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意点点头,打算继续坐回沙发上等程诺。然后听到对方突然说:“…钱唐?”
我猛地回头,墨镜男看了我会,很缓慢摘下墨镜。我再次生生的呆住,忍不住思考世界第九大未解之谜,就是邱铭那张脸为什么不能长姑奶奶的脸上?
“我们在钱老师家见过一面。”邱铭见我认出他,又戴上墨镜。
我没说话,依旧紧紧的盯着邱铭,他和钱唐总是若无其事的举止不同,一举一动都有挺成熟男人。大概我打量他的目光太贪婪,邱铭笑了笑,不动声色将距离和我拉远:“你这眼神…”又说,“我叫邱铭。”
我由衷的点点头,“我知道你了。”赞美他:“你很好看。”
他笑,再朝我举举咖啡杯:“谢谢你买单。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李春风?李春风!”
我黑着脸,回头看程诺向我走过来。她脚下穿着人字拖,打扮的很随意,但不知道为什么整体感觉和五星酒店很搭调。他妈的,果然长相是一切的敲门砖啊。
“你的书包。作业和衣服都搁里面了。”程诺把我书包递过来,她目光不动声色再看了眼站在我身后的邱铭,“对了,你身体没事吧?”
我现在对程诺的感觉实在特复杂,一方面觉得她很有眼力价,要是当场问我月经调好没有,我得亲手打死她。但另一方面,面对这么有眼力价的程诺,感觉她就是个巨大又难缠的麻烦精。
我赶紧把程诺拉到一边,暂时让她远离邱铭:“挺好的。对了,你为什么逃夏令营啊。多好的训练机会啊。”
程诺微微笑了。她的笑容很甜美,但也微微冷淡:“哎,不是都说我不问你的事,你也别问我吗?”她再目有所指的看了眼邱铭,“挺行啊你,李春风。”
什么就行啊?哪行了啊,没听说过啊?我不由皱眉看着她。
程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是你的手机。之前因为断电关机,我已经用自己的充电器帮你充满了电。你直接开机就行,好像有你的好几个未接电话,我从没有碰它,所以也不知道是谁。你待会自己可以看看。”
我接过手机,她再说:“还有,今天你在这里见我的事,谁都不要说。好吗?李春风,你应该是口风很严的人。我是担心你着急想要回自己东西,才约你出来。虽然我们做不成朋友,但也不需要总互相拆台吧。”
不得不说程诺嘴头还挺有一套的。利诱威逼完毕,我只好草草点头:“放心,我压根不关心你的事。”
程诺闻言再露出她独特的洋娃娃明媚笑容:“那就没事了。希望咱俩有机会道场上见,你和你‘朋友’先走吧。我回去继续睡觉啦。”
她再仔细扫了眼邱铭,随后决定不追究,活泼泼的转身走了。我遗憾的看着程诺,思考突然给她一个过肩摔,应该是个特愉快的报复方式。
邱铭走过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来这酒店干什么的,更不知道把我俩的对话听到多少,此刻只居高临下看着我,冷不丁说:“你这朋友真是人精。”
我不由更拉下脸。夏天果然是冤枉的季节。邱铭和程诺都认为对方是我朋友。
但对着这张脸,我也不能发脾气,只好干巴巴的转了话题:“对了,我看过你电影。你演的钱唐那部电影。”
邱铭没说话。因为他戴着黑黝黝的墨镜,也看不出眼神和表情都什么样。
我只好自己继续接下去:“很牛逼,真的。特牛逼,电影不能上映,实在太对不起你这张脸了。”
“哦,那我和钱唐,谁更牛逼?”邱铭突然问。他真是气场强大,嘴里说出“牛逼”这俩词,感觉也完全不违和。
我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美色,特别没出息的回答:“完全不能比,我更喜欢你的脸啊。”
邱铭无声的笑了,但也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小丫头一个,听说你总去钱唐家?”
怎么老有人问我这事。“也没有总去。对了,你知道钱唐什么时候回家吗?”
“他和张雪领完鉴定结果,应该今天就坐高铁回城。”邱铭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三个小时的动车,现在还有一小时到。”他淡淡的说:“小丫头,你想不想去车站接他?”
张雪雪是歌坛里一枚巨大的天后。名字特拗口,又多年不想改名,于是正常人和歌迷都省略后一个字,直接叫她张雪。我不听歌也知道这么个人,更何况我知道钱唐之前就是和她传绯闻的。
但我还是去火车站了。为什么,我得见识一下他女朋友啊。
钱唐的绯闻女朋友数不胜数,但传的最广的只有五个人。也不得不说钱唐品味好,找的都是各自行业里最顶尖又漂亮的人物。如果换别的男的,估计早把“吃软饭”、“靠女人上位”这词加上去。
但钱唐又是比较奇葩,大家好像更乐意用 “狼心狗肺”、“为钱折腰”、“绝对冷漠”这词形容他。他到底有多招女的喜欢?反正就我查到的,有人攻击钱唐剧本庸俗二流傻,监制的剧俗气愚蠢烂,他本人深谙商业投机而缺乏真正才华,故意炒作提高注意力。但从没有女人评价钱唐花心和风流,太不可思议了。
我盯着火车站的电视屏幕,觉得眼前的广告特适合钱唐。“XX卫生巾,妇女之友”。
正在这时,一股长长的火车在眼前停下来。我买了送站票。因此能进来。火车门打开,大家纷纷走下来。一等车厢的乘客不多,我很快就看到钱唐。
他依旧有些悠闲懒散,文绉绉的,明明是大夏天,却滑稽又漫不经心的戴着毛线帽。那毛线帽实在太丑,以至于我看到它就觉得心开始奋力发跳,不知道为什么想大喊,想吸引钱唐全部的注意力。
但接着,我看到钱唐手里还牵着个小孩——小孩?怎么有个小孩?他不是和张雪一起回来的?
钱唐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那小女孩,罕见的不耐烦表情。他没有向出站口走,却是往相反方向,就是我站的位置走来。等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我终于忍耐不住,从柱子后面跳出来,对钱唐喊:“哈喽啊!大惊喜!大惊喜!你回来了!看谁来接你了,钱——”
然后我触碰到他的眼睛。
一丝惊讶但很快再从眸子里掩过去,接着再被眼镜遮住。钱唐瞬间的神情很难形容。但也许是多年练空手道对于突发情况的直觉,我脑海飞速转着,继续大叫着“看谁来接你,钱,钱来!”,一边和钱唐擦肩而过,扑向站在他后面刚从车厢下来,正拎着公务包准备赶路的中年阿姨身上。
与此同时,我可以清晰听到身后有连续的几声“咔嚓”。
“钱来姐姐!我来接你了!”我用特虚伪的高昂声音对眼前的阿姨说。对方吓了一跳,但看我是个女的,也没生气。“认错人了吧,小姑娘。”
“噢噢噢,不好意思。”
在那个阿姨身后,我看到一个身材削瘦,戴着墨镜和围巾的女人快速走出车厢。我忍不住回头,果然,张雪雪疾步走到钱唐旁边,她一把抱起那小女孩。在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记者簇拥下,两个人并肩急匆匆的走了。
我站在站台上,等眼前的火车慢慢再开走,才恍过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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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又在叫唤。可是第n遍说不会写。很不满意自己写的鬼东西,以后要少干这种fuck me的事情。但我也很不要脸,一定要写完,于是又恢复到那种没人敢(懒得)数落我我自己默默统治全宇宙的境界。
不行,我要开始每章逗自己玩,但为了阅读通顺,每结束一大章清除之前所有的作者留言。。。追连载又碰上冥王星的读者你们好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8.6
钱唐久违的跑车回来了,低调又扎眼的重新停到车位上。他却说要谢谢我。因为我提起烧纸钱这茬,他才想到重新拿尸检报告——
“尸检报告?”
那个之前从楼上跳下来的女星,尸检隐瞒说她怀孕三个月了。钱唐秘密送去测试DNA,半个月后拿到检验结果。跑车就已经有人付账主动送回来。张雪雪陪钱唐前去的,顺便在里面放风声加走关系。此行原本保密,火车站埋伏的记者两人都不知情。
——无论狗屁文言文还是狗血八卦,钱唐嘴里说出什么话都能沉着又淡然。
“幸亏你当时闪开了。”钱唐此刻淡淡的说,“特长生挺机灵的嘛。”
我吃着他家新鲜的樱桃哼哼:“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机灵。”
车回来,钱唐依旧保持在家没工作的闲散状态。他自己的工作室好像快倒闭了,他也不着急,对外事务依旧全部交给孙爽。自己穿着旧的运动衫,戴着眼镜整日翻书。“金簪子掉在井里头,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钱唐解释。
他看起永远不狼狈不空虚不无所事事,说废话时都让我一个圈外人感受所谓圈内人的充实时光。像现在,钱唐坐在我对面看我吃樱桃。他手里的本子看着特眼熟,我想起来那是他总带在身边的记事本。
“你干嘛?”我警惕的问钱唐,“你拿那本干什么?别给我说古话,我是真听不懂。”
“写你的剧本。”
我这才意识到钱唐要动真格。
不过钱唐也很扫兴的告诉我,好故事和好剧本是两码事,故事好坏和电影卖座也是两码事。连钱唐自己,只有第一个东西是亲自动笔写的。
“那个时代好,允许文字玩票。再往后基本靠团队运作以及明星挂名。和你空手道一样,任何技能都需要长期训练。我对写剧本兴趣已经不高,但名声还在,于是开了个工作室,自己只负责审核把关。”他转着手里的笔,很娴熟很流畅,“我可以保证我经手的都是一等品。但我亲自写的东西,谁知道呢。”
“…你跟你平时工作的人也都这么说话?”
“不然像外面的制片人?刚开始雄心壮志,到后来粗制滥造,心智不清醒。”钱唐敲了下笔,“不浪费时间了,特长生,先跟我说说你哥。”
我!操!!!!!!我震惊的望着钱唐,心中一时间只想到了这俩字。
我发誓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我哥,世界上也只有我爸跟我说起我哥。因此,当第一次听别人语气平和而毫无感情地把“你哥”说出来,还真有那么点…刺激。
“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哥哥!”我沉着脸站起来。
钱唐比我淡定多了。他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然后说:“猜的。”然后他问,“你哥哥没有抚养在你父母身边?”
我怔怔的。
该怎么回答呢?回答我哥只活了两年,但我总觉得他还活着,至少他影子还在某个角落,淡淡的影响着我。回答我爸是三代单传,他很喜欢我哥?回答我哥快死的时候我爸很着急,甚至想把自己骨髓捐给他?回答我哥才是全家人的宝贝,我只是替代品。嗯?
我只能回答:“他很早就死掉了。”
钱唐看着我,过一会,伸手过来拍了拍我的手:“下个问题——”
然而我受不了了,我下意识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别下个问题。你家都没吃的,哪天我再来吧。”
匆匆出了钱唐院门,我才停住脚步。有点后悔就这么走出来,但和钱唐待着也就那么点好。他不问不该问的事情。但我现在也感到有点伤感,特他妈的伤感。为什么世界上好的东西,总带给人失落感呢?
比如钱唐,比如我哥。
我第二天没去找钱唐,即使是钱唐,我也不喜欢他总能看透我心事。准备闷在家写作业。
只可惜我妈看我老老实实的把药喝得差不多,又问了问老中医,她不幸的把实习这事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不要紧,但雷厉风行执行的却是别人。
因此等我早上跑步回来后,罕见发现我爸还没上班,正坐在客厅看报纸。
“穿个像样的衣服,待会去事务所。”他吩咐我。
我特别不情愿,但也没办法。上楼翻了一圈衣柜,里面都是运动衣牛仔裤校服。唯一的裙子就是钱唐送我那身,原本收起来,但保姆阿姨估计整理时看到又给我挂起来。
最后我把衣柜都挠破了,决定破罐子破摔穿那身裙子撑场面。反正我爸压根看不出来(他对我着装只要求别裸就行)。果然,我爸皱眉看了我一眼,再皱眉看眼表:“快走。”
去实习的路上的时候,我爸又照例发表一通简短的说教。这一回讨论的是如何扩大眼界。简单来说,我爸觉得我是养在温室里的一朵奇葩,如果我是男生(又来了),他一定让我接受更多历练。但(就算)我是女生,多少也要争气点。
“这次让你进事务所,就让你扩大眼界,接受点训练。”我爸严厉的说,“你堂姐在银行工作,哪天也让你j□j去,了解下金融的工作体系。你以后要进入社会,在参加竞争前,至少了解下自己几斤几两。也别这么自大。”
我直撇嘴。着什么急啊,我还没上高二呢。
“就是,你才高二。”我爸的话明明白白就在挖苦我,“怪不得我看你上次成绩退步也不着急,考不好也不着急。李春风,你很自信,很胆大啊?!”
我爸的逻辑特别蛮横也特别周全。假如我什么都不是最好的,那以后我在社会上生存困难,还不都得仰仗着我爸赏我口饭吃。假如我努力发奋了,什么都拿到第一名,有了所谓“光辉前途”——那不过因为我是李京的孩子,李家传统拿第一名是理所当然的,也没什么特别了不起。
我爸数落我够了。终于换了语气(就跟下属布置工作似的)。
“你实习也不要害怕,你妈已经打好招呼了。我了解了下,这个是综合性事务所。名气不大,但主要可以做事。你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兴趣选部门,从基层干起——我说过,也不是非要你要当律师,但扩大眼界后,可以更好的选择自己以后的职业。你回高中也能更好的学习…”
我只能说“知道了,爸爸”,“知道了,爸爸”。
车终于停到了一座玻璃大厦门口。
我爸看了看表:“你还需要我和你一块进去吗?”
“呃,不用了。爸爸。”
我爸那表情也压根不打算和我进去:“接你的叔叔已经在大厅里一楼等你。”
“好的,爸爸。”
事务所的一个中年合伙人来接待的我。他穿着西服,和和气气稳稳重重的介绍了本事务所,讲得高高兴兴的。我看他态度这么好,也听得高高兴兴的,就是听不大懂。
他和蔼问我志向。我个人觉得职业没有高低,就直接问哪种律师赚的最多。
“嗯…可以的。”对方虽然这么回答我,但没有下文了。
这家伙听懂我意思没。
“以后我必须得自己养活自己,所以现在希望看看你们这最赚钱的律师做什么。”
他看了看我,然后说“有诉讼律师和非诉讼律师。一般来说非诉讼业务…”
“赚钱多对吗?”我赶紧问。
“呃,是的。但,呵呵,你家也根本不缺…”
外人根本就不了解我缺什么,也不了解我家情况。最后我被如愿带着去房产项目,那是个荷兰的外资房产,其实只是“普通赚钱”的level。毕竟最赚钱的大规模的资本运作项目,也不能让我这种打杂人士接触。
但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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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祝福诸位(尽管这话曾经用过一次),但好的祝福也不怕重复。
希望2014,所见所得皆为自己钟情之人钟情之物。
作者有话要说:
8.6
其实在律所,合伙人和合伙人基本没关联,各赚各的钱。刚开始还有人挺把我当回事。日子一久,跟着小组的人去荷兰地产和中院跑了几圈,大家忙过头,虽然对我依旧挺善良,也没时间主动搭理我。
我的事情不多,基本核对名单,装订,帮助填写卷宗,或者在电脑前练练打字速度。其实也就是跟在那群人里混所谓“行政”,而原本自恃从没口头禅的我,最近都有了两句“这什么玩意儿啊”和“这怎么回事儿啊”。
孙爽看着我小黑裙下面还套着的一条牛仔裤,咧着嘴笑说我这种身份的高中生干这个,一点都不吃亏。我点头承认后,他却张了半天嘴,翻着白眼走了。
“你助理脑子不好吧?”我不由问钱唐。钱唐帮我倒茶,暂时没说话。他大学时候辅修过法学,顺便把司考也过了,而他爸好像也是个检察官的人物。因此也算半个法律系懂行人物吧。
“佛头着粪。”
我正沾沾自喜呢,没听清钱唐说的话:“什么猪粪?”
“佛头着粪。”
钱唐随后跟我说的话,和那个合伙人最开始告诫我的一样。不过他用了个更文艺又更不文雅的成语表达。有人看到一只鸟站在佛头上排泄,于是他问和尚,鸟有没有佛性。和尚回答有佛性,不然为什么鸟只敢选择佛像,而不敢选在老鹰头上拉屎——这就是佛头着粪成语。
我听完后依旧迷惑,孙爽完全恨铁不成钢:“小春风,成语是在骂你傻,你被欺负了还不知道!你家长给你找实习,你就给他们打杂去?谈判的时候让你当花瓶啊你知道不知道!”
钱唐也说:“特长生,你应该选择诉讼部门作为开始。”
他的意思是我没有系统的学习过法律条文,最少要开始接触律师思维。如何谈判,如果能系统的驳倒别人,如何建立法律意识和完整的逻辑。这一点非常重要。
“孙爽说的也对,你得多跟着带你的律师跑一跑,学习点代理词之类的东西,别浪费时间在业务和人事上。那些你到大学也不晚”
我讪讪的:“当初只觉得诉讼律师赚钱少。”
“你又不缺钱花。”
“…还有两年而已。”
“什么?”
我今年都十六了,等到了十八岁。我爸就不会再给我钱了。我得赶紧想办法赚钱才好啊。又不能真当空手道教练,唉。
孙爽看了看我有苦难言的脸色,识趣的先走了。既然单独对着钱唐,我也没什么秘密,索性都说出来。
“我爸曾经说过好几次,他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完全不花父母的钱了。我爸也总说我应该主动这样自立。等过了十八岁,我乖乖听他的话,他才会继续给我钱。但听我爸的话,是完全没自由的。而且我知道,但凡我高考没考好,他百分百要把我直接打发到国外。”
“很多高中生都怕父母把他们送到国外一流的学府,对吧!”钱唐显然又在挖苦我。
反正我不想用我爸钱,我早就想好了,以后可以在国内勤工俭学。至于出国,以后就算我有留学的念头,也必须要是我、自、己、想去。而不是我爸强行把我踹走!从小他们就这样,把我像球一样踢来踢去的。半点尊严都没有。
像我们教练在每次训练前,都要先说一堆“空手道为什么叫‘道’而不叫别的”,“在对决中也不能抛弃对别人的尊重”,“如何提升自我修养”这类狗屁。但如果要我总结所谓“空手道精神”,其实俩字“别忍”。如果有人给你一巴掌,你就要分分钟把他活埋。打不过另说。
我的意思是,别指望我真像日本人。我爸每次给我一拳,我还得站起来说“爸爸,谢谢你的一拳让我清醒,促进我奋发向上”。反正姑奶奶做不到,谁爱犯贱谁自己去。我现在忍着,只是因为我还不到十八岁——
“就算你到十八岁,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钱唐几乎是用很漠然的语气说:“你爸爸也是为你好,他自己应该也个大忙人。成年人的生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钱唐,你到底向着谁?我方律师还是他方律师?”
“现在在上庭?”
“当然了。”我坚持。
钱唐的表情显然不以为然。
“你有点偏激了,特长生。”
这不是我第一次隐隐感觉到和钱唐之间的差异。你看,我都可以接受他有很多女朋友,也可以接受他不靠谱又飘忽的工作。然而,钱唐却不肯承认我爸对我没什么父女感情,他认为“我爸都是为了我好”这事,没有争论余地。
我绞尽脑汁的举例子,甚至不顾脸面,把因为来例假而夏令营半途作废这事都说出来。钱唐显然脸色有点变化,但他妈的,他更向着我爸了。
“你父亲放下自己工作,来回四个小时,亲自开车把你接回来?就为了让你不去夏令营?给你找不自在?”
我竭力想告诉钱唐。我爸并不是真正担心我身体,他只是接到夏令营电话,因为我的事太羞耻了,所以一定要亲自来处理。我爸一方面怕我丢他的脸,另一方面当他看到女孩的确做不到男孩能做到的事,也会很有成就感。
“简直胡闹。”钱唐不置可否。
到最后我都快爆炸了,钱唐才作了个“休战”的手势:“不提了,好不好?”
我喘了好大一口粗气,再把杯子里凉的茶水灌下去灭火:“永远都别提!钱唐,我还以为你什么都好呢,结果你怎么能这么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