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打开,裴元黑着张脸出现,“大半夜鬼哭狼嚎什么,还不进来!”

言悠悠忙跳起来,冲夜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满地黄金
言悠悠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讨好地问:“你饿不饿啊,我给你下面吃啊——”晚上忙着翻译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她又是打架又是吊嗓子,这会儿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裴元狠狠瞪她,指着房间说:“你现在进去,到明天早上之前不许出来!”

言悠悠刚想说“那内急呢”,忽听得一声鸟叫,三长三短极有规律。裴元忙撇下她,出去了,很快回来,身后跟着一人,打扮成掌柜模样,却是身材高大,一脸凶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商人的精明和气。他转了一圈,连续推开几间屋子看了看,皱眉说:“太小了,放不下。”裴元说:“不行还有后院呢。”他点头,又说:“得尽快出手,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在查了。”裴元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说:“谈的差不多了。”

两人来到后门,一路过去,将所有门槛取下来。很快街上响起车马声,一溜望不到头满载货物的马车驶了过来。最前面那辆车上跳下来一人,冲那掌柜打扮的人喊了声“李统领”。李统领瞪了他一眼,他忙改口:“李掌柜。”又冲裴元点头,叫了声“裴公子”。裴元“嗯”了声,也不多废话,冲车夫做了个动作。马车长驱直入,一辆接一辆,每辆车上插着一个火把,黑夜里像一条蜿蜒的火龙。

李统领跟在一旁指挥:“前面五辆停右厢房那边,后面五辆左厢房,另外五辆正房,剩下的别急,原地等着。车子都停好了,别挡住道儿。”一匹又一匹油布包着的绸缎被搬下来,很快把房间塞满。空了的马车绕了个弯儿从侧门驶出去,为源源不断开进来的马车让道。

言悠悠望着灯火通明的后院哪还睡得着,偷偷溜过去,被眼前堆积着的山一样的货物震惊到了。院子里车进车出,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声咳嗽都不闻。那些搬货的人身穿短打,个个身形挺拔,看着像是伙计,却训练有素,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忙的热火朝天,身上的汗把衣衫全浸透了,却没人像码头那些伙计一样光着膀子。

言悠悠还待看下去,忽见站在院门口盯着的裴元朝她这边看过来,眼神很是不善。她吓得一个激灵,忙跑回房,栓上门跳上床躺着。管他三更半夜干什么勾当呢,她老老实实睡她的觉便是。可是受刚才那番刺激,她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马车往她住的正院驶来,忙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儿。

裴元指着中间两间屋子说:“我住的。”李统领便说:“除了这两间,其他全塞满。”东厢房、西厢房、其他三间正房全部打开,又是不停地卸货,搬货,二十辆马车搬空后又来了二十辆,好像怎么搬都搬不完。言悠悠看的犯困,上床睡觉,听着外面的响动,有种睡在货仓里的感觉。

第二天她醒来,看着三进大的宅子全部被绸缎塞的满满当当,整个一绸缎海洋,张大着嘴巴说:“这得有多少啊!五万,十万,二十万?”怪不得他厚着脸皮到处推销,这要放到铺子里卖,还不得卖到猴年马月去!

裴元瞥了她一眼,说:“既然你非要住下来,那没有白住的道理。房租不用你交,饭你总得做吧?”言悠悠心想这也应该,点头说:“好吧。那早饭你想吃什么?”说着往厨房走去。裴元加了句:“忘了说,是二十个人的饭。”

“什么?”言悠悠惊地顿住脚。

这时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走过来,说:“裴少爷,兄弟们忙了一夜,又累又饿,有吃的没有?”他们这二十人是留下来看货的,不能随便出去,绸缎可是贵重东西,号称“软黄金”。裴元忙指着言悠悠说:“问她。”他自己还饿着呢!言悠悠立即冲他瞪眼。

那人一听言悠悠是衣食父母,忙挤出一张笑脸说:“这位姐姐好,小的叫宋里,以后兄弟们的吃食,就辛苦姐姐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言悠悠见他年纪比自己大,忙说:“不用客气,我姓言名悠悠,你直呼其名就是。”他摸着肚子可怜兮兮说:“悠悠姑娘,小的那些兄弟要再饿下去,就只好把我生吞活剥了。”

言悠悠见他说的有趣,噗嗤一笑,说:“等着吧!谁叫佛祖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他忙作揖:“那就先谢过悠悠姑娘了。”

言悠悠到厨房一看,还是自己走时剩下的那些东西,连棵菜都没有,只得和面做了一大锅的疙瘩汤,把找到的十来个鸡蛋全放了进去。

宋里一看说:“哎呀,这可是咱们京里的吃食,没想到在泉州也能吃到。悠悠姑娘是京城人?”言悠悠不答,端着托盘往外走,说:“吃你的去吧,再说就没了!”托盘里是她给自己留的。她做了满满一大锅,本来还担心吃不了,不知道那些人是饿狠了还是天生食量大,一人吃了两碗居然说连肚子角儿都没撑饱。她只得又做了一锅,不过没鸡蛋,仍被吃得一干二净,大半袋面粉一顿就没了。她一想到要喂饱这些饭桶,顿时头疼。

她问裴元要钱买菜。裴元拿出钱袋,倒了个底朝天,只有几块碎银,还不到五两。言悠悠翻了个白眼说:“现在是二十多个人吃饭,不是两个人,这点银子买两天的菜都不够。”除了米面青菜,这么多人总得吃肉吧?这里的人又都不爱吃猪肉,羊肉可是八十文一斤,五两银子够吃什么?

裴元直接把钱袋扔给她,苦笑说:“我也没钱了。”

言悠悠见他那样儿,不像故意克扣,倒像真没钱似的,以为他钱全押在那些绸缎里,以至于穷的“地主家也没余粮”,问:“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出吧!

裴元犹豫了一下,说:“要不你拿两匹绸缎去卖?” 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守着这么座金山银山,却连吃饭的钱都拿不出来。

言悠悠无语地看着他,没好气说:“我卖给谁?当铺吗?”说到当铺,言悠悠眼睛在他腰间挂着的玉佩上转了一圈。

裴元见状一把扯下扔给她,挥挥手让她下去。得了,饭总要吃,先救急吧。

言悠悠拿着那玉佩,一时没舍得当,拿出体己,招呼宋里当苦力,买了一车的米面柴碳回来。路口看见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正向人打听裴宅怎么走。言悠悠凑过去一看,车里坐的正是昨晚见过的伊萨以及一个不认识的大食商人。

言悠悠忙跟他打招呼,说:“伊萨先生,你是来看货的吗?我们正要回去,请随我来。”宋里惊讶地看着她,说:“悠悠姑娘,你还会说大食话?”言悠悠瞥了他一眼,“别门缝里瞧人,把人瞧扁了,你以为我光会做饭啊?我会的多着呢!”

伊萨也被一宅子的绸缎吓到了,打开油布,看见上面熟悉的官造的印戳,又展开整匹料子,确认没有以次充好后,顿时激动了,对同来的朋友一阵叽里咕噜。裴元不用问也知道他们极满意,说:“十二两银子一匹,不还价。”伊萨说:“价钱没问题,不过我们要不了很多,只能拿五千匹。”裴元摇头,“一万匹起售,不然不卖。”笑话,这个几千,那个几千,这十万匹绸缎要卖到什么时候?

伊萨很为难,跟他朋友好一通商量,实在舍不得这些质量上乘、花纹精美、价格又便宜的官缎,又见裴元态度坚决没得商量,最后说:“好吧,一万匹就一万匹。不过我们身上没那么多现银,能迟一天付款吗?”他们在中国做买卖赚的银子都进了货,只剩从国内带来的金子。裴元听他们说要去兑换金子,忙说:“不用兑了,我收金子。”一万两千两金子可比十二万两银子好押送多了。

谈好付款问题,裴元主动说可以帮忙送货,“不过得晚上。”伊萨自然乐得少出一笔运费,雇人雇车搬运一万匹绸缎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却对晚上送货表示担心,怕他趁天黑在货上做手脚。裴元忽悠他说:“不是我白天不帮你送,而是白天店铺伙计得忙,晚上才抽得出时间。你要担心,晚上过来亲自看着伙计们搬货就是了。等把货送到,你确认没问题,再给钱不迟。”

伊萨和他朋友先回去准备金子去了,到了傍晚果然来了。裴元正在吃饭,等他慢腾腾吃完,天已黑透,再等二十人不急不慢把一万匹绸缎搬完,大家早关门睡觉去了。裴元亲自押着十多辆车的绸缎去了泉州港口,指挥众人把绸缎搬上船,等伊萨验完货,然后押着两大箱黄金回来。

他们回来时,言悠悠还没睡,听说车上那两箱子装的全是黄金,想打开看一看,试试被黄金闪瞎是什么感觉,突然一把刀横在她身前。裴元冷声说:“一只手换你看一眼,如何?”言悠悠忙缩回手,再不敢乱动了。裴元瞪了她一眼,吩咐众人:“上锁,封条,入库。”并派人日夜不停守着那个地下库门。


明珠暗投
接下来几天又有跟伊萨同船的大食商人来买绸缎,多是几个人合伙,在他们船队离开时,一共卖出了四万匹,正院已经空出来了。这天裴元正望着后院堆满了的绸缎犯愁,言悠悠跑来说苏莱曼来访。他不禁一笑,这只老狐狸,谈了那么多次,总算上钩了。

言悠悠上完茶,躲在外面听墙角。因两人语言仅够沟通,说起话来也不拐弯抹角了,苏莱曼直接说:“我同意你的价钱,十一两半银子一匹。”裴元说:“我只剩六万匹了,若你全要,可以十一两银子卖给你。”苏莱曼作为难状说:“实在要不了那么多,先前我已经拿了不少绢帛,最多只能要三万匹。”

“三万匹?”裴元叫起来,“不是说五万匹吗?三万匹的话,我只能和他们一样,十二两银子卖给你了。”

言悠悠听的直摇头,连她都知道做生意嘛,自然是漫天要价落地还价,裴元这一开口就露了底。苏莱曼肯定是担心他变卦,试探他来着。

果然苏莱曼慢慢从三万匹加到四万匹最后五万匹,目的还是想压价到十一两。裴元不干了,直接端茶送客,“你一来不就同意我开的价了吗?”所以说他不愿跟商人打交道,狡猾奸诈不说,出尔反尔更是常事。

苏莱曼妥协了,却提出一个条件:“货我先不提走,不过我会付一部分订金。”他顿了顿又说:“若在我离开前,这些货还安然无恙,在下自然会把剩下的钱结了,小侯爷放心。”他没有称呼裴公子而是小侯爷,显然对裴元有所了解,继而对这批货的来历产生怀疑,又知道这么便宜的官造绸缎可遇而不可求,因此想出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若到时出了什么意外,货又不是在他手上没的,裴元自然得把订金还给他。

裴元暗骂他比狐狸还狡猾,问他什么时候走。苏莱曼说:“本来是下个月,不过今年季风提前,改在这个月底。”裴元又问具体哪天。苏莱曼越发肯定这批货来历不正,想了想说:“最早这个月二十五,再早就不行了。”裴元算算也就十来天,跟他签订了契约。

因苏莱曼一行人要走,有生意来往的中国商人特设宴送行,裴元和言悠悠也去了。裴元还想把剩下的一万匹绸缎推销出去,却没有成功。苏莱曼船队以他为首,大宗订单都是由他出面,既提高效率又节约成本,不像先前那个船队那样各自为政,五万匹绸缎是他们整个船队的量,因此一匹都没卖出去。

言悠悠送了姬玛一个极具东方特色的玉镯做赠别礼物,当然成色一般,以她的财力也买不起好的。姬玛回送了她一条珊瑚圆珠手链,珠子虽然不大,颜色却如牛血般红艳,言悠悠喜欢得不行,立即戴在手上。在宴席上她还见到了蒲希密,问他:“你伤好了?”蒲希密皱着一张脸说:“还疼呢,床上实在躺不住,出来透个气。”言悠悠又问:“你不跟苏莱曼他们一起回去?”蒲希密摇头,叹气说:“我得子承父业。”蒲寿禄已经在泉州定居了。

言悠悠指着蒲寿禄小声说:“下次你父亲要打你,你就抱住他的腿大声喊‘儿子错了’,保管他下不了手。”见蒲希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劝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你没错,你不会口头上认错,事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啊!”先保住自己屁股要紧,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蒲希密没好气说:“有你这么当老师的吗?误人子弟!”

提起老师言悠悠就来气,用力拍了下他后脑勺,说:“你我好歹师徒一场,你小子居然小气到连束脩都不给!”蒲希密讶道:“我爹没给吗?”言悠悠摇头,事后也想明白了,学生打架老师非但不劝阻反而上前帮忙,哪个家长碰到这样的老师应该都会辞退吧?

蒲希密一张脸立马羞得通红,在身上摸了半天都没摸出银子,最后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纸包,说:“这是我准备拿来制香用的,就当束脩吧。”言悠悠打开纸包,看着拳头大白色蜡物物,形状丑陋,上面还有一些洞孔,心道你拿石头充束脩,也得捡块好看点的吧?蒲希密一见她那嫌弃的表情就知道她不识货,说:“这是龙涎香。”

龙涎香言悠悠还是知道的,是一种名贵香料,一般只有皇家贵族才用得起,有些不信地看着那白色块状物,凑在鼻子下闻了闻,说:“没什么香味啊!”蒲希密看白痴似的看着她,“点燃就有啦!这可是最好的龙涎香。”

“真的假的?这个要怎么用啊?”原谅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蒲希密看着那块得之不易的龙涎香,十分心疼它明珠暗投,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又不好要回来,只得说:“你不会制香,可以点燃做熏香用,用的时候只要刮下一点点粉末,就能令整个屋子清香四溢。”

言悠悠摇头说:“我不喜欢熏香。”蒲希密这下更是痛心疾首,叹气说:“也可以做成饰品戴在身上。”言悠悠心想,这个比拳头大,还这么丑,能做什么饰品?收起来说:“没事儿,我可以当收藏品,它不容易挥发吧?”

蒲希密松了口气,当收藏品也不错,至少没被糟蹋,点头说:“放多久都没问题。”龙涎香要经过海水上百年的浸泡,把杂质全漂出来,才能变成白色,从而成为龙涎香中的极品。

言悠悠回去后,忍不住把龙涎香拿出来炫耀。裴元不愧是侯府公子,见多识广,一见之下说:“哟,这龙涎香不错,哪儿来的?”能得毒舌的他赞一句不错,想必这龙涎香不是极品,也是上品,言悠悠得意地说:“束脩。”

裴元便知是蒲希密送的,说了句“怪不得”,见她喜笑颜开一副捡到宝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这么贵重的东西,小心被人惦记,人财两失!”言悠悠翻了个白眼,“一般人哪认识这个?要惦记也是惦记你地库里的黄金!”裴元一脸霸气说:“敢惦记我东西的人还没生出来!”那明里二十个侍卫暗里还不知道多少个侍卫又不是吃干饭的!

言悠悠拿着那块龙涎香左看右看,问:“这个很值钱啊?”听说龙涎香价比黄金呢!裴元瞟了一眼她,“比你贵多了。”气得言悠悠差点暴走,能不能好好说话?这随时插人一刀是要闹哪样!
苏莱曼在离开中国的前一天晚上果然把绸缎提走,依约付了五万七千五百两黄金。这么大一笔交易,结账时一般人都会把零头抹掉,苏莱曼这方自然不能免俗。裴元却是毫不犹豫拒绝了,表示别说抹零一个铜板都不能少,被那些大食商人取笑为“吝啬鬼”。连苏莱曼都摇头说:“还没见过像你这样做生意的,有你这么不留情面的吗?”

裴元不为所动,反正他以后也不想再跟这些商人打交道,才不管什么情面不情面呢。再说这些钱又不是他的,哪能说抹就抹!

苏莱曼船队一走,言悠悠可以明显感觉到裴元大松口气,具体表现在开始有闲情逸致挑剔她做的吃食了。这日盯着桌上的菜说:“又是猪肉?”言悠悠私自把玉佩扣下,花的是自己体己,自然舍不得买那些昂贵的牛羊肉,便每天变着花样做红烧肉、小炒肉、东坡肉、梅菜扣肉等肉菜。那些侍卫才不管是不是价贱的猪肉呢,只要能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就行,对饭食很是满意。裴元对此却颇有怨言,他只是一时钱不凑手,又不是真的穷到只能吃猪肉的地步,虽然猪肉也挺好吃的。
言悠悠自从昧下了他的玉佩难免有几分心虚,问:“那你想吃什么?”裴元见她语气平和,不像讽刺自己,说:“我想吃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且说来。”

裴元看着神色平静的她,挑眉说:“我想吃双皮奶和炖莲子。”他对言悠悠讨好苏莱曼两口子的情景一直耿耿于怀,怎么就不见她这么费尽心思地讨好自己?

言悠悠还以为他要怎么为难自己呢,原来只是这个,一口答应:“好啊,我也想吃了,下午就做。”

裴元诧异了,抬头看外面。

言悠悠奇怪,“你看什么?”

“我看今儿太阳从哪边出来,你怎么这么好说话。”

言悠悠没好气哼道:“我心情好,大人不记小人过。”谁叫她拿人手软呢!

裴元又说:“只许做给我吃。”他可是独一无二的裴二爷,不是什么大食商人之流的阿猫阿狗!

言悠悠忍耐了许久的白眼终于还是翻了出来,“你这样吃独食不太好吧?”

裴元把眼一瞪,“你到底做不做?”

言悠悠忙把嘴闭上,得,做一人份总比二十人份轻松多了。

有一就有二,自从言悠悠单独给他做了双皮奶和炖莲子后,他要求言悠悠单独给他开伙。言悠悠嫌麻烦自是不同意,不过在他抽出刀把椅子砍为两半时,二话不说照做了。

裴元从未见过像言悠悠这样聪明又难缠的女人,好在她还怕死。


心生疑虑
因受季风和洋流的影响,漂洋过海来中国做生意的大食商人每年离开的时间都差不多。苏莱曼船队一走,泉州的大食商人也就走的差不多了,而裴元剩下的那一万匹绸缎还没卖出去。言悠悠见他几次出去都无果后,心想他真是骑驴找驴,说:“你不是有好些铺子吗?一万匹绸缎也不算很多,放到自己铺子里零售,卖个一年半载的,总能卖掉的。”这样价钱还更高呢,何必一定要批发呢!

裴元却不说话。自从他一口气把名下所有铺子的银子全部提光后,哪还敢见那些老掌柜?躲他们还来不及呢!再说他如何跟他们解释这些绸缎的来历?

言悠悠问:“你为什么一定要卖给番邦人?咱们自己一样也要穿衣服啊!”卖给大周商人不是更方便吗?

当然是为了更好的“毁尸灭迹”,让人查无可寻。裴元不耐烦说:“他们的钱好赚啊。”

想想也是,言悠悠便说:“如果我能帮你把这些绸缎卖出去呢?”

裴元若有所思看着她,“怎么卖?卖给谁?”

言悠悠“哎”了声,“这你别管。你只说行不行?”

裴元沉吟了一下,问:“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只是你别管我以多少钱卖出去的,这些绸缎你要十二两银子一匹是吧?”

原来她要赚差价。裴元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反正他只要拿到钱就行,他实在厌烦跟那些商人打交道,说:“可以一试,不过行事一定要低调。不许去牙行找那些中人,除了买卖双方,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事。”他不认为她真有那个本事能做到,她当做买卖是小儿游戏呢?打击一下她也好,省得每天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样儿。

言悠悠做了个“OK”的手势。

裴元沉着脸问:“什么意思?”要敢骂他,看他怎么收拾她!

“番邦语,好的意思。”

裴元顿时觉得头疼,大声喝道:“你能说人话吗?”

言悠悠几次想要吐槽“到底谁不说人话”,见他一脸不快,不敢掳虎须,腹诽几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龇牙咧嘴一番,撕了块绸缎当样品就走了。

她来到明湖客栈,学着裴元的样子,给了块银子给那相熟的客栈伙计,然后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来的番邦商人入住。那伙计说:“前两天来了些东瀛人,说是来做生意,许多人身上却带着把刀,跟武人似的,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

言悠悠打听到他们晚上会回来吃饭,决定留下来弄清楚。入夜后果然见几个身材短小,唇上留着两撇髭须的东瀛人在大堂坐下,人人腰上挎着一把长刀,走路腰背直挺,看样子像是武士。其中一人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要酒要菜,伙计都快被他不知所云的官话弄懵了。言悠悠忙上前套近乎,用日语问他们要什么。那人正急的比手画脚,见有人会说东瀛话,顿时一松,凑在一起商量,每人要了两个菜,另外要了些酒水。那个会说一点中国话的男子说他们是随主人一起来的。

言悠悠便问他们主人叫什么。他们似乎对主子很敬畏,不敢直呼其名,只说姓藤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