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暗怒不已,竟敢骗他!说什么在街上碰到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狼心狗肺的女人,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成日在外面招蜂引蝶!还有那姓徐的,一对狗男女,看他怎么收拾他们!

楚朗回到王府,让人把藤原能信送他的礼物呈上来。只见下人搬上来四个大小不一的箱子,其中一箱是十多把长短不等样式不一的倭刀,一箱是成套的精美漆器,另有一箱具有东瀛特色的绸缎和折扇,最大的一箱是白晃晃的银子。楚朗有些惊讶,说:“这个藤原能信出手倒是大方。”拿着那些倭刀把玩,拣出其中一把朝桌子砍去,轻轻一送,桌子便一分为二,一点力气都不费,赞道:“好刀。”

裴元皱眉说:“他送这么重的礼,除了求殿下帮他在京城多待些日子,只怕另有所图。”楚朗说:“一个没根基的东瀛人,怕他什么。”选了一长一短两把心爱的倭刀出来,又让裴元挑,裴元说自己有,他便算了,喊来宋里:“把剩下这些刀给李青云送去。”如果说裴元是他发小,李青云便是头号心腹。李青云在五军营任职,宋里还得跑一趟丰台大营。

裴元这边焦头烂额,言悠悠却是悠闲自在。这日徐佑派书墨告诉她:“有个从泉州来的大食人到鸿胪寺打听她的消息。”言悠悠得知他甚是年轻,只有十几岁时,知道是蒲希密来京城了。


不期而遇
言悠悠照蒲希密留下的话去找他。蒲家在京城开了家香料铺,位于地段最繁华的王府大街。王府大街寸土寸金,一路走来,皆是绸缎、香料、银楼、首饰这些铺子。蒲家是泉州第一大香料商,京城根基却不深,铺子靠近街里面。门面不大,进去地方倒很宽敞,曲尺形柜台后面一整面墙高的大货柜,当中放着桌椅,边上另有一排博古架,放着装了香料的荷包、扇坠、挂件、枕头等物。

言悠悠一进门便有伙计迎上来招呼她。她说找蒲希密。那伙计忙把掌柜的请出来。冯掌柜四十来岁,戴着顶瓜皮帽,矮矮胖胖的,一脸和气笑道:“不知这位姑娘找我们少东家有什么事?”自从他知道蒲希密要来京城历练,便提心吊胆的,也不指望他吃苦耐劳有所作为,只要他不惹是生非平平安安的就烧高香了。言悠悠说自己是蒲希密朋友。他忙把言悠悠引到后面,上了二楼。

二楼放贵重香料,有四五间房,收拾了一个套间给蒲希密住。他正坐在外间摆弄香料,又是称又是量的,见言悠悠来了,很是高兴,跳起来手忙脚乱收拾桌子,请她坐下。冯掌柜倒茶去了。言悠悠问:“什么时候来的京城?”他说才来不到十天。言悠悠又问“怎么来的,路上用了多久”这些话。他说跟送货的伙计一道来的,过完年就上路了。言悠悠讶道:“你一个人来的?没跟你爹一起?”听说蒲寿禄就这一个儿子,他怎么放心?

其实蒲寿禄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却耐不住儿子一番死缠烂打。心想他又不是女儿家,没有关在家里的道理,迟早要出去闯荡,吃点苦头也好,事事安排妥帖这才点头。蒲希密说:“怕什么,不是有冯掌柜和伙计们吗?再说我也大了,也该学着打理家里的产业。”冯掌柜送茶上来,见言悠悠跟少东家用大食话相谈甚欢,很是惊异,有点摸不太清她的来历。

言悠悠说:“我还是头次来王府大街呢,想去逛逛。”蒲希密尽地主之谊陪她一块去,说:“你看中什么,先不要买,回来问冯掌柜,他知道哪有又便宜又好的,这里他熟着呢。”言悠悠知道王府大街租金比别处高出一大截,卖的东西自然也便宜不了,打定主意只看不买。走了几步是一家首饰铺子,三间门面,上下两层,到处珠光宝气,璀璨生辉,甚是气派。

蒲希密说:“这里老板跟我一样,也是大食人。”言悠悠仔细一看,点翠烧蓝这些传统工艺制成的首饰比较少,多是镶珠嵌宝,尤其以戒指头簪手镯最多。二楼都是比较贵重的,那些红蓝宝石祖母绿猫儿眼等,颗颗至少都有尾指那么大。一楼就比较普通了,黄豆大的、绿豆大的都有,宝石净度也不怎么样,多有瑕疵。言悠悠指着一个绿豆大蓝宝石戒指问多少钱。伙计说八十八两。她讶道:“这么贵?”那伙计见他们一男一女,以为有戏,拿出戒指,卖力推销:“姑娘你看这颜色,蓝的多么干净多么好看,一点杂质都没有。另外边上镶嵌的这一圈钻石,可不是那些碎钻,粒粒都有米粒大。这样的品质这样的做工,这个价很公道啦,一点儿都不贵。”

言悠悠心道,说的再天花乱坠有什么用,主石还不是只有这么一点大!口里说:“我们再看看。”又晃了一圈,出来说:“这些石头卖的也太贵了!”蒲希密知道她手里有姬玛送的珠宝裸石,说:“一地交易一地价,不能拿京城跟泉州比。同样裸石不能和成品比,成品除了镶嵌的费用,还得算上店铺租金伙计工钱,况又是在这么个地方,价格自然不菲。”

言悠悠沉吟说:“自从来了京城才发现这里物价高昂,居住不易。衣食住行、柴米油盐样样要花钱。给人做通事一时有一时无的,单靠那点子收入,不是长远之计入。最近手头紧,我不是有一些裸石吗?不知道镶成首饰便宜卖,有没有人要。”蒲希密说:“你便宜卖干嘛啊?该卖多少卖多少,不然其他同行该找你麻烦了。”他年纪虽小,到底出身商人世家,生意场上的事情比言悠悠这个门外汉懂的自然要多些。言悠悠叹道:“先不说卖多少,问题是我没地方卖啊。”她哪有钱租铺子!蒲希密想了想说:“你可以寄卖啊,珠宝首饰这些东西又不占地方。”

言悠悠看着他,好一会儿试探地问:“放在你铺子里寄卖吗?”

“我家铺子是卖香料的,也不知道行不行。这事还得跟冯掌柜商量,我是个不管事的,做不了主。”蒲希密实话实话。言悠悠忙说:“没事儿,不急,八字还没一撇呢。”她想着那些裸石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镶嵌出来,卖不了就自戴,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回到蒲家香料铺,她向冯掌柜打听哪有镶嵌首饰的。冯掌柜说:“这条街上有不少卖珠宝首饰的铺子,连带着后面的东二胡同,一条胡同都是做镶嵌加工的。”她问:“不知镶一件首饰大概要多少钱?”冯掌柜说:“这哪有准儿?手艺好的费工夫的就贵些,简单的就便宜些。”言悠悠又问哪家好。他说:“最好的当然是斜对面的唐记银楼,他家的师傅做出的东西出了名的精致好看。”言悠悠忙说不用那么好的,想也知道有多贵,她手里那点银子还不够付镶工的。冯掌柜说:“那就去东二胡同,具体哪家好,我也不太清楚,你打听打听。”

言悠悠谢过他。第二天揣着一小袋裸石去了东二胡同,一路看一路比较价钱,心里大概有了底。最后找了个门面不大的小店,他家要价不高,做出的东西多是简单大方款。她倒出石头给老板看。那老板姓杨,是家传的手艺,问她要怎么镶。她挑出几颗,“这几个小的镶戒指。这颗海蓝宝比较大,简单镶一下就成。这颗祖母绿比较小,外面恐怕得再镶一圈钻石。”杨老板说可以,拿起石头对着阳光仔细看,说:“这颗祖母绿底下有一点瑕疵,最好包镶。海蓝宝可以爪镶。”两人对比着样品讨论,定下大小款式。言悠悠又挑了些红蓝宝石和钻石配着镶了几根簪钗,见里面有两颗蓝宝石,一大一小,像是一对,又定了一对同心戒。

不过十来件东西,连工带料算下来竟要一百多两银子,她直呼太贵。杨老板说:“光是金子的费用就不便宜,这还是看在你镶了这么多件的份上,手工都没赚什么钱。要是散客单个拿来镶,价格要贵一倍呢。”她只得把剩下的石头收起来,等以后有了钱再作打算。

因还有一半裸石,加上那颗收藏级蓝宝石,那个可是重中之重不敢胡乱镶嵌,言悠悠本着借鉴学习的目的,这几天尽在王府大街逛珠宝首饰铺子了。参考别人的款式做工用料,对自己没镶的那些宝石慢慢地也有了些想法。

这日她在唐记银楼看他家新出的花丝金凤点翠钗,华美精致的令人叹为观止。王府大街上有那么多的首饰铺子,有大食人开的,有西域人开的,也有南方人开的,她最喜欢的还是京城唐记,有文化有底蕴,其构思不落俗套,其手艺巧夺天工。有一对水滴珍珠祥云烧蓝耳环,耳钩竟然是弹性机关扣。她爱不释手,问伙计能不能便宜点。

正在讨价还价,千钧走过来捅了捅她,用手指着外面。她转头,恰好看见裴元一行人走过,见他没发现,哼了声低头继续看首饰去了。观竹眼尖,老远见千钧在门口一晃而过,凑到裴元跟前,指着唐记小声说:“二爷,千钧在那儿。”裴元停下脚步,心里做了好一番挣扎,对楚朗说:“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说着掉头就走。楚朗忙拉住他,“你去哪儿?”裴元回头说:“碰见个人,说句话就来。”小跑着进了唐记。楚朗追过去,对宋里说:“碰见谁啊,这么火急火燎跟要他命似的。”

裴元一眼便看见言悠悠,有些尴尬,离她不远不近站着。这么些天不见,委实想念,若不是拉不下架子,早去钱粮胡同找她了。言悠悠装没看见他,只是拉着伙计还价。那伙计被她磨怕了,说:“价格都是掌柜定的,实在不能便宜,要不我送你一个荷包吧。”裴元听的他们价格谈妥了,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不想言悠悠眼疾手快,掏出一大一小两块银锭付了钱。裴元讪讪收回手,若无其事说:“你还喜欢什么?我买给你好不好?”

言悠悠瞟了他一眼,招呼千钧走,把伙计送的荷包递给她。在门口碰到楚朗一行人正要进来,她和千钧靠边站着让道,见后面跟着那人认识,惊呼了句:“宋里!”言悠悠不再是灰扑扑的灶房厨娘,衣饰齐整,身边还跟着个伺候的丫头,变化有些大,宋里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言姑娘,是你啊!”接着走到她身边,上下打量,“你怎么来京城了?”言悠悠笑道:“京城乃天子脚下,我也来沾沾龙气,好升官发财啊。”说的宋里笑了,“言姑娘说话还是那么风趣好玩儿,像我们京城人。你住哪儿呢?我可惦记着你做的那些大食东瀛国的吃食呢。”言悠悠说:“那些算什么,真正好吃的你还没吃过呢。”说的宋里心痒难耐。

楚朗问裴元:“你碰见谁了?”见他不说话,黑脸看着宋里那边,“啧”了声,“宋里这小子,见了个漂亮姑娘便走不动道儿。”

裴元恼怒不已,见了我一句话没有,见了宋里倒是有说有笑的。走过去狠狠瞪了宋里一眼。宋里见他神情不对,忙让开位置,躲到楚朗身后去了。


无事殷勤
裴元上前,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言悠悠见有外人在,不好落他面子,冲他微微示意算是打过招呼,扭身便往外走。千钧忙跟上。裴元待要追,看了眼楚朗,有所顾忌,又停下来。楚朗是游戏花丛的高手,见了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有什么不明白的?说:“你这样急吼吼的,我还以为怎么了呢,原来是为了女人。你要喜欢,纳回家就是了,凭她是谁,我也有办法帮你弄到手。”

裴元却不想他插手,自己的女人自己搞定,不接话,只说:“去吃饭吧,沈令只怕早来了。”一行人往太白楼去。楚朗向宋里打听:“刚才那女子是谁?”宋里说:“她是上回去泉州时认识的,叫言悠悠,会说番邦话,帮了我们不少忙。”楚朗抚着下巴沉吟道:“没想到子纯喜欢这样的。”宋里忽地一笑,压低声音说:“听说她救过裴公子的命。”楚朗点头,“原来如此。”

汝阳侯世子沈令早等的不耐烦,不敢说楚朗,只好埋怨裴元:“怎么现在才来?”裴元说路上耽搁了,问:“李青云呢?”沈令说出去了。酒楼小二很快上了菜。几人边吃边聊,说的都是跟朝廷有关的人和事。李青云对楚朗说:“殿下上回派人送来的那些倭刀很不错,又轻便又锋利,属下手底下那些校尉参将见了,一个个眼红着呢。”楚朗说:“这是一个东瀛人送的,再想要可没有了。”顿了顿说:“这倭刀用着确实不错,不知道能不能问他买一些。”李青云来了劲儿,他们刚从太子那里弄了一大笔钱,正好添些军备,立即磨着楚朗要倭刀和铠甲。楚朗只好说:“子纯,你跟那东瀛人熟,倭刀的事你去办。”

裴元应承下来,见李青云和楚朗在说军中的事,拉着沈令小声说:“我有个私事要托你办。”沈令喝了口酒,斜眼看他,“什么事儿?太难的可不行啊。”裴元说:“帮我打听一个人。”沈令说:“我才进职方馆,人还没认全呢。”职方馆隶属于枢密院,主掌地图测绘、军机档案、情报收集等职,俗称包打听,京城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裴元直视他不说话。沈令被他看的心虚,忙问:“什么人?”裴元把言悠悠的事说了,谎称她失忆,“你打听打听,京城有哪户人家不见了姑娘的。我去顺天府查过,没人报官。”

沈令摇头说:“听你这么说,这姑娘能读会写,见识不凡,又会说番邦话,那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大户人家都好名声,闺中小姐不见了,捂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报官自曝家丑!我且留心帮你问问吧。这找人可是大海捞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裴元说:“不急,不管找不找得到,我承你的情就是了。”

裴元一心惦记着言悠悠,瞧她临走时那一瞥应该是不生气了,吃完饭借口回侯府拿东西先走了。到了钱粮胡同,言悠悠竟然还没回来。来兴赔小心说:“言姑娘像有什么事儿,这些天总往外面跑,一大早出去,半下午才回来,也不让小的跟着。”裴元进去等着,等了好半天言悠悠主仆才回来。

言悠悠手上提了只鸡和一些鸡蛋,千钧手里则拿满了鱼肉果菜等物,看来是买菜去了。裴元见了,刚刚那股闷气消下去许多。观竹忙帮千钧把东西送去厨房,留他们二人在前厅说话。言悠悠也不招呼他,径直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小心翼翼打开,顿时满室华光,里面包的是才镶好的戒指头簪。言悠悠一个一个对着光翻来覆去地看,兴奋不已,忍不住同裴元说话,“好看吗?我自己找人镶的。”

裴元见她主动开口,顿时受宠若惊,忙说:“好看,你戴上试试。”言悠悠瞟了他一眼,“戴上我自己不就看不到了吗!”叫来千钧,把那些簪钗插到她头上,围着看了一圈,点头说:“还行,简单款就是这样,不出彩也不难看。”又试戴了那些戒指,喜欢的恨不得全部留着,找了个木盒装着,这才出来吩咐千钧整治饭菜。

裴元见她这般高兴,心情也跟着好了,凑过去说:“既然喜欢,怎么不戴着?”言悠悠哼道:“我得择菜啊,要不晚饭你别吃?”坐在那里拿着小刀削荸荠。裴元跟过去,见篮子里有一把树叶,问是什么。言悠悠没好气说:“果然是侯门少爷,连香椿都不认识。”裴元讶道:“这就是香椿?吃还是做什么?”

“当然是吃啦,好吃着呢,啊——”她忽地一叫。

裴元见她差点削到手,接过小刀,刷刷几下就削好一个荸荠,得意洋洋问她怎么样。言悠悠见他抢着干活儿,自己则在一边闲坐着,心里暗乐,抿着嘴赞道:“不错,好身手。”裴元连削了好几个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成奴才了,喊来观竹,让他把剩下的荸荠都削了。观竹苦着脸去了。

千钧如今很会做菜,像荸荠炒肉、红烧鱼、韭菜鸡蛋这些菜都是她做的,栗子蒸鸡则是在言悠悠指导下做的。裴元咬了口言悠悠亲手做的炸的金黄酥脆的香椿鱼儿,说:“这就是香椿?怎么想出这么个吃法来?”言悠悠说:“这是仿照东瀛一种叫天妇罗的吃食做的,趁热吃最好,新鲜的鱼虾也可以这么做,吃的时候蘸酱吃,鲜嫩美味,香而不腻。”

说到东瀛,裴元想起藤原能信来,楚朗还想问他买倭刀呢,自己少不得要跑一趟。因这事不宜声张,也没跟言悠悠说。

吃完饭,言悠悠泡了茶上来。裴元喝了一口,说:“铁观音还是不如龙井清香。我新得了些龙井,回头给你送过来。”言悠悠便说:“你自己留着吧,我喝茶容易睡不着觉。”她还是喜欢喝那些酸酸甜甜的饮子。裴元不能理解竟有人不喜欢喝茶,想了想说:“普洱茶茶性温和,暖胃养身,我那里还有一些,你要不要喝着试试?你不喜欢喝清茶,也可以混饮。”不过是点茶叶,言悠悠不欲跟他起争执,说了句“你看着办”,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不知该如何开口。

裴元见左右没人,把凳子挪过来挨着她坐着。言悠悠不做声。裴元见她灯下俏脸莹白如玉,眉目如画,忍不住伸手去摸。言悠悠偏过头去,嗔道:“有人呢。”裴元嘻嘻一笑,拉着她的手不放。言悠悠挣了挣,没挣脱便算了。裴元见她如此柔顺,心情甚好,在桌子底下摩挲着她的手,问:“这几天你都在忙些什么?”言悠悠被他摸的浑身起鸡皮疙瘩,忍着痒说:“你不都看见了?忙着镶嵌那些石头啊。”裴元暗骂自己笨,怎么就没想到送她些珠宝首饰,光想着送吃的了!

言悠悠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慢慢说:“我还没谢谢你呢。”裴元挑眉看她,问为什么。她笑道:“我才知道,那次你拿了我三千两银子,并不是打点去了。”裴元恍然,取笑道:“怎么,不搬家了?”言悠悠很不好意思,猛地抽回手,背对他说:“你怎么瞒着人家不说?”裴元见她似乎不高兴,忙说:“我开始是逗你玩儿,后来就混忘了。”言悠悠横了他一眼,“安家立户这么大的事儿,你倒好,跟玩儿似的。我乍听观竹说,还以为他哄我呢。房契呢,你拿来我瞧瞧,见了白纸黑字我才信。”

裴元说:“哪个会带这些在身上。”言悠悠晃着他胳膊撒娇道:“我就要看。我还没见过房契长什么样儿呢,你给我瞧瞧嘛。”裴元被她晃的心都酥了,对观竹说:“你去把房契拿来,另外再拿些茶叶,龙井和普洱都要。”观竹看了看外面天都黑了,问:“现在就去?”他点头,“快去快回。”言悠悠忙说:“不用那么多茶叶。”裴元看着她问:“你不喝,我不喝啊?”观竹见状去了。

言悠悠站起来,殷勤地给他倒茶,说:“我唱个歌给你听怎么样?”裴元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真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笑嘻嘻说:“你对我好,我自然要投桃报李啊。”裴元侧过来坐着,“且唱来听听。”她厚着脸皮唱道:“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唱完裴元评价:“词写得不错,调儿也好听,就是唱的差了点儿。”言悠悠娇嗔着打了他一下,不满道:“那你唱个我听听。”裴元挑眉,“你不要房契了?”言悠悠忙说:“那我讲个笑话儿吧。”酝酿了半天才说:“小明玩火不小心烧了头发,哥哥姐姐见了他惊奇地说‘小明,你长得好像风筝啊’,小明哭着跑了。第二天村里的玩伴见了他也说‘小明,你长得好像风筝啊’,小明哭着跑回家,问他娘自己是不是长得像风筝。他娘说‘以前没注意,别说,长得真有点像风筝’,小明大哭跑到外面。他一直哭啊跑啊,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

裴元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见她不说了,才诧异地问:“完了?”言悠悠尴尬地拍了拍手,自我解围说:“呵呵,冷吧?有没有冻着?我说的是冷笑话。”裴元一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言悠悠只觉屋里一阵寒风吹过,干笑说:“有点冷,我进去加件衣服。”裴元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摇头,慢慢地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哎,真不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

又喝了碗茶,观竹回来了。言悠悠拿着房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舍不得放手,说:“既然这宅子是我的,房契还是由我收着吧,这才名正言顺。”说着便塞进怀里。

裴元没有阻拦,“看在你刚才又是唱歌又是讲笑话的份上,算了,你拿着就拿着吧。”

他没料到言悠悠过了河便拆桥,转头便把来兴送回来。


过河拆桥
言悠悠手里捏着房契,才真正觉得这宅子是属于自己的,有种扬眉吐气当家做主的感觉。以前以为这宅子是裴元的,里面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不敢移动,如今她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布置一番。

不过布置屋子可是耗费钱财的事儿,她先得赚钱去。她翻出珊瑚手链宝石头箍等自己不戴的首饰,和那些镶嵌好的珠宝一起拿到王府大街给蒲希密看。蒲希密说:“你要放在我铺子里寄卖不是不行,只是我家是卖香料的,就怕没人买呢。”言悠悠也知道不大合适,“可是除了你,我在这里又不认识哪个开铺子的。我一来京城就受牵连关进了大理寺,用尽积蓄好不容易出来,正缺钱得紧,你就帮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