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下去罢!”我冷声禀退下人,将他扶到床上。
“你该少喝点。”我再一次道,弯下身子为他脱鞋,他大咧咧仰躺在床上,突然长笑一声,将我拉进怀里。
“清尘,我终于如愿以偿娶了你,我真得很高兴。”他在我耳边喃喃的说着,深情款款,而我的心却越来越痛,狠狠的,如针凿过。
“我也很高兴。”我低着头道,不敢看他。
听了我的话,他苦涩得笑了,“清尘,你爱过我吗?我是说…当初,你没入宫之前,如果我娶了你,你会爱我吗?”
爱,这个字眼好陌生,细想一下,我竟然从没有过这种情感。
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就像我对夏侯君曜那样吗?我轻问自己,随后苦笑,爱情不是个好东西。
我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问题我还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我不进宫,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真得能嫁给他吗?
不过,既便不能嫁给诚王爷,我也能与娘相依为命,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夏侯君曜的爱飘缈若尘,我抓不住,亦看不明。
我一次次欺骗自己,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来接我回去,然而,当我再嫁的的俏息传遍天下的时候,他却仍能泰然处之,没有一丁点慌乱的迹像,哪怕是传道旨来也好,可是没有…他如石沉大海般,杳无音信。
“回答我。”他再次逼问。
看着他满脸恳切的表情,我黯然笑了,声音微弱不明,“可能会爱罢!”
“真的?”他欣喜的坐起身,摇着我双肩,“清尘,你真得会爱我吗?”
我看着他,无比真诚的道:“会…”
如果不进宫的话,我可能真的会爱上他,这个真诚、善良的男人。
“太好了。”他激动的将我抱进怀里。
轻轻靠在他肩上,我轻轻闭了眸,心里苦涩不断蔓延心头,他的怀抱温暖而舒适,如果可以,真想就此睡去,再不醒来。
没有撕杀,没有政治,没有战争,我要的只是一个男人,和我的孩子。
***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与诚王妃相处的还算“融洽”,各自井水不犯河水,自从上次易子昭送了太后贺礼来以后,她再见我时,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或真或假的,终归是不再冷言讥讽。
我独居后院,鲜少见客,孩子一天天长大,小腹己日渐隆起,那种叫做母爱的女人天性也渐渐的进驻了我体内。
因为身子瘦弱,才将近六个月的身孕,我就己经觉得肚子是个负担,不能承受,每天大部分的时候都躺着,这些日子以来,诚王爷每天都陪在我左右,嘘寒问暖,俨然是一个关心孩子的父亲,谁又能想到那会是别人的孩子呢?
刚刚成婚便传出喜孕消息,诚王妃表面上也很高兴,私下里却难免有些不满,将我恨得牙痒痒,有很多次,看到她仇恨的目光,我都忍不住想将实情告诉她,可是…这种事情最好还是瞒着的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太后娘娘那边却再不见有任何行动,她似乎己经将我忘了。
而皇上呢?
我庸然倚在榻上,轻轻翻了个身,我己经快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四个月了,他也己经把我忘了罢?
心中苦笑,我冷哼一声,轻唤:“如月…”
如月上前听吩,道:“二夫人有何吩咐?”
“王爷今天出去了吗?”我轻问,仍旧闭眸躺着,平常的这个时候他一定会过来把我从榻上拽起来,逼我出去走走,他说睡久了会生病的。
可我迫切想让自己生病,生病时就可以不用想太多事,也不用想夏侯君曜。
“是呀,今天一早王爷就出去了,好像是宫里有什么事?”如月道。
宫里?我慢慢睁了眸,转身看向她,“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她摇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道今天王爷走得很匆忙,天还不亮就走了。”
他走了,竟然没有跟我说一声,这太不寻常了。
我递一只手给她,扶着她坐起身,“王爷走时有什么交恃吗?”
我与王爷同住后院,但他却并不在我这里睡,晚上自有如月服侍,诚王妃住在东院,不知情,就连那几个侍候的下人也都一一交待过了,不许把这里的情况说出去半个字
与后院相隔甚远,这里的事她并
我倒是并不担心我怀孕的事被人怀疑,只是隐隐得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因为沉寂了太久了,自从我出宫以来,也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宫里就如一片死海般,风波不起。
就好比,海上没有风浪还能叫海吗?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王爷只说要奴婢好好伺候夫人。”她说。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丝毫理不出头绪,只觉得头疼欲裂,挥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罢,这里没什么事。”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心里纷乱如麻。
“是…”她躬身退下。
殿里点着提神香,袅袅缈缈烟雾从青麟香炉里慢慢升腾起来,散于空中。
檐下挂着的铜钩上站着一只绿毛鹦鹉,门旁玉缸里养着红色鲤鱼,上面有睡莲盘卧。他说,如果我无聊时可以逗逗鸟,喂喂鱼。
我确实无聊,却不是一只鸟一尾鱼就能缓解的。
我的鸟到现在仍不会说话,那些鱼也渐渐的失去了生气,没有刚捉回来时鲜活。
我缓缓站起身,挺着硕大隆起的肚子来到玉缸旁边,从槽里拈了些食儿扔进水里,很快,鱼儿就游过来一抢而光。
我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有些苦涩,现在,我就跟这些鱼,还有那鹦鹉一样,被主人抛到了一边,渐渐失去了生气,只等着主人能来看看我,哪怕是一眼也好,内心渐渐生出苦涩,我默然垂下目光,将手里的鱼食儿全部投进水里。
什么时候,他才能接我回去,我害怕一个人面对将来。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我内心的恐惧就越来越多。
中午时,如月送了饭菜过来,只是数十道家常菜,但精致的程度却并不亚于宫里,那是他特地为我找的御厨,他怕我吃惯了宫里的饭菜,再吃外面的会吃不惯。
我淡淡扫了一眼,轻声叹道:“撤了罢,我没胃口。”
如月正在摆碗筷,听我这么说连忙劝道:“娘娘近几天总是不吃东西,那怎么行呢?您现在还怀着孩子,就多少吃一点罢,不为自己也为孩子想想。”
我忍不住轻笑,有些无奈,现在她己经很清楚我的死穴在哪里,每次只要我不肯吃饭,她就会拿孩子来说事儿,她知道我可以谁都不理,但无论如何都得顾忌着孩子。
我恹恹的在桌边坐下,用筷子挑了几根菜吃,食之无味。
“夫人偿偿这个,这是奴婢吩咐厨房特地为您做的八宝鸭子,夏天吃能生津去热,是最好不过了。
她夹了一块鸭脯放到我碗里,我只是看了看,一点食欲都没有。
“如月,我吃不下。”我搁下筷子。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灵光一闪,“夫人不想吃鸭子,可以再偿偿这道五味虾球,味道也很鲜美的。”
她用勺子盛了些虾球放到我碗里。
我轻叹,将碗推到一旁,“我真得吃不下,如月,把这些都撤了罢!”我不再说什么,起身进了内阁。
“夫人…”如月在身后唤我,“夫人您再吃一点啊,不然王爷回来见夫人又瘦了奴婢不好交待。”
我并未止步,轻轻摆了摆手,“撤了罢。”
见我主意己定,她也不再说什么,命人将饭菜撤下去。
武陵郡距京城,有上千米的的行程,说远不远,近也不近,可宫中的消息传到这里仍显得慢了些,三天,四天…我度日如年的等着诚王爷回来,然后带给我夏侯君曜的消息,可是,直到第七天,他仍没有回来。
我开始失眠,晚上稍有响动便会惊醒,噩梦连连。
第八的夜晚。
“二夫人,二夫人…王爷回来了。”如月一路喊着跑进来。
我坐在灯下看书,听到王爷回来了,连忙放下书迎出来,“在哪呢?”
话音未落,我便看到他风尘仆仆的出现在门口,我不禁皱起眉,“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眼眶深陷,两眼无神,胡子拉茬的,好像己经很多天没有睡过觉了。
他见到我,什么话都没说便一把抱住我,“清尘…”
他声音硬咽,犹带哭腔。
我的心重重一沉,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强作镇定,沉声吩咐道:“去打些热水来。”
如月担忧的站在一旁,正不知干什么好,闻言连声应是,退去打水不提。待人退去,我便推开他,直接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看我一眼便又重新垂下目光,一个字都不肯说。
“看着我,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你进宫干什么去了?”我声声逼问,将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内心的恐惧越来越明显。
他双眼布满红血丝,痛苦的看着我,良久才叫了一声,“清尘…皇上驾崩了。”
一时间,全都静了下来,窗外的蝉鸣声是那样欢快、讽刺,我的身子渐渐冰凉,指尖颤抖。
泪水,己经在眼眶里打转。
良久,我才笑着道:“死得好。”
他终是负了我,夏侯君曜,你这个骗子。
我紧紧握着双手,锋锐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直到涔出鲜血,我仍然不觉得痛,整个人仿佛都己经变得麻木了。
“清尘,你没事罢?”诚王爷关切的问着,扶着我在椅上坐下。
我仰头靠在椅背上,逼退将要落下的泪水。
这个骗子,他负了我,我不会为他掉一滴眼泪。我在心里狠狠的发着誓,可是眼泪却不听话,不断得落下来,打湿我的脸,我极力忍着内心的痛楚,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清尘,你如果难过就哭出来罢! ”他轻声劝慰。
我靠在那里,只觉得内心一片荒芜,变得毫无目的,夹然间,我竟认不清自己是谁了?是郁家庶出的女儿清尘?还是天朝风华绝代的明诚皇后,亦或是…诚王爷宠爱无边的侧王妃?手指轻轻抚上小腹,感觉到里面小家伙在微微的动,那是他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
“死的好…”我再次说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眼泪随之落下。
“清尘,你别这样。”他担忧的道,心疼得将我脸上泪水拭去。
他粗糙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擎着我的脸颊,“清尘,如果你愿意,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这个孩子我会把他当成亲生的抚养。”
我两眼空洞的盯着头顶雕梁画栋的屋顶,冷笑着道:“孩子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你的,也就是我的…”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阵笑声打断,诚王妃一脸得意的出现在门口,讽刺的笑道:“哈,怪不得那么快,原来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王爷您的?”
“又是你…”夏侯君悦冷声道,起身向她走去。
诚王妃仰头一笑,满不在乎的道:“对是我,怎么?这后院不欢迎我吗?”
“是,不欢迎你。”他说完,便推着她往外走。
她就那么被他推着往外走,不怒反笑,越笑越大声,“好啊,你们要赶我走那我就走,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我这张嘴出去以后不会乱说,到时候太后娘娘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皇帝的遗腹子…”
夏侯君悦愣了愣,站在那里。
诚王爷冷笑一声,转身轻问:“你们说…她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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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殇,凤为雌,凰为雄。
我眸中泪水渐渐干涸,悲伤化为凌厉,有细碎锋芒自眸中闪过,冷冷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她。
“你胆敢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杀了你。”
我语声冷若冰霜,脸上浓浓厚重的杀意另人望之触目惊心。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像是突然不认识了,“你…你敢?”
我笑,无比讽刺的,“我有什么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现在,我己经什么都不怕了,我冷笑着望向她,冰凉手指轻轻挑起她下巴,“既然你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就该缄口不语,意图投敌叛国,罪可当斩,我杀一个你又有何防?”
如此大的罪名扣下来,她立刻意识到事态的严重,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道:“我…我只是,谁让你们都不理我呢?快半年了,王爷夜夜在你这里,而我却得独守空房…”
“够了。”我冷声打断,抽回手,“现在没功夫听你诉苦,让人备车,你也回去收抬东西。”
“备车?你要我们去哪?”
“你要去哪?”夏侯君悦也不解的问道。
我转身向寝室走去,幽幽叹着道:“皇帝突然驾崩,没有立储君,天下一定会大乱,有多少人都等着这个机会纂得帝位,太后娘娘首当其冲,她想要得到帝位就必须先要除掉有可能与她夺王位的人,这些人里面,第一个就是诚王爷,接着还有晋王、睿王,所以,我们必需赶快走,诚王妃也得走,所有亲近的、可能被逼供的人都得带走,包括如月。”
我冷冷的说完,身子己经进了寝室,他们二人愣在当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一颗心心茫然而疼痛,我将眼泪和着鲜血吞进肚子里,我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连夜带着家里大大小小连同侍卫百十多个人一起逃出武陵郡。
出城后兵分两路,夏侯君悦带着一众人往南去,我带着如月外加三四个侍卫往东走,人多目标大,他想用这样的办法帮我引开追兵。
我于黑暗中握着他的手,久久得说不出话,只道珍重二字,就己经沉重得让人无法呼息,生离死别,末日逃亡,也不过如此。
“快走罢!好好照顾夫人。”他吩咐着,将我推回到马车里。
我们重新上了路,能听到狂乱踢踏的马蹄声,在黑暗幽寂的小路上狂奔。
翌日,宫里传来皇上国;驾崩的消息,天朝百姓一时震惊,哀嚎四起,皇帝驾崩,举国齐哀,天地同悲,太后懿旨召诰天下,皇帝无嗣,新君另选。
帝京外围,有精兵二十万死死防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通风报信,凰宫内围,有良将十万抵死守卫,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就这样,消息被封锁得死死的,边塞的兵马直到十天后才得到捎息,可一切都晚了。
那十万守城护军早就被平西王三+万人马牢牢控制住,没援的,发粮晌十石,抵死不从的,一律当斩。
国丧期间,按照天朝祖制,所有嫔妃均得殉葬,那一天,宫里嫔妃的痛哭声响天彻地,太后娘娘赐了各宫鸠酒白绫,毒不死的,就再赐白绫三尺;若有不愿断气的,那就再赐鸠酒一杯,总之,无论如何都得死。
一天之内,宫里死了近三百嫔,人心惶惶,似乎连风中都夹杂着血腥味,凰宫上空,鸦声四起,冤魂不散。
而太后娘娘那道新君另立的懿旨,朝中文武百官,有赞同的,也有出面反对的,反对那人,隔日即卒,接连过十,再不敢有人反对。
另立,究竟怎么个另立法,朝中人人心中明白,盛夏酷暑,到第十天时,皇上遗体既便置于千年寒玉棺中也再不能放了,得尽快出殡,忠良之臣沉痛叹息,只得点了头,好让皇上尽快出殡。
祖制,立了新君才能出殡。
太后娘娘召了文武百官,笑言丞相府公子文滔武略,仪表堂堂,又立有战功赫赫,适合为新君人选,让群臣商议。
说是商议,其实是挑明立场。
太后娘娘将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没有后路,只有一条绝路,群臣只得迎头而上,再不敢有人反对,就这样,易子昭于皇帝驾崩后第十天继承大统,改年号庆延,国号殇未,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
平西王为新帝登基立大功一件,自然有赏,太后娘娘将小郡主立为皇后,母仪天下,永伴君侧,而红泪,也跟进宫做了玉昭仪。
当我于闭塞的山谷中得到这些消息时,己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我无法想像夏侯君曜躺在玉棺中的样子,他闭着眼,被人无情得搁置了十天有余,每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像锥刺一样的疼。
一切风波都过去了,太后仁慈,并未废掉宗亲们的爵位,王爷仍是王爷,长公主仍是长公主,一切都没变,除了…突变当晚没有逃脱的晋王与睿王做了冤死鬼,幸运躲过一劫的诚王爷己经回了武陵郡,而我却待在山谷中不肯走
我闭着眼,轻轻靠在冰凉的墓碑上,眼泪慢慢落下,我要在这里陪伴娘,我唯一的亲人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身边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一件衣服落在我身上,接着是如月的声音,“这谷里气候冷,夫人小心着凉。”
“谢谢。”我道,仍旧闭着眸。
她在我身边坐下,小声道:“夫人,您在这住了一个月了,离临盆的日子也不远了,还要再住下去吗?”
谷里有一间猎人狞猎时临时过夜用的简陋木屋,这些日子,我和如月就住在那里,四个侍卫在外面搭了茅舍临时居住,我知道他们都烦了,可我不想走,现在太后娘娘己经不再怀疑我、让人追杀我了,我也用不着再回去做诚王府的侧王妃,我要做回清尘,再不受人左右。
“不回去。”良久,我才道,语声坚决。
她轻轻的叹一声,有些无奈的道:“王爷让人捎信过来,说皇帝大婚连夜进京去了,这一去怕也得十来天,让夫人好好保重身体。”
我慢慢睁开眸,“新帝大婚了?”
“对,这次新皇后封的就是平西王府的小郡主,先帝崩时,宫里嫔妃如数赐死,己寥寥无几,听说立了皇后,很快就又会大肆选秀,充实后宫了。”
我笑,终于笑了,淡淡的道:“是吗?”
现在听到这些,仿佛就像前世的事一样,那么遥不可及,不真实,我甚至记不起来,原来,我也曾是皇后娘娘。
山里的空气很新鲜,我每日游荡于山谷里,听着鸟叫度日,也觉十分惬意,什么都不想,现在,我只等着孩子出世。
轻轻摸着硕大浑圆的肚子,想起那人颦笑尔语,不觉的,腮边己经有泪水划落。
我口口声声说恨他,却一直都恨不起来,每每想起来,只有心疼,只有怜惜,他死得惨烈,还被人用那样的方式摧残,我要帮他留住唯一的血脉。
“夫人,快中午了,我们回去吃饭罢.”如月道,起身过来扶我。
我艰难的站起来,扶着她,慢慢往回走,木屋离娘的墓地隔着一潭深湖,远远的,只看到湖面碧绿如苔,烟光凝翠。
我己怀胎七月,再有两个多月就要临盆了,生孩子,这对从来没有经验的我来说,无疑是个挑战,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同时又深深恐惧。
我穿着一袭水蓝色的宫装,宽大的裙摆下,我的肚子高高隆起,己经十分壮观,如月小心翼翼扶着我,生怕摔着。
松风过处,衣袂飘飘,轻轻摩挲着脸颊肌肤,我不禁仰起头,十分享受这样细微精巧的爱抚。
天朝己逝,人己逝,但天朝的江山还在,我的肚子里还有着帝王的骨肉,它活泼跳动着,生命顽强。
殇未朝庆延元年,九月壬辰,皇帝新册了后,赐封号孝文,帝宴君臣,大摆宴席,后宫掖庭又一翻乐舞起,舞姬己换,从前的乐师己经扶摇直上做了天子,稳稳坐于御案后,看繁烟似锦的宫乐们演奏天赖,看霓裳舞姬裙袂飞扬。
一切看似,似乎…真得那么热闹非凡,但看进眼中,却好像是缺了些什么,缺什么呢?目光清冷,风华绝代的她。
江山还是那个江山,只是改了姓氏而己,龙椅上的男人还是那个男人,只是一切都变得不同了,那些我深爱的人一个个离我远去,变得孤身一人,可是我人生的路,才走完了一半。
<凰宫:滟歌行(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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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宫:滟歌行(下)>
殇未朝庆延元年,十月底,天气转凉,秋意盎然,这满园中荡存着浓浓喜意,丝毫看不出几个月前,那场天崩地裂般血雨腥风的痕迹,花自飘零水自流,枝头鸟儿仍在歌唱。^橘园.青囊花开^
今上大婚一月有余,由太后亲自督点的民间选秀终于宣告结束,从三千名佳丽中脱颖而出的不过寥寥百余人,新一轮的秀女进宫,浩浩荡荡的队伍充实了原本寂寥的后宫。
御花园中落樱缤纷,满目枫红,午后骄阳不再炽烈,值新一轮秀女进宫的大喜之日,太后娘娘赐宴御花园,邀百名佳丽共赏歌舞,逸乐品茶。
一眼望去,只见花丛中一片莺莺身影,红的妖艳,白的粉白,黄色庄重…欢笑声盖过乐曲声,是谁乖觉伶俐,又是谁一翻巧言,惹得太后与皇后娘娘捧腹大笑,这笑声,无比爽朗,惬意…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皇上十分宠爱的玉昭仪坐于凤藻岸后,与太后娘娘谈天说笑,纯白色嵌梨花的织纱宫装衬得她皮肤越发的白皙逼人,红唇皓齿,娇艳欲滴。
一个眉目清秀的宫女自花丛中穿过来,俯身在侧,禀道:“回禀太后娘娘,皇上说他今日不得空,让娘娘自己做主带着小主们玩赏,皇上还特地赐了些南方进贡的水果让奴婢送来给娘娘们品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