳不闻一般。
若微打量着他们,有片刻的走神儿,然而看到他们身旁都各有一名歌妓相陪,不由厌恶,于是说道:“自比文人雅士,却如此轻浮寡义,传了出去,就不怕人轻视?人品如何一望便知,空有一张玉面亦是枉然!”
负心人转过身,定定地看着若微,有一时的恍惚,拱手而言:“受教了!”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你也是有所苦衷,只是你既然已经将人迎娶到家,就该好好相待,也许你妻子文采德行,女红孝义都不输于人呢!”若微续言道,“你放下心里的芥蒂,就会发现她身上的闪光之处。”
那人轻哼一声,仿佛并不认同若微的话,然而看着满座众人,也不知是羞还是恼,终是强忍着点了点头,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领着妻子下了画舫。
“小姑娘,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还有几分侠义之色!”妓坊上刚刚那位吟诗的姑娘打量着这一群人,话是对若微说的,而眼睛描着的却是朱瞻基,朱瞻基微微一窘,拉着若微的手就欲往外走去。
第110节:出宫(4)
“慢着!”那女子脸色一变,“你们几个,不请自来,上得船来,三言两语,支走了我的客人,也不对我有个交代,这就要走了吗?”
那语气中透着一股清冷和威胁,咸宁在宫中一向被娇宠惯了,何曾有人这样在她面前放肆过,立时就恼了,几步走到她面前,凤目怒睁:“不然,你还要怎样?”
“哼!”那女子轻哼一声,“你说呢?”
此时桌上剩下的两位公子,对视之后,笑而不语,均作壁上观。
若微从手上退下一只玉镯,走过去放在桌上:“这样可以了吗?”
“若微,不必如此!”咸宁出言阻止,“我看她能如何?”
若微轻轻拉了拉咸宁的袖子:“公子,她也不是故意与咱们为难,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咱们扰了人家,不如此,恐怕她们对上也不好交代!”
咸宁脸上仍是气鼓鼓的。
若微转过身,又对那女子说道:“姐姐虽然在这画坊上做着与人赔笑的营生,只是需记得莲之可贵就在于出淤泥而不染,身处湖中不能选择,但是做莲还是做蒲,却是由得自己的,今日莲花生日,我们相遇,也算有缘,我送姐姐一句话‘花容兼玉质,侠骨共冰心’。”说罢深深一个福礼,“今日之事,全凭一时义气,多有得罪了!”
第111节:相交(1)
相交
那女子显然出乎意料,她很是恍惚,虽然知道这个小书童是女孩子,也知道他们几个衣着华美,举止不俗,却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会有这样的见地。
她拿起桌上若微放的那只玉镯:“这个,我留下。”随后又从自己头上拔下一只金钗,递给若微。
四目相对,胜过无数的话语,唯有相知。
若微展颜一笑,伸手接了,并不推托:“谢谢姐姐!”
“你说的句句如珠,只有一句错了,这船是我的,当初被别人所卖,流落烟花,如今确是自己当了主人,我就是这附近媚春坊的老板,即使是下贱如妓,人人唾弃,我也要自己做主。”她目光真挚,眼中含泪,对着若微,不像是对着一个小孩子,却像是多年相交的知己良伴。
若微眼中一热,点了点头,再也没有说什么。
“在秦淮河畔,除了这画坊,就是媚春楼,你可以到那里找我!”她面露和色,眼中有期盼之色。
若微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去看你的。”她举着手中的金钗,“以它为凭!”
“我叫羽娘!”她眼中的泪水闪烁着,不知为何喜为何悲,只是觉得如同遇到多年未曾谋面的老友,那般亲切难舍。
“我叫若微!”若微仰着小脸,呈给她最真诚的笑容。
倚在船头,看着她们一行人渐渐远去,羽娘面上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容。
而桌上的两位公子,那位年少的长着一双笑眼的公子立即苦下了脸,以手托腮,一副愁容。
而那位面色清冷年纪稍长的则开口笑道:“瑛弟,怎么样?对这未过门的媳妇可还满意?”
被唤作瑛弟的男子立即一副如临深渊的样子,捶胸顿足道:“什么金枝玉叶,大明公主,我看也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刁蛮丫头!”
“哈哈!”那位年长的公子大笑连连:“性情如何倒其次,长得确实艳若桃李,不过,为兄现在很是替瑛弟担心,日后洞房花烛夜,公主殿下认出你来,想你曾经身在妓船上,看你如何应对?”
“许兄又来取笑,这有何难?她来得,我更来得!”他眼睛一转,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身边的那个丫头倒是有趣得很!”
“你少来!”许姓公子立即拿起折扇在他头上轻轻一敲:“公主还没嫁到你家,连她身边的人都开始惦记了?我劝你趁早绝了此念!”
“两位公子,人家都走远了,还念念不忘呢?”羽娘轻抬玉手,斟酒相劝,一时间,歌舞乐起,一派迤逦。
而若微一行也上了自己的船,驶离了小岛。
“若微,你不该告诉她你的名字!”咸宁公主忧心忡忡。
若微似有不明:“为何?”
“你真笨!”瞻墉抢着说道,“她是一个妓女,你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日后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宫里,挨板子受罚都是轻的,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第112节:相交(2)
“啊?”若微这才知道自己唐突了,只是转念间,又回道,“只是,她既坦白相告,我又怎能相欺呢?”
“恐怕…”朱瞻基看着若微,心中有些不忍,终于还是说了:“此人城府深得很,摆明了是要有意巴结,恐怕日后…”
咸宁点了点头,颇为赞许:“瞻基说的正是我的担心!”
“算了,说都说了,管他呢?”若微狠狠摇了摇头:“三位殿下,小妮子饿得紧了,咱们去哪儿饱腹一顿?”
“呵呵!”咸宁笑道,“你想得美,想在外面吃得过瘾,可惜不行,咱们今儿就是求了恩典出来半日,贵妃娘娘说了,午时前要回去用膳。”
“啊,这么惨呀!”若微夸张地叫着,“早知这样,还不如让紫烟做些膳食带上,也好过现在饿着肚子!”
“其实,我知道有个地方。”瞻基踌躇着,很是犹豫。
“什么地方?”若微与瞻墉立即来了精神。
“听太傅说过,夫子庙附近有家晚情楼,酒菜小食极为不俗。”瞻基欲言又止,拿眼看着咸宁,又看了看船尾的侍卫。
“大哥,小弟有个主意!” 瞻墉拉着咸宁公主说,“小姑姑,咱们就去那儿吃点儿东西,然后再赶回宫里,就跟贵妃说咱们出一次宫不容易,若微吵着要去夫子庙看看,所以回来得迟了。”
“讨厌!”咸宁公主还未答话,若微已然抢先白了瞻墉一眼,“二殿下,你真够坏的,贵妃面前怎么不说是你想去,偏将我扯在前面!”
“谁叫你得宠呢!天天把咱们贵妃娘娘和母妃哄得团团转,两边讨好,不拿你挡箭,难道拿我吗?”瞻墉也不示弱,立即顶了回去。
咸宁喝道:“好了,又吵,别吵了,既然出来了,半路回去,好没意思,不如就去看看,大不了回头再请罚好了!”
“太好了!”若微与瞻墉拍手称快,瞻基脸上也露出浓浓的笑意。
她们到达“晚晴楼”时,正近午时,店内早已高朋满座,雅座包间一概没有,只有一张临近门口的桌子还空着。
第113节:相交(3)
看着略显嘈杂的环境,瞻基与咸宁不由微微有些迟疑,是否入内,是否就在此处就餐,他们在门外犹豫不决。
若微与瞻墉倒是兴致勃勃,径直走进去,店内虽然客人很多,但是摆放有序,局促却不零乱。桌上的青瓷茶碗,幽雅的江南丝竹均让人耳目一新。
这四位虽然年纪很轻,但是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于是店小二殷勤地前来招呼,“四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了,没有清静的位子了,就门口这桌,您看是将就着,还是稍等片刻?”
瞻墉抢着说道,“就这桌吧!让爷等着,看着别人吃,算了吧!要是你们的菜好,让爷站着吃都行!”
“哈哈!”店小二一阵大笑,“瞧您这位小爷说的,那好,请这边坐!”说着立即递上菜单。
见状,咸宁与瞻基相视之下,也只好坐下。
菜单在几个人手上传着,都不知哪个好吃,该点哪个。
若微问道,“小二哥,你们这儿的特色是什么?捡最拿手的上,不过可着一两银子花,超了,我们可不付钱!”
那小二乐不可支,连连应着:“哪能呢!您几位信得过我,才让我推荐的,我哪能坑你们呢!”
不多时,上来十六样特色小点,由于稀奇,每上一道小吃,若微都细细地问着名字和材料。这些风味小吃,分别是五香芸豆、萝卜丝酥饼、什锦素裹包、香葱油饼、牛肉贴锅、晚晴臭干、开心烧卖、栗子窝头、鸡汁干丝、如意回卤干、美味鸭血汤、天麻牛肉汤、养颜豆腐涝、酒酿粟米羹、桂花糖宇苗、清蒸鸡脯,荤素兼备,甜咸宜人。
而每道菜所用的盅、盏、碗、碟,都小巧可爱,仅有寸余之径,犹如在品茶论道。
四人相对而坐,谈笑风生,尽情地享受着秦淮小吃的可口美味,同时欣赏着店内艺人为客人弹奏的曲子,高雅清幽,赏心悦目…
忽然若微似有醒悟,又各点了几样觉得好的,让小二端到外面,给候立在此的侍卫品尝。
那小二也是机灵,又从室内搬了几把椅子摆在外面,支了个小桌,沏了壶茶,如此又算令开一席。
第114节:相交(4)
此时门口来了一位衣着破旧面上蒙尘的后生,进得室内,四下张望。那小二立即出来相迎,并无怠慢之色:“客官,是要吃饭吧?只是如今位子都满了,如果你只是一人,则可以与其他客人拼桌。”
那年轻后生点了点头:“麻烦小哥!”声音低沉,听起来有几分怪异。
若微凑在咸宁耳边说道:“想必这晚情楼的老板果然是良善之辈,若是别的店,恐怕早就轰了出去了!”
咸宁点了点头,只是看着那人满身污垢,不由得转过身去,掩鼻而闪。
小二转了一圈,自然没有人愿意与之拼桌。
若微看着瞻基,眼眸一闪,似有期待,而咸宁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别让他过来,要不我跟你翻脸!”
瞻基微微一笑,唤来小二,“小二,你门口正好有两棵大树,树下阴凉畅快,何不在那里置上两桌,不介意的客人,可以在那儿用餐,也甚是惬意!”
那小二眼睛转动,立即点头,闪身退下,“我问一下掌柜的!”
不多时,一阵风似的搬来桌子置于门外。终于安顿了那个年轻后生。
吃得差不多,正待结账,忽然听得外面吵了起来。
第115节:错缘(1)
错缘
“你这个人,没钱你还来我们晚情楼吃饭!”自然是店小二。
而那个声音极为微弱,“钱被人抢去了,再也不敢在小店吃饭了,怕遇到坏人,一直听说你们晚情楼仁义厚道,这才大着胆子来这里用餐的!”
“我们是仁义厚道,那也不能吃白食呀!你要是刚才明说,我给你找些剩饭,也不值些什么,可是如今,都正式走了帐,传了菜,你还要了那么多,你说我怎么办?”小二又气又恼,跳着脚转着圈。
“我,我饿了好些天呢!如今想要去投亲,没有盘缠和干粮,已然寸步难行。”那人的声音怯怯的,有说不出的可怜与无助。
若微轻轻一笑,端起茶来,饮了一口。
咸宁瞪了她一眼,“现在你怎么不好心了,刚刚的义气哪里去了?你怎么不去帮人家解围呀!”
若微只笑不语,拿眼环顾店内,“自然用不到我出手,这天子脚下,夫子庙旁,就没有仗义疏财的性情中人吗?”
“我去!”瞻墉站了起来,随即又坐下,看着瞻基,“哥,给我点银子!”
若微“扑哧”一笑,指着他,“你呀,无事忙,少安毋躁,再等等看!”
虽然瞻基也很想出面相调,只是听若微如此讲,不由皱了眉头,若有所思,然而过了半晌,外面的叫骂与哭泣声越来越烈,店内的人充耳不闻,他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若微,终于起身走了出去。
若微暗笑,轻声说了句:“且看大英雄如何救美。”
“什么?”咸宁与瞻墉莫名其妙,“美?在哪儿呢?”瞻墉晃着脑袋跟了出去。
瞻基走出店外,拉住小二:“罢了,多少银子,值得如此,记在我们账上,一并结给你!”
那小二转怒为喜,连连称是:“如此,这三桌一共是一两三钱。”
瞻基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再给他备些点心,带在路上用吧!”
小二立即变脸,对着那后生说,“还不快谢谢这位公子,你遇到圣人了!”
那后生低着头冲着瞻基深深一揖。
瞻基微微一笑:“不妨事!”说完又转身进屋,刚刚坐下。
那后生即跟了上来:“我系上游遭水灾而外出的逃荒者,所带银两路遇歹人被劫,如今逃荒在外,再走亦无归所,且无故受恩,无以回报,想来想去,不如嫁与公子为妻。”
原本喧闹的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众人皆把目光投向那个衣着破旧的后生,只见他将额前的碎发拢在耳后,放下帽子,一头秀发披散下来,众人这才发现,原是一个年轻女子。
咸宁公主大愕,面上尽是惊色。瞻墉立即拍手叫好:“果然是一美,正好,我大哥还未娶亲呢!”
瞻基面上一红,又羞又窘。
而若微独坐一旁,默默打量,笑而不语。
瞻基无奈,只得起身拱手见礼,“在下家贫,恐怕难以给姑娘安定的生活,还请姑娘另择良人吧!”
第116节:错缘(2)
众人明知此语为婉言相拒的意思,可那女子亦不恼,只是突然撩开衣袖,臂露三只金镯,说:“此乃嫁资,不足忧也。”
“咦?”室内众人纷纷诧异,一时间议论纷纷。
若微狠狠瞪了瞻基一眼,随说道:“姑娘可是效仿先贤东魏丞相高欢之妻,甘冒天下之忌,当街为己择夫?”
那女子对上若微的眼,神情中微微有些诧异,打量着这个年幼的书童打扮的小童,淡淡一笑:“正是!”
若微点了点头:“如果刚刚不是我家公子出面解围,而是他。”若微指着店小二,又指着西墙内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者:“亦或是他,你也如此以身相许吗?”
那女子不由一愣。众人立即拍手叫好:“问得好!”
瞻基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看着若微,此时她虽然面上含着三分笑,但是他心里明白得很,她分明是已经恼了。看着她恼,他反而涌起一丝甜蜜,这就是所谓的吃醋吧!
那女子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咬了咬牙,狠狠说道:“不论老幼病残,我认准的便是终此一生,就是他了!”
“很好!”若微赞许地点了点头,回首看着瞻基:“公子,这位姑娘如此有情有义,才识胆略俱全,又当街露臂自带嫁妆,诚心实意。我看公子就从了,促成这桩美事,也好从此传下一段佳话!”
瞻基愣住了,他不明白若微为何会如此说,只在一怔之间,若微已然出了店门,大步向外走去。
咸宁也狠狠瞪了一眼瞻基,紧紧跟在若微身后,出了店门。
瞻基抬腿要追,而那姑娘偏偏伸手相拦:“公子,如果公子不允,那么祥儿这只手臂唯有砍了去!”
“啊!”众人大惊失色,瞻基进退两难,而殿外的侍从终于一拥而上,护着瞻基匆匆离去。
乾清宫内,朱棣手执茶盏,听着总管太监马云的汇报,不由有片刻的失神儿。
“陛下,是否需要奴才好好严惩那几个不长脑子的蠢材,让他们跟着皇太孙和公主殿下,还偏偏上了画坊,又去了饭馆,惹出这许多事情来,真该重重责罚才是!”马云一面说,一面小心地拿眼偷偷观着天子的神色,希望能从中揣测出一二。
第117节:错缘(3)
朱棣眼皮轻抬,微微扫了一眼马云,“不用,知道回来如实禀告就好,这些孩子也该有些历练,想当年,朕像瞻基那般年纪的时候,早都上阵杀敌了!”
朱棣似要昏昏睡去,临了又说道:“去,查查那个女子的来历。”
马云微微一怔:“是那个妓女,还是?”
“自然是那个当街选夫的女子!”朱棣微微一笑,“有点意思。”
“是”!
朱棣挥了挥手,马云识趣地退下,一出门伸手摸了一把额上的汗,心想,本以为天子会大发雷霆的,怎的如今这般温和,实在有些参不透。
而独坐室内的朱棣,面上微露笑意,眼光深邃,心中道:“花容兼玉质,侠骨共冰心。”他暗暗赞赏,这样的她才是你的女儿,当马云前些日子禀告查访的结果,宫中擅弹琵琶的不是他的宫妃才人,而居然是客居东宫身份尴尬的那个小人精,孙氏若微,自己倒真有些踌躇了。
进宫前已经查明孙氏三代,实属身家清白,又有广孝和彭城伯夫人双双推荐,本想备位东宫,待日后许给瞻基,没曾想,她竟然会是她的女儿。
就在朱棣费神思量的同时,东宫太子妃听着瞻墉的学舌,心中又惊又喜,一时悲伤不已,若微以她的智慧点拨了画坊上那位嫌弃妻丑的相公,让她们得以和睦。不由得又想到自己,张妍想到她的夫君,太子殿下。又想起当初自己得知将被册立为燕王世子妃时候的心情,那时的朱高炽,身体肥胖,体虚气喘,私底下,丫头们都担心在闺房中,他能否行人事都不可知,自己是如何的委屈与不情愿。
后来的日子中,太子的仁厚与博学,一点儿一点儿打动了自己,终于也算和美,相继有了瞻基,瞻墉兄弟姐妹几个孩子,可是初尝人伦的太子殿下,体味到闺房之乐后,竟然沉迷其中,相继纳了七八位选侍、嫔妾,自己也只好收起所有的委屈,把全部的心思放到教育瞻基与瞻墉上,对于男女之情爱再无半点儿眷恋。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若微呀!你虽然聪慧,究竟还是个孩子,你怎么知道这心要是不在你的身上,这外因是无论如何不能令其改变初衷的。
第118节:错缘(4)
静雅轩中,房门紧闭,瞻基站立在门外,对着那扇门,面上尽是焦急之色:“妹妹,妹妹,为何恼我?”
紫烟与湘汀和内侍小善子,也是一头雾水,立于左右帮着劝慰。
只是任她们怎么叫,若微都没有打开那扇门,因为她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公主殿下!”看到咸宁公主丽影进入院内,紫烟等人立即请安行礼,咸宁公主看到房内情形,摇了摇头,“你们下去吧。”
她走过去,将站在门口的瞻基拉到西阁,用手轻轻一戳他的额头:“小呆子,你还不知道自己怎么错了?”
瞻基茫然地摇了摇头,对着咸宁一拱手:“我哪里错了?姑姑请明示!”
“那女子向你求亲之时,你以家贫相拒,看似拒绝实则是欲允还拒,你的穿戴与出手如此阔绰,何曾像是家贫之人,分明是羞涩之时的一句调侃之言,任谁听了,都像你有意相允!”咸宁公主看着瞻基,似笑非笑,“我还奇怪呢!莫非你真的看上那个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