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泆泊也没有强求,颇有意味道,“也是,总有机会的。”
凌四懒得跟这尊玉佛玩机锋,直接甩手道,“行了,你们安置吧,爷军务繁忙,先走了。”
说完,这位爷就领着周淮安拍拍屁股走人了。
“少主,这凌将军也太……”妘夏抱怨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妘泆泊侧目打断了,他捻动着手上的佛珠,将视线重新调回了医账内,“傅二叔,那位小军医,可有不妥?”
傅延松闻言一怔,自知被妘泆泊看出了端倪,倒也没有隐瞒,“没什么不妥,只是……”
妘泆泊笑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傅延松稍显迟疑道,“她……应该是个女子。”
“女子?”妘泆泊指尖微顿,清若皎月的眸光落在了远处少年那张青黑交错的脸上,“听傅二叔的口气似乎不太确定?”
傅延松点了点头,“我傅家有一独门观骨秘术,年龄越长,观之愈准,那位小军医,太过年轻,老朽也只有十之五六的把握。”
十之五六的把握显然不算少了。
“女子……胎记……”
妘泆泊沉吟片刻,随即侧目吩咐道,“阿冬,去查一件事。”
入夜,凉夜如水,月朗星稀,暗黑色的天幕笼罩整片大地,这一刻,潼阳关边上境绵延的军营仿佛躲进了暗影里,化为了沉睡的巨兽,积聚力量,锋锐暗藏。
军帐中。
妘冬回来的时候,妘泆泊刚用完晚膳,正欲服药。
他面前的汤药色深质浓,散发着比黄连还要刺鼻的苦涩气味,妘泆泊却是一饮而尽,如饮血燕。
“回来了。”喝完了汤药,妘泆泊用天蚕丝帕擦了擦唇角,抬眸轻笑,“结果如何?”
妘冬上前一步,恭敬道,“少主的猜测不错。”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妘泆泊眼底月华流淌,“果然如此。”
妘夏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少主,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果然如此啊?”
妘泆泊笑了笑,“傅二叔的推测是对的。”
妘家将新泡好的茶水放到桌面上,顿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
“您是说……那位小军医真是女子啊。”妘夏惊讶的瞪了瞪眼珠子,好奇道,“少主,您是怎么确定的?”
“哪儿那么多问题,铺床吧,我有些累了。”
妘泆泊没回答,妘夏也没追问,他不过是性子跳脱,喜欢问东问西罢了,要是少主不说,那就说明他没必要知道,再说了,这些才不关他的事儿,还是少主的床铺重要些。
“是,少主,您累了先靠会儿,喝口茶清清口。”
妘泆泊拿起茶杯,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声提醒了一句,“记得别说出去。”
“阿夏知道,不用少主吩咐。”妘夏回的飞快,心中却颇为诧异。
要知道,他们家少主看着温和,实则性子极淡,对旁人的事,向来漠不关心,这次居然出言叮嘱,还是为一个女子,莫非……是起了爱才之心?
妘夏转了个念头,就将心思放到了床铺上。
眼见他终于消停了,妘冬刚想开口,就听妘夏再次出声,语带愤然,“这床也太硬了吧,就算铺上虎皮也硌得慌啊!早知道,就多带两条西贡羊绒锦的褥子了,都要入冬了,这账子里连碳炉都没有,那个凌将军还非要您住下来,这不是折腾人呢吗!”
妘夏越铺床越气,忍不住诽谤道,“整个边境人人都把这位凌将军当成神灵一般,要是他真这么本事,怎么就没能发现自己的军营里藏着个女子呢!”
“要不是傅二叔提醒,我亦未看出半分。”妘泆泊扶额轻笑,“何况在他眼中,男子女子恐怕并无分别。”
妘夏闻言语塞,抓着手上薄薄的棉被,不服气的闷声道,“不说这个,就说行军打仗吧,整个西凌都说凌将军凶威赫赫,战无不胜,可我今天瞧着,他的下属中了埋伏,差点死掉,分明是吃了败仗,怎么能说是战无不胜呢,根本就是名不符实!”
“中埋伏的是蒋元晟,不是凌四。”妘泆泊无奈的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看来金帐汗国也是走投无路了。”
妘夏不明所以道,“少主何出此言呢?”
妘泆泊不答反问,“知道为什么八方四国跟凌四作战,大都会选择正面为敌,鲜少埋伏偷袭吗?”
妘夏摇了摇头,就听自家少主道,“因为后果,他们承受不起。”
妘夏闻言,若有所思,眼见他总算是住了口,妘冬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物,“少主,回来的时候,周副将给了属下一封信,让属下务必交到您手上。”
妘泆泊接过信,展开看了看,唇角的弧度几不可查的抽了抽,“后果来了,还真是会使唤人。”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医道
潼阳关的早晨静寂且壮美,火红的太阳破云而出,像是洒下薪火,点燃了延绵的山脉,将整片军营驻地染上了一片金红。
此刻,驻军北侧山头的空地上,燕姝一身白衫,开步站立,平心静气后转体棚捋,后转身右捋,接着擦脚平推,虚步撩掌,举拳提膝,震脚砸拳。
若是上辈子公园里那些个老头老太太看见她的动作,半眼就能认得出来,燕姝这套拳正是大中华的国粹——太极拳。
话说这两日,燕姝一直泡在医账里,以陶然为首的军医团生怕她累着,给她安排的伤员人数并不多,即便这样,燕姝也感觉到了力不从心,疲惫非常,归根结底,还是这具身体的素质太差了。
现在没了伤员,燕姝便一大早起来练上了太极,这套拳法中正平和,以柔克刚,动作急缓相间,因连绵不绝,所以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冲击,对于患有心悸之症的人来说,无疑是最适合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空气太好了,燕姝一番动作下来,总觉得丹田处暖暖的,整个人神清气爽,十分舒坦。
结束了晨练,燕姝回到营帐,就见陶然和什锦二人已经打好了饭菜,正坐在桌边等她。
见她进来,陶然登时起身,热切的笑容里带了几分恭敬,“燕大夫,你回来了,我刚给你打了饭,趁热吃吧。”
“谢谢,不过以后不用为我麻烦,我可以自己来。”
燕书净了手坐到桌边,待她坐下,陶然和什锦二人才重新落座。
“不麻烦,反正我也要打饭的。”陶然的笑容里藏了三分紧张,故作轻松道,“对了,昨日我给蒋参将换药,他又问起你了,说想当面跟你道谢。”
燕姝不以为意,“职责所在而已,没什么好谢的。”
眼见燕姝已经准备用饭了,陶然犹疑的拿起筷子,复又放下,深吸一口气,眼底深处涌动着几分期待,“那个……燕大夫,我昨日跟你提的事,不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没有收徒的打算,抱歉。”燕姝拒绝的干净利落,声音稍缓道,“不过,如果你在医道上有什么不懂的,想学的,都可以找我。”
没错,经过两天的相处,陶然已然被燕姝的医术所折服,这个少年虽然比他年轻,却医道深厚,精妙非凡,手段老辣,每每看她处理伤患,陶然均觉得受益匪浅,最重要的是,她还通副脉缝合之法,正所谓:达者为师,陶然深思熟虑,终于在昨天提出拜师。
于燕姝来说,陶然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天才,若是放在上辈子,她说不定真会生出几分心思,可如今她对这个时代代入感并不强,身份又不一般,实在是不适合收徒。
既然不适合,燕姝便不会拖泥带水。
不知道是不是被拒绝了,陶然声音蓦地抬高了几分,显得有些激动,“医道不轻传,既然你不让我拜你为师,我又怎么能学你的医术呢!”
“医道不轻传?”
燕姝一向面瘫的脸上,第一次多了几分肃然,“我不知道这是谁定下的,但这不是我的医道。”
陶然脱口而出,“那你的医道是什么?”
“治病医人,救死扶伤。”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干干净净,让陶然心弦震动,对上那双天光初雪般清冷无尘的眼眸,他心下的失落不知怎的瞬间减轻了几分,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瞧着气氛有些凝滞,什锦转了转黑漆漆的眼珠子,赶忙倒了杯茶水,递到了燕姝的跟前,“燕大夫,喝点茶,这是我师傅特地从外面带回来的,香的很。”
跟自家师父陶然一样,两日的相处,让什锦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他现在对燕姝亦是佩服得很,对自家师父想要拜师的念头,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各种支持,只是他家师傅性子高傲,为人处世又循规蹈矩,这两人可别生出什么嫌隙才好。
就在什锦想要再接再厉,让气氛活络起来的时候,一个玉带锦衣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了门外。
“打扰了。”
因为军帐是敞开的,来人径自走了进来,在桌前站定,“燕大夫,在下妘夏,乃是妘王府的人,我们家世子随行的大夫感染了风寒,正巧世子要出去一趟,故想让燕大夫一同随行。”
燕姝侧目,面无表情道,“那位世子现在可有不适?”
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妘夏顿了顿,“这倒没有。”
燕姝收回目光,“那等我用完早饭吧。”
啥?
妘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人不是女子吗,一个女子听到他们世子的名号,半点动容没有,只顾着吃饭,这简直不符合常理好吗!就算她孤陋寡闻,没听过他们世子在京城的盛名,单单是妘王府世子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军医而已,也不应该无动于衷吧!
巨大的冲击下,妘夏呆了半晌,才算是回过神来,咬牙道,“燕大夫可以去我们那里吃,妘王府的菜肴可比军营里的强多了!”
燕姝无波无澜,“吃的太精细,身子骨容易弱,还是潼阳关的野猪合我的胃口。”
说来,这两日军医团各种辛苦,所以火头营将他们将军带回来的野猪肉,大部分都用来给军医们享用了,就连早晨,都有一碗热腾腾的猪肺汤,更别提中午和晚上了,餐餐都是硬菜。
妘夏听了这话,却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儿听到过的说。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居然又被拒绝了!
不得已,妘夏只能搬出了某尊大佬,“燕大夫,这可是你们凌将军安排的!”
燕姝面无表情:“那你去找他。”
妘夏被堵的胸口生疼,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愤愤的甩袍坐下,“好,我就等燕大夫你吃完饭!”
第一卷 第十四章 见面
“世子,燕大夫来了。”
妘夏当先进入帐篷,眼见妘泆泊坐在桌边看书,显然等了有一会儿了,这让他越发心气不顺,意有所指道,“阿夏去的时候,燕大夫正在用饭,时间耽搁了,还望世子恕罪。”
燕姝对妘夏的话,恍若未闻,入乡随俗的垂首,脊背挺得笔直,修长如玉的脖颈带出了一抹宛若铃兰般优美的弧度,“燕书参见世子。”
不得不说,只要看不到脸,燕姝的姿态三百六十度皆可入画,饶是妘泆泊见惯了盛京美人,眸光也不由顿了顿。
他深知自家属下的性子,心里倒是没什么不满,只是瞧着那人太过从容,不由以退为进道,“看来是小王考虑不周了,燕大夫,还望海涵。”
“无妨。”燕姝抬起头来,直视妘泆泊。
这位妘王世子,果然如传闻般公子如玉,风华绝代,可惜,这些在燕姝的天眼透视下,都是蓝颜枯骨,着实没什么吸引力,倒是这位妘王世子的病症,当真是……有挑战的很。
听到无妨二字,妘泆泊稍感意外,不是他自视甚高,事实如此,旁人得他一句歉然,大都诚惶诚恐,激动难当,面前之人却淡然接受了,跟他对视的那双眼眸,净若天光,清冷无尘,仿佛他跟妘夏妘冬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别。
如此心境,当真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不得不说,这种态度,倒是让妘泆泊觉得十分舒服,唇角染上了一抹弧度,“前两日,小王初到军营,见识到燕大夫的医术,便想要结识一番,不成想机会来的这般快,燕大夫,咱们上路再聊。”
燕姝脚步未动,“我想先为世子探个脉,不知可否?”
妘泆泊指尖流转的紫意几不可查的一顿,刚刚他便隐约觉得燕姝的眸光似是在他胸前顿了一下,莫非……不是错觉?
“其实这一趟,并不是小王要燕大夫来的,而是凌将军要我带你去个地方,至于小王的身体,并无大碍,就不劳燕大夫费心了。”
这就是婉拒了。
既然人家没有让她医治的的意思,燕姝也不会强求,她现在算是凌四军营的人,刚刚有此一问,也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既然之前的一切都是幌子,凌四只是想让妘泆泊带她出去,那她自然犯不着给自己增加难度,管他人的闲事,所谓:治病医人,救死扶伤,那也是要看病患的意愿和自己心情的。
燕姝淡淡点了点头,干净利落的转身道,“那走吧。”
她放弃的这么快,倒是让妘泆泊心下微诧,眼底月华流淌,温润轻笑,“为掩人耳目,一会儿还要燕大夫跟小王共乘一轿。”
燕姝:“好。”
没有扭捏,没有迟疑,字眼简单淡然的过分。
这次,妘泆泊没有意外,唇角上扬的弧度里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兴味,“燕大夫,请。”
马车前,妘冬撩开轿帘,妘夏搬出铺有云纹蜀锦的轿凳,置于一侧,妘泆泊拾阶而上,在妘夏的搀扶下,进了马车。
等自家少主坐稳当了,妘夏直接撤了轿凳,冷眼瞧着燕姝。
哼,这人不但让他家少主等了半晌,还敢接受他家少主的歉意,说什么无妨,给他家少主请脉,不就是被拒绝了一下下嘛,说放弃就放弃,都不知道坚持一会儿吗!
新仇旧恨摞一起,妘夏就等着看好戏,他们妘家的马车比寻常马上大上许多,就那个丑八怪,细胳膊小腿儿的,想上车,不出丑,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他就看她怎么上去!
妘夏正暗暗得意,就见燕姝双手一撑,整个人流风回雪般,轻轻松松,落到了马车上,她微微欠身,撩起前襟,便坐到了副位上,动作干净利落,端的是潇洒自如。
妘夏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人真是女子吗?!
燕姝动作太快,妘泆泊还没来得及出声,她就上来了,那番淡然从容的姿态,寻常世家子弟恐怕都差之远矣,若不是他从傅二叔口中得知了她的性别,恐怕真心不会生出半分怀疑。
妘泆泊心下感叹,面上则是染了几分歉然。
“燕大夫,阿夏被我惯坏了,刚刚冲撞之处,希望你不要介意。”他敛了笑容,“阿夏,道歉。”
察觉到自家少主声音的冰凉,妘夏不由一抖,垂首躬身道,“燕大夫,是阿夏无礼了,还望恕罪。”
燕姝本来也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无妨。”
其实,不管她介意与否,妘泆泊都不会为了刚认识的人,为难的自己的属下,燕姝不在意,就再好不过了,这让妘泆泊心下愈发舒坦了几分。
随着车轮的滚动,马车很快便驶出了军营驻地,在凌四缜密的安排之下,自然没人拦截。
马车内,妘泆泊翻看着书卷,动作如往日优雅轻缓,眸光却是不自觉落到了燕姝身上。
已经一个时辰了,她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姿态,靠坐在那里,如青松翠竹,脊背挺得笔直,妘泆泊感觉的出来,她并不拘谨,相反地,燕姝很放松,或者说很自在,自在到甚至合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每日接触药材的缘故,她身上带了一股淡淡的药香,那种味道极淡,于马车中却显得凝实了几分,若有似无,清恬而安静,整个马车内,除了外面传来的马蹄声和书页翻动摩擦的轻响,再无其他。
妘泆泊合上书,慢悠悠的开了口,“燕大夫,你对小王没什么要问的吗?”
燕姝睁眼侧目,顶着一张面瘫脸,“没有。”
妘泆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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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五章 因为你,因为我
不管是在盛京城还是家族内,妘泆泊见惯了话里锦绣,绵里藏针,尤其是女子,皆是委婉含蓄,如此直白不加修饰的拒绝,他当真是第一次听到,一时间还真有点接不下去了。
“难道燕大夫就不好奇吗?”
妘泆泊缓了缓,才重新开口,“比如,凌将军要接你去什么地方,接你去做什么,又或者……为什么是你。”
燕姝闻言,面色没有丝毫波动,淡声道,“因为我是所有军医里,不可能成为内鬼的那个,接我去,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至于具体去哪儿,妘世子知晓就行了。”
听到内鬼二字,妘泆泊眸光微顿,饶有兴致的轻笑道,“燕大夫这话听着玄机颇多,你怎么知道军营里有内鬼的?”
“蒋参军是设计被埋伏的,此其一;近两日,营里看似一切如旧,实则十步一人,五步一岗,被包围的密不透风,显然是怕消息外泄,周淮安日日前来,每次都提到凌将军如何,但事实上,凌将军恐怕早就不在军营了,他瞒天过海,一是怕动摇军心,二便是为了布置诱饵,把内鬼引出来,此其二;至于其三……”燕姝直视妘泆泊的眼眸,“便是因为我,也因为妘世子。”
她说的简略,妘泆泊却是听得明白。
燕姝是在蒋元晟身中埋伏之后,才出现的,又是被凌四亲自带回来的,凌四会选择她,而不是军营里的几名军医,便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至于他,妘王府世子,一向保持中立,不参与四国之事,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成为某一国或者某一场战事的助力,凌四选择他,而不是军中那些个亲信副将,同样是个很好的证明。
所以,燕姝才会有那句其三。
若说前两点还是推断,那么第三点,便是最有有力的证据了。
“好一句,因为你,也因为我。”
妘泆泊眼底划过了一抹欣赏,不由继续道,“那燕大夫可知这一趟,要去救治何人吗?”
“见了凌将军,自然便知道了。”
这次,燕姝没有回答,如珠如玉的声音染了些许凉意:这人瞧着明月清风,咋就这么烦人呢。
她不由换了个姿势,坐远了几分,将头转向窗外,“外面风景不错,世子看书许久,不若换换视野,可以一观。”
妘泆泊微微一怔,初听时,还惊讶这个燕姝怎么会转了性子,突然语出关心,下一秒,他便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面前之人分明是让自己看看风景,别这么多话了。
妘泆泊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新奇,貌似……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嫌弃的说。
若不是之前调查了一番,他真心不相信,这人会是左相府那种地界儿出来的!
思及此,妘泆泊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看一看,眼前之人若是没了从容,会是何等模样。
他依言侧目,看了看窗外的风景,桂花醇酒般的声音缓缓流动,意味深长,“这边关的风景的确颇具风情,尤其是潼阳关的落霞峰,更是远近驰名,可惜,那里山匪颇多,说来,小王在来军营的途中,就曾见过一行人遭遇不测,这些人有丫鬟婆子,护院小厮,不像是寻常人家出来的,小王到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毙命多时了,其中的一顶软轿空空如也,也不知道轿中之人,是生是死,燕大夫以为呢?”
没错!
那日途径落霞峰的,正是妘泆泊一行人!
燕姝闻言,心下微讶,面上却是一丝波动也无,清清淡淡反问道,“妘世子可有报官?”
妘泆泊没想到她听了这些,会抛出这么一个问题,本能的顿了顿道,“没有。”
燕姝轻叹一声,宛若落霞峰的云雾,虽淡却清晰可见可闻,“蒋参将身中埋伏,世子得凌将军所托,慷慨相助,我还以为世子乃是性情中人,以助人为乐,看来,是我想多了。”
妘泆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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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欢小剧场:
妘泆泊:莫名感到自己被骂了,是小王的错觉吗?
蠢作者:不是,世子您领会的完全没错。
妘泆泊:……
第一卷 第十六章 画风不对
可能是考虑到妘泆泊的身体,马车的速度并不快,到了正午便停了车。
妘冬显然没少在外走动,很快生火搭灶,找了齐整的木桩,铺上软垫缎面儿,从外表看到跟绣墩无异;相较之下,妘夏稍显生疏,不过动作还算利索,他将带来的参鸡汤热了,又摆出了八碟精致的糕点,两盘卤好的酱牛肉,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
妘泆泊伸手指了指那几碟宛若艺术品般的糕点,温润笑道,“这几碟乃是百味斋的糕点,味道还算不错,燕大夫,多用一些。”
燕姝点了点头,“多谢妘世子相邀,那我就不客气了。”
语毕,她一筷子伸出去,直接夹起了……一大块酱牛肉。
妘泆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