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里忙说:“放心吧,我们可是做正当生意的。”言悠悠听到这儿,忍不住挪动了下身子,就他们这鬼鬼祟祟的样儿,还敢叫正当生意?

程明派了个叫程福的管事同他们一起去。宋里让言悠悠拖住程福,飞奔回裴宅运金子去了。至于那些银子,因要留着打掩护,暂时不动。

言悠悠跟程福同乘一辆马车,走到半路突然说肚子疼,蜷缩成一团哎哟哎哟直叫唤。程福只得先带她去看大夫。那老大夫把了会儿脉,说没什么事儿啊,又问具体肚子哪儿疼。她装作害羞的样子低下头去,小声说:“想是月事快来了,每次来都疼的厉害,腰酸腿软没力气,还请大夫看看,怎样才能根治。”这倒是实情,这身体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来月事都疼的死去活来,若能治好那真是阿弥陀佛,不然每个月疼上一次她实在吃不消。

老大夫了然,年轻女子多有这些毛病,叮嘱她好生休养,平时注意保暖少碰凉水等,开了几幅养血调经的药就完了。嗨,大半夜的砸门,还以为得了什么急病呢!

因这么一耽搁,两人到港口时,宋里等人已经押着二十多箱金子等着了。程福找到程家的船,同负责的船老大说了程明的话。船老大见东西不多,并不妨碍什么,痛快的给他们空了一间小仓房出来。那船是运粮食的,大而坚固,两天后出发。

宋里等人哪放心就这么把十万两金子扔下不管?以看货的名义留下来,说要一块随船北上。那船老大不由得嘀咕,什么贵重东西,要二十个人跟着一起押送。

言悠悠只好一个人回去,到家时星月隐去天已微亮,累得倒头就睡。

裴元睡了一觉,见天色已亮,拍醒那妓、女,给了她一块银子,让她别乱说话。那妓、女忙说晓得,揉着后脑勺摇摇晃晃走了。盯着他房间的人一见有人出来,忙去禀报裴卓。裴元还没洗漱完,裴卓就来了,说兄弟俩难得有这样亲近的机会,要同他一起住,也好培养感情。裴元气得咬牙切齿,却没办法拒绝。

两人一同回到裴宅,裴元忧心如焚,不知宋里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进去,鸦没鹊静,一个人影都无。他心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冲进房间一看,言悠悠四仰八叉躺在那里,正睡得香甜。裴元见她睡得如此安稳,便知一切顺利,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下来。

裴卓跟进来,问:“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待看见床上的言悠悠,因不知她身份,忙退了出去。

裴元喊醒她。言悠悠火大地坐起来,用力推了他一把,“吵什么吵,我才睡下。”裴元见她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揉着眼睛生气的样子甚是可爱,对她的坏脾气不但不生气,反而在她脸上不轻不重掐了一把,问:“这下醒了没?”言悠悠忙躲到床里他够不着的地方,摸着脸瞪他。裴元愈发觉得她像只炸毛的猫,放柔声音问:“宋里他们呢?”言悠悠打着哈欠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裴元听到宋里他们留在船上不回来,大赞他行事稳妥,谁知道裴卓那些人里有没有认识他们的,叮嘱她说:“外面来了一群狼,若有人问你什么,你就装不知道。”

言悠悠从鼻子里应了一声,不就是装哑巴嘛,她熟得很,脑子醒了身体却不愿动,盘腿坐在那里望着空气发呆。裴元见她睡眼惺忪呆呆的样子,全然没有平时的聪明难缠,忍不住手痒捏了捏她鼻子。言悠悠疼的“嘶”的一声吸了口气,挥开他手,捂着鼻子吼:“一大早的,你干什么?虐待啊!”

裴元讪讪收回手,没想到自己下手重了,问:“疼不疼?”

言悠悠恨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我掐你一下试试?出去出去,我要换衣服。”

裴元有些尴尬地走了。


各为其主
裴卓一行人强行住进裴宅,裴元无奈之余对他们的衣食住行不闻不问,明知不受欢迎还来,那就别怪他这个做主人的刻薄。裴卓倒很自觉,并不使唤言悠悠,饭食从外面买,衣服请人洗,但是有些小事免不了要麻烦她。伺候他的小厮是男子,不如女子细心,他要洗澡,只知道把热水提进来就走了,手巾澡豆一概没有准备,他不得不问言悠悠借。言悠悠忙去取来,装作不会官话用泉州话说:“没有多余的,这是二爷的。”

裴卓拿了东西并不走,聊家常般问她哪里人吃过饭没。她说本地人,还没吃。裴卓看了看天色,都近未时了,说:“这么晚了还不吃?”他早见她在厨房忙活。言悠悠用泉州话叹道:“主子不回来哪有下人先吃的?”她都快饿死了,等的饭菜全凉了。裴元早上没待一会儿就走了,叮嘱她中午做几个菜,人却到这会儿还没回来。裴卓便说:“我那里还有几块点心,你先垫垫。”说着拿来递给她。言悠悠忙说不用,他笑笑,将点心放在桌上,洗澡去了。一介贵公子为人竟这般随和客气,比起某暴力冷面男真是好太多,言悠悠对他立马好感大增。

裴元回来时后面跟着顺子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陌生男子。裴元称呼他“吴掌柜”,待他很客气,请他坐下一起吃饭。吴掌柜推辞半天,见他坚持,半挨着椅子坐了。

言悠悠和顺子两人则在厨下吃饭。言悠悠许久不见他,问:“你这大半个月哪儿去了?”顺子说:“回家尽孝去了。”言悠悠没好气说:“你爹又不好啦?”顺子嘻嘻一笑,“少爷心善,说我连日奔波辛苦,放我假了。”言悠悠闻言嫉妒不已,她也想放假,问:“跟你们一起来的那人是谁?”顺子说:“你说吴掌柜啊,他是替少年打理泉州产业的大掌柜。少爷说他得了一批绸缎,想放在铺子里卖,吴掌柜过来看看。”言悠悠挑眉,以前她就建议放在铺子里卖,他不是一直不为所动么,这次怎么想通了?

裴元一直把绸缎卖给番邦商人就是防着太子那边顺藤摸瓜查到他身上,不过既然裴卓来了,再怎么藏着掖着都没用,索性光明正大把剩下的那三千匹绸缎放到自己铺子里卖。他前些日子从铺子里提了十几万银子连同自己私房一共凑了二十万给李青云带走,弄的好几个铺子差点开不下去,吴掌柜对他颇有怨言。他谎称用那笔钱进了一万匹绸缎,准备走铺子里的账,好应付裴卓一行人查账。

吴掌柜抿了一口酒,语重心长说:“少爷啊,你要学着自己做生意那是好事,只是再不能像上回那样,一口气拿走十几万银子。铺子再赚钱,也经不住你这么折腾,何况如今生意越来越难做,光是绸缎铺,今年就多开了十几家。咱们在洋货街上的那家绸缎铺,以前一年能有五六万银子的利,现今有三四万就不错了,你又把柜上银子全拿走了,货都置办不齐全,生意越发不好。”

裴元连声说是,拿起酒壶亲自替他斟了一杯酒。吴掌柜是他母亲手里留下的老人,精明能干,忠心耿耿,裴元对他十分敬重。吃完饭,吴掌柜随他到后院看货,摸着软滑鲜亮的绸缎问:“进价多少?”裴元说十一两。他露出笑脸,说:“虽然贵了点,不过这样的货这个价还是值的。”裴元说:“本来拿了一万匹,那天卸货有东瀛商人见了,说要,我便卖了七千匹给他们,现在只有三千匹。”吴掌柜得知他以十三两一匹的价格卖出去,大叹卖便宜了,说:“这要放在铺子里零卖,怎么也得十七八两一匹。”裴元笑道:“咱们铺子又不大,一时哪卖得了这么多?若是压货压到明年,压钱不说,样式也不新鲜。”

吴掌柜点头说是,“少爷头次做生意,转手便赚了一万多的银子,比我们这些一辈子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都强,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说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像看到最悬心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一样。裴元被他那目光看的又是感动又是惭愧,感动的是他对自己的关爱,惭愧的是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撒谎。

可是事关重大,他什么都不能说。

下午吴掌柜带了伙计和马车过来,先将银子搬走,那七千匹绸缎一共卖了九万一两千银子,给了言悠悠三千,因此是八万八千两。待搬绸缎时,裴卓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过来,拦在那里不让搬。裴元怒道:“大哥,你干什么?”

裴卓挥了挥手,其中一人拿过一匹绸缎展开,一直展到末尾,指着上面一处不起眼的黑色圆圈说:“二爷,我们丢了的绸缎每一匹上面都有这样的记号。”裴元眼露异色,很快掩饰过去。裴卓走到他面前,平时温文尔雅的面容此时如寒刀霜剑般锐利,轻声说:“二弟,你要不要我把这些绸缎一匹一匹全部展开?”裴元不说话。裴卓逼近他,冷声问:“剩下那些绸缎在哪里?”

裴元皱眉,“什么剩下那些绸缎,你到底在说什么?”

裴卓没想到证据确凿事实俱在,他仍不承认,说:“二弟,别再执迷不悟了,太子殿下的怒火不是你能承受的。只要你告诉我剩下那些绸缎在哪里,我一定向太子殿下求情,请他从轻发落。”

裴元“啧”了一声,“大哥,你不会以为是我劫走了太子殿下丢了的那十万匹绸缎吧?我就是想,也没那个本事啊!实话与你说,我以极低的价钱从一人手里拿了一万匹绸缎,至于是不是太子殿下丢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裴卓哼道:“哦,是吗?那敢问二弟从什么人手里买的?”

“郑龙。”

裴卓闻言脸色立马不好,郑龙是大名鼎鼎的海盗,泉州一带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他,裴元栽赃给他,他们就是想查都没法查。裴卓气急,把裴元拉到一边,苦口婆心劝道:“二弟,我知道你与三皇子要好,可是你也犯不着为他冒这样的险,得罪了太子,日后还有你好果子吃?三皇子再受宠,太子始终是太子。他拿三皇子没办法,想治你的罪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就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爹爹想想,我来之前爹爹还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他这番又是晓之以理又是动之以情的话,丝毫没有打动裴元,“大哥多虑了,我跟三皇子不过小时候在一起读了几年书,并没有什么。那些绸缎的确是我贪便宜从郑龙手上买的,并不是大哥以为的那样。要说治我的罪,顶多治个不明是非,我若知道那是贼货,定不会买。俗话说,捉贼捉赃,拿人拿双,区区三千匹绸缎可当不了赃物,太子殿下就是权势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平白无故冤枉人吧?”

裴卓一时无语,沉声说:“二弟,你真要逼得我同你撕破脸不成?”

裴元说:“不是我逼你,而是你在逼我啊,大哥,你冤枉错人还不自知!”

裴卓快气死了,闭了闭眼睛说:“你我兄弟当真要反目成仇?”

裴元不做声,有什么办法?各为其主罢了。

裴卓示意手下让开,看着吴掌柜带人拉着三千匹绸缎离开,对裴元说:“二弟,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就休怪我辣手无情。”说着拂袖而去。

裴元在后面说:“大哥,刚才你劝我莫要同三殿下走得太近,我也有句话劝你。你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置皇上于何地?太子是国之储君不错,你拿的却是朝廷的俸禄,我也劝你莫要同太子走太近了。须知天意无常,一切未定前,你也得为自己留个后路。”意思是让他莫要做的太过分。

裴卓听了脚步一顿,没想到这场皇位之争由他们兄弟俩先开启,苦笑去了。

言悠悠在一边偶尔听到一句半句,心道乖乖不得了,裴元好大的胆,这十万匹绸缎原来是太子的,竟然也敢劫了去卖?想钱想疯了不成?又对裴卓大为改观,还以为他文质彬彬不一样,原来是一丘之貉,变起脸来兄弟都不认。

第二天便传来裴元的铺子被查封的消息,理由是以次充好销售伪劣罪,据说库房被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三千匹绸缎和已经存进钱庄的八万八千两银票,什么都没找到。而裴元说的买绸缎一事也有了应证,因为他之前确实从铺子里拿走了十多万两银子,此事弄的掌柜们怨声载道,就连铺子里的伙计都知道。

随后又传来衣料违制一事,说是找到一批明黄色衣料。此事十分麻烦,连言悠悠都知道明黄色是皇帝专用颜色,闹不好是要杀头的。裴元听了冷笑说:“他们怎么不说找到龙袍?明黄色衣料?别说衣料,民间谁敢染这个颜色?栽赃陷害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话虽如此,他还是被泉州知府的衙役请去问话了,从此便没有回来。


牢狱之灾
裴元当天晚上没回来,言悠悠便察觉到不对劲,打发顺子去府衙打听消息。顺子连夜去了,回来说什么都没打听到,府衙的大门都不让进。言悠悠叹道:“应该让你多带些钱去的。”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顿了顿指着对面说:“两人不是兄弟吗,下手怎么这么狠呐?”顺子撇嘴说:“什么兄弟,又不是一个妈生的,恨不得咱们二爷死才好呢。”言悠悠忙问怎么回事。
原来裴卓母亲当年是伺候安平侯的房里人,由老太太做主开了脸,生了儿子后便抬了姨娘。裴卓是庶长子,而裴元是正经嫡子,两人名义上是兄弟,一嫡一庶却有天壤之别。

言悠悠了然,怪不得他们兄弟不亲近呢。历来嫡庶之间犹如天堑,根本就不在一个圈子里混,看看贾环和贾宝玉就知道了,不过裴卓这个庶长子似乎很不好惹呢。她愁道:“现在怎么办?二爷他不会有事吧?”

顺子也没辙,说:“明天再想办法打听吧。”

不等他们想出办法,两人先后被衙役带走了。一个衙役拿着纸笔问言悠悠什么人在裴元身边多久了这些话。言悠悠说自己是裴元雇来洗衣做饭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那衙役见她一介女流,操着一口泉州话一问摇头三不知,懵懵懂懂的,没有起疑,只当她是个粗使丫头,裴元即便有什么也不会让她知道,问完话便放她回去了。顺子却没有一同回来。言悠悠拍着胸口大呼幸运,看来裴元这次危险了,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对他用刑。

她对这些争权夺利手足相残的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本想明哲保身,就此躲得远远的,可是想着裴元跟她好歹主仆一场,他一落难,自己就跑,好像不太仗义呢,被人知道还不得戳她脊梁骨?要走也得等他平安无事才行,不然自己心里那道坎首先就过不去。

她转身来到洋货街,挨个打听吴掌柜的住处,一路问着人找到他,跟他把裴元的事说了。吴掌柜最近因为铺子被封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短短几日,鬓边头发都白了。他消息灵通,裴元一被请进府衙便知道了,正想方设法营救呢,见她如此,慈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说:“你是个好的,放心,少爷会没事的。”

“那他在哪儿?”

吴掌柜见她一脸关切,还是告诉她:“府衙大牢。”

言悠悠“啊”的一下惊呼出声,想了想问:“能去看他吗?”吴掌柜摇头叹道:“我试过了,那些衙役给钱也不接。这事瞒得很紧,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言悠悠皱眉,“给钱没用,是不是得找找关系?”递钱走关系那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不二法门。那个三皇子呢,总不会丢下他不管吧?

吴掌柜露出惊讶的神情,没想到她一个小小的丫头竟如此临危不乱,转而想到她是裴元的人,又不奇怪了,说:“这事牵连太广,我一个下人不敢擅作主张,还得想办法见少爷一面,听听他的示下。你先回去等着吧。”

言悠悠只得回了裴宅,饿了这半天,一个人默默生火做饭吃了。少了裴元,这宅子仿佛少了生气似的,晚上更是安静得可怕。她拿把扇子坐在屋檐下纳凉,望着满天繁星盘算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忽见裴卓一行人回来,远远的似在争执什么,只听得一人怒道:“泉州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东西呢,钱呢?关他能关出什么话来?好吃好喝供着,他乐得看咱们急。不动刑能撬开他的口?依我说,反正得罪狠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回头他要是放出来,能有你我的好果子吃?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裴卓声音低沉,却是字字听得清楚,“第一,东西在不在他手上还不确定。若在,自然好说,那么多的货,需要的地方不小,不是随便藏在哪儿就行,总能找出来;若不在…”他顿了顿,说:“我只担心中了人家的计,他手里那些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郑成仁一惊,“你的意思是,剩下大部分…不在泉州?”

裴卓摇头,说:“谁知道呢,咱们把泉州围的铁桶似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就像你刚才说的,东西呢,钱呢?又都不是什么小物件,还能长翅膀飞了?”

郑成仁顿时停步,想到此次无功而返,想到太子殿下的怒火,不禁打了个寒颤,目露凶光说:“那就更不能让他活了。”他要是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裴卓安抚似的拍了拍他,叹道:“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他要死了,别说你我,只怕连你我的家人都活不成。这可不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才说这样的话。你想想三皇子那性子,只因礼部尚书对他言语不敬,就弄的人家丢官弃爵。满朝文武弹劾他,皇上睁只眼闭只眼,闹大了不过训斥几句,事后照样宠爱有加。不同于咱们,他跟三皇子可是打小的交情,他要有个什么,三皇子奈何不了太子殿下,咱们几个可是现成的替死鬼。”太子可不会为了他们几个,明火执仗的跟三皇子撕破脸;三皇子为了裴元,却是敢跟太子干架。就凭皇上对三皇子的宠爱,他们几个必死无疑。郑成仁不要命,他还想多活几年,留着将来封妻荫子呢。

郑成仁不说话了,一脸忧愁。裴卓也是心乱如麻,说:“咱们只负责把东西找到,其他的一概不管。”郑成仁忧心忡忡往后院歇息去了。

因没有点灯,裴卓快走到房门口才发现有人,他身边小厮立即问:“谁?”言悠悠站起来,叫了声“裴公子”。裴卓让小厮去烧热水,走过来说:“夜深露重,悠悠姑娘怎么坐在外面?生病了可就不好了。”言悠悠见他仍是这么一副温柔体贴的样子,心道这才是口蜜腹剑呢,说:“哪这么容易就病了!我们这些下人,日日做活,身体好得很。裴公子这么晚回来,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夜宵?我做了些绿豆汤,还湃了个西瓜在井里,天热正好解暑。”

裴卓说好。言悠悠便端了碗绿豆出来,又把西瓜切了,留了大半个让那小厮分给其他人。裴卓学她的样儿,搬了桌椅出来,坐在院子里吃绿豆汤。言悠悠仍坐在廊下吃西瓜。夜风微凉,繁星闪烁,除了吃东西的声音,一切是如此宁静美好。裴卓自来到泉州,火急火燎没有一夜好睡,他有些沉醉在这种安宁家常的氛围里,忽然问:“悠悠姑娘,你想不想跟我走?”

言悠悠吃了一惊,问:“去哪儿?”

他说:“去京城,伺候我。”

言悠悠暗暗翻白眼,把兄弟弄下大狱不说,现在又来撬墙角,什么人呐这是,摇头说:“不行,二爷这个月工钱还没给我呢。”

裴卓一愣,慢悠悠说:“怎么,他都进牢房了,你还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

言悠悠奇道:“我为什么要死心塌地跟着他?我替他洗衣做饭,忙里忙外,自然要拿了工钱才走。”

原来不是奴婢,是良民,他继续说:“你若是跟我去京城,每天不但不必累死累活,还能好吃好喝,若是做得好,说不定还能穿金戴银呢,日子可比你现在过的舒服多了。”

拿她当三岁小孩哄呢!言悠悠故意装作不解问:“那去做什么,给你当亲戚吗?”

问的裴卓一时无语,也不逗她了,站起来要去洗澡。

言悠悠喊住他:“裴公子,刚才听你说二爷不回来是下了大狱,我也不知他犯了什么事,想着他空手走的,换洗衣裳也没得一件,想去牢里看看他,不知行不行?”见裴卓不说话,边收拾瓜皮碗筷边说:“造孽哟,年纪轻轻的,也不知活不活得成。白发人送黑发人,父母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提到父亲,裴卓心里一动,默默走开。

第二天言悠悠提着东西来到府衙,给守门的衙役递了一大袋银子,说要见裴元。那衙役先是不肯接,后来有一人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他方接了,指了个人带她去。牢里闷热潮湿不说,还有一股难闻的臭味。一路走来,一间间牢房比鸽子笼大不了多少,里面的人蓬头垢面蜷缩在那里,双目呆滞,死气沉沉。见有人来,全都转过头来看她,阴气森森的,看的言悠悠心里发毛,忙加快脚步,紧紧跟着那狱卒。

裴元住的牢房大些,味道也不那么重,显然是特别照顾。他面对着墙打坐,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衣衫倒还齐整,只是胡子拉碴的,人显得有些憔悴,见到言悠悠,很是惊讶,“怎么是你?”没想到第一个来看他的竟是她。


当街对峙
言悠悠给了那狱卒一块银子,他便走了,留他们单独说话。她打开包袱,拿出一包衣裳,又拿出一大包吃食,说:“这些都是经久耐放的,你饿了就吃一块,里面有一罐辣酱,牢里的饭菜难吃,你好下饭。”又拿过提盒,“这是我现做的,给你打打牙祭。”裴元打开一看,一罐尚有余温的鸡汤,一大盘红烧排骨,并一大碗白米饭,够他吃一天的了。当下也不客气。拨出一碗饭用汤泡了,大口吃起来,中间还尝了点那辣酱,点头说:“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