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次见到的白太太与上次叛若两人。她的语气淡淡地,即不失礼貌又绝对地拒人千里。脸色依旧苍白,身子依旧单薄,还是那种乍一看忍不住心疼的柔弱。但短短的几句交谈过后,小彦便明显感受到她话语中的潜藏的锋利。
这是个厉害的女人。
好多问题都被白太太不动声色地退回来,但小彦还是不想放弃,“白太,您和一位姓尹的老人有关系吗?”
“您,是指什么关系?我不熟悉这个姓氏,不过也有可能原来的老朋友,久不联系一时忘掉了。”
“哦,那位老人丢了一对母女的照片——”
白太太好像听到很有趣的事情般笑了:“我姓田,田穗儿!祖辈都是这个姓,而且婷婷、我的女儿,虽然去世了,但还是姓白的,这一点儿也改变不了。至于姓尹的老人,我想了一遍,并没有这样的朋友。”开始还带着笑,后来语气就慢慢冰冷了下来。
“那么白太太,您知道一种叫做夜来香的花吗?”小彦看白太太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加了一句解释,“您知道,我是为了您丈夫的死亡负责。那天我们在老宅——”
白太太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打断了小彦:“栗同志,您是警察,当是知道那些邪异之说的荒谬吧,花朵蝴蝶会致人于死地?那除非是被人类利用了。比如使了迷幻药,比如趁人不备给人注射了迷幻剂,这些东西并不是不可能的。如果懂些医术就更大可能,那么我问一下,当天也在旧宅的那位杜小姐她是什么职业呢?”
这话无疑给小彦及顾澄一个提醒,小彦有些猛然醒悟的感觉,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杜文文,但杜文文与其中两位死者并无瓜葛,而且李克强是她的男友,她为什么会杀他们呢?没有理由啊。
“婷婷和克强青梅竹马,感情很好,还有陈帆那丫头,他们都是自小到大的朋友,有时候难免熟络了些,在外人看来偶尔尚会诧异一下呢。杜小姐又是克强的女友,呵呵”她轻笑了一下,“怎么说呢,感情的事本就蛮复杂的啊。”
白太太竟是洞悉小彦的一切想法的,在她刚刚想到行凶动机时,她马上很合时宜地插了一句话,说说得漫不经心,而且分开来听没有一句话有杜小姐因妒杀人的意思。她恰到好处地提醒小彦,却也决不给自己增添任何一分指人犯罪的嫌疑。
“你是说杜文文因妒生恨,所以——”小彦思索着忍不住问了一句话。
“哦,这是哪里话来,虽然文文不常来家里,但对这位未来的媳妇我做长辈的还是喜欢着呢,可惜克强那孩子命薄啊。”白太太讲到这里时叹了一口气,然后用很热情口吻对顾澄和小彦说,“查案的事归你们管,这吃饭的事可得归我了。也到吃饭的时间了,留下来吃顿便饭吧。”小彦和顾澄知道不能再待下去,忙起身告辞。
一路上小彦眉头深锁,顾澄也沉默不语,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顾伯伯,你认为杜文文有可能是凶手吗?”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有足够的证据才能说明问题。”顾澄一脸凝重。
“我觉得白太太的表现也非常奇怪,像一般的死者家属,如果她以为谁是杀害亲人的凶手,会歇斯底里的恨,恨得无理智,可白太太却自始至终平平静静,只是旁敲侧击地提醒我可疑之处,自己却置身事外,太不可思议了。”小彦思索着讲。
“这就是白太太的过人之处吧。”顾澄不置可否,停了一下笑笑说,“这顿饭谁负责?还是顾伯母的吧,而且希这几天正热衷厨艺呢,去见识一下那丫头的两把刷子?”两把刷子是顾希洋洋得意时用来夸自己的话,她的口头禅是没两把刷子本小姐敢怎么怎么样么。现在顾澄引用了这句话让小彦就生出些渴望来,对,去看看顾希。当然她的目的不在饭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杜文文的事情也。
于是,刚进门两人就争吵起来也是正常的啦。
“才懒得跟你讲。文文杀人?大小姐,动动脑子,她是救人的,是医生,多神圣的职业。她想杀人工作松懈点儿就得了,费得着犯那个劲吗?还又是花朵又是蝴蝶的。”顾希拿着刀把砧板拍得嘣嘣响,以助声威。
“并不是所有的医生都对得起那份职业,有很多罪犯玷污了神圣那两个字的。”小彦不紧不慢。
“好好好,就算是医生有坏人,可这里边也决对不会有文文,她家世代行医,文文也只能接受父母的安排读了医科,可她胆小的根本就不敢见尸体,更别说解剖了。后来不得不改修药剂学。你说这样胆小的女孩儿,她有可能会去杀人吗?”
“你说什么,药剂?对!就是药剂!只有药剂才可以把杀人这件事做得神不至鬼不觉。”无意中得到的消息让小彦为之一振,她不能放过这种可能,事情没弄清楚前谁都有可能是凶手。那么她必须抓紧时间摸清这条道,于是她决定多和杜文文的同事朋友接触,尽快掌握些她和李克强关系的内幕。
顾不上顾家的再三挽留,她飞快地下了楼梯,在心里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如果,杜文文是凶手的话,一定要先稳住她。那么杜文文会是凶手吗?
十三、李太太
比到白太太田穗儿,李太太宁秋榆更傲慢些。田穗儿是一种精于心计的精明与防备,而宁秋榆却有种没落贵族的习气。小彦初时不理解她的这种习气从何而来,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个家庭都是一般的小康家庭罢了,后来细查时才发现原来宁秋榆出生在书香世家,而嫁的李家当初在本城也是名气非常响的,李太太的公公是二十多年前本城的市委书记李博,她的丈夫在中越战争中阵亡了。
宁秋榆个子不太高,皮肤白晳,架了副眼镜,嘴唇很薄,呈一条线型。她原本的体型应该偏于胖的,可能儿子的死亡给她带来太大的打击,一下子憔悴了下来,所以皮肤松松的,甚至有些浮肿。她不像田穗儿那般坚强的,儿子的去世让她精神萎MI,反应有些迟钝。
宁秋榆并不太回答栗小彦的问题,只是在提到儿子李克强的时候才有些反应,偶尔掉两滴眼泪。
“强是个太倔犟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在想些什么,非要自己搬出去住,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因为常常会有附近邻居的孩子来学钢琴,我也不觉得寂寞。我放他走的时候,他还亲亲我,说老妈开明呢。可现在我可真后悔怎么就任着他的性子来呢。如果在家不是没事了么。”宁秋榆泣不成声。
“给我一杯水!”她指了指茶几上的杯子,对栗小彦说,仿佛栗小彦是她的学生是她的子女,指使她做事理所应当。
小彦看着她把水喝完,情绪平稳了,才小心地问:“宁女士,嗯——我可以问一下令郎与杜文文的关系如何吗?”
“挺好。文文是个乖巧的孩子,就是太柔弱了点儿。”她冲小彦指了指纸巾,示意她过来。从小彦手里接过纸巾后擦了一下眼镜,接着说“你们不是怀疑文文吧?不可能。文文人漂亮,在街上造人戏弄,是克强挺身而出救了她呢,文文很感激克强,而且也很爱他。克强的离开她比我还伤心,你们怎么可能对这样的女孩儿有别的想法呢?我从来不怀疑文文对我儿子的感情。”
小彦明白能让一个独自把儿子拉扯大的母亲,赞同未来的儿媳妇,是件很艰巨的事情,看来文文果然是有些过人之处。但是她并不想就此放弃。
“可是,我听说李克强有很多要好的女性朋友,比如白小婷和陈帆?”
“婷婷和强是表兄妹,而且陈帆也是他们自小的朋友。”宁秋榆语气中有些不耐,“快到我给学习讲课的时间了,我们改天再约吧。”说完宁秋榆径直坐到钢琴前边,再也不看小彦一眼。
小彦亦不生气,喝完了杯子的水,自己走了出去。
她的脑海里不时浮现出白太太田穗儿和李太太宁秋榆的影子,这两个女人,她笑子笑,怎么感觉着如同小姐和丫环似的,小姐做事一本正经,却没有多少心眼儿,而机灵丫头却完全不同,给人的感觉有些聪明外露精于算计。
这家人,太有意思了。等等,哪里不对呢?是的,白小婷和李克强两边的家长都说是表兄妹,可是这亲戚又是从哪里连系起来的呢?白小婷的父母分别姓白和田,李克强的父母分别姓李和宋,那么这样说来,白小婷和李克强不可能是姑表亲的关系,也不可能是姨表亲的关系。那么他们的表兄妹关系从可说起呢?
小彦想回头去问宁秋榆,却又放弃了,因为以宁的性格并不会给她讲的,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还是去医院查杜文文要紧。
“这件事我也奇怪呢,好像是白太太年轻的时候在克强家里做过事吧,应该是保姆那一类吧,所以和秋榆阿姨比较要好些,姐妹般的感情。”在医院门口传达室旁正巧遇到下班的杜文文,文文很认真的告诉她,然后礼貌地挥手告别。
真是个乖巧的女孩儿呢。
“秋榆?是李书记的儿媳妇儿的那个吗?”传达室的老太太冷丁问了一句。
小彦初时只是盯着杜文文离开的背影儿,没在意老太太的话。回过神来时,追问老太太,老太太看反而不肯回答了,想来是意识到小彦是警察的缘故吧。自己又忘了换衣服回来,可是即然已经这样了,那么只好——如此了:“知道什么就交待出来,不然的话,知情不报你可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吗?”小彦拉下脸来一副威严的警察样子。
这一招果然管用,老太太马上有些六神无主。小彦并不催她,只是拿眼睛撩她,过了一会她自己就慢慢讲出来:“那时候我还是医院的护士,二十多年前吧,说是李书记的儿媳妇儿在我们医院生产,旁边的姑娘就是新嫁到白家的白太太啊,说是李书记的女儿呢。”
“你是说白太太是李太太的小姑,白太太姓李?不可能,白太太姓田啊。”小彦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不通这中间的关系。
“可能是我老太太记错了吧,这么多年了。”老太太为自己解释着,可是小彦不以为然,因为是给书记的儿媳妇儿接生,而且白太太那么漂亮,应该并不至于忘记才对。她思索着走出传达室,走近医院。
“文文啊?是的,她是学药剂的,不过成绩却不好,到医院后我发现她对牙齿感兴趣,就收了个现成的学生,果然没看错,是个好的牙医啊。”口腔科的刘医师提起文文的医术赞不绝口,言谈里更是炫不尽自己伯乐一样的眼力。
“那么,杜文文有没有可能接触到药剂呢?”小彦认真的问。
“没可能,不一个部门,再说她亲自领药剂做什么。”刘医师的回答十分肯定,然后又停了一下,意识到什么似的,“你们不会是怀疑她做了什么违法的事了吧?告诉你不可能,即使她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何况文文也不会有那个心。”话说到这里,刘医师的语气里已经明显不愉快,有些赶人的意思了。
小彦没做过多逗留,径直去药房查,药房的账目清清楚楚,果然没有文文领取药剂的记录。看来现在找不到任何文文犯罪的证据,只能暂时把她放在一边了。
那么现在从哪里查起?
小彦深呼吸了一下,试着让自己清醒,哪里不对头?是为大家交口称赞的杜文文,还是白太太那个奇怪的姓氏?她究竟姓什么?她和李太太宁秋榆究竟是什么关系?小彦决定从这里查起,要不先去白太太家看一下?对,明天就去,事情耽搁不起。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夜的差别,事情又起了大的变化!
十四、喋血倚云轩
半山别墅区,依山傍水,极品空间雕造出淡泊大气的神韵,房子的典雅华丽彰显着主人的不同凡响。从远处看,可看到其中一栋楼顶的上方有一凉亭,近了看,凉亭檐下是三个漂亮的隶字:倚云轩。这倚云轩原本是早上观日出,傍晚观日落,平时纳凉看风景的所在,它的精雕细琢自然烘托着主人意境高远的优雅。
一般地,白家很少领客人上来的,倚云轩一直冷冷清清的,可是此刻却完全不同了,一堆人吵吵嚷嚷地讲着话,那些人是栗小彦所在警局的同事。他们来是因为这亭子的女主人,白太太田穗儿死了,死在这倚云轩内,而且凶手杀人的手法极其残忍。不仅栗小彦首次见到这样的杀手手法,连做了二十年的法医的林仰止都惊栗不堪。
小彦他们是接到小保姆惊慌失措的电话赶来的,那时候尸体除了脸部肌肉残缺不全外,身体还是完好的。林仰止小心翻动她做栓查时,身上的肌肉如原本覆在身上一样,纷纷脱落了,片刻时间,原本还极见美好的裸体女尸竟只是一副人体骨架,两旁规则地堆了两行皮肤和肉。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大了,小彦的心脏极巨地伸缩,胃里一阵翻腾,立即跑下楼去呕吐了,恨不得把身体里所有的水份全部呕掉,但仍然阻止不了胃里的恶心与心里的惊惧。
她重新走到楼上时,大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愣神,小声嘀咕着。林仰止蹲在那堆人肉与人体骨架的旁边沉默着,二十年多来,多残忍的杀手手法他都见过,肢解当然也不例外,但是今天的情况却是非常特殊。他走过去看时,那女尸还是完好的,身体上没有任何划痕,他也只是用手试图翻动她而已,动作很轻微,而且还只是试图翻动她,手指刚刚接触而已,那尸体却像听从于某种程序的机器一样,肉块纷纷呈菱形脱落了,而且脱落地井然有序,决没有一丝停滞与杂乱,使人想起疱丁解牛,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只是这里并不见刀,而且肉更碎一些,结果却是相同的,一副光突突滑溜溜的骨架子。
又是离奇凶案,这一次自然无法定义为自杀或者急性疾病所致了,那么凶手是谁?又是用的什么方法造成这种奇怪的现象呢?
小保姆早上去买菜,离开之前还和田穗儿打过招呼,当时田穗儿已经起床了,穿着睡衣坐在梳妆台前理头发。从小保姆离开到回来前后不过是半个小时的时间,而且家里的房门没有任何变化,屋里更没有打斗的狠迹,可田穗儿却就这么死了。
小保姆瑟索在一旁,眼神惊惧。
小栗深吸一口气,以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向小保姆细细查询她知道的情况。
当时小保姆买菜回来,听到楼顶即倚云轩这里一声凄厉尖叫,马上跑上来,可是白太太田穗儿已经倒在地上了。她走上来喊她,却怎么也喊不应,当时还不认为她是死了,因为除了身上没穿衣服外,白太太与睡着没有任何异样。因为很长时间没反映,小保姆以为太太是晕倒了,便试着去掐田穗儿的人中,可是就在手指碰到田穗儿鼻子的时候,可怕的情况出现了,那只鼻子竟然整个地掉了下来,干干净净地在原来装鼻子的地方露出一截鼻骨,而鼻子落到地方经过腮上时,连带着把脸上的肉也砸掉了下来。
这时小保姆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再叫,立即跑下楼报案了。
“哦,你记得白太太在楼顶尖叫时,叫出的是什么?”
“这个——好像是——放过我!因为她的声音完全走了调了,所以分不太清楚。”
“白太生前得罪过什么人吗?比如一直有哪些人和她过不支,和她有过结?”小彦尽量让语气和蔼些问,因为那个小丫头已经面如土色了。不过也是,任谁看到这种惨忍的手法会不齿寒呢。
“莫说敌人,连朋友都少有见到。阿姨不太和别人交往,白叔走后,连公司都转了另一股东了,太太更少理事,怎么会有敌人呢?”
“一家三口全部死亡了,看来这决不是偶然,白家和哪人是不是有宿怨?”
“这就不知道了。”小保姆回答得很诚恳,不过即使真是原来的仇敌,她也真是未必知道的。
“难道是这家里有什么病毒?慢慢传染性的,只在某一刻才发病?可是奇怪的是他们的死状都不相同啊。”警员小王这时也走来这里和小彦一起探讨。
他忘记了小保姆也是一直住在这个家里的,无意中的推测在小保姆听来却是一种恐惧,因为她不想染上病毒,那么逃开此地看来是当务之急了。包括小彦、小王在内的警察们皆为白太太的离奇死亡所困挠,谁也没有注意小保姆的脸色吓得发白,正悄悄地溜到楼下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东西离开。
她如果就这样离开了,本来不会有什么事的,可是贫欲——让她悄悄打开了女主人卧室的门,这时我们不知道她要拿什么,因为在她还没有拿到任何东西前,她已经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之前的记忆是这样的,她打开门,然后轻轻地去开梳妆台的抽屉,就在抽屉打开的一刹那,一大团色彩斑斓的东西嗡地一下飞出来,然后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耳边是嗡嗡的风一样的声音。
而在楼顶上,一群警察惊奇地发现楼下飞过一片硕大的蝴蝶,如一朵奇怪色彩的云,声势浩大地飞走了。
大家吃惊地看着那片飞走的蝴蝶,直到被楼下的尖叫惊醒,小栗首先飞也似地跑下去,她知道小保姆出事了。
果不其然,小保姆失明了,她什么也看不到,对色彩对光亮再也没有一丝感觉。而且她失明得奇怪,老法医林仰止认真检查了她的视网膜,很诧异地说,这个小姑娘分明就是失明多年了哦。
小王与小栗面面相觑,小保姆回过神来,蹲下身子失声大哭。
小栗扶起小保姆走向吉普车,她得送她去医院,虽然她知道林仰止在医学上是权威,但她不能放过一点点希望,而且她还有那么多的问题要问她。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些规模宏大地蝴蝶群如一团巨大的阴影,让小彦透不过气来。她必须加快自己的办案速度,不然会有更多的人卷入这场杀戮。
十五、再探旧宅
仍是黑夜,仍是阴风飒飒半晴不阴的天气,仍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的破柏油道路,仍是那无限诡异的白家旧宅。
这是栗小彦第三次孤身闯这里了,前两次都很凑巧地遇到意料不到的客人,今天又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出现呢?
天是浓重的深蓝,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黑云列队行进,气势浩荡。抬起头时可看见远处的山脉迭起,留给背景巨大的黑色剪影。周围是些矮胖而且陈旧的建筑,稀疏着,这和市中心区高楼林立的状况截然不同,截然不同的两种建筑将城市的发达历史变换成感官的具像,默言身后境迁的苍凉。
小彦这次细心了些,带了只手电筒过来,但只是拿在手里,并未打开,直觉使她以为打开手电会惊了可能存在的灵物儿,而失了某些重要线索。
院口的大门更加破败不堪了,小彦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原来立着的那两块破损不堪的木板散碎地堆在两旁,门框也摇摇欲缀着。光凸凸的门楼,斑驳老旧的石粉墙,在暗淡的夜色中很突兀地显出一点点亮色来,一点点渗入人心地诡谲。
她走过大门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手里的电筒,抬起步子向院里走去。
时已至初秋,风吹动周围的树木刷刷地响,摇动着那些巨大的暗影儿,小栗感觉到穿得有些单薄了,原以为天还热呢,可是现在风过竟是透骨地凉。
然而站到楼下的时候,小彦踌躇了,她来找什么?在这儿能找到什么?难道还是到楼上看看花,看看蝴蝶?可是花和蝴蝶都不会说话,她从它们那里又能得到什么线索?她忽然觉得她来得冲动了,现在才发现到这儿来并不会给案子的侦破带来什么有效的帮助。
那么去屋里看一下?小彦下意识地动了这个念头,并且一刻不停地走到楼门口。
但是走到门口的她却猛地刹住了步子,因为那屋内透出的一种浓重的黑暗和发霉的味道提醒小栗这旧宅的不同寻常,业主一家三口已经悉数死亡了,而且死得异常离奇。
她的耳边忽然想起小王在白家倚云轩内说的话,他说“难道是这家里有什么病毒?慢性传染的,只在某一刻才发病?”那么,白小婷是所有死者中最早离开的一个,而且接下来两位也是来过这老宅的,那么也就是说这病毒是存在于这老宅的?她和佟铜顾澄等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碰巧没传染上病毒,或者暂时还没有发病的原因?
小彦的手指开始发凉,这一刻她才深刻理解了瘟役带给人的恐慌决不逊色于黑暗中那些未知的力量。但是病毒,总还是有办法防范的,她握着手电筒的尾端,用前端去推那扇黑色的木门,没有上锁,可门竟是异常沉重的。她暗暗地多加了一把劲儿,门吱吱哑哑地响了起来,如同承受着沉重的压力般,一点点儿地向两边开启了。
天很暗,屋里更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小彦闭了一下眼睛,试图让自己尽快适应这黑暗,可是没有用,除了一片浓黑,仍然不辨任何物件。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一只脚,用脚尖试了一下里边的地面,然后放下去。
吹来一阵风,很轻地拂过小彦的脸和她的身体,然后向屋里去。黑云稍过,天空有一丝丝地光亮,小彦抬起头看了一下,又回过头,准备抬脚进去。可就在回头的这一瞬间,她发现屋里有一个单薄地白色影子,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小彦骇然一声低叫,心猛地收紧,脚步就下意识地收了回来。站在门外,屏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世上没有什么可怕的,邪不压正。可是盯着屋子里那飘荡的白色影子,心还是一阵又一阵地痉挛般收缩。白影儿与她僵持着,很久很久,小彦握紧了手里的电筒,辛苦坚持。她额头上渐渐见汗了,身体有些支撑不稳,她知道如果再撑下去的话她可能会晕倒,但是她不能晕倒,她是警察。不能再僵下去了,她慢慢举起手电筒,对着屋里白色影子的方向猛地一按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