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垣将袖一拂,将她的剑别开,随即转头对乌鸦道:“别闹了。”凤凰长剑跌落,随即听见长垣那声“别闹了”,登时幡然醒悟,却见乌鸦并无丝毫要阻止自己的意味,怒火又起,再不愿与他多言,冷哼一声,拾了剑转身便走。长垣埋怨道:“你开这样的玩笑作甚?”乌鸦自嘲道:“我瞧她煞是厌恶我,便想试试这厌恶究竟有多深,不料她竟是宁可死了也不愿跟我。我当真是如魑魅魍魉一半,令人望而生畏。”长垣瞧他一眼,道:“我与你自小一起长大,你是什么人,我清楚便好,管别人作甚?”乌鸦摇头道:“也罢,我以后还是少出现些,免得她不愿再与你学武,让如愿怪起你来。”

与长垣道了别,乌鸦在回廊转了几转,闲来无事,便信步出了别苑。冬去春来,有些花已早早生了出来,瞧上去虽是娇嫩柔弱,却是别有一番零碎景致。这花田乌鸦瞧了二十余年,仍觉年年岁岁暮暮朝朝,各有千秋在其中,怕是耗尽一生,也瞧不完一处景。忽地眼光一转,望见不远处的凤凰与若笙,两人正立与花田跟前,背对着自己相顾谈天。

那时凤凰独自出了练功房后便回了房,狠狠灌了几杯茶,仍是心中恼火,便想着出门走走,吹吹风或许会好些。她刚到花田,便远远瞧见若笙一人独立在路旁,正自怔怔出神。凤凰心中一喜,赶忙上去蒙若笙的眼睛,岂料若笙大怒,冷声道:“滚开,我说过谁都别来烦我。”凤凰赶忙将手拿下来,怯怯地瞧着她。若笙一见是她,先是一惊,随即转喜,忙歉疚道:“我不知是你。”凤凰连连摇头道:“没事,没事。”又道:“倒是你,谁惹得你这么大火气?”若笙摇摇头,黯然道:“就是一个人闷得慌,出来走走,岂知愈走愈闷,便恼了起来。”凤凰疑道:“那你说谁都别烦你是怎么回事?”若笙幽幽叹了口气,道:“近日厢主让我带两个新人,一男一女,均是年方十三岁,还偏偏是从小的冤家对头,时时吵日日吵,我是半点不得休憩。今日他们打翻了我的茶壶,我便凶了他们几句,让他们别来烦我。”凤凰奇道:“厢主也不顾及顾及你,你这性子怎么能管得住两个小泼皮?我去替你教训他们,好好出口恶气,免得他们日后再恼你。”若笙摇头道:“罢了,毕竟还是小孩子,再过得两年,想吵也吵不起来。”凤凰嗔道:“再过两年,我怕你要被烦死。”若笙轻笑道:“几个月不见,怎的一见面就想着要帮我教训人?这性子是一点儿也没改。”凤凰陪笑道:“若是改了,谁还来帮你呢?”脸色一收,嗔怪道:“你却好,连瞧都不来瞧我?”若笙握住她的手,道:“我自是想去瞧你,可门中有规定,不能随意去到别厢,若不然,我岂不每天都去看你。”凤凰扁扁嘴,道:“罢了,不怪你。”又道:“说回来,长垣倒真是个好师傅,这两个月,我对他是刮目相看,难怪年纪轻轻便能做了厢主。”若笙含笑道:“长垣武功自是不弱,较其他厢主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好生跟他学就是。”

话音刚落,便听得几声凌乱的脚步声,急匆匆跑近了。凤凰一回头,只见眼前分别站着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容貌清秀,定是若笙说的两个新人了。只见那女孩一身脏兮兮,脸含怒色。她近了跟前,气冲冲对若笙嚷道:“姐姐,你瞧洞天他,他将我推倒在地上,弄得我一身都是泥。”男孩眼一瞪,也怒道:“才不是呢,是你先揪我耳朵的。”女孩双手往腰间一插,大声道:“是你先扯我头发。”男孩正待要再说,若笙冷冷道:“望了规矩了?见过这位姐姐了没有?”男孩只得敛了神色,对凤凰道:“姐姐好。”女孩也跟着问了好,嘴翘得老高,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若笙叹了口气,对男孩道:“洞天,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叫洞天的男孩立时叫道:“我与灵秀在房里学习姐姐今日教的功夫,她突然揪住我的耳朵,还对着我的耳朵大叫,扯得我可疼了。”说着用手摸摸耳朵,继续道:“她揪完了就跑,我就只有追出来,到了院子时,一下没站稳,才把她推倒了。”若笙转头向灵秀问道:“是这样吗?”灵秀尖声道:“才不是,他是故意推我的。而且在房里,也是他先扯我头发的。”洞天用力推她一把,大声道:“你胡说!”灵秀同样大声回道:“你才胡说!”俩人你一句我一句,一推一搡,愈吵愈烈。

 

 

第 9 章

凤凰眉头皱起,眼见若笙一脸的无奈状,见俩人又要打起来,忙上前去把他俩拉开,沉脸道:“你们俩别吵了,再吵的话,我就把你们丢到花田里去。”灵秀眉头一蹙,待要说话,凤凰又道:“知不知道毁坏了花会有什么下场?厢主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女的踏坏了花,是要把脸划花的。男的踏坏了,那就脱光了衣服,剁了手脚喂狗。你们怕不怕?”灵秀一听要划花脸,顿时噤了声。洞天却是一脸不屑,大声道:“我才不怕呢,是你把我们丢进去的,应该把你的脸划花!”若笙脸一板,怒道:“说话怎么这么不知分寸,赶快道歉。”洞天脸别向一边去,并不理她。若笙冷冷道:“道不道歉?”洞天仍是不做声。凤凰拉了拉若笙的衣袖,示意她噤声。她弯□子对男孩道:“你叫洞天是吧?”洞天哼了一声,将头扭得更开了。凤凰继续道:“你说是我把你扔进花田的,有谁会信呢?”洞天身子一僵,却仍未答话。凤凰又道:“你说,他们是会信我,还是会信你呢?”洞天心中已经有些怕了,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僵着身子直直站着。凤凰直起身来,对洞天与灵秀道:“你们俩回房去跪着,不许再吵,今儿也不许吃晚饭。若是哪日你们笙姐姐再来告诉我,你们吵架打架,我就立刻把你们丢进花田去。听见没有?”灵秀咬紧了嘴唇,眼泪已在眼眶打转,怯怯道:“听见了。”洞天也低声道:“听见了。”凤凰脸一板,道:“还不去?”

凤凰眼光直跟着两人进了别苑,眼光一斜,却见到不远处站着的乌鸦,似笑非笑,略带戏谑地瞧着自己。凤凰一怔,立时将目光收了回来。她对若笙轻声道:“晚上可不能真不让他们吃饭,小小惩罚一下就好。”若笙点头道:“这个自然。”又道:“真瞧不出来,你对付小孩子还这么有一套。”凤凰苦笑两声,并未作答。她是随着这样的言语长大的,只不过那时别人说的是,“再不听话,就把你卖到妓院去”。这样的话她听了十多年,虽已麻木,那感觉却仍是心头一道生了根的刺,怎么也拔不去了。若笙见她脸色恍惚,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不早了,我得回去看着那两个小鬼。”凤凰回过神来,点头道:“好,姐姐要照顾好自己。”若笙点点头,问道:“你还要在这儿吗?”凤凰低声道:“我想再待一会儿。”若笙点头离开,瞧见乌鸦站在路边,远远地行了礼。

直至见不着若笙的身影,凤凰才转头看向乌鸦,冷冷道:“怎么,又想来笑话我?”乌鸦径直走到她跟前,冷声道:“我当真有这么可怖?你竟更宁愿死?”凤凰摇头轻笑道:“我道你是要说我幼稚,竟与小孩子斗气,想不到是为了自己。你问这样的话,就不觉好笑吗?你自己是什么样,你不知道吗?”此时乌鸦双眸幽深,辨不出情绪,道不出喜怒,只是定定地瞧着凤凰。她心头一紧,将头别向一旁,低声道:“当日你要杀我,我是忘不了的。”乌鸦轻笑两声,道:“怎么,你的报仇大计,竟给我也记上了一笔?”凤凰全身一震,不觉握紧了拳头,暗道,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乌鸦淡淡道:“平常你的脑袋不是很灵光吗?现下又吃什么惊?我告诉你是顾忆安雇我杀你后没多久,你便转到了长垣手下,不是为了报仇,是为了什么?”凤凰故作镇静轻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看得开,要报仇也不为过。”乌鸦嘲讽道:“这么说来,你是已经丧命了?如今是还魂来报仇的?”闻言,凤凰当即走开两步,怒道:“你少来这一套,我是不会放弃的。”乌鸦嘴角轻抬,道:“我对你报不报仇,并没有兴趣。我是来提醒你一句,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是谁手下的人,你这条命,都是我的。”凤凰怒道:“我欠你这条命,不错。待我报了仇,你取了去便是。”乌鸦嘲讽道:“你以为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能报仇?”凤凰道:“那又如何,顾忆安不会丝毫武功,我明日便下山去,杀了她之后便把这条命还给你。”乌鸦冷笑道:“你还妄想报仇?能不能下山暂且不提,你连仇家的底细都未打探过,还想报仇?”凤凰如遭雷击,浑身一震,口中不住道:“底细?底细?”她在顾家待了那么多年,莫非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疑惑道:“你什么意思?”乌鸦冷笑两声,道:“顾忆安从小便传得她父亲一身武艺,你以为他们真是什么殷实商人?”凤凰追问道:“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乌鸦并不答话,只冷冷看了她半晌,便转身离开。凤凰对他的半句话恼极,忙叫住他,拉他的衣袖急道:“你快告诉我?”乌鸦甩开他的手,道:“怎么你现在不怕我了?”凤凰一怔,顿时站直了身子缄默不语,心知多说无益。乌鸦冷笑两声,走开两步又回过头来。凤凰怔怔地瞧着他,不知他是何用意。乌鸦口中慢慢吐出几个字,道:“剑惟气而行,气随意而转,意随而心动。”凤凰更是疑惑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他却只是一言不发地与她对视,亦不多时。

凤凰苦思冥想了一夜,仍是无果,脑中既来不及反应顾家究竟是何底细,又来不及思忖“剑气意心”的言语,念头繁复交错,打下无数个死结,解了这个,又缠上了那个。

天刚明,她便起身偷偷去寻若笙,心想两人探讨总好过一个人寻思,若笙虽说过不能随意出入别厢,但这时候偷偷进了,再早些走,也不至于让人发觉。

若笙看到她顿时一慌,六神无主之际,将她往门外推又怕被人瞧见,将她往屋里拉只怕更解释不通。凤凰却急急忙忙闪身进来,大大方方坐下,无谓道:“你放心,我没有被人看到。”

若笙此时还未起床,听见敲门声便忙将衣物披在了肩上赶来开门。春寒料峭,此时方觉一阵阵的酸麻寒意急上脊背,忙将凤凰扯了起来,嗔道:“你怎么就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凤凰一怔,又道:“我没被人发现的。”若笙秀眉微蹙,道:“若是被人发现就迟了。”凤凰奇道:“为什么?你不是说不能随意到别厢去,可我现在是有事要问你呐。”若笙急忙将她往外推,一面道:“别问为什么了,我另找时候再跟你解释,先走吧。”凤凰心道,莫非是被人发现了会有什么处罚?忙挣开她的手,道:“你不说,我可就不走了。”若笙嗔道:“你怎的这么无理取闹,当真被发现了可就没了小命。”继续道:“和昨天一样的时辰,我会在花田等你,先走吧。”凤凰见若笙神色认真,当真是生气了,当下也不敢再做逗留,只得离开。

幸得还早,一路无人,凤凰心中虽有疑虑未解,但想若笙那副神态,为不给她多加麻烦,也匆匆回了房。行至房前正待要进去,却闻长垣的声音低低道:“你可知擅入别厢有何后果?”凤凰浑身一震,忙回转身来,但见长垣眼神凌厉,与平时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大相径庭,顿时低了头,不敢说半句话。长垣冷声道:“你当真去了红衣?”凤凰心道,这下可好,若是不承认,他却又已知道,承认又怕会被落了口实,甚至还会害了若笙,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慌乱,一时未答。长垣厉声道:“回答我。”凤凰心中更是紧张,从未见过长垣有如此疾言厉色之态,似乎是闯了什么天大的祸一般,只得怯怯道:“是。”长垣冷笑两声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凤凰将心一横,道:“是我去了红衣,与别人无关,要罚便罚我。”长垣又是一声冷笑,道:“本就只需罚你。”凤凰顿觉心口落下了块大石,虽是不再悬着吊着,却也狠狠砸了下来。一边放松的是若笙不用受到处罚,一边沉重的是不知自己该要受何处罚。凤凰深吸口气道:“任由厢主处置便是。”长垣冷声道:“跟我来。”

他将凤凰带到练功房,如往常般独自坐到一旁,从角落里取了本书出来,只道:“开始罢。”便不再多言,自顾低头看书。凤凰愣在原地,不明其意,站了不一会儿,见长垣并无反应,便开始拾掇起一旁的木头,直到怀中实是抱不下了,这才站起身,将木头尽数抛起,接着便运掌风,在木头未落地之前将其一一打回不让其落下。这般练了许久,忽地一根木头从不远处飞来,落入头顶的众多木头之中,凤凰一时未及反应,顿觉力不从心,一根木头从头顶直坠而下,她忙侧身避开,却又被另一坠下的木头击中手臂,顿感手臂疼痛,接着所有木头均一一落下,有的正中她身上,有的落在地上弹出老远。

凤凰瞪向长垣,怒道:“你这是做什么?故意找我的茬吗?难道不是是你让我练的吗?”长垣收了书,神态慵懒,淡淡道:“我只见你苦练多时,却成效甚微,便想帮你一把而已。岂知你如此无用,只一根木头,便乱了心神。”凤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并不理他,一边揉着痛极的手臂一边拾着木头,心道,他这般出其不意虽是扰了我的心神,却也是出于一番好意,我断不能怪他。忽地全身一震,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般醒悟道,剑惟气而行,气随意而转,意随心而动,讲究的便是心神合一,不受外物干扰,将多数视为一体,将一心作一心用,以心带意,以意运心法,以心法运气,以气御剑。想到此处,凤凰顿感精神大振,忙将木头再次一一抛起。有了这般感悟,顿觉似行云流水般自如灵动,甚是绰绰有余。长垣一连抛了几根木头进来,她也未再乱方寸,反而是镇定自若,将招数心法融合得甚是巧妙。

长垣道:“这开头的学通了,后面学起来就甚是容易了。”凤凰只干笑两声,踌躇了半晌,仍是忍不住问道:“厢主,你打算怎么处罚我?”长垣眉一挑,道:“什么处罚?”凤凰大感疑惑,压低了嗓子悄声道:“我去红衣的事。”长垣顿作醒悟状,轻笑两声道:“你是当真想我罚你?”凤凰心觉长垣语气中似有转圜的余地,忙摇头道:“能不罚固然更好。”长垣嘴角含笑道:“只有我一人知道而已,我不说,自是没人知道。”凤凰一口气松了下来,心道,他倒也不是别人说的那般恐怖。心下满怀感激,顿时将适才他抛木头砸了自己的怨气抛在了九霄云外,谢意满盈地看着他,又是歉疚,又是自恼。长垣摆手解释道:“你是我带的人,我自是要护着你的。”又道:“以后休再往别厢跑,无论何事。”凤凰微微一笑,点头应允,抬眼却见长垣如墨的瞳中映出她的倒影,清亮逼人,脸色顿时一红,别过了头道:“总之是要多谢厢主了。”长垣也是微微一笑道:“你要谢便谢吧。”又摆手道:“今日就先练到这里。”凤凰低低“嗯”了一声,欲语还休,见长垣略带疑惑地瞧着她,沉静的眼眸,沉静的她,更觉脸烧得厉害,匆忙转身跑了出去。长垣甚至来不及多问,瞧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好笑。

凤凰本以为自己去得甚早,才刚出别苑,却见若笙已经等在那儿,同昨日一般的模样神态,凝望远方,似有所思有所忆,怔怔出着神。昨日见她时,凤凰因心中怒气未消,无暇顾及其他,并未注意她有什么不一样。今日再瞧时,只觉若笙与平日简直是大相径庭。往日的若笙是个冷若冰霜淡若白水的女子,除了自己也未曾见她上心何事,就算是一身妖娆红衣,也掩不住其清冷寡淡的气息。如今的她除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还平添了几丝愁苦孤寂,虽只寥寥几许,气质却大有不同。凤凰心中一动,不禁被她那悲伤撩人的模样牵动,情愁感染,也哀伤起来。

她走向前去,心疼道:“其实你也很苦吧。”若笙一怔,摇头道:“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怎么会苦。”凤凰忆起那时在床前,若笙以那凄然自伤的神色问她,你心中可是很苦?现下想来,自己当真是自私,只顾着自身哀恸,未想若笙孤寂。顿觉浑身寒意流动,泪水便溢在了眼眶。她低低道:“我真不该离开你。”若笙恻然一笑,道:“说的甚么话。”随即抬手替凤凰擦了眼泪,嗔道:“你别那么爱哭可好?”凤凰心中一暖,赶忙连连点头收了眼泪。若笙道:“别提这些了,那句既来之则安之,可曾忘?”凤凰不住摇头,心道,怎么能忘?若笙微笑道:“那就是了,你好生跟着长垣学功夫便是。长垣绝对是个好师傅。”凤凰奇道:“你与他切磋过吗?怎的知道?”若笙一怔,忙收了神色,淡然道:“我瞧你脚步轻盈,必是内功心法初有所成。长垣若不是个好师傅,怎能不过数月,你就武功大进?”凤凰喜道:“你当真觉得我武功大进?”若笙点头称是。凤凰心中甚觉高兴,喜道:“那可当真是太好了,我定要好好学,不然怎么报仇。”提到报仇,顿时神色一变,恶狠狠道:“顾忆安她见我未死,定是大感吃惊,我非要叫她败在我手上,再亲手解决了她,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若笙不愿多提报仇之事,转了话锋,道:“你可是有事才来寻我?”凤凰忆起正事,忙道:“是了是了。”继续道:“本是有两件事想与你说说,现下只有一件了。”若笙示意她慢慢道来,她便将昨日乌鸦与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再说了一遍,最后问道:“你可知顾家究竟是何底细?”若笙摇头道:“我是不知了。你去向他问个明白不就是了?”凤凰摇头道:“第一,我寻他不着,第二,他断不会说与我听。”若笙道:“你怎知他不会说?”凤凰道:“我对他虽不甚了解,但对他的为人和处事性格也略有所感。他若愿意说,早就说了。”若笙沉默半晌,叹道:“只可惜我还要顾着洞天与灵秀,不能替你下山查探,初扇近日接了数个任务,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是回不来了。”凤凰也只是缄默不语。若笙又道:“你可是很急?”凤凰摇头道:“我现下还不能下山,暂时还不急的。”若笙点头道:“那也不用担心,你要学成下山,怕是还需几年。我在这些时日里再看看能不能帮你。”凤凰只得作罢,心中却仍是不安,嘴上说是不急,事情确也不迫在眉睫,她心头却是盼着愈早知道愈好,方可去了心头这层疑惑,免得连对手是谁都不知,便妄想着报复。

 

 

第 10 章

是夜。烛光摇曳。春分时节,斜雨纷纷,无丝毫之情绪。长垣与乌鸦举剑相交,烛影晃动。双剑互拼,剑光本应属寒气,却因这徒添的烛光瞧上去多了些火花之感。乌鸦手中长剑似是粘在了手掌一般,斜刺横向,均未有离手。长垣亦不觉为难,游刃有余地招招反击。这是凤凰第一次见长垣使剑,只觉他舞得似是一曲连贯天籁,毫无断续,甚是好看,又不仅可用以欣赏,又是伤人利器。两人均是速度奇快,稍有半分看得不细,便漏了数招,要再跟上后面,已是难上难。

凤凰此刻又是犹疑又是揣测,更多是不安,虽是立在一旁一动不动,却也无几分心思看两人切磋,越是明白二人是在惩戒自己,越是如坐针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暗暗叫苦道,这两人当真是从小一起长大,性子虽是截然不同,但整起人来的倒是心有灵犀不谋而合。

当日傍晚,凤凰刚用过晚膳,便见长垣与乌鸦一同站在饭堂门口,见到她只缄口不语,均以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瞧着她。不多时,两人同时转身就走。凤凰虽是大感讶异,但见两人的严肃之态,当即不敢有丝毫懈怠,紧紧跟了上去。

两人行至练功房,仍无言,只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此时练功房已空无一人,凤凰帮着二人点燃蜡烛,一边暗暗叫苦连天道,完了完了,定是被发现了,这两大厢主同审,真的完了完了完了。心中虽急,却也不敢声张,默默将蜡烛都点罢,便立在一旁不再做声。只想,自己表现得这般乖巧,他二人纵是有火也不至于太过。当下更是乖乖地低了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一双脚在凤凰跟前站定了,来人却仍是半晌未言。凤凰识得是长垣的鞋,心中微微一宽,暗自小小庆幸,便听他低声道:“抬起头来。”凤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对上长垣的眼睛。长垣这回当真是如乌鸦往常一般的面无表情,凤凰虽不敢侧目去看乌鸦的神色,仍是暗自想象着,只觉两人此刻定是无异。她心中微微一动,忽地想起自己此刻正是站在烛边,微黄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定是像极了一层陈旧朦胧的纱。再看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是烛光摇曳模糊不定的她,美得动人心魄。她的心顿时跳得飞快,一下比一下急促。她一边嗔怪着自己胡思乱想,一边止不住胡思乱想,想着她的美丽。他离她那么近,和她一样,似是溶在了烛边。