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悠悠皱了皱眉问:“那你们主人来中国做什么?”藤原好像是个贵族姓氏,别是另有目的吧?其中一人说:“不做什么,四处看看,也做点生意。”言悠悠一听生意,立马来了精神,说:“我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又便宜又好,你们要不要看看?”也不管人家正在吃饭,递上绸缎就说:“这是上好官造,一匹只要十三两银子,你到外面打听打听,就知道这价格是极便宜的。”
那个会说中国话的一脸为难地说:“这个我们做不了主。”
言悠悠立即展开推销攻势,说:“哪个来中国的东瀛人不买绸缎啊?你买别家的,不如买我的,别家的未必有我家的好呢。你把这样品拿给你家主人看看就知道了,买不买是你主人的事儿,我又不强求,再说于你也是好事,表了忠心不说,也算是替主子分忧嘛。”
那人被她的“替主子尽忠分忧”的说辞说动了,将样品留下。言悠悠留下姓名地址,兴冲冲回去了。
第二天她又来守株待兔,见到了那个叫藤原能信的“主人”。他三十来岁,身材不高,略显瘦削,留着日本独有的月代头,穿着传统服装,衣饰华美,气质儒雅,一副饱读诗书的样子。昨天见过的一人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他点点头朝言悠悠走来,同她打招呼:“言姑娘,你好。”日语发音优雅动听。
言悠悠忙站起来见礼。他说:“我看了你的绸缎,确实物美价廉,请问这是你的吗?”态度和气有礼。官造绸缎可不是普通人能拿得到的。言悠悠有一瞬间语塞,顿了顿方说:“不是,是…是我一朋友的。”他问:“我能见见你这朋友吗?”言悠悠有些为难,她可不敢做裴阎王的主,不过对方要求合情合理,她只好说:“这个,我得先问过他。”
藤原能信微微一笑,“好的,我等言姑娘消息。”能私下买卖官造绸缎的人身份自然不简单,谨慎些倒也正常。
言悠悠忙跑回去跟裴元说了这事。裴元没说见不见,却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说:“你倒厉害,什么人都能认识。”言悠悠忙说:“过奖过奖。”他眼睛微眯,问:“除了大食话,东瀛话,你还会说什么话?”言悠悠笑嘻嘻说:“还会泉州话。”见他脸色开始不好,忙掰着手指说:“最好的是大食话,暹罗话也还行,东瀛话和高丽话只会说,嗯,主要就这些,还有一些其他的。
”阿拉伯语是本专业,泰语是二外,至于日语和韩语,这还用正儿八经学么?看电视剧都看会了,至于其他的…英语就没必要说了吧,反正用不着。
裴元淡淡说:“哟,会说的话还不少,只怕礼部那些积年的老通事也没你这般有能耐。”
言悠悠极得意,口里却称“不敢”,“我也只会说说话,别的什么都不会。”
裴元声音一沉:“你到底什么人?”一个来历不明的年轻女子竟然通晓这么多语言,由不得他不对她起疑心。
言悠悠见他声气不对,察觉到危险般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话好好说,你别乱来啊…”
裴元哭笑不得,他还没拿她怎么样呢,她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加重语气说:“我问你什么人!不是让你胡说八道。”
言悠悠一双眼睛咕噜咕噜乱转,咽了咽口水说:“我不记得了。”见他不信,忙说:“真的,自从我被胡不二救了,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
“那你怎么记得说各国的话?”
言悠悠摇头,“我不知道,听到他们说话,自然而然就听懂会说了。”
裴元慢悠悠说:“这倒奇了,你这个记得那个记得,偏不记得自己是谁。那这些番邦话你都是从哪儿学的?”
她继续摇头,见他脸色愈发不好,忙说:“大概是跟这些番邦人学的吧,你看我一开始不是一句泉州话都不会说嘛,现在不也说的很好?”
裴元哼了一声,“你意思是说你无师自通?”
“嗯,嗯…不能这么说,不过我也蛮聪明的,一学就会…”
裴元见她一味插科打诨,知道问不出什么,他又不愿动刑逼供,只能拿她没办法。言悠悠见他要走,忙问:“藤原能信,你到底见还不见啊?”裴元突然停步怒视她,眼中满是挫败后的恼怒。他有无数种方法可以逼她说出答案,可是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竟然一点都不想使用在她身上,这是最令他生气的。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他决定回去后就调查言悠悠。女子,十六七岁,姓言,说一口地道官话,自然是从京城开始查。
裴元发那么大的火离开,言悠悠以为他不会去见藤原能信,实际上他在当天晚上就到明湖客栈去了。两人出身相当,地位相当,年纪相差也不大,聊得甚是投机。当第二天藤原能信亲来裴宅回访时,言悠悠很是吃了一惊。哼,表面上装模作样,私底下暗度陈仓。
两人在客厅落座,藤原能信从东瀛带了通事来,裴元为了不输阵,把言悠悠留下,让她站在自己身后充场面。两人像国家领导人会面一样,每说一段话就要停下来,由通事转译后才能继续说话。言悠悠从他们对话中得知藤原能信准备买两千匹绸缎,至于价格,他根本就没提到钱的事,话里话外想结交裴元,并表示想到大周朝的京城去看一看。言悠悠不由得后悔价格定低了,估计她就是要价十五两一匹,对方也会毫不犹豫买下。
裴元并没有答应他什么,只说自己要把手里的绸缎处理完才能回京。藤原能信立即表示他可以介绍一些东瀛商人给他认识。裴元谢过他,上道地说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但说无妨。两人皆大欢喜,藤原能信搬走了两千匹绸缎,裴元也拿到了两万六千两银子。
来者不善
藤原能信在临走前为感谢言悠悠,送了她一把贵重的描金折扇和一套画有浮世绘风格的紫檀梳篦。言悠悠瞄了眼见华而不实不是很喜欢,反而对他送裴元的长刀很感兴趣。藤原能信见她拿着刀比划,低头吩咐一句,很快有人捧着个盒子过来,对她说:“那个对你来说太长了,这个比较适合女孩子把玩。”说着递过盒子。
那盒子是黑漆描金的,上面绘有精美图案,华丽厚重。言悠悠打开一看,是一把短刀,刀刃光可鉴人,泛着如雪银光。她兴奋的眼睛放光,示意藤原能信拿着,自己扯下一根头发,轻轻放在上面,然后对着吹了一口,发丝立即一分为二,飘落在地上。藤原能信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眼里满是笑意。裴元则一把拎起她往外走,免得她丢人现眼。
言悠悠见宋里他们抬着银子要入库,急得扯着裴元直问:“我的银子呢,说好我的银子呢?”裴元这才想起她的“辛苦费”,整整两千两,不情不愿地说:“你这中人当的可够值钱的啊。”言悠悠眼看大笔银子就要到手,在一旁憋着笑不说话。裴元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想是高兴坏了,哼了声说:“你一个弱质女流拿着这么多银子,不怕招来祸事?要不要我替你保管?”言悠悠立即说:“不用,谢谢。”她又不炫富,会招来什么祸事?
裴元见她拒绝得这么干脆,语声一顿,好心当成驴肝肺,难道自己会贪了她这点银子不成?二话不说捡了四十个五十两一个的银锭出来,扔在地上,带着剩下的银子装箱入库去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时出了事可别来找他!
言悠悠看着满地的银子先是乐疯了,从厨房拿了个竹筐装银子,继而发愁,古代一两银子重约三十五克,两千两可是一百四十斤,她要怎么保管这么一大筐银子?她甚至连搬都搬不动,总不能一步不离守着。只得请宋里帮她把银子运到钱庄存了,换了一叠银票揣在身上,心里大乐发财了发财了,当天便把宝石头箍赎了回来。晚上加餐,请大家喝酒吃肉,事后为了谢宋里,又单独给他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
裴元这边忙着和东瀛商人谈生意,另一边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这日傍晚他押着五千匹绸缎去泉州港交货,因有藤原能信作保,那东瀛商人只点了点数,便让人把银子抬出来,交易异常顺利。和藤原能信一样,这些绸缎也是十三两银子一匹。双方一边搬货一边数银,正忙得不亦乐乎,甲板上突然一阵吵闹。原来一行人欲上船,守船的东瀛武士不让,双方差点打起来。
裴元走过来,见到为首那人,愣了一下,喊了声“大哥”,问:“你怎么在这儿?”
裴卓不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得一脸和气,说:“刚才在下面,远远见着像是你,想上来看看是不是,没想到这些东瀛人蛮横得很,竟不让我们上。”
裴元刚想说拦得好,不想那东瀛商人见他们认识,以为是一伙的,挥手让那些武士退开,放他们上来。裴元急的冲宋里使了个眼色。宋里会意,忙把箱子合上,招呼众人:“不点了,直接把银子抬走。”拿来扁担和绳索,两人一组将六万五千两银子运下船。
裴卓在一旁数着,一共十三箱,那么大一箱子,沉的两个健壮汉子抬起来都吃力,如果都是银子,只怕有十来万之多。笑道:“二弟,你卖什么给这些东瀛人?似乎赚的不少啊!”裴元心知他来者不善,打哈哈说:“跟这些番邦人能卖什么?无非就是茶叶、瓷器、绸缎。大哥也知道,我在泉州有不少铺子,总不能当甩手掌柜万事不管,这些日子正学着怎么做生意呢。”裴元边说边引着他下船。
裴卓看了眼船上堆积着的货物,再看了眼身边一人,那人微微点头,留下来打探消息。他便带着手下随裴元走了,指着正在装车的箱子说:“看二弟这样儿,生意想必做的是风生水起日进斗金,爹爹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再也不骂你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棒不肯读书了。”裴元忙说:“我不像大哥,诗词文章样样来得,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一看到书本就头疼。”裴卓说:“二弟太谦了,咱们勋贵人家,读不读书有什么要紧?反正没几个做官是从这上头来。依我说,最要紧的是清正严明,一心一意为皇上太子办事才是。”
裴元装作听不懂他言辞里的机锋,问候起家中长辈们的身体情况。裴卓也不勉强,放下立场,同他说起家常琐事。两兄弟装作异地重逢的亲热样儿,勾肩搭背去了盛远酒楼吃饭。席间推杯换盏,趁着酒酣耳热之际裴卓说:“听说江南织造那边丢了十万匹绸缎,二弟知道此事吗?”裴元讶道:“竟有此事?怎么丢的?”
裴卓见他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儿,眸光沉了沉,说:“我也是听说的,说那些绸缎原本打算运上京的,结果被一群劫匪半路劫了道,连船带货不见了,太子殿下因此震怒。”
裴元皱眉:“什么劫匪这么胆大包天,连朝廷都敢抢,可查出什么了吗?”
裴卓摇头:“那些劫匪行动周密,有备而来,第二天在运河上发现丢失的船只,绸缎和人却像消失了一般,怎么查都查不到。”
裴元知道这些绸缎太子也不是从什么正当途径得来的,自然不敢大肆搜查,他们不过是黑吃黑罢了,跟着不痛不痒骂了几句,“如今劫匪真是越来越猖狂了,抓到定要剥皮抽筋挂在城墙上晾他三天三夜,以儆效尤。”
裴卓试探地说:“二弟这些天常在生意场上行走,可听说最近谁有大笔绸缎买卖的吗?”
裴元暗道来了,说:“谁能一口气吞下十万匹绸缎?要是有,泉州城早传开了。若说是万儿八千匹,那是常有的事,比如今天,我就卖了五千匹给那东瀛商人呢。”在路上,宋里告诉他有人拉着那些东瀛人打听情况,便知道今天交易的事瞒不住。
裴卓装作感兴趣地说:“没想到一笔订单数量竟有这么多,二弟还真是财源广进呢,不如也教教我怎么挣钱?比起你这个财神爷,大哥我可是穷的叮当响。”裴元笑道:“大哥要改行经商,只怕爹爹头一个不许。”裴卓也笑,说:“这有什么要紧,私下挣几个零花钱玩玩罢了,哪能正经去做。我听人说,做买卖,要紧的是货源,货要是又好又便宜,那是怎么都不会赔本的。比如今天你卖给东瀛人的那些绸缎,都是从哪儿拿的货?”
裴元心中一紧,若无其事地说:“这个我却不知,进货一事一向是铺子里的掌柜负责,我不过是跑跑腿。大哥要真想做生意,回头我帮你问问。南方盛产丝绸,要拿货左不过是苏杭那几处。
”顿了顿又叹气说:“小弟虽有几处铺子,比起泉州那些富商,却算不得什么,人家一天的交易量便能抵我好几个月的。我不过了拿了一万来匹绸缎的货,就将铺子里的余钱全部抽空了,若不是今儿刚好卖出一些,这个月伙计的工钱都发不出来。”
裴卓微微一笑,说:“不至于吧?我在路上就听人说你跟大食商人苏莱曼可是做了好大一笔生意。”
裴元一惊,他连苏莱曼的名字都知道,想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当即矢口否认:“你听他们胡说,都是谣传,哪有好大一笔,不过几千匹罢了。苏莱曼精的跟什么似的,找各种借口跟我压价,我被他压怕了,最后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他,钱都没挣到什么。铺子里掌柜至今还怨我呢,说白辛苦一趟。要真是好大一笔,就给他那个价儿,我都不用活了。”反正苏莱曼已经走了,他就是想求证也求证不了。
裴卓也不知信还是没信,说了句:“是吗?看来这做生意里面学问多着呢。”
裴元叹道:“现在我才知道,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两人继续喝酒吃菜高谈阔论,一顿饭直吃到月上中天才散。
临走时,裴卓问他住哪儿。裴元怕他找理由住进裴宅,那就完了,想骗他住客栈又怕识破,最后笑嘻嘻说:“群芳院。”裴卓心照不宣地捶了他一拳,笑道:“你这小子,倒会享福。”眼看就要分道扬镳,裴卓突然喊住他说:“我回客栈也是一室冷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是同你一起去逛逛吧。”
裴元不由得大恨,只能往群芳院去,小声吩咐跟着的一人:“回去把宋里叫来,小心点,别让人发现。”宋里早押着银子回裴宅了。
宋里一听情况,就知道不妙,想了想,硬从床上把言悠悠拖起来去了群芳院。她是女子,行事起来比较方便,说不定要她帮忙。
到了地儿,言悠悠抬头一看,又是这儿,登时怒了,大半夜把她拽出来,她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竟是寻欢作乐来了!
进门时,人家见她是女的,以为是砸场子来的,不让进。宋里心里着急,差点要硬闯进去。言悠悠扒开他,把火气全撒在守门的彪形大汉身上,咄咄逼人道:“你们有写女客止步吗?还是我付不起钱?凭什么不让我进?你们这是歧视,□□裸的性别歧视,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低人一等,连门都不让进?我要去衙门告你们,为全天下的女人讨个公道!”她越说越大声,越说越逼近,直把那大汉唬得一愣一愣的,连退数步。
言悠悠瞪了他一眼,拉着目瞪口呆的宋里大摇大摆进去了。
有求于人
到了群芳院,裴元想灌醉裴卓好脱身,豪气地说:“咱俩虽是兄弟,却很少在一起喝酒,今晚定要不醉不归。”裴卓却说:“才酒足饭饱,哪里吃得下?还是静静地听曲儿吧,又舒服又自在。”说着要了两个弹唱好的姑娘,一边用筷子敲击碗碟伴奏一边跟着唱,很是自得其乐。
裴元在一边心里都快急死了,表面却不动声色,听了半天曲子实在熬不住,拉过那弹琵琶的妓、女搂在怀里,装作急色的样子上下其手,做出一些浮浪不堪的动作来,弄的那妓、女衣衫不整喘息不已。裴元见差不多了,告罪一声,装出急不可耐的样子抱着那妓、女走了,去干什么自是不言而喻。他就不信裴卓有脸跟着看他怎么办事。
一到房间,他便一掌拍在那妓、女头上,把她弄晕了。不一会儿,宋里从窗口跳进来,说:“外面有人盯着。”裴元捶了下桌子,就知道轻易甩不脱裴卓那块狗皮膏药,恨声说:“要尽快把那些金子弄走。”宋里点头,“那我这就去安排船只?”裴元摇头,慢慢说:“裴卓此次前来,定是有所准备,港口应该早就被太子的人把持住了,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瓮中捉鳖呢。”宋里急道:“那怎么办?”那可是十万两金子上百万银子,水路不通,陆路就更危险了。
裴元也犯愁,“让我想想。”裴卓来得如此突然,弄得他们方寸大乱,狼狈不堪。定要想个万全之策,别到时候对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中途把钱劫走,那他可就成跳梁小丑,为他人作嫁衣裳了!
两人正埋头想对策,忽听得敲门声,宋里忙去开门。裴元看着扮成侍女端着毛巾热水进来的言悠悠,有些惊讶,问:“你怎么在这儿?”言悠悠恨恨瞥了眼宋里,“我怎么知道,有人死拉活拽硬把我拖来,我又打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宋里嘿嘿一笑。对裴元解释说:“悠悠姑娘通晓许多番邦话,怕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裴元点点头不管她,兀自沉吟说:“泉州港每天进出船只上万,他们不可能每艘船都盯着,咱们可以找个人把东西偷偷带出去。”这个人既不能是熟人,也不能是打眼的生人,还得忠诚可靠,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人选。
言悠悠在一旁慢慢听明白了,原来他们急着把那些金子运出去,打了个哈欠说:“为什么不找程明,你不是自称是人家朋友吗?上次听他说他家经常要运粮食陶瓷之类的货上京呢。”唔,真是舍近求远。
被窝里被折腾起来,她快困死了,正想躺下歇会儿,忽见床上有团影子,惊得差点跳起来,说:“这儿怎么有个人?”蜷缩在那里半天一动不动,头发把整张脸都遮住,像个无头鬼,黑暗中很是骇人。言悠悠伸手摸到她温热的呼吸,这才拍了拍胸口,好歹是活的。
宋里忙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小声点。言悠悠恹恹点头,弄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在这里,也不知搞什么鬼。
裴元对她一番互动视若无睹,越想越觉得程明可行,虽只加过他几面,却也知道他做生意极重信誉,为人诚实守信,大有君子之风。吩咐宋里:“你现在去找程明。”又交代了一番话,宋里连连点头。言悠悠在一旁听的哼了一声,说:“大半夜的,人家说不定早睡了,再说人家又不认识你,要是不见呢?”
她所虑极是,裴元看了她一眼,突然把她往外推了两步,冷声说:“你跟着一起去。”程明不认识宋里,对她可是印象深刻。言悠悠刚想说不,他又说:“你若是把这事办下来,我给你一千两银子。”言悠悠眼睛立马亮了,有跑腿钱就行,说了句“一言为定”,兴冲冲出去。宋里仍跳窗户离开,两人在门口会合。
宋里骑马带她风驰电掣来到程宅,砰砰砰拍开门,对门房说:“我有急事要找你家老爷。”门子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量他,见不认识,不耐烦说:“什么急事啊?老爷已经睡了,明天再来吧。”说着就要关门。宋里猛地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喝道:“大胆刁奴,敢坏你大爷的事,十个头都不够你砍的。”
那门子吓得瞌睡全醒了,连声应是。正要去通报时,言悠悠拉住他,问他要了笔墨纸砚,写了几行大食文,让他带进去。光是武力威胁,未免让人反感,他们是有求而来,又不是来踢馆的,她这招故弄玄虚,想必可以引起程明的好奇心。
果然程明很快接见了他们,人未到声先至,“究竟是哪位朋友大半夜的要见程某啊?”见到言悠悠,好一会儿才认出来,笑道:“你不是裴兄身边那位通事嘛,大食话说的比他们大食人还好,原来竟是个巾帼英雄,失敬失敬。”言悠悠忙道“不敢”,说:“这么晚还来府上打扰,实在抱歉。不过我们确有急事,还希望程大哥能伸出援手,江湖救急。”
程明没有一口答应,问什么事。宋里说:“我们有一批货急着运往京城,没想到船却出了故障,一时半会儿修不好,不知能不能搭贵府的船一起去?船资照付。”程明心想这算什么事儿,值当大半夜把他从床上叫起来?情知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还是问:“什么货?”宋里说:“香料。”为了让他相信,谎话编的十分完整:“几十箱香料,差点被水浸了,眼下全在码头上搁着呢。我家少爷急的什么似的,这才派我大半夜来敲府上的门,还请程大爷通融一二,让我家少爷先把这些货运上船再说,不然就这么露天搁着,对香料不好不说,也挡了进出的道儿。”
程明却好一会儿没做声。言悠悠见状忙说:“我家少爷说了,程大爷若肯帮他这回,他当铭记在心,日后定有回报。”程明和裴元只是点头之交,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从京城来泉州做买卖,随随便便就帮人带货,万一被官府查出什么…看着两人焦虑渴求的目光,实在不忍心拒绝,问:“不是违禁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